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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朋满座,贵胄云集。
萧老太不过是给游历归来的孙子摆接风酒,豪门旺族、达官显贵便争相前来,携礼道贺。恭贺声声,笑语盈盈,真是烈火烹油之势、宝锦添花之盛。
众人都知道萧怀逸自边关回京,借赴宴来拜访结交者自不在少数。萧怀逸借口要回边关,需收拾休整,应酬宾客、送往迎来就由萧博智和萧怀迁等人出面。
今日之宴萧怀迦是主角,要出面迎客,但他也是懒于应酬的人,况且水木要来,需要他照应,一些敬仰水木的人也需要他接待安排。
萧不迦正同几个挚友讲游历趣事,相谈甚欢,芒种进来递给他一封信。他打开信扫了一眼,微微摇头,嘴角挑起若有若无的笑容。
“诸位,失陪一会儿。”萧怀迦让芒种出来,问:“这封信是谁送来的?”
“一个丫头,是二奶奶房里的,奴才见过,叫不出名字。”
“不许胡说,进去照应,我去看看,有人问起,就说我去看老太太。”
“是,六爷。”
萧怀迦把信塞进袖袋,向后花园走去,没注意背后已经有几双眼睛盯上了他。
他来到小土坡,四下看了看,没见到明珏,便沿着光滑的坡面向下走。他刚在水潭岸边站定,就听到土坡上传来异响,匆忙回头,就见明珏衣衫不整,从土坡上滑下来。他一个箭步跃上土坡,接住明珏,同她一起摔到岸边的花木从中。
明珏媚眼含春,双颊潮红,浑身酥软无力,自心底涌动着一股燥热,身体好象被火烤一样。被萧怀迦抱住,她感觉到丝丝清凉,很贪婪地贴紧他的身体。她脑海里清楚被人陷害了,想推开他,双臂却不由自主勾住他的脖子。
“你怎么了?跟你的丫头呢?”
“走、快走……水、喝水……”明珏挣扎着喃喃低语。
假山后面传来轻碎的脚步声,萧怀迦抬起头,看到有几十个男女朝他们走来。为首的是萧怀达,脸上挂着阴贽荒淫的笑容,他的狐朋狗友也一脸暖昧,而萧怀迦的朋友则是满脸惊诧。同来的仆妇下人看到这一幕,神情中透出不可置信。
“六哥说去看老太太,没想到却躲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软玉温香。”
初见明珏从土坡上滑下来,衣衫半遮半掩,萧怀迦就感觉不对劲,他担心明珏,没多想。此时他彻底明白了,约他见面的信不是明珏写的,他们都被人设计陷害了。幕后黑手针对的是他们两人,至于目的是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萧怀迦坐在花木丛中,明珏瘫在他怀里,双臂紧紧抱住他,身体不停地在他身上蹭。他掰开明珏的手,想把她放下,可明珏就象糖人一样粘在了他身上。
明珏知道有人来了,也清楚那些人费心设计这一幕,此时就是来捉奸的。她脑海很清明,可身体就是不受自己控制,越想分开就越贴得更紧。
萧怀迦冷笑几声,丢给萧怀达一个轻蔑的眼神。此时若忙着辩解,反而表示自己心虚,毕竟这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这种事往往越抹越黑,还不如沉默。
他抱着明珏站起来,帮她整了整衣衫,说:“二奶奶中毒了,快去请大夫。”
“哈哈……六哥真有意思,恐怕你和她都中的是情花毒吧?”
萧怀迦的小厮跑去请大夫,他的朋友觉察到事有蹊跷,都来询问原因。同萧怀达一起来的人围上来看热闹,指指点点,还有人高声宣扬议论。萧怀达巴不得这件事传得人尽皆知,他抬高声音,拿这件事和一些浮夸的登徒子放肆取笑。
急促的脚步声和忧急的说话声自假山外面传来,越来越近,看热闹的人忙让出一条通道。萧老太坐在肩舆里,连声催促抬轿的婆子,袁氏跟在后面,脚步匆忙。轿子后面跟着成堆的丫头婆子,还有几个宗亲女眷也跟来询问情况。
“迦哥儿,迦哥儿在哪?怎么好好的就受伤了?你要把我急死呀!”
听到萧老太的声音,萧怀迦再也不能冷静,有人说他受了伤,把萧老太骗来了。若此情此景让萧老太和袁氏看到,他顶多是名声受损,可明珏怎么办?他回府就听说明珏嫁过来受了很多委屈,甚至还显些丧命,这次明显有人害她。
明珏的双眼似睁似闭,眼角挑动撩人的春意,脸庞浮现浓重的潮红,气息越来越粗,身体缠在萧怀迦身上,轻轻颤抖,双手不停撕扯自己的衣服。
“往她脸上淋水或是把她扔进水潭。”土坡上方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
萧怀迦仍被明珏柔软的身体紧紧缠绕,衣服被她揉搓得凌乱不堪。他想掰开她的手,把她丢到地上,又于心不忍,毕竟两人都被陷害,同命相怜。
“迦哥儿,伤到哪了?快让我看看。”仆人扶着萧老太下轿,朝这边走来。
“老太太,六哥没受伤,中毒了,中了情毒,你看现在还抱得那么紧。”
萧老太走近几步,看到萧怀迦同明珏抱在一起,衣衫狼籍,又惊又气又急,转向萧怀达,斥骂:“你个下流种子,胡说什么?还不给我滚。”
小厮忙到潭中取水,没有器皿,只能用手掬。清冽的潭水浇到明珏脸上,刺激了她混乱灼热的神经,她浑身一激凌,双手松开萧怀迦,身体滑到在地。
萧怀迦扶住明珏,让她靠坐在花树,打湿手帕,盖到她额头上。明珏脸上潮红渐退,她睁开酸涩的眼睛,瞄了众人一眼,闭上眼睛轻声长叹。
今天的事情她浑身是嘴也难以解释清楚,陷害者的诡计层出不穷,而且计划周密。就象今天,雀儿谎话天衣无缝,直到冲她洒出药粉,她才意识到自己受骗了。她被设计不足为奇,只是连累了萧怀迦令她愧疚难安。
“贱人,真是贱人,去、去把侯爷喊来,让他来看看。”
萧老太靠在婆子身上,气得老脸青红交加,拐杖戳地,浑身乱颤。袁氏紧咬双唇,看象明珏的目光如尖刀一般,她不声不响,给身边的大丫头使了眼色。
立春立夏会意,把跟萧怀迦的小厮叫到一旁询问事情经过。紫竹带着几个丫头匆忙跑来,看到明珏浑身无力、一脸憔悴,知道明珏又中奸计,气愤难当。
“二奶奶,怎么回事?”
明珏摇摇头,轻叹一声,低声说:“别问了,帮我整好衣服,扶我起来。”
萧怀迦整好衣服,看了明珏一眼,问:“你现在好点吗?”
“我没事,谢谢你,连累你了。”明珏的声音轻柔无力。
“哈哈……你看看人家,郎情妾意,你侬我侬,多恩爱。”萧怀达扇风点火,脸上的冷笑阴毒得意,“老太太总骂我是下作种子,现在你们都看到了?有人比我更下作。故做清高,房里的丫头都不要,却勾引小嫂,口味可真特殊。”
“你给我闭嘴。”萧老太抡起拐杖向萧怀达打去,拐杖落空,她又用拐杖戳着明珏,声嘶力竭地怒呵:“我早就看你不是安份人,没想到你能做出这种事。”
萧怀迦冷笑几声,投向萧怀达的目光透着浓重的蔑视,说:“今天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你比我更清楚前因后果,希望你永远笑得出来。”
说完,他冲萧老太和袁氏走过来,摇头笑叹,低声说:“老太太风里雨里许多年,见识多广,想必早已看出端倪,请老太太息怒,这件事情不怪二嫂。”
萧老太恨恨扫了明珏一眼,冲萧怀迦叹了口气,没吭声。说萧怀迦行为不端,与小嫂苟且,萧老太半丝半毫都不信,她也不相信明珏会生出下流心思。
来到潭边,看明珏和萧怀迦的样子,萧老太就断定这件事另有隐情,不用追查深究也大致明白,但她必须揣着明白装糊涂,因为她有更深远的打算。
“哼!不怪她怪谁?你赶紧去招待客人,水木先生快到了,别冷落了恩师。”
“母亲,我……”
袁氏沉下脸,轻斥,“去吧!这没你的事了,老太太会处理。”
萧怀迦点了点头,投给明珏一记安慰的眼神,大步离开。他没有闲情招待客人,他要追查那封信的由来,这件事不只要陷害明珏,也针对他。
立夏把袁氏叫到假山后面,两个小厮上前施礼,说明情况。袁氏深思片刻,便明白有人想趁今天的盛宴让萧怀迦蒙冤出丑,气得浑身颤抖,恨得咬牙切齿。
“你们呆在这儿随时听命,立夏,去你把这件事告诉老爷,让他心里有谱。”
紫竹帮明珏整好衣服,又帮她擦净脸,扶着她站起来。明珏摆了摆手,靠在花树上,平复气息,整理思路,回忆事情的经过。
雀儿往她身上洒的是春药,前世她看了不少网络小说,对春药并不陌生。白迎芷的外祖辽东冯家江湖出身,混迹黑道,雀儿为什么会有春药,不言面喻。
当初,有人陷害本尊和小厮通奸,那种小儿科的阴谋长眼睛的人都能看清楚。最终结果就是小厮被打死,她的名节被沾污,受人指斥,给人添谈资笑料。
诬陷她勾引萧怀迦,叔嫂苟且通奸,阴谋就大有水准了。此事触动了萧老太的底线,又牵连到四房,萧怀迦颇有背景声名,袁氏也不是吃素的。
宾客云集之日,唱主角的人发生苟且之事,无论真假,众口烁金,萧怀迦的名声都会受影响。大房和四房若闹起来,整个萧氏家族都会受到影响。而明珏是罪魁祸首,萧老太不会放过她,有人正好落井下石,置她于死地。
平北侯正妻竟然与小叔有奸情,一旦传开,萧怀逸就会沦为众人的笑柄。萧怀逸知道她不是真正的明珏,早已心生嫌隙,不会为她遮挡掩示。若想平息此事,只能牺牲无家族支持且名节受损的她,就是最有效最简单的方法。
明珏想了想,问:“风兰,昨天我让你送给三爷的卖身契,有没有雀儿的?”
“有,雀儿是紫梅的亲妹,昨天奴婢没见到三爷,都给三奶奶了。”
“知道了,你去找雀儿,就说老太太叫她,看她还有没有命活着。”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深宅大院的争斗丝毫不逊于无间战场。
她的敌人不只一个,有人在明处向她挑战,有人躲在暗处随时准备向她发难。好汉难敌四手,何况她初来乍到,人地两生,而她的敌人经营多年,有充足的人脉可用,有丰厚的钱财可通鬼神。她已心力憔悴,再也无力招架应付。
丫头搬来椅子,请萧老太坐下,萧老太一脸阴霾,看向明珏的目光冰冷且充斥嫌恶,“给我把这个贱人绑起来,等侯爷来了,家法处置。”
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气势汹汹冲明珏扑来,扣住她的双臂,就套上了绳子。
明珏清冷一笑,平静的目光扫过几个婆子,高声说:“不用绑,我跑不了,也没打算跑,不就是家法处置吗?我心甘情愿领受。老太太是怜贫惜弱的人,也是聪明人,目光雪亮,就是让我死,也会让我做个明白鬼。”
说完,明珏冷哼两声,拖着柔弱的身体,气势凛然,大步向萧老太走来。大概怕明珏对萧老太不利,几个丫头婆子忙挡在萧老太面前。
明珏摇头一笑,找了一块青石,坦然落坐,与萧老太保持了两米的距离。春药未解,只是用凉水激醒,她浑身无力,大脑不时晕眩。
“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呀?萧家的人都丢尽,可气死我了,老侯爷呀!”
人未见,声先闻,一听这好象泼妇哭丧一样的声调,就知道是白夫人驾到了。
白夫人扶着丫头的手,举着一块手帕走在前面,边走边装模做样擦眼泪。徐氏、白迎芷和萧怀菱紧跟在后面,表情透出无奈气愤,好象明珏做了天大的丑事让她们也抬不起头来一样。她们身后跟着成群的婆子丫头,还有与她们交好有亲的贵妇,都跟过来兴致勃勃看热闹,想得到最劲暴最真实的八卦。
“你嚎丧什么?还嫌不够乱吗?”萧老太又找到一只出气筒。
“老太太有脾气就冲我发,天底下有几个人象我这么受夹板气呀?”白夫人扫了明珏一眼,捂着脸大哭,比死了爹娘还伤心,“你们都看到了,我这婆婆名不正言不顺,媳妇不把我放眼里,婆婆有了气也冲我撒,我命真苦啊!”
明珏冷冷看了白夫人一眼,心中气愤难当,又很佩服白夫人的演技。在诸多名门贵妇和宗亲女眷面前,白夫人不是一个恶迹斑斑的泼妇,而是一个受夹板气的贤慧婆婆。若明珏不是当事人,听她这么哭诉,也会给予十二万分同情。
白迎芷和萧怀菱给萧老太和袁氏行礼后,就规规矩矩站在一边,看向明珏的目光透出阴狠的兴灾乐祸。徐氏帮白夫人擦眼泪,轻声恳求安慰,宗亲女眷和同来的贵妇也都亲切地劝慰白夫人,替她向萧老太求人情说好话。在她们眼里,明珏成了不敬婆婆、不懂规矩的恶媳妇,要接受她们集体讨伐。
袁氏扫了白夫人一眼,阴阳怪气地说:“大太太是侯爷的继母,受点夹板气算什么?不象我们,本是好日子,却被人阴了一把,不明不白的,一家子跟着背恶名受闲气。迦哥儿害谁眼疼了?何必容不下他?有本事摆到明面较量。”
萧老太瞪了袁氏一眼,斥道:“不许胡说。”
“当着诸多宾客,我不敢胡说,我还要脸面呢。”袁氏气愤重哼,又说:“今天这事我会为迦哥儿讨个公道,想必侯爷也不会善罢甘休。”
萧老太嘴角动了动,没说话,她早就看清了事非曲直,却不能还冤屈者一个清白。因为她想借此机会除掉明珏,还有更深远的计划也在她心中成型了。若她目的达成,袁氏和萧怀迦如何安抚,如何洗冤,这又是一个急待解决的难题。
“老太太,侯爷来了。”
听说萧怀逸来了,萧老太捂着胸口,提起一口气,脸色更加难看。袁氏扫了明珏一眼,心里有了主意。白夫人哭声更大更委屈,几个八卦女眷都想为白夫人讨几句好话。白迎芷姿态更加端庄,笑容如春花秋月般柔媚。
明珏暗自冷笑,今天的事情就是能辩出是非曲直,她也背了恶名,萧怀逸也会被人笑话。所以,她对萧怀逸为她申冤做主不抱希望,只想让事情快点了结,让她少受煎熬。不管最终结局如何,总比在是非漩涡中挣扎求生要好。
萧怀逸步伐轻缓,面色沉静,脸上浮现淡淡的温和的笑容,周身却散发着拒人千里的气息。他没过来给萧老太和白夫人等人行礼,而是站在石阶上,抬头望天,眼角的余光扫过众人,透着尊贵的悲悯众生的释然。
“金鸽,去把今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侯爷。”
金鸽片刻功夫就回来了,“回老太太,侯爷说他知道了,让老太太做主处理。”
“好,那我就全权做主。”
袁氏看了萧怀逸一眼,面露失望,有人设计诬陷萧怀迦和明珏,牵连到四房和萧怀逸。她本想和萧怀逸统一战线,揪出幕后黑手,还事实一个真相,没想到萧怀逸竟是这样的态度。事到如今,她只能力保萧怀迦,拿明珏挡箭了。
明珏松了口气,萧怀逸的态度在她意料之中,他不管反而最好,事情向着她预知的方向发展,不一定对她有利,最终的结果却是她想要的。
“来人,把这贱人绑起来,沉入水潭处死。”萧老太怒视明珏,发号施令。
“你要把我沉入水潭处死?”明珏指着自己的鼻子问。
几个婆子抓起明珏就用绳子套住她的脖子,在场的人都很惊诧,四周变得寂静无声。萧老太也不审不问,直接要处死明珏,这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明珏毫不胆怯,没有挣扎,没有辩解,也不求饶。她对萧老太挑眉耸肩,高声大笑,笑得众人莫名其妙,好象萧老太做了很可笑的事一样。
“你笑什么?”萧老太气得怒目欲呲。
“老太太不问是非因由,就要把我处死,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是不是想让我死,你这步棋都走错了。你不了解侯爷的性情和为人了,他不会为我求情,你也别想用我的性命来要挟他答应你的条件,想让他被你利用控制。”
“你、你……”萧老太腾得一下站起来,又瘫坐在椅子,双目通红,脸色泛青。她费心谋划,想利用这件事制约萧怀逸,没想到被明珏一句话就点破了。
众人不明所以,连白夫人和白迎芷都你看我,我看你,不明白其中的条条道道。袁氏没想到萧老太不为萧怀迦洗冤,反而还想利用这件事,恨得暗自咬牙。
萧怀逸微微摇头,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看向明珏的目光透着欣赏。萧老太出丑,他心情愉悦,可明珏接下来的话就气得他七窍生烟,恨不得捏死她了。
明珏冲萧老太微笑摇头,满脸同情,又说:“别说用脑子,就是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侯爷不会为我求情,我与小叔子通奸的罪名坐实,对侯爷的影响微不足道。顶多是绿云罩顶,要想日子过得去,头上就要戴点绿,有什么大不了?
你处死我,他很快就能娶到妻子,上赶着要嫁一品侯的名门贵女多的是。侯爷多当几次新郎,还能多赚几份嫁妆,又何乐而不为呢?说一句俗不可耐的话,男人盼什么?不就是升官发财死老婆吗?侯爷不也是男人吗?”
几声冷漠的嗤笑远远传来,人群中也有人笑出了声,紧张凝固的气氛缓和了许多。萧怀逸绷着脸,尽量忽略明珏的存在,怒气密布的脸庞笑容欲深。
明珏短叹几声,又开口道:“可怜六爷那么好的人,本来好心救我,却被恶人陷害。为他大摆接风宴,总口口声声说最疼爱他的祖母不但不为他鸣冤做主,反而要利用这件事达到自己的目的,置他的名声于不顾,真是可气可悲。”
死老太婆,不管你想怎么处置我,我都要给你埋下一颗定时炸弹,袁氏表面上和顺恭谨,可是有心计的人,惹怒了她有你好受,明珏暗自得意。
“你、你给我住嘴,你们给我把她绑起来,扔进水潭。”
“老太太急着处死我,就是想把我跟六爷通奸苟且的罪名坐实,连一个辩白的机会都不给六爷,是不是怕我说出更不中听的实话呀?”
“你、你……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
袁氏哼哼冷笑,“老太太就这么急着让她死,难道还真有不中听的实话?”
“你、你胡说什么?”萧老太呵斥袁氏气势十足。
被礼教薰陶出的大家闺秀,嫁为人妻又是一房的当家主母,袁氏怕背上忤逆不孝的罪名,尊重婆婆,谦恭良顺,所以萧老太才敢跟她摆婆婆的款儿。明珏向来不鸟这一套,不用给白夫人立规矩,也不把萧老太的威严放在眼里。
她暗自冷笑,冲几个婆子摆了摆手,说:“动手吧!这里有几十号人,反正你们都看到平北侯正妻因一个似是而非的罪名被老太处死了。她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杀你们这么多人灭口,你们尽管往外传,我地下有知,也瞑目了。”
几个婆子被明珏的话震住了,都僵在那里,明珏抖开绳子,又坐到石头上。
萧老太气得呼呼喘气,两个大丫头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本来水道渠成的计划,不成想还没实施,就被明珏捅破,羊肉没吃到,反惹一身骚。看到萧怀逸不动声色的表情,她更加生气,还不知他心里怎么鄙视她呢。袁氏也把她恨上了,旁人也看了她的笑话,这一切都因明珏而起,她越想越恨明珏。
几个婆子互看一眼,决定对明珏动手,刚勒紧绳子,就被人高声呵住了。
萧怀迦带着小厮快步走来,几个婆子押着两个人紧跟在他们身后。他打了手势,小厮上前推开婆子,解开明珏和紫竹等人身上的绳子。风兰跑上来,扶住明珏,问长问短。婆子押人走近,明珏看清她们押来的人是碧竹和雀儿。
“二奶奶,到底怎么回事?”
明珏把雀儿骗她到兰园水榭,给她下药,并把她推下土坡的事说出来。至于碧竹做了什么,不用问也能想到,要不萧怀迦怎么会到兰园水榭碰到她呢?
“老太太,孙儿有话要说。”萧怀迦拿出一封信,指着碧竹说:“这个叫碧竹的丫头给了芒种一封信,说是二嫂写给我的,约我到兰园水榭见面。”
“你要没那个心,接到信就来私会吗?”萧怀达去而复返,得意洋洋问。
没等萧怀迦说话,袁氏就冲过来啐了白夫人一口,指着萧怀达怒斥:“你也老大不小了,说话不知道首尾轻重吗?迦哥儿有什么心?你给我说清楚。”
今天是萧老太宴请宾客的正日子,现在是辰时正刻,宾朋陆续到来。萧怀达大张旗鼓宣扬,萧怀迦私会明珏,意图通奸的事已经传开。萧老太在桂园宴请女眷,此事传开,好多人借口安慰来看热闹,假山周围的人越聚越多。
“他有什么心大家都看到了,何必用我开口。”
“呸――你别以为那些下作心思别人看不透。”
萧老太拐杖敲地,高声怒呵:“都住嘴。”
萧怀迦并不恼怒,身陷麻烦之中,仍一脸云淡风轻,“碧竹用信把我骗到兰园水榭,雀儿又把二嫂骗来,还给二嫂下了药,把二嫂从土坡上推下来。只要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谁都清楚是怎么回事。”
白夫人指着明珏说:“谁知道怎么回事?这丫头可都是她从娘家带来的。”
袁氏马上接话,说:“从娘家带来的下人就不能被别人买通了吗?这种事在平北侯府又不是没发生过?一顿板子打下去,马上就知道是谁指使。”
“把这丫头杖毙,先去招待宾客,其它事以后再说。”萧老太要快刀斩乱麻,舒了一口气,指着明珏主仆,说:“把她们都关进柴房,听后发落。”
明珏挑眉一笑,说:“把丫头杖毙,什么事非也问不出来,同杀人灭口有什么区别?事到如今,是招待客人重要还是萧家的名声重要,大家都明白。”
萧怀迦扫了明珏一眼,说:“二嫂说得有道理,当然是家族的名声重要。把这两小丫头交给我,我问出是谁指使,再向老太太回话。”
白夫人勉强一笑,“这件事说来说去都是大房惹出来的,还是把丫头交给我审问。前院还有宾客,可都是冲迦哥儿的脸面来的,你还是去招待宾客吧!”
紫竹趁众人不注意,扑上去揪住碧竹和雀儿连抓带踢,怒声斥骂。碧竹力气大,躲得快,雀儿结结实实挨了几下,还被紫竹抓花了脸。
明珏拦住紫竹,说:“她们是我的陪嫁丫头,哪个都跟了我好几年,我自认对她们不薄,没想到她们竟然勾结外人陷害主子,我来审问,没的商量。”
碧竹和雀儿都清楚,不论谁审问,她们都轻则打罚被卖,重则丧命。让白夫人审问,明年的今天就是她们的忌日,这是不争的事实。
雀儿跪爬到明珏脚下,痛声嚎哭,“二奶奶,求二奶奶饶命,奴婢……”
“带回小院。”
见明珏态度强硬,且两丫头都是洛家陪嫁,萧老太没明确反对,白夫人也无话可说了。白迎芷站在假山一侧,突然掩嘴咳嗽了三声,吸引了几人的目光。
“二奶奶,奴婢糊涂,奴婢不想害二奶奶,奴婢该死……呜呜……”雀儿哀求了半天,突然止住哭声,恭恭敬敬给明珏磕了三个头,眼中透出绝望,“二奶奶,奴婢不想死,不想下十八层地狱,不想踩血钩子,呜呜……”
说完,雀儿愣了片刻,突然蹦起来,象白迎芷身后的假山撞去。“嘭”的一声重响,雀儿的身体软软倒下,血顺着她的前额流下来,染红了纯净的山石。
众人都惊呆了,没想到雀儿如此绝然,竟自寻死路。尤其是明珏,双手紧紧抓住紫竹,恐惧瞬间游走全身。除了前世灵魂离体时看到自己从楼上摔下,脑浆迸裂,倒在血泊中,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她面前死去。
等级分明的社会形态,卖身为奴的人,尤其祖祖辈辈为奴的人,在主子眼底只是一个有用且可用的工具,不能称之为人,而是奴才。
没有谁不怕死,自杀的人都有不想活或活不下去的理由。明珏相信雀儿害她是被逼的,她宁愿死也不愿意被审问,这说明她维护的东西比她的命重要。雀儿想维护什么,明珏不得而知,至少那是雀儿有生以来最重要的东西,
丫头撞石而亡,一条人命消失,没有人悲戚。明珏心里突然衍生出一种浓烈的厌恶。她厌恨这里的一切,包括她自己,甚至包括她现在的生命。
两个粗使婆子拖走雀儿的尸体,明珏抓紧紫竹的胳膊,心好象被撕开一样难受。花白的石头上那片血迹触目惊心,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葬送了。
白迎芷感慨长叹,捂着嘴又咳嗽了三声,说:“洛夫人真是厉害人物,奴才宁愿求死,也不愿意让你审问,可见有时候想活命要聪明些。”
明珏心力不支,不想跟白迎芷斗嘴,只以森冷的目光加以反驳。明珏不知道白迎芷咳嗽三声代表什么,但她知道那是雀儿的催命绝音。
萧怀迦看了明珏一眼,扶住袁氏低声长叹,眼底透出悲哀。萧老太和白夫人等人都各怀心思,沉着脸一言不发。来看热闹的人指指划划、窃窃私语议论。
“老太太,奴婢、奴婢有话要说。”碧竹跪到萧老太脚下,哀求哭嚎。
“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碧竹胡乱从袖袋里摸出一叠萱纸,指着明珏,说:“是二奶奶,是二奶奶想勾引六爷,她对六爷有意,这是证据,信也是她让奴婢送的,求老太太明察。”
萧老太抢过碧竹手里的萱纸,看了几眼,狠狠向明珏摔去。萱纸散得到处都是,有人拣起来,看到上面写的字,低语偷笑,脸上透着暖昧。
一个举止轻浮的男子跟在萧怀达身边,拾到几张萱纸,竟然高声朗读,“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山无棱、江水为竭,乃敢与君绝,日思君不见君,同饮一江水。真是难得一见的好诗,果然出自才女之手。”
这就是明珏丢失的“墨宝”,上面写的都是一些情诗情词,她写这些诗词,原是为练字。早就知道丢了几张,根本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被有心人利用。害人者真是无孔不入,连她随便写的字都能拿来大做文章,真是处心积虑。
她画蛇,有人添足,竟然在她萱纸上加了“送六爷”三个字,歪歪扭扭的字迹同她有七八象。若说她写这些诗词还存有一些小心思,那就是为吸引水木了。这些诗词古今流传,脍炙人口,水木若是穿越同仁,一定很熟悉。
现在,这些诗词成了她勾引萧怀迦的证据,而且是她的丫头指证。诗词确实是她所写,又在这样的场合被捅出来,这样也好,可以不连累萧怀迦。她坦然承认,结局在意料之中,替萧怀迦挡箭,还可以得一份人情债。
“你还有什么话说?”萧老太又恢复了气势。
“我无话可说,诗词确实是我写给六爷的,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明珏长舒一口气,轻松一笑,又说:“侯爷为人冷淡,又常年征战在外,我深闺寂寞,难保不红杏出墙。六爷回府,我见他相貌英俊,一表人材,就动了不良心思。信也是我让人送的,本想玉成好事,没想到半路杀出这么多程咬金。”
萧老太的脸色青红交织,抡起拐杖砸向明珏,“你、你真是厚颜无耻。”
萧怀迦知道明珏想把他择清而揽祸上身,想为她辩白,却被袁氏狠命拦住。看到母亲眼里的幽怨、心痛和无奈,又见明珏一脸绝然,他握拳长叹。
白迎芷和白夫人没想到明珏会如此坦荡承认,目的达成,她们满心快意,却又觉得有些担忧。徐氏和萧怀菱等人满脸嫌恶看着明珏,眼底闪过兴灾乐祸。跑来热闹的宗亲女眷同仇敌忾,看向明珏的眼神满含唾弃厌恶。
萧怀逸仰头看天,不愠不恼、无悲无怨,神色淡静悠远,坦然面对众人同情嘲笑的目光,好象那个勾引小叔、红杏出墙的幼妇与他毫无干系。
“无耻不无耻先放一边,我犯了‘七出’中的‘淫’,侯爷可以休我。但是洛家获罪,我娘家家破人亡,‘有所娶无所归’又是‘三不去’里的一项。这两条很矛盾,就是官司打到顺天府,府尹大人也清官难断家务事。”
“你以为揪出典制,萧家就没法处置你了吗?”萧老太大有扬眉的气势。
明珏摇头冷笑,她不想平北侯府呆下去了,这个地方让她厌恶。不管前路有多少磨难坎坷,要经历多少风霜雪雨,没有到山穷水尽,就由不得她退缩。
“我自请下堂,‘七出三不去’不干涉我让贤,要顶坑的名门贵女多的是。”
这番话又一次震惊的在场的人,她竟然不贪恋一品侯正妻的荣华富贵,自请下堂,这可是大秦皇朝有史以来的罕事,传扬出去,会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与萧家不睦的朝廷官员也会借此大做文章,毕竟红杏出墙的证据没做实。
萧老太板着脸沉默不语,凛厉的目光在明珏脸上探寻,又转头看向萧怀逸。萧某人仍是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态,令萧老太着实郁闷了一把。她辖制萧怀逸的目的没达到,又被明珏将了一军,卡在这里不上不下真难受。
一个小厮跑来,说:“六爷,水木先生来了,正在偏厅等你。”
自听说水木其人其事之后,明珏日思夜盼,想见见老乡,可此时,她兴趣全无。水木功成名就,而她还是一只小虾米,两人差距太大了。
“迦哥儿,你去招待水木先生。”
萧怀迦深深看了明珏一眼,扫到她眼底的笑意,才点头说:“好,我去。”
萧老太思虑许久,说:“你可以自请降为妾室,也可以到家庙里……”
“不用。”明珏打断萧老太的话,冲萧怀逸抬了抬下巴。
萧怀逸走下石阶,站在一张石桌前,石桌上不知何时摆好笔墨纸砚。他拿起笔,蘸足墨,一份休书一气呵成,连明珏的几张诗词一起递给萧攀。
“我的字写得怎么样?比写诗词的字强多了吧?”萧怀逸问得认真。
“是……侯爷。”
明珏拿到休书,看到萧怀逸硬朗英挺的笔迹,字字龙飞凤舞,同她歪歪扭扭的字不可同类而比。她突然倍感轻松,很想放声大笑,笑容中似有泪花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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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是铺垫,总算结束了,从第二卷开始,就是故事的进展,边写故事边收伏笔。所以不会散,人物再多,主线不乱,一定能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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