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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名单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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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启封府位于内城的启圣坊中,威严壮观。

    靠近启封府府衙的一处豪宅,后院中,一只猫忽的弓起猫背,毛发一根根的竖起,等着前方的空气,看到了什么怪异的东西。

    院中的某个,用来推放杂物的、半放弃的楼阁里,放置着一个盒子。蓦地,盒子悄然开来,一个男童从盒中诡异的坐在,扭过头,投个高阁上那四方形的窗口,往外头的那只黑猫看去,那猫已是发出一声喵叫,惊慌的逃了开来。

    男孩想着,果然,对于魂体,再没有什么东西比猫更敏感。

    一刻钟后,男孩穿着大富人家的书童一般的装束,走在街上,手中拿着几张纸。

    这些纸上,列出了几种、刺杀鲍青的手段。

    半个时辰后,他已经来到了青晖湖边,那几张纸在他的手中,烧成了灰烬,他随手一抖,灰烬落在湖面,一片片的,被湖水化去。

    这男孩,自然便是宁江的“替身人偶”!

    他是来杀人的,他要杀的人,当然就是鲍青!

    他要杀鲍青的理由,主要是基于以下几点。

    首先,他需要找个人来,试试这“替身人偶”能够带给他的实力。

    他在湖边月下,张开双臂,仿佛有无形的能量,随着月光,在他的体内聚集。

    就像是,西岭的那些苗巫,他们本身并没有任何的战斗力,就身体的强韧来说,怕是比普通的书生都还不如。他们施展邪术,必须要使用法器……对他来说,这替身人偶就是他的法器。

    魂魄本身,原本就隐藏着强大的能量,但是这股能量,如果不借助媒介,根本无法用出。天地间隐藏着各种力量,将这些寻常人难以觉察到的力量,收集、利用,这就是巫祝的能力。

    这替身人偶,就是他的法器,就是他的媒介。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鲍青,在京城的下九流间,拥有着不小的能量,秦泽与秦坎在京城的发展缓慢,固然是因为宁江让他们以小心谨慎为主,尽可能的不要引人注意,同时也是因为,以贞吉观……甚至是全清派为后盾的鲍青,隐隐的控制着京城里的下九流。【ㄨ】

    全清派是道门中的名门大派,贞吉观也是有名的道观,他们不可能主动的,与京城那些大大小小的“下九流”勾结串联,这对他们的清高和声誉,会是一种损害,让他们无法在京城的王公贵族之间周旋。

    所以,作为贞吉观贞恒道长的“不孝子”的鲍青,实际上就是全清派埋藏在下九流中的代言人,只要杀掉他,京城中的那些下九流,便等于是脱离了全清派的隐形控制,这样,秦川五义才有空隙可钻。

    但这仍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要一步一步的,引发整个京城的混乱。

    现在的京城,实在是太过平静,平静得让他根本无法观察深处的暗流,唯有制造出混乱,这些暗流,才会一个个的,被迫浮出水面。

    杀鲍青……只是他点燃这席卷京华的燎原之火的第一步!

    反正,在京城这种地方,他不过是个光脚的,根本不怕那些穿鞋的,如果闹得实在太乱太无法收拾,大不了他带着妹妹和五义一走了之。

    青晖湖上,花船座座,虽然因为今天还是会试,显得稍微冷清一些,但可以想见,从明晚开始,京城所有风月场所,将会变得一团热闹。在这个时间点,各个州府里,大大小小,稍有些名气的花船都已经入了京,三年一度的会试,同时也是这些小姐们,三年一度的盛事,每一个温柔的青楼女子,都已经做好了用肉体安慰心灵受创的才子们的准备。

    虽然会试还没有结束,这些风月场所还没有到最热闹的时候,但京城里,纨绔子弟、商贾豪侠同样也有不少,虽然各地花船纷纷入京,此刻不免有点僧少粥多,但依旧是欢声笑语,人来人往。

    在没有人的阴暗处,“男孩”脱下衣服,悄然的跳入湖中,往花好楼游去,很快,就在花船的其中一角,无声无息的,从一个狭小的窗口钻了进去。这里是一个青绾的房间,他从衣柜里找了一件女孩衣裳,快速穿上,挽了一个简单的双丫髻,低着头,出了屋子。

    秦川五义,擅长于盗窃、伪装、刺杀等各种下九流的手段,哪一间最适合潜入,怎样不会被人注意,都是事先查探好的。另外,宁江让他们把每一个人会用的刺杀手段,都写了出来,虽然他真正打算用的是秦小丫儿的,因为就身型来说,秦小丫儿与此刻的他最为接近。

    花船里,十一二岁的青绾并不少见,大多都是被父母卖入青楼的穷苦人家,像去年,西南方一带,龙炎湖暴乱之前,就有许多女孩子被卖入青楼,换取的不过就是几个馒头,又或是干脆将自己的孩子送入青楼,就为了让她至少还能够活下去。

    这些青绾,在这种地方最不会引人注意。尤其是此刻花好楼里的名妓,其实并非来自同一家青楼,就如同岳湖三大名妓,以前其实是竞争关系,此刻在这里,更多的是属于寄居,她们在这里卖艺卖笑,花好楼的老板在背后抽头,而每一位名妓,往往又会带上几个随身服侍自己的青绾。

    此刻的“男孩”,原本就是替身人偶,严格来说是没有性别的,扮成青绾模样,自然是无人会去注意。他绕到一个屋子里,在这里,一个大圆桌上放置着许多圆盘,圆盘上俱是酒壶、酒杯。

    他端了一盘,回头走去,穿过两个走廊,迎面,一个胖子左拥右抱,走了过来,他默默的让到一旁,背靠着墙。让完路后,继续走去,前方是一个梯口,几名颇为狠辣的江湖中人守在那里。他低着头,端着盘,施施然走了过去,其中一人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上了楼,前面是一排长长的过道,一盏盏灯笼在壁顶高挂。他闪入了右手第一间屋子,里屋里传来不堪入耳的秽语,男喘女笑,粉榻摇动。他把盘子轻轻的放在桌上,探窗而出,下方的走廊,有带刀的护卫,往外头的湖面监视着。

    护卫身后高处,扮成青绾的男孩,灵活的踩着窗台,往上攀爬,很快,搭上了更高层的窗口,无声无息的翻身而入。

    潜入了楼船的高层,对于宁江来说,事情就简单了许多。这里并不是招待客人的地方,此时此刻,这些屋子里大多无人,而按着五义对鲍青行踪的探查,此时此刻,鲍青也还未到。他各种潜行,来到了其中一座华美的屋子里,仔细的检查了一下,这里毕竟是鲍青办事的地点之一,说不定能够找到什么与全清派、贞吉观有用的东西。

    太过有用的东西没有找到,只是找到了一个账本,记的是花好楼与京城里一些官员的金钱来往,他快速的看了一遍,虽然不知道以后有没有什么用处,但还是记了下来。

    外头传来声音,他快速将账本收好,仗着自己的身小,往衣柜上方的夹板一攀一滚,钻了进去。如果是秦小丫儿,绝对能够藏的比他更稳更好,他毕竟没小丫儿那特殊的本事,只能先这样藏着,好在,基本上也不可能有人发现得了他。

    过了一会儿,便听到有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人道:“那份名单准备好了没有?”这声音浑厚有力,中气深藏,显然是一名高手。

    紧接着响起的,才是鲍青的声音:“花了许多的功夫才调查出来,岳湖原本就是著名景观,崆山枫叶也是铜州有名的美景,到过这两个地方的人实在是太多,铜州的才子,有几个没有在这两个地方吟过诗,做过赋?便是岳湖的三大名妓,她们原本就是来自岳湖,去年的府试,又全都转到了铜州,崆山枫叶是铜州最有名的风景,她们和她们身边的丫鬟、婆子也都去过崆山,现在也都在这名单上。还有临江郡本地的举人,哪一个不曾在这两个地方逗留过?爹,这名单到底有什么用处?”

    那声音浑厚的男子道:“让你调查,你就调查就是,其它事不用去管太多,也不是你管得了的。”

    夹板上,宁江想着,原来这人就是鲍青的父亲、贞吉观的“问天剑”贞恒道长?他们调查这两年里,同时到过岳湖和崆山的人的名单……这是要做什么?

    此刻,岳湖与崆山都已被从天而降的陨石所破坏,原因到此刻都还无人知晓,这些人却在背后调查到过这两处的人员名单?他很清楚,自己和妹妹必定也在这个名单里……

    贞恒道长道:“一个时辰后,丽姑娘会在同文馆前等你,你将这份名单交给她,其它事情不要多问。”

    鲍青道:“是!”

    交待完后,贞恒道长便先行离去,鲍青到外头,查看今晚花好楼的进帐和营业情况去了。屋里空无一人时,宁江落在地上,把放在桌上的那叠名单翻了翻,果然看到自己和妹妹的名字也在里头。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把写着自己和妹妹的名字的这张抽走,但很快就知道这是没有意义的。

    去年元宵,他在岳湖作出《长恨歌》,夏天时妹妹又在崆山替他给绮梦送情诗,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他把写了自己和妹妹名字的名单抽走,反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重新藏了回去,过了大约一刻钟,鲍青与一名婆子走了进来,淡淡的道:“那一日,果然是秦红韵在暗中通知了宁江,让宁江躲了开来?”

    那婆子道:“的确有人看到,红韵小姐悄悄进入厕中,与宁江解元相见。”又道:“公子,可要老身给那秦红韵一些好看?”

    鲍青道:“不用!不是什么大事,那日只是宁解元的几个好友,想捉弄一下他罢了,此事不用放在心上。你先下去吧!”等那婆子离去后,他忽的冷笑一声:“那贱婢,竟敢坏我的事,过完这段,看我干死她!”那阴冷的声音,在屋子里传荡,直可令人头皮发麻。

    等鲍青拿起那叠名单,匆匆去了后,宁江才从甲板上跳下,心念转动,紧接着便往外溜去。

    半刻钟后,“男孩”穿回了他的衣服,走在街上。看来秦红韵那次暗中帮助他的事,已经暴露,不过宁江暂时并不担心她的安危。

    在这会试、殿试期间,他们最多也只敢找借口刁难,不敢真的闹出人命,在这个时候,任何命案都会惹出启封府的调查、以及三法司衙门的关注,所以鲍青也就只能等“过完这段”,才能“干死她”!

    只可惜宁江不打算让他“过完这段”……

    ***

    同文馆前,宁江藏身在一处屋檐上。

    过了许久,果然看到鲍青带着两名护卫,从巷子的另一边走来。

    他把那两人留在巷子的另一头,自己独自一人,到了同文馆前。过了一会,一辆马车停在了他的身前,他站在车窗旁,对着车中的人说了什么,然后就把手中的名单递了过去。

    紧接着,那马车绕了个弯,往原路驶了回去。宁江略一沉吟,想着要不要先去跟踪那辆马车,但很快就放弃了……他没有大多的时间,做完事后,他还得赶回贡院,现在不是节外生枝的时候。

    他身子一滚,沿着屋檐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