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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丫头准备跑路的前一天晚上,收到消息的男孩主动找到了丫头,请丫头喝了一顿酒。席间,情深意重地感谢了丫头一直以来的大力照顾,还主动提出要给丫头三千元钱,用作江湖救急的跑路费,并要丫头第二天中午过来车站拿。
当时的丫头肯定很感动,他一定不会想到,在这种自己兄弟都靠不住的时候,眼前这位平时被他百般欺凌的,老实巴交的小扒手,居然如此有情有义。又羞又愧,百感交集的丫头,在喝多了酒之后,义薄云天地答应小扒手,只要等到他丫头回来的那一天,他会把九镇的地盘分给小扒手一半,今后他们就是过命的兄弟,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欺负他。
那一天的丫头是真诚的,我想,如果他还能够回来,他一定会践行自己的诺言。但可惜的是,丫头并不知道,他永远都回不来了。
那个晚上的那一顿饭,就是他的送行饭。
第二天一大早,男孩在车站门口一个关系很好的水果摊贩那里买了根甘蔗,并且一不小心削断了摊贩那把并不好用的水果刀,男孩非常爽快地赔偿了摊贩一把崭新的,极为锋利的刀子。
中午,丫头如约而至,来找男孩要钱。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一向胆小怕事,受尽凌辱也不敢言语一声,怯懦得被所有人看不起的小扒手在那一天却一反常态,不仅不肯给钱,甚至还当着很多人的面,破口大骂丫头心肠太黑,欺人太甚,会有报应。
周围的扒手摊贩们,都认为男孩的反常,是因为平日里被丫头欺负得太多了,趁着现在这个墙倒众人推的时刻,才敢好好爆发一下而已。
大家抱着狗咬狗看热闹的心态笑嘻嘻地看着眼前这一切。横行霸道惯了的丫头,最初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男孩是在开玩笑。等他反应过来之后,狂怒冲晕了丫头的头脑,他就像是往常一样,毫不犹豫地顺手抄起旁边某个摊贩的扁担对着男孩就打,男孩没有还手。直到他被丫头打得头破血流,大家都认为还不快跑就会被活活打死的时候,男孩跑了起来,打红了眼的丫头拔腿就追。
男孩并没有跑太远,仅仅只是跑到了车站门外,刚好是那个水果摊子的前面,丫头追上了他,一扁担就把男孩打倒在了摊子上面。在滚满了一地的水果当中,男孩飞快地爬了起来,转过身紧紧抱住了丫头。
下一秒钟,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丫头脸上的表情突然一下就变了,变得非常惊恐害怕,两只眼睛张大到几乎夺眶而出,定定望着男孩,嘴唇剧烈地蠕动着,蠕动着……
然后,丫头就倒了下去,再也没有起来。
当丫头倒下去后,惊讶不已的人们,这才发现一把崭新锋利的水果刀,笔直插在丫头的心脏部位,直没刀柄,一刀毙命!男孩满脸鲜血地站在原地,眼神中,仿佛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疯狂与狰狞,如同魔神降世般低头俯视着倒下的丫头,一动不动。半天后,他转头对着周围已经吓得魂飞魄散的众人微微一笑,轻轻说:
“麻烦你们哪位帮个忙,帮我报下警吧,我要自首。”
据说,当时他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事后,年纪尚小,孤苦伶仃,未有大恶的男孩,在犯有多条命案,凶名远播的车匪路霸团伙头子丫头的长期欺压与当街追杀之下,被迫自卫,失手杀了人,有自首情节,并提供了重大破案线索,过失伤害致死罪名成立,判刑四年零三个月,服刑期间,表现良好,提前三个月出狱。
出来后,男孩正式接替安优,在空白了好多年的九镇扒手界成为了说一不二的新一代大哥。从此后,江湖上也出现了一个赫赫有名的字号。
黄皮!
听完这个故事,我浑身冰凉,恐惧得不能自已。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片刻前,向来沉稳的三哥,会不嫌啰唆地再三追问我那些问题;我也明白了,我和我的兄弟们,可能会面临的是一场多么巨大的风暴,它完全能够把我们所有人都卷得粉身碎骨,连骨头渣都不会剩下一块。
何去何从,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小钦,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世界上,有些事可以管,有些人可以惹,但也有些事千万不要管,有些人千万不要惹。这个人,不是你应该惹的。小钦,你还小,听三哥的话,好生读书。”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三哥温暖柔和的话语,将已经彻底沉浸在故事里面的我拉回了现实。我抬起头,看着三哥,一阵阵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
三哥发现了我的恐惧,伸出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小钦,你不是走这一条路的人,你家里条件好,你应该好好读书。不要学着别人讲什么义气,你不懂,这是害人的东西。等你今后读大学,有出息了,你会感谢三哥的,我是为你好。”
那一刻三哥明亮的眼神,关切的话语,和他搭在我肩膀上的那只手所传递过来的温度,给予了我莫大的安慰和安全感。我想,不管自己发生了什么,只要有眼前的这个男人在,他就会帮我,替我解决一切我所无法解决的困难。
于是,年少无知的我,轻率地说出了我的请求:
“三哥,你帮我们吧?要是你帮我们的话,我们就不用怕他了。”
三哥放在我肩膀上的手臂变得僵直,良久之后,他抽了回去,一脸苦笑地看着我说:
“小钦,你不应该说这个话的,你这是在让我为难啊。哎!”
我似懂非懂地看着三哥,不依不饶地说着:
“三哥,我听武晟他们讲,你和黄皮本身也有仇吧。三哥,你从小就对我这么好,你如果不帮我们,那就没人帮了。”
电视里,动画片的音乐还是那样轻快悦耳,而三哥的眼神却亮得有些可怕:
“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小钦,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你刚也说了,而今的九镇,能和我争豪斗狠的人也就只有黄皮了。何勇离开,老鼠坐牢之后,我和他之间你争我夺这些年,矛盾越积越深,不管我们两人自己愿意不愿意,自己主动的也好,被其他人挑拨的也罢,我们都已经没得退路了。我们之间,本来就一定要垮掉一个,这只是个时间迟早的问题。一山不容二虎啊,小钦。”
“那刚好啊,三哥,反正你也要办他的!”
“小钦,你先听我讲完。是!我确实要办他,他黄皮也肯定要办我。但还是那句话,江湖就有江湖的规矩。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你的身上,你和我兄弟一场,就凭你从出生到现在,喊了我十几年的哥哥,三哥哪怕是坏了这个规矩,也绝对会出面帮你报这个仇!而且,我姚老三帮自己的老弟天经地义,真要横了心,我想,道上敢说三道四的人也没得几个。但是,小钦,现在这件事不是发生在你的身上,也不是发生在我手底下的任何一个兄弟身上。现在,也根本就不是和黄皮摊牌的时机。为了一个外人,小钦,三哥对不起你也要说,我横不了这个心。”
说到这里,三哥话锋稍微停了一下,但马上又用一种严肃得多的语气说出了一句话:
“小钦,一出事,会死人的!”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脑海中无数的念头纷至沓来。三哥为我好,我何尝不明白。但三哥不知道的是,自从昨晚险儿在医院里面说出要杀了向志伟的那句话之后,无论三哥是否同意插手,这件事的结局,也许都会死人了。我能选的,只有帮和不帮而已,可在昨天晚上,我和我的兄弟们,就已经做出了这个选择。而且,有了三哥这种强者的照应和帮助,也许,我们才能避开那最可怕的结局。
不知何时开始,满嘴变得又苦又涩,喉咙上的肌肉一阵阵收缩发紧,让我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良久过后,无知而倔强的我,无比艰涩地吞下一口唾液,开口说出了那句让我和三哥之间再无退路,也令我自己后悔终生的话:
“三哥,我知道!我也做过心理准备了。不过,险儿和我从小到大都住在一条街,那天又是为我接风,请我喝酒出的事,无论你帮不帮我,我,我,我都应该负责!我也肯定要负责!”
三哥脸色“唰”地一下沉了下来,眼眸里冒出了无比震惊的光芒。
在如同天荒地老一般漫长的时空里,三哥看着我,慢慢的,不知为何,我看见他的眼神中,好像隐隐泛出了几许深刻至极的莫名忧伤,我刚想仔细探察之时,三哥却扭过脸去,避开了我的目光,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嘴里吐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
“八几年,九镇新码头发生过一场大火。当时我在场,我看到一个人把自己的娘背了出来,他以为他的媳妇会把儿子也背出来,结果,媳妇和儿子都没有出来,就那样烧死在里头了。这个人拼了命要往火场里冲,他娘和其他人死死扯着他,不许他进去。于是,他就开始骂他娘,一边骂一边讲,是娘害了他,拖累了他,他应该救自己的媳妇儿子,而不是救娘。他娘也不辩解,只是哭,边哭也边骂自己不中用害了儿子孙子一家人。最后,当所有人都在劝那个男人,没有注意的时候,他娘喊了一声要去救孙子,就冲进了火场。就这样,一家人,除了那个男的之外,都烧死了。小钦,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个悲惨的故事震慑了我,我几乎完全无法领会三哥讲述这个故事的背后含义,只能摇了摇头。
我愚笨呆滞的模样使三哥的脸色越发落寞,语气也变得更加缓慢起来:
“那个老人,一把年纪了,对她来讲只要儿孙过得好,比她自己更重要,所以她愿意死,她死也死得心安。但是,这个男的选错了,他最重要的是妻儿,不是老娘,可他却偏偏救了老娘,放了妻儿。所以,最后,他什么都没有了,虽然还活着,却比死还不如。小钦,人这一世,没得回头路走。什么东西最重要,一开始就要想好,想好了,就回不了头。小钦,你,你是真的想好了?”
三哥的意思我听懂了,这个故事几乎让我放弃了继续恳求三哥的想法。
无数的画面,在我的脑海里面此起彼伏,纠缠不休:外婆的叮嘱、父亲的责骂、母亲的期盼、险儿被烧毁的容颜、兄弟们温暖真诚的笑貌、游忧的美丽、向志伟的嚣张、老师貌似公平的冷漠、还有那些围观的同学们麻木而嘲弄的脸……渐渐,一张张面孔纷纷变淡,幻化成了一个人狰狞可怖的样子。
莫林!
这一刻,在内心深处,那一片鲜血淋漓从来不曾痊愈的痛苦之中,愚蠢而幼稚的我,以为自己已经找出了人生之中最为重要的东西。
我彻底忽略掉了三哥语气背后的落寞和无奈,倔强而决绝地昂起头,直面三哥无比期待的目光,大声说道:“是的,三哥,想好了!我们六个人都想好了!三哥,求求你,帮帮我们!”话已说完,三哥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无形之中,我却好像感到他整个人都垮塌了下来,就像是一个彻底接受了最终败局的战士,当所有的努力和期盼都已经化作乌有之后,再也不愿做出丝毫挣扎。
他先是长长叹出了一口气,然后,冲着我轻轻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道:
“哎,我们之间不用说什么帮忙不帮忙,你拿定了主意,那我当老哥的也就尽自己的能力吧。我明天去医院看一下险儿,听听他怎么说。然后,我会去找一下黄皮,看有没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法。你们明天就开学了,你去告诉你的那几个朋友,这段时间先安生读书,等我的消息。千万千万不要乱搞。听到了吗?”
大喜之下,我跳起来一把抓住了三哥的手,由衷地喊道:
“三哥,谢谢你!”
三哥的身子一震,缓缓回过头来看着我,毫无生气的眼睛里面冒出了一种复杂到让当年的我完全看不懂的奇怪情绪。他张着嘴,好像想要说点什么,嘴唇动了几动,终归却还是化作了沉默。抽回被我拉住的手,又一次摸了摸我的头,朝着门外一指,黯然道:
“走吧,小钦,我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