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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降和冬至骑马,为明珏准备了一辆双驾马车。山庄到底出了什么事?明珏也没细问,就带着紫竹上车,快马加鞭直奔水木山庄而去。她们的车马刚拐上大路,迎面看到胭脂满脸焦急迎上来,明珏忙掀起车帘询问情况。
胭脂原名严志,是水木山庄总管严昆的长子,严家父子最初追随李氏,管理李家在南边的生意,李氏死后,一家人才跟水木到了京城。因为水木这个无良主子,“严志”只有出现在笔下的机会,“胭脂”二字在口头上已远播天下了。
“一群穿奇装异服的男女带着十几辆马车围在庄子门口,非要见先生,门人说先生不在,他们就发了火,还动手打人,庄子的护卫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五皇子调来侍卫,看他们不是中原人,不想把事情闹大,他们在门口堵了五天了。”
水木刚出名时,因他年少,又财富丰厚,不管是官是民还是江湖游侠,以各种理由上门打秋风的人很多,都被他以各种方式化解。他有过人才学,性情清平随和,对金钱不甚爱惜,出手散漫,不分地域、不论身份,结交了诸多朋友。
这些年,他给大秦皇朝百姓带来实实在在的利益,被人拥护爱戴,又被皇上加封为帝师,在朝野威名远播。响当当的名声摆在那里,敢在他的地盘闹事的人绝无仅有,所以,水木山庄根本没有太强的守卫,不成想这次却遇到了劲敌。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是想要钱还是有别的事?怎么也要先问清楚。”
胭脂无奈摇头叹气,“问了,他们唧哩呱啦,谁也听不清他们说什么,我们一着急,他们就瞪眼,双方僵持不下,给他们钱,他们也不肯走。先生临走时交待,若遇棘手的事情,就请洛小姐出面,小人实在没办法处理,只有劳烦小姐。”
明珏暗翻白眼,水木可真“看重”她,真会给她找事,象胭脂这样跟随水木多年,办事又老道的人都处理不了的棘手事情,她能有什么办法?把她请来,事情能解决还好,解决不了,这不是纯粹让她丢人吗?
“他们长什么样?”
“无论男女都高高大大,粗壮结实,穿戴打扮更是稀奇古怪。男人穿着又肥又大的黑袍,头上缠着厚厚的白布,女人坦胸露背,神态轻浮狂媚。他们不象瀛洲大陆的人,小人跟先生走了那么多国家,也没见过象他们这么装扮的人。”
“胭脂哥说错了,女的没坦胸,只露着背和肚子,还有大腿。”霜降插嘴说。
“还有,女的高鼻梁,浓眉大眼,很漂亮呢。”冬至紧接了一句。
“两个小兔崽子,找死呢?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心取笑。”胭脂瞪眼怒斥。
明珏笑了笑,喃喃说:“象是阿拉伯人。”
“洛小姐,你说他们是什么?”
“噢!我也是猜的,不敢肯定,去看看就知道了。”
听胭脂描述,男人倒象是阿拉伯人,可阿拉伯的女子却捂得很严实,绝不会在人前坦胸露背。她现在所在的大秦皇朝是历史上没有的朝代,或许其它民族也有这个时空的特色,与前世不同,一经深思,她反而不敢确定这些人的来历了。
给钱都不要,那他们究竟想要什么呢?难道是来找水木决斗的?那她可帮不上忙了。给钱都不要的人不是傻吗?她现在可是极度缺钱的人,想想都憋闷。
山庄门口的大路上停着十几辆宽大的马车,车上装满东西,压得马上沉悠悠的。车夫身穿黑袍,头裹白巾,肩上背着大刀,一脸络腮胡子,看上去很凶。几个高挑漂亮的女子穿着低腰短裙,围着裹胸,身披轻纱,冲过路的男人大放电光。
侍卫将山庄层层围住,手持刀枪,严阵以待。十几个与车夫打扮相同的男子堵在山庄大门口,与侍卫对峙,他们一脸怒气,又好象受了天大的委屈。
明珏乘坐的马车停在侧门,胭脂告诉侍卫王统领说先生的寄名女学生来了,王统领忙上前见礼。明珏隔着车帘向他道辛苦致谢,王统领和胭脂把这几天的情况详细告诉了她。明珏心里有了底,紫竹给她戴上了厚厚的帏帽,扶她下车。
几个车夫高声交谈,明珏隐约听出他们讲的类似于阿拉伯语,心里微微轻松。前世,她有阿拉伯的客户,虽说她不懂阿拉伯语,几句日常简单的问候和属于那个民族的基本手势及礼仪习惯她还是了解的,交流不会出大纰露。
“王统领,劳烦您把侍卫撤掉。”
“撤、撤掉侍卫怎么行?他们要是……”胭脂和王统领齐声询问,面露担忧。
“不要紧,撤掉侍卫看他们的反映,他们若是敢冲进山庄,再让侍卫捉拿他们也不晚。天子脚下,不容他们撒野,到时候就是把他们就地正法也不为过。”
两人都觉得明珏的话有道理,商量了几句,王统领让副将去撤人。明珏给胭脂打了手势,胭脂会意,吩咐两个小厮到账房领银子。百名侍卫不分昼夜在山庄门口守了好几天,虽说没发生打斗,山庄也要给些辛苦钱。
帮天下首富守门可是肥差,每个侍卫至少要给五两银子,统领副将要加上十倍也止。大几百两银子就这么没了,明珏心疼得直吸冷气,穷人就是小气,唉!
侍卫撤掉之后,堵在门口的男子也收起后器,后退了一步。明珏心里有了谱,微微一笑,不出意外,今天这件棘手的事情她很快就可以拿下。
“把大门打开,山庄的护卫小厮全部退到院内,让他们随便进。”
胭脂面露惊疑,嚅嗫着说:“洛小姐,这、这不合适,先生……”
山庄有贵客光临,而且是来送银子送厚礼的贵客,大门才打开,这是山庄不成文的规定。胭脂不愿意打开大门,不是怕那些人冲进去闹事,是没把他们当贵客,而当了敌人。明珏让打开大门,语气强势,这令胭脂很为难。
“先生说遇到棘手的事让你找我,可你不按我的意思去做,我怎么处理事情呢?”明珏顿了顿,又说:“一个人是不是贵客不会写在脸上的。”
明珏好奇而贪婪的目光扫过山庄门口的十几辆马车,马车都罩着车棚,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看样子不象是金银财宝,可这些人大张旗鼓送来,自有一定的价值。她的眼神眼不得变成两股飓风,把车棚吹散,让车里的物品大白天下。
“他们、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与中原人不同种族的人统称番邦人,他们也一样。”
胭脂笑了笑,认可了这个称谓,可对于打开山庄大门迎接番邦人还心存疑虑。
“你们跟我来。”
明珏不让紫竹扶着,大步走在前面,胭脂带着几个小厮跟在后面。听说水木的寄名女学生来了,五皇子调来的侍卫和路人都睁大眼睛看着明珏。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身材小小,头上戴着一个大帏帽,成了众人眼里新奇的景像。
她来到门口,微微一笑,隔着帏帽的纱帘,没人能看到她的笑脸,但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的友好气息,这就是人天生而成且天天携带的气场。
为首的番邦的男子又后退了一步,挤出几丝笑容,满脸猜测看着明珏。明珏冲他点了点头,让小厮打开大门,又冲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番邦男子没动,猜的表情更深刻。明珏进到院子,胭脂让小厮和护卫两旁列队,警惕伫立。
刚才见王统领撤掉侍卫,十几个番邦男子就收起了拨弓张弩的气势。现在看到山庄的大门打开,护卫小厮退到一旁,他们的怒气也消逝了。他们知道正是因为这个头戴帏帽的小女孩赶来才缓解了持续几天的僵局,对她很友好。
为首的男子上前对明珏笑了笑,僧不僧、道不道地打着手势,象是在行礼。明珏以标准姿势行了福礼,当做回礼,吸引了诸多赞叹了目光。
明珏以不太标准的阿拉伯口语问候他们,番邦男子一怔,以新奇的目光看着她,微笑点头,嘴里嘟嚷了几句她一点也听不懂的话。大概明珏所讲的队拉伯口语跟他们的语言属于同一语种,只是类似于粤语和普通话的区别,很难交流。
“请番邦人到会客厅,让严总管和山庄的管事都来,有他们坐阵我放心。”
“好。”胭脂吩咐小厮去请人。
番邦男子看到明珏要请他们去客厅,忙向她行礼,向旁人点头致意。山庄的小厮和护卫见凶狠野蛮的番邦人突然变得守礼,看向明珏的目光更多一层崇拜。
明珏猜出番邦男子属于阿拉伯种族,对于尊重他们的人礼貌友好,对于无礼贱视他们的人会加倍不客气,这是一个民族的特征,全人类通行。
都说宰相门人七品官,水木比宰相还尊贵几分,山庄的门人端架子摆谱可想而知。水木不在,没人约束他们,这帮下人也就成了大爷,没有身份的人上门他们能客气吗?所以,这次惹下的麻烦山庄的下人有错在先。
为首的番帮男子吩咐了手下几句,就过来用口型和手势外加肢体语言同明珏与胭脂沟通。微笑是世界通行的语言,虽然他们都听不懂彼此说什么,仍很愉快。
十几辆马车赶进院子,护卫开路,小厮帮着赶车卸马。番邦男子很“懂事”,拿出小金锞子打赏,下人见他们出手大方,非常高兴,卖力效劳。半个时辰前还警戒对峙的两方此时化干戈为玉帛,都在心里记了明珏一功。
明珏趁人不注意踩了紫竹的脚一下,示意她去讨赏。紫竹假装不懂,一动不动,急得明珏干瞪,若今天不是她唱主角,她早就冲金子伸手了。
为首番邦男子知道跟他们无法进行语言交流,有些手忙脚乱。明珏也替他们为难,到异国他乡不知道带翻译,可见他们也是第一次到中原来。既然无法用语言交流,只能实打实,男子挥了挥手,车夫打开车棚请明珏等人观看。
第一辆车上有五六个铁箱,车夫看得很紧,想必是值钱的细软之物。其余十几辆车装得的东西多种多样,千奇百怪,别人都不知道是什么,明珏却很惊喜。
葡萄酒、红署、土豆、胡萝卜,还有苜蓿种子,带着土的葡萄枝桠和草莓秧子,还有许多骨雕、根雕、泥雕等带有民族特色的装饰品。
“洛小姐,这些都是什么?”
“都是宝贝。”
“有些东西我从先生带回来的书上看到过,这些都有什么用?”
“用处可大了。”明珏卖了关子,就不再细说了。
为首的番邦男子很痛快,指了指这十几车东西,从地上划了阿拉伯数字“100”。难道这些东西他想卖一百两银子?那他可就亏了,明珏肯定会做主买下。随后男子又掏出几片绸缎布头递给明珏,指了指地上的数字,嘴里说得唧哩呱啦。
原来他想用这些东西换一百匹绸缎,明珏不知道绸缎的价钱,不敢做主。问了山庄的管家和管事,才知道男子拿的那类绸缎是中等的,三十两一匹。三千两银子的绸缎换这十几车东西就不合算了,虽说是以民族交流为前提。
明珏跟胭脂等人说了男子的意思,严总管认为这么交换不妥。吃亏的买卖明珏也不愿意做,她请番邦男子到客厅,想以委婉的方式拒绝。
进到客厅,落坐奉茶,没等她开口,男子就拿过一只铁箱打开。明亮的光芒晃光的众人的眼睛,明珏确定铁箱里装的是钻石,心都哆嗦。钻石用这么大的铁箱装,也太牛了,她想起番邦男子共带来五六只铁箱,难道都装的钻石?
费心费力交流半天,明珏彻底明白了番帮男子的意思,他们想用那十几车东西外加三箱宝石换一百匹绸缎、一百匹缭绫、一百匹绮锦。另外番帮男子还给水木准备了八名美人,就是那些坦胸露背的女子,要把她们充入赏美阁。
明珏不知道如此交换是不是合算,但很果断地把那八名美女拒之门外了,连理由都没有。哪个女人会给自己找情敌?而且还是杀伤力巨大的异国美女。虽然她名誉上是寄名女学生,可她却把自己摆到第一富人婆的宝座上了。
听严总管一说,明珏才明白,缭绫产自锦羽国,一年也就能织几百匹,价钱昂贵,水木控制了锦羽国的缭绫在瀛州大陆各国的销路。而绮锦只有水木建在东瀛国的织坊才能织染,一年最多也就能织染一百匹,更是天价。
难怪水木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积累了巨额财富,他做生意的手段可不容小觑。瀛州大陆最为名贵的两种布料,被他垄断的销路和生产,他能不赚钱吗?
物以稀为贵,若是不怕花钱,缭绫还能买到。绮锦主要是各国皇族享用,而且还是皇族里很体面的人物,民间难以见到,想买除非水木点头。明玉不知道缭绫和绮锦该是何等华美,心里算计等水木回来跟他讨几匹――做鞋底用。
番邦男子不惜重金,又在山庄门口堵了几天,非要见水木,他们知道缭绫和绮锦的珍贵,除了见到水木,否则他们连买的渠道都没有。男子把希望寄托在明珏身上,明珏很为难,掐着额头思虑怎么才能把这件棘手的事情处理好。
她很快做出决定,也得到严总管等人的支持,番帮商人也同意了。十几车东西加一箱宝石先换一百匹绸缎,足以显示番邦人的诚意,另外山庄附赠特产,缭绫和绮锦要等水木做决定。她写信说明情况,让人快马加鞭给水木送去。
车队带着一百匹绸缎和诸多山庄特产及遭拒的美女离开,四个番邦男子带着宝石留下等水木回话,明珏让他们住进山庄的客院,并派小厮伺候。
忙碌了几天,送走番邦的车队,事情总算告一段落。山庄的管事和下人都信服她的能力,大事小情都跟她请示汇报,她俨然成了水木山庄新庄主,倍受拥戴。
留下的番邦男子忽略了明珏的身高年龄,把她当朋友相待,倒有跟她几分诚心相交的意思。多年以后,夜深人静,她追忆过往,诚心感谢老天给了她一次解决棘手问题的机会,因为这些番邦人确实给她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好处。
她带人归整那十几车东西,让人搬了两坛葡萄酒,又装了几袋子胡萝卜、红署和土豆带回宅院。草莓秧子养在山庄的暖房,葡萄枝桠怎么处理还需要她费些心思。大秦皇朝境内没有葡萄,若能种植,有葡萄吃,也能自酿葡萄酒喝了。
山庄的事情处理完毕,她给水木赚到十几车东西和一箱宝石,而她的自己的困境却无好转。买必须的东西花光了最后几十文钱,她们主仆真的身无分文了。
她几次想跟胭脂说到山庄的账房支些银子用,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了。死要面子活受罪,她不说,谁能想到堂堂水木先生的寄名女学生已一贫如洗了。
“九小姐,你有时间吗?奴婢想跟你说几句话。”蓝竹怯生生地说。
明珏合上书,冲她微微一笑。“你说吧!”
她在这个时空完全醒来的第一天,蓝竹就被拉出去配人了,她对蓝竹没什么印象。刚被买回来,蓝竹大病了一场,身体慢慢好起来,精神总不济,神色惨凄凄的。她跟蓝竹深谈了几次,苦心劝慰,蓝竹脸上才慢慢有了笑容。
“奴婢九岁那年,娘生了病,哥哥要订亲,姐姐要出嫁,弟妹还小,就把奴婢卖了,奴婢家里原来是做豆腐的,做的豆腐十里八乡有名。”
明珏很安静地听完蓝竹似是回忆似是怀念的诉说,问:“你有什么想法?”
“奴婢知道豆腐怎么做。”
“呵呵,不错。”
做豆腐是只赚不亏、绝对保险的买卖,稀了做豆浆,软了豆腐脑,硬了做豆腐干,薄了做豆腐皮,就是做成了卖不出去还可以做成臭豆腐。
她让下人们齐心协力想赚钱的方法,又七八天过去了,蓝竹是第一个来跟她交流的。这个想法不错,凡是跟吃相关的东西,她都兴趣极高。
蓝竹性情敢厚,少言寡语,心思也不够活络,却是踏实肯干的人。一般领导都不会喜欢这样的手下,但这样的人却是领导必须倚重的中坚力量。
前世的她手下也有几十号精英人物,各种各样的人和各式各类的心计算计很熟悉。每一个手下都需要一种特定的管理方式,一个团队协调好才能脱颖而出。
蓝竹率先想到生财的办法,她要跟其他人去说,要勉励她们以蓝竹榜样,却要把握火侯,不能让她们生出嫉妒和不满,不能互相拆台,而是诚心诚意帮忙。
“你的想法很好,地里产的豆子不少,堆在敞厦里,都喂老鼠了。蓝竹,你把做豆腐都需要什么东西,买这些东西需要花多少钱,都写出来给我。”
“好,奴婢这就去写。”
蓝竹列出做豆腐所需的东西,明珏粗略算了一下,大概需要三四两银子。蓝竹知道她们现在没钱,所列之物都是必须用品,而且都很简单。
明珏低声哀叹,别说三四两银子,就是三四文钱她也没有,真没想到她的日子会过到如此窘迫。还有三个月过年,现在做豆腐正是时候,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她冥思苦想,除了卖她那几件首饰,她真想不出还能怎么弄银子出来了。
“九小姐,奴婢们……”
紫竹和三个丫头进到卧房,每人手里都捧着一些铜钱首饰,都放到桌子上,堆成一堆,其中还有几个小银锞子。明珏知道这是她们全部的私房积蓄,她们从萧家出来时遭了洗劫,首饰只是当时她们戴在身上的,银钱都是零用。
“都收起来,我不会要,欠你们月钱我已经觉得很过意不去了。”
“九小姐难道忘了吗?奴婢们的命都是主子的,何况是这些。”
岳芽儿推了推铜钱首饰,说:“九小姐,奴婢拿来的东西有我娘亲和田妈妈的,她们不自己来,就是怕您推脱,您就收下帮蓝竹姐姐开豆腐坊吧!”
明珏心里涌起酸酸甜甜的暖流,渐渐漫延全身,直冲鼻腔眼眶。她咬着嘴唇笑了笑,害怕自己的眼泪流下来,困境中简单的感动难以言喻。
“好吧!紫竹,把这些记下来,算我欠你们的,以后我会加倍还。”
“苏嬷嬷前几天就把身上唯一的首饰换成钱贴补生活了,她跟任何人都没说过,若不是奴婢发现问她,还不知道呢,我们若记下来等九小姐还,算什么?”
“谢谢你们,我会记住的。”明珏微笑着重重点头。
“九小姐言重了,快叫蓝竹姐姐来,看看开豆腐坊奴婢们能做什么。”
下人们所有的私房加在一起不足二两银子,还不够买齐开豆腐坊的用具。狗子来告诉她说村里原来有一家是做豆腐的,后来搬去京城投靠女儿了,那些东西就扔下了。明珏叫蓝竹和狗子去看看有哪些东西能用,可以拣来凑合着用。
把别人丢弃的东西只要能用的都拣来,加上下人们的私房钱,差不多可以把要用的东西买齐。可是豆腐坊一开张不保证马上赚到钱,必须准备流动资金。
明珏思虑许久,叫来狗子吩咐几句,让他去一趟水木山庄,让花匠把番邦人带来的葡萄枝桠全部给她送过来,顺便找胭脂借十两银子。让狗子先去给胭脂打打“预防针”,就是借不来,也有回旋的余地,然后她再亲自出马。
葡萄枝桠全部送过来了,狗子只带回来了五十文钱,是管事赏他的。胭脂去京城了,他不知道还能跟谁说借银子的事,就空手而归了。
明珏苦笑摇头,心里暗叹,人陷入困境,不顺的事会往一块凑,有时候就是毫厘之差。这时候一定要沉住气,因为倒霉到极点,很快就要否极泰来。
豆腐坊建在她们小院的门房里,蓝竹开始试着做豆腐,最初做得不好,很着急。明珏安慰鼓励,让她先练手,慢慢来,先不着急拿去卖。
常东兴带人按明珏的想法在林地里整出一片地方,将葡萄枝桠全部埋进土中,盖上落叶秸秆保暖,明珏带着岳嫂子监工。明年春天这些枝桠一发芽,就用来育葡萄苗,好的葡萄苗种当年就能挂果,番邦人带来的枝桠一定不错。
天空灰蒙,白雾苍茫,一轮红日低悬,散发出凉凉的光芒。
林荫路上,一个小小身影徘徊挪步,浑身透着萧索烦闷的气息。雾气笼罩的茫茫原野,寒凉枯落一望无垠,更衬得她娇小孤零。
明珏一大早出来,就在林萌路上走来走去,犹疑着是不是要到水木山庄借银子。她不好意思找别人,只好自己硬着头皮去。从这里到山庄,就是坐马车也要差不多半个时辰,没有马车,走路过去,午后才能到,还要累个臭死。
这条林荫道直通连云山,听说山脚下有许多权贵豪族的庄园,也经常看到贵人的车马从这条路上经过。明珏找了一根树桩坐下,看着路的两边,心想:若是哪个贵人从这里经过时掉了银子让她拾到,她一定感谢那人的八辈祖宗。
一阵急促的悉悉索索之声打断她的思路,她忙抬头,看到一只肥大的野兔朝她跑来,在距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停住不动了,满眼惊恐看着她。
原来守株真能待兔,哈哈……老天爷真是开眼了,啦啦……
从买下蓝竹到现在有二十天了,除了在水木山庄处理事情的那几天吃了几顿好饭,回到宅院到现在,她已经多日没见荤腥了,肚子里早已素得长草了。
她睁大眼睛看着那只兔子,仿佛一个饿极的人在看一锅炖得鲜香的兔子肉,口水已经泛滥成灾了。兔子被人吃再正常不过,此时她没有怜悯心可言。
她腾得站起来,向那只兔子走去,不急不慌,反正兔子已是囊中之物了。没借到银子,能拣到兔子也是收获,先不管别的,回去好好吃一顿再说。
一股清冷的淡淡的香气飘来,一袭白影从沥沥白雾中飞出。在明珏的手刚碰到那只兔子的时候,另一只手快她一步,已经把兔子抄到了手里。
妈妈的,欺人太甚了。
明珏狠狠瞪着抢兔子的男子,很想扑上去抢过兔子,再打那人两个耳光,前提是她能打的过那人。她一向很有自知之明,所以她没扑上去,只能干瞪眼。男子那张英俊冰冷的脸在她看来毫无美感可言,反而是那么惹火和令人生厌。
“想要?”
这不是废话吗?明珏没敢说,而是陪着笑脸使劲点头,希望美男能良心发现。
美男的脸淡漠冰冷到毫无表情,他提着兔子耳朵让明珏看,“兔子两条后腿全断了,是我打的,你想要兔子是不是要给它治伤,把它养起来?”
不管好男人还是坏男人都希望女人善良,越是表面冰冷的男人,内心越是火热。明珏做出这一判断,重重点头,看向兔子的贪婪的目光也变得哀婉了许多。
“你真的想给兔子治伤?”
“真的。”
美男眼底闪过寒光,他的手轻轻一动,“咯嘣”一声,兔子的头就垂下来了。
“兔子死了,不需要再治伤。”
这不是纯粹找别扭吗?明珏暗自咬牙,心里把美男的脑袋咯嘣了无数次。但戏还要演下去,对于这种变态的男人,装善良的后果似乎并不美妙。
“把兔子给我。”明珏的目光透出幽怨。
“已经死了。”
“我要葬了它总归行吧?”
美男眼底寒光更盛,沉着脸问:“如何葬?葬到哪里?”
明玉不想跟他废话,但要绕圈子,她轻轻叹气,说:“先停尸五脏庙,再葬入五谷轮回之所,尸骨回归大地,兔子会安息的,你放心吧!”
“不错,不错。”美男连连点头,眼底寒光骤减。
“你可以放心把兔子交给我了吧?”
美男把兔子递给明珏,问:“葬兔子需要什么?”
明珏接过兔子,狠狠握在手里,顺口回答:“当然需要银子了。”
“这些够不够?”美男袖了一甩,两只金锭掉在地上,一只足有五两重。
“给、我、吗?”明珏惊傻了,瞪大眼睛呆呆发问。
“你不是说葬兔子需要银子吗?我来付。”
“对对对,需要、需要、需要。”
明珏双手抓着兔子,顺手自己掐自己的手和胳膊,很疼,不是在做梦。她看着地上的金锭,眼角扫过美男的脸,心里不禁犹疑。
这男人除了眉毛和黑眼珠是黑的,浑身上下再也没有一丝杂色,白得让人感觉冷漠疏离,那张脸冷得如积年坚冰,目光沉冷,让人怯步勿近。若不是美男有影子,而且在大白天出现,她真怀疑他是白无常临凡。
“金子……”
“葬兔子的钱,给你了。”
“真的?我……”
美男肯定是受了刺激,突然迷失了本性,所以才做傻事。明珏得出这个结论,马上做出决定,多说无益,揣着金子,抱着兔子跑路才是当务之急。
什么壮士不饮盗泉之水,什么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对于她这个穷得难受的人来说,都是闲人扯淡,天降横财是老天厚待,不要会遭天谴的。
她眼角的余光瞄着美男,一手抓着兔子,一手拣起金锭,塞进荷包里,仔细系好暗扣。看到美男凝视前方,眼角都没有夹她一眼的意思,她怦然剧跳的心慢慢安静。也看着美男,轻轻地双脚试探着迈出一步、两步、三步……十步……
她回头又看了美男一眼,只看到了一个背影,有些熟悉,她不由皱眉。顾不了这么多了,她突然用力,蹬起两条小短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宅院跑去。
美男依旧凝望前方,眼底寒光消逝,脸上的笑纹慢慢扩大,不由笑出了声。
明珏在奔跑中思维也处于雀跃状态,她想起美男是省亲惊马那日遇到的小白树,那天没见过他的正脸,看他的背影很熟悉,才认出他。身手敏捷的彪形大汉对他言听计从,可想而知,他一定是有身份的人,能白坑吗?
明珏脚步慢下来,转瞬又想,开弓没有回头箭,不白坑也坑了。只能等他回过味来,找她讨要金子或报复她的时候再另想办法对付了。
她加快脚步,埋头狂奔,穿过林荫路,奔过荒地,早已忘记了疲倦。跑过石桥,能看到宅院了,她狂跳的心稍稍安定。身后也没有小白树追来的影子,她很幸福地松了一口气,兔子还在,金子也在,她决定一鼓作气,跑回小院。
清冽的淡香飘来,就在明珏集中体力,准备最终冲刺时,飞快奔跑的身体结结实实撞到一个人身上,一袭白衫入目,一如既往的清冷。明珏狂蹦乱跳的心突然沉到了底,好象一只胀足的气球,遭遇了铁锥子,霎时泄气。
贼老天,你玩我呀?你也太狠了吧?
金子呀金子,恐怕我和你前生就已注定今生会相聚,结局却是擦肩而过。
“接着跑,让你二里路,看是你快还是我快。”冰冷且带有戏虐的声音传来。
------题外话------
出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