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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这几个平时狠如恶狼,但是遇着老虎的时候,他们还是分得清谁是王者的。)

    豹子走后,应彪并没有真的去睡觉。他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吃了个酒足饭饱后,进厨房拿了把菜刀,用废报纸包了刃口别在皮带里。然后穿了件西装,骑着摩托出了门。

    赌场一如继往的热闹。见应彪早早进来,局子里的人个个都象见到爸爸一样热情。这样比喻看似不雅,其实一点也不过分,因为对于赌场来说,赌客本就是他们的衣食父母。

    “老板,快来领钱,庄家很衰。”几个应彪并不认识的美女射着媚眼跟他打招呼。

    “先看看环境。”应彪漠然地应付着。他绕赌桌游了一圈之后,站在了庄家右手边。他之所以站在这个位置,是因为那里光线较好。经过长时间的认真观察,他终于根据豹子的提示看出破绽,就是八点以上的筒子(包括一对白板)的两头,上面的边比其它底点数的筒子要相对黑一些。这就意味着只要拿到两张黑边牌,最少都有七点,即八筒和九筒。他同时还注意到,庄家每次出牌头,尾牌都是两张黑边牌,而庄家又经常打中七色拿到尾牌,所以赢多输少。

    应彪看出问题,心里有了想法。他开始下注,第一次放了五百,开的是三色,结果他赢了。第二次放五千,凑巧又开了三色,应彪确定自己又是大点,没想到和手把牌分给他时,情况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他开牌一看,竟然是九筒和一筒,即瘪十。他知道牌被狸猫换了太子,气得真是七窍生烟,当荷手伸手过来拿他钱赔给庄家的时候,他猛地从腰间拔出菜刀,一道白弧划过,台上立时落下三根跳动的手指。赌客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个个面面相觎。伴随着和手一声凄厉的惨叫,五个看场子的凶徒自恃人多势众,纷纷亮出木棍,水管,砍刀等家伙,气势汹汹地朝应彪围拢过来。应彪何等桀骜!他一声冷笑,挥刀迎上。

    一场火拼下来,五个打手个个挂上重彩。可能震慑于应彪的冲天豪气,全部落荒而逃。

    应彪背上,肩上,后脑几处中招,但是他没有倒下。

    疤面昌,扶布启及卤肉三个通过小房间的茶色玻璃,看到外面惊心动魄的一幕,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虽然这几个平时狠如恶狼,但是遇着老虎的时候,他们还是分得清谁是王者的。

    场子里除了应彪看不到其他人,台上地下到处是散落的筒子,斑驳的血污和凌乱的钞票。场面惨烈而恐怖。三根手指已不见了踪影,可能是荷手自己捡走了。应彪将自己的钱装进西装外兜,踉跄着出了赌场。

    看见应彪离开,疤面昌等迅速溜出小房间,爬墙穿过树林,逃离了现场。

    豹子出于对赌场的极不信任,离开柏树下以后就到盘龙乡找到长毛仔和光头仔,去街上进餐馆大餐了一顿,然后藏上家伙一起奔赌场而来。刚到门口就看到应彪满身是血,摇摇晃晃的走出来。他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上午应彪放下脸来支他走,原来已打定主意要独闯龙潭,只是不想连累他。豹子当时费解纠结,现在突然明白过来,心中更加敬佩起应彪的为人。

    应彪被豹子他们送到市医院以后,由于伤势严重,医院要收一万元押金。应彪指指自己的口袋就昏了过去。豹子从应彪袋里搜出六千多元,加上自己身上两千多元,再聚拢长毛仔和光头仔每人身上几百元,总算凑足了押金。要是不够怎么办呢?他想起了卤肉。

    卤肉和疤面昌扶布启一道逃离赌场以后,马上接到受伤同伙的电话,说他们全部去了市医院,需要巨额押金。疤面昌考虑到在市医院可能会撞到应彪,通知他们立即去城关医院就医,说自己即刻送钱过去。事实上疤面昌的人刚刚离开不到五分钟,应彪就被豹子背到了市医院。好在疤面昌早有预料,将两帮人错开了。假如再次狭路相逢,后果将不堪设想,要知道,豹子,长毛仔与光头仔身上都是带着家伙的。此时的疤面昌不再在乎钱,他只害怕惊动公安,也担心应彪还会回来找麻烦。他认为眼前这事,公了不行,私了不妙,最好的办法是各方自了。三个人经简单商议基本统一了意见后,火速赶到了城关医院。受伤的六个人都在等着紧急救治,疤面昌一次就交了六万元押金。看着头破血流的几个人被陆续推进手术室以后,疤面昌长叹了一声说:“哥们,这次怕是要倾家荡产了。”

    “破财消灾吧。”扶布启忧心忡忡地说:“这事要真让我爸知道,会剥了我的皮。”

    “冤枉钱冤枉用,不惹官司就好。”卤肉说话的态度像是在祈祷。

    卤肉接到豹子借钱的电话,知道是应彪的事,二话没说就给他送去了两万元,这让豹子很感动,觉得自己拜上这样的师父,交上这样的朋友,是三生有幸。他压根就不知道,这位关键时刻肯解囊相助的生死兄弟,竟和疤面昌一伙是穿连裆裤的。由此可见,这曾永禄不止赌技一流,在做人方面也是阴险至极,功夫了得。

    应彪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他处理问题的方式很直接,奉行的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政策。但凡遇到矛盾,他就想一次性了断,之后不牵谁不扯谁,后果各人自食。他在市医院养伤期间,没有想过再去寻仇,当然,他也从不害怕会遭到报复。他的人生哲学很朴素,就是不管你混得多牛B,别在我面前作神气。

    疤面昌不了解应彪,怕他伤好后又来搞事,更害怕他报案。再说经济受到重创需恢复元气,待那些受伤的同伙出院后,他安排手下一干人等暂时性失踪了。

    日子总是因快乐而短暂,因痛苦而漫长,而痛苦又常以伤心为最。冷琼艳情钟肖炳恒,却身许了任春耕,几番闹腾之后,她看穿了初恋,识透了婚姻,全心全意地爱上了在她情绪低落时,给予她忠诚关怀和真实帮助的应彪。想起那夜的鱼水之欢,她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每一条血管里,都在奔流着他的火热。她爱他爱到发狂,想他想到发痴。当豹子和长毛仔光头仔一道过码头来,将应彪的摩托车骑走以后,她当时就盼着应彪的腿伤早日痊愈,希望他早些来帮她办货。当然,她更希望身体康复的他早日来办她。可是一个星期后他没来,半个月后他没来,一个月后他仍然没有来。冷琼艳彻底绝望后得出一个结论,这世上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们的求偶模式就是欺骗占有抛弃,如此地往复循环,一直到死。她怪男人卑鄙可耻,但更恨自己卑贱可怜,既然男人皆不可信任,自己又何必心存幻想呢?她暗暗告诫自己,宁肯忍受身体的寂寞,也别掬捧情感的泡沫。她哪里知道,一直不来找她的应彪,几乎去阴曹地府报了到。

    应彪尚未完全恢复健康,就以不肯缴纳医药费为词坚决要求出了院。当他别扭地戴着顶太阳帽回到家里的时候,父亲应木匠激动得半晌没反应,他语无伦次的说:“彪子,豹子跟我讲你去西藏旅游了,我不信。西藏这么远你不会去的是不?西藏真的离这很远吗?豹子为啥不跟你一道去呢?你去哪也得跟爹打个招呼呀!要是你不回来,我就是死了,也不敢去见你妈啊!我没脸见她啊!”

    “对不起,爹,我以后不去旅游了。”应彪握紧父亲的手,歉疚的说:“我以后不再出远门了。”

    “英宁呢?她也很久没回来了,你见过她吗?她还好吗?”应木匠一脸担忧地望着儿子。

    “姐很好,就是工作忙,过几天我叫她回来看爹。姐蛮好的。”看到年将半百的父亲每天这么操劳,还要为儿女们的事操心,应彪很为自己和姐姐的失职而感到不安。他决定第二天就去找姐姐回来,给孤苦伶仃的父亲以安慰。

    应英宁花了大量时间去陪春耕,加上工作也的的确确地忙,就长时间没有回家。近两个月的时间没有见过弟弟应彪,她满以为他一直在柏树下照顾着父亲,根本不知道发生在应彪身上的那些血腥而残酷的事。更不知道他与冷琼艳之间发生的那些血脉相通的事。原因是没人告诉她。当应彪找到她,告诉她父亲想她,并透露自己将近两个月没回家时,她气得一把抓下应彪头上本就别扭的太阳帽猛地摔在地上,怒斥道:“彪子,你已经不是一个小男孩了,而是一个大男人。是男人就该顶天立地,就该知恩知义,就该挑起繁荣家庭的重担,就该照顾好你身边的人。你屁都不放一个,跑出去玩一个多月,把爹撂在家里不管,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你不知道妈妈早走爹的内心有多孤独吗?你真是个孽畜啊!”

    在应彪心里,姐姐就和妈妈一样亲。他本是逆境中成长起来的孩子,骨子里充满着倔强和叛逆。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姐姐,谁敢这样骂他呢?或许父亲可以吧!但父亲是从来不骂人的。姐姐也从来不骂人,今天是第一次。他默默地接受着,痛快的接受着,因为他从骂声里听到了姐姐对他的要求与关切。

    “姐,我错了,我畜牲都不如。”应彪像做错事的孩子,沉沉的低下了头。也就是这一低头的工夫,一道缝了近二十针的,蜈蚣一样趴在他后脑的伤疤,弯曲着赫然出现在应英宁的眼前。

    “啊!”应英宁一声尖叫,“彪子,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啊?”她一把将应彪拥在怀里,无限痛惜地抚摸着他头上的伤疤,泣不成声的说:“对不起,彪子,都是姐不好,姐不仅没照顾好爹,也没保护好你。姐不孝,姐自私,姐没用,姐该死。”

    “出了点意外,我没事的。”应彪认真的说:“姐,你别难过了,你难过我也难过。”

    关于姐姐的事,应彪是多少有些记忆的,姐姐现在的事情,他也看到和猜到一些。但在应彪心里,从来就固执的认为,姐姐是纯洁的,是忠诚的,是不容亵渎的。姐姐在他心目中的位置,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看到姐姐这么自责,他也难过得留下了眼泪。

    “彪子,听话,别哭,我们回去。”应英宁弯腰捡起地上的太阳帽,小心翼翼的帮应彪戴上,“遮住好,别吓着爹。”

    “嗯。”应彪用力点头。

    当天,应英宁强硬要求台长周围批了她两天假。她跟汪峰借了标致车,买了几箱果品,带着弟弟回到柏树下看望父亲。一家三口将手上所有的大事小事全放到一边,只管吃饭睡觉聊天,切切实实的享受了一回天伦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