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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越来越近了。
家家户户的门前都贴起了各种喜庆的对联,辛劳了一年的成年人麻木而疲惫的脸上浮现出难得的轻松笑容,小孩子也都欢天喜地地穿上了新衣裳,得到了新玩具。古老的九镇上人来人往,喜气洋洋,焕发出了少见的勃勃生机。农贸市场、十字路口和供销社等繁华地段更是摩肩擦踵,迎来了一年当中生意最好的时节,往日里为了一点小钱吵架扯皮的事情也鲜有发生了,毕竟在这个时刻,大家都图个和和气气,团团圆圆。
可每到年关前后,与平常百姓们完全相反的是,江湖中人的日子却难熬了起来。
身负血债,外出躲灾的,孤苦伶仃漂泊了一年之后,依旧只能蜷缩在某个小旅馆阴暗逼仄的房间内,望着万家烟火,在对故土亲人的思念中,喝下手中那杯冷酒。
平日里呼朋引伴,花钱如流水的,此时再也没有了对酒当歌的心情,整日愁眉苦脸考虑着该怎么去应付那笔即将上门追讨的高利贷。
花天酒地,流连花丛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四天夜夜洞房,但在这普天同庆,人好月圆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身边并没有一个陪伴的女人。夜夜狂欢,最终剩下的只有刻骨孤独。
威风八面,呼啸街头的,回到破落的家里,看着日益衰老的父母,摸摸口袋,除了一包皱巴巴的香烟和满身刀疤之外,只剩下了满腹的落寞与愧疚。
就连平日里极少见到的警察们,也纷纷穿戴整齐出现在了九镇的大街小巷。打着官腔,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一丝不苟履行起了自己的职责。随之而来,几乎是一夜之间,街面上三五成群,到处可见的小混混们躲的躲,跑的跑,抓的抓,突然就少了一大半。
这一切,就是江湖中人口中那句带着无数心酸的老话:百姓过年,江湖过关。
只不过,凡事都有例外。
在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曾有过公平,规则永远都只能限定那些遵守规则的人,而极少数站在食物链最顶端,强大到足以制定规则的强者们,却已经展开了新一轮的权力游戏。
就在无权无势的小流子们纷纷闻风而逃的年关头,九镇江湖一片风平浪静的表象背后,隐藏已久的暗流,骤然涌动了起来。
农历腊月二十七,距离大年三十的倒数第三天,我听见了一个很奇怪的消息,告诉我这个消息的人是小二爷。
小二爷有个本家叔叔,比他大个七八岁的样子,初中读完之后就辍学了,当年还没有驾校这个概念,跟了个老师傅学开车,刚开始跑长途客运,学了几年,驾驶技术成熟之后,家里人筹钱给他买了辆东风大卡,做起了个体货运,专门帮九镇十八乡的林场沙场等单位送货拖货。
九镇附近有一个叫作虹桥乡的地方,那里高山林立,盛产石灰岩和温泉,是个泡澡的好去处,也是九镇地区最大的水泥厂所在地。前不久,小二爷的堂叔和虹桥水泥厂签订了一个长期合作合同,专门替虹桥水泥厂拖货,发到全市各地。
比起运送木材、生猪这些货物,水泥厂给的报酬虽然不算最高,但也不低,而且胜在稳定,不用自己到处揽活,每个月都会有一笔固定的收入。所以,小二爷的堂叔很高兴,做起事来也很尽职。加上到了年底,水泥厂的厂长说表现好的话会适当发点奖金,堂叔也就越发加班加点,努力工作了起来。
今天早上的那批货本来不是由小二爷的堂叔去发,但原本应该发货的那个司机,头一天晚上儿子从外地读书回来过年了,一时高兴之下多喝了点酒,醒来之后都还头昏脑涨,开不得车,只能找人顶班。水泥厂老板一个电话打给了小二爷的堂叔,堂叔横竖没事干,就二话不说接了下来。
货是发到我们市下属的另外一个县城,从九镇到那里,一路都是国道,过年了,车也不多,通畅的话,应该一个上午就能来回。
但是小二爷堂叔一大早出门,全家人一直等到了快要吃晚饭的时候,都还没有看见堂叔的踪影,家人还认为他有可能是在路上车坏了,或者是在那边吃了晚饭再回,这都是之前常有的情况。
可万万没想到,傍晚时分,水泥厂的一位副厂长却火烧火燎地找到了家里来。
原来,这次收货方是新合作的,需求量比较多,水泥厂的厂长亲自陪同送货。但整整一天了,不管是人还是货都根本没有送到,那边的收货方打电话到水泥厂催货,水泥厂这才过来找人。
堂叔的年纪虽不大,可做事向来都很稳重谨慎,有责任感,从来不会乱来,送完货了在当地玩一下再回这有可能,但绝对不会连正事都不做,就消失无踪。更何况,还有厂长亲自坐镇。
直到这时,堂叔家人才意识到,堂叔也许是出事了。
没想到,当一家人呼天抢地地准备和水泥厂副厂长一起出门报警的时候,堂叔却突然推开家门,鼻青脸肿地走了进来。
一番细说之下,大家才知道,堂叔确实是出事了。
虹桥水泥厂位于几座石灰岩质的深山里面,只有一条专门开辟的七八里长的简易公路联结着水泥厂和国道。简易公路大概六七米宽,两旁都是高耸入云的树林,遮天蔽日的,就算是白天行驶都要开灯。而且平日里,除了林子里面的鸟叫兽鸣和偶尔拖货的卡车响动之外,几乎没有外人行走,极为偏僻静谧。
这样的道路,如果是外人初次到此,难免有些心惊胆战。
但小二爷的堂叔并不觉得有什么大惊小怪,这里的山中并没有任何猛兽,九十年代初期打击车匪路霸的运动之后,抢匪也几乎是消失无踪,再加上天天来回不知道多少次,连小小的擦碰都从来没有发生过,路况早就已经摸得比自己家还熟了。
于是,一大早,天刚麻麻亮的时候,堂叔就在厂里把货装上,带着厂长一起上了这条路。
没想到,才开出几分钟,意外的事故就发生了。
本就狭窄的路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横着停放了两辆面包车,将路面彻底堵死。两辆车子都还打着火,但远远看去,车上却好像没有一个人。
堂叔把车开到跟前,鸣了几声笛,也根本没有反应,只得将车停了下来。车刚停下,还没等堂叔和厂长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时,两边茂密的树林里面就呼啦啦冲出了七八个人,手里不是刀就是枪,个个都拎着家伙。
当时,堂叔和厂长都吓坏了,厂长让堂叔不要开车门。但当一个男子把黑洞洞的枪管隔着车窗玻璃对准堂叔的时候,堂叔还是本能地违背了厂长命令。
接下来,堂叔被人殴打威胁了一番之后,就和厂长被分别戴上头罩,押上了两辆面包车。
堂叔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七弯八拐不知走了多久之后,那帮人带着他来到了一个仓库,对他不打不骂,甚至还和和气气地喊他吃了一顿并不算差的饭菜,没有半点为难。
就这样又过了几个小时,消失已久的厂长垂头丧气地出现了,招呼堂叔一起开着卡车回到了九镇。只是,车上的货物却不见了踪影。
这是一个虽然有些惊险却并没有造成严重后果的故事,不能说常见,但和江湖中那些真正的腥风血雨比起来,这个故事实在是不值一提。茶余饭后,当个谈资提起了,大家聊一聊,感叹一下世道人心可以,但是完全没有必要让小二爷一脸紧张地专门跑到我家里来给我转述一遍。
原来,当堂叔给家人讲述这件事情的时候,小二爷也在场。今天傍晚,在堂叔回家之前,他接到了堂叔父母的电话邀请,原本是准备帮着一起去找人的。
所以,堂叔回来之后,小二爷也就亲耳听见了所有的一切。
真正让小二爷感到蹊跷的地方在于,当堂叔说完之后,众多家人义愤填膺纷纷表示要去报警的时候,却被堂叔阻止了。
堂叔虽不是一个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吃刀口饭的流子,但常年孤身一人,全国各地跑长途的司机,胆子通常都不会太小。无缘无故被人欺负了,谁都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堂叔的表现引起了所有家人的怀疑,大家纷纷询问堂叔,是不是知道干这件事情的人是谁。
堂叔始终不愿意说,实在逼急了之后,堂叔这才非常隐晦地说出了一个细节。
堂叔说,在那帮人刚刚出现,开始殴打威胁他和厂长的时候,他已经吓得不行了,只顾抱着头,完全顾不上去留意行凶人的样子,但是他听见了厂长在卡车另一边和某个人说的几句话。
厂长说:
“癫子大哥,癫子大哥,你要搞什么,搞什么,哎呀……”
“唐厂长,你莫怕,不调皮就没得事。平时请你请不动,今天大哥专门交代我跑一趟,无论如何找你去坐一下,喝杯茶。”
“癫子大哥,不是我不给三哥面子。主要是那边的人我也没得办法啊,黄皮不肯放手啊。”
最后,堂叔还主动说出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回来的路上,被吓得不轻的堂叔问厂长会不会出什么事,要不要报警,真要有什么事的话,他不想再干了。
厂长劝住了堂叔,厂长虽然有些无奈却又很坚定地告诉堂叔,不会再有什么事了,就算有事,也不会是他们有事。
当堂叔讲完这一切,全家人都陷入了沉默,没有人再提报警的事情。因为,在堂叔的话里面,出现了几个名字,而这些名字背后代表的势力,每一个都是堂叔家绝对惹不起,也不能去惹的。
“胡钦,三哥和黄皮之间,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我们不知道的?你有没有听到过什么?这个事看起来,应该是三哥他们做的没错了。这个时候,三哥又答应我们帮险儿办向志伟,你不觉得有些凑巧吗?”
这是最后,小二爷给我说的一句话。
这句话让我回忆起了一个之前从来没有注意过的细节。
那是在我刚回九镇的夏天,我跟着三哥一起去吃的第一顿饭,在包厢里面曾经有一个极为大方的瘦子给了我几百元零花钱,我记得那个人好像也是一个水泥厂的厂长,姓唐。
当时的我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头。
但是,我并没有告诉小二爷,我什么都没说。
因为,我相信三哥,我相信,我的哥哥不会害我们。
有他在,再大的风雪,他也会替我们扛着。
小二爷走后,也许是大意,也许是逃避,总之,我并没有继续深想。陪家里人看了会儿电视,就上床睡觉了。今天听到的这个惊心动魄的故事并不是发生在我和我的家人身上,也不是发生在小二爷、险儿这些兄弟的身上,可以说,它和我几乎没有太大的关系。
所以,这一觉我睡得很安稳。
让我大吃一惊的是,第二天早上,我刚起床没多久,却听见了一个发生在我在乎的人身上的意外。
癫子被人打了,三哥的游戏厅,也被人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