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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一州刺史,州中大小事务,自是都在陈子明的管辖范围之内,尤其似今日这等奸佞怂恿百姓啸聚之大案,更是必须由陈子明来总揽全局,不过么,陈子明人虽是到了石泉县,却并未进城,而是就在城外的驿站处安顿了下来,仅仅只是派了名随扈去通知卫常,让他查明实情后再来禀报,无他,只因陈子明很清楚自己对石泉县的人和事远谈不上了解,既如此,自是不如让卫常这么个地头蛇去打理一切来得强。
“禀使君大人,卫大人来了。”
酉时三刻,天已擦黑,陈子明正手持本经书,端坐在书房里,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却听一阵脚步声响起中,主薄杨辰已从外头行了进来,疾步抢到了陈子明的身前,一躬身,紧赶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嗯,传。”
听得卫常已到,陈子明也无甚犹豫,不动声色地便下了令。
“诺!”
陈子明既是有所吩咐,杨辰自是不敢稍有耽搁,赶忙恭谨地应了一声,便就此退出了书房,不多会,便见一身整齐官袍的卫常已是满脸忐忑之色地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
“下官见过使君大人!”
一见到端坐在几子后头的陈子明,卫常赶忙收敛了下散乱的心思,疾步抢上了前去,恭恭敬敬地见了礼。
“免了罢,可都查出了些甚,嗯?”
陈子明此番可是铁了心要将胆敢阴谋暗算其的诸多世家一网打尽了的,对彻查之结果自也就重视得很,也无甚寒暄的废话,开门见山地便直奔了主题。
“回使君大人的话,下官赶到刘府之际,其家主刘耶已然身亡,经仵作勘验,乃是中了鸩毒而死,其形颇为可疑,下官着即审讯了其府上老少,查知这段时日来,有一自称三叔的神秘人一直呆在刘府之中,与刘耶过从甚密,今日从一大早起,二人便始终在刘耶卧室中密会,末时前后,一名漏网之刘府仆人赶回报信,那自称三叔者方才匆忙离开了刘府,去向不明,在那之后,再无人见过刘耶,直到下官派人冲进了刘耶卧室,这才发现其早已死去多时了。”
这一听陈子明问起了审案之事,卫常自是不敢有丝毫的隐瞒,忙不迭地便将彻查刘府之所得简略地复述了一番。
“嗯,可曾查出那自称‘三叔’者究竟是何来历么?”
陈子明早就知晓那帮世家中人的狠毒,对于刘耶被灭口一事,也自不觉得有甚奇怪的,神情淡然地点了点头,便即问起了此案的关键之所在。
“使君大人明鉴,那人自到刘府之后,始终低调,单人独居一院,除刘耶之外,向不与人交谈,便是刘耶家小也不知其是何方神圣,下官遍问其府上下,唯有一老仆言称此人有可能是横行松、潘、茂诸州的马贼头子刘去。”
卫常显然是对审讯的结果无甚把握可言,这会儿听得陈子明见问,很明显地犹豫了一下之后,这才硬着头皮地将不甚确定的结果报了出来。
“刘去?那老仆何在?”
身为松潘一带最大的马贼“旋风盗”的三当家,刘去可是在刑部都挂了号的江湖巨盗之一,这等样人居然混入了刘家,还参与到蛊惑百姓啸聚之事中去,怎么看都有些不对味,陈子明的眉头自不免便皱紧了起来。
“好叫使君大人得知,下官已将其带了来,就在驿站外候着。”
案子办到如今这么个份上,卫常对自个儿的境遇其实清楚得很——此案若无突破性进展,他的仕途怕也就得戛然而止了去了,但凡有一线的希望,哪怕是再渺茫,他都断不会放过,正因为此,哪怕所得的线索并不甚清晰,他也只能是死抓着不放,为脱身故,还须得赶紧将矛盾上交,这会儿一听陈子明问起那老仆,卫常紧绷着的心弦立马便是一松,但却不敢带到脸上来,而是恭谨地应答了一句道。
“嗯,去,将那老仆给本官请了来。”
尽管卫常的脸色很是平静,可以陈子明之智商,又怎可能猜不出其心中的小算计之所在,无法是打算将此案往他陈子明手中塞了去,只消陈子明接了手,一旦闹出了啥大事,朝廷要打板子的话,大半都得打在陈子明的身上,卫常虽也脱不开干系,可所担的责任却是无疑要轻了许多,对此,陈子明尽自心知肚明,却也懒得揭破,仅仅只是不动声色地吩咐了一句道。
“诺!”
陈子明此言一出,卫常当即便暗自松了口大气,但却不敢表现出来,赶忙躬身应了诺,急匆匆地便退出了书房,不多会便又已陪着一名身着仆人服饰的白发老者又从屏风处转了出来。
“小人叩见使君大人。”
白发老者显然在进门前便已得了卫常的指点,这一见到高坐在上首位的陈子明,立马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
“嗯,尔系何人?”
事关重大,陈子明自是不会作出那些无所谓的亲民姿态,而是拿出了审案的架势,也不曾叫起,便已是官威十足地发问了一句道。
“小人刘大,是刘家下人。”
老者低着头,卑谦无比地自报了家门。
“刘大,据尔所言,前些日子始终盘亘刘家的神秘人乃是刘去,尔可有甚实证么?”
陈子明神情肃然地点了下头,声线微沉地便直奔了主题。
“回使君大人的话,小人本是汶山县刘家下人,武德三年随主人刘耶到石泉定居,因着汶山那头还有个儿子在,自是没少回汶山城,时常在刘家走动,曾见过刘去其人,只是时间隔得久了,却是不敢断言那‘三叔’定是刘去。”
刘家既是卷入了这等蛊惑百姓的大案之中,不管案子最终结果如何,石泉县刘家是肯定要玩完了的,不止是家产要被查抄,阖府上下也铁定要被官卖为奴,而似刘大这等老朽之辈,怕是连买都无人肯买,除非他能戴罪立功,否则的话,死于狱中或许便是其最后之结局,正因为此,刘大自不敢有丝毫的隐瞒,絮絮叨叨地便将自个儿所知一一道了出来。
“如此说来,刘耶与刘去可是同族的喽?”
尽管刘大语焉不详,可陈子明却是从中听出了些蹊跷,略一沉吟之后,又接着往下追问道。
“使君大人英明,家主人本系刘家旁支,因与族长一系有所不合,故而搬出汶山另住,而那刘去也是刘家旁系,算起来,确是家主之叔叔辈,只是早在武德七年便已被家族除名,具体缘由不详,据闻似乎与‘旋风盗”有所关联,小人也只是因着机缘巧合,见过那刘去几次而已,也就只知道这么多了。”
听得陈子明如此问法,刘大自不敢怠慢了去,赶忙重重地磕了个头,将个中之联系说了出来。
“这几日来,除了刘去之外,可还有旁的汶山刘家之人出入府上么?”
陈子明先前心中便有所猜想,再一听刘大这么一证实,对早先的猜想自是更笃定了几分,不过么,却并未表露出丝毫,而是不紧不慢地又追问了一句道。
“这……,小人不过只是一下人,确是不曾注意到此事,实不敢妄言。”
刘大很明显地迟疑了一下之后,还是没敢给出个肯定的答案。
“嗯,本官知道了,来人!”
眼瞅着再难从刘大口中得到更多的有用信息,陈子明也就没再往下追问,而是提高声调断喝了一嗓子。
“下官在!”
杨辰就守在书房外,这一听陈子明呼喝,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赶忙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恭谨地应了一声。
“卫大人,尔这就将刘大带下去,好生看管着,至于生活上么,多看顾一些,莫要委屈了其,去罢。”
陈子明并未急着对杨辰下令,而是先行将卫常打发了开去。
“诺!”
一听陈子明有令,卫常自不敢多加逗留,赶忙恭谨地应了一声,领着刘大便退出了书房,自去安排相关事宜不提。
“仲旗(杨辰的字),本官有事须得连夜赶回汶山城,然,为防止走漏消息,须得烦劳尔在此照应着,对外就宣称本官偶染风寒,一体事宜皆由尔来主持,可能办得到否?”
待得卫常等人退下之后,陈子明这才将目光转向了躬身立在一旁的杨辰,沉吟地发问了一句道。
“这……,使君大人明鉴,若是三日内,下官或许办得到,超出此期限,那下官恐就无能为力了。”
虽说不清楚陈子明为何要玩这么一手金蝉脱壳的把戏,可杨辰却知晓此事干系断然不小,自是不敢将话说得太死。
“三日么?唔,也差不多该够了,本官换了便衣便走,尔且就去安排好了。”
陈子明默默地算了算,觉得时间上似乎紧了些,未见得够用,奈何形势逼人,陈子明也自没得奈何,只能是姑且走一步看一步了的。
“诺!”
尽管很是好奇陈子明要做些甚事,然则杨辰却并未多问,仅仅只是恭谨地应了一声,便即就此退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