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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旨被污的严重性洛骁当然知道,他的脸上一片惨白,看着仍然继续发疯的洛心慈,忍无可忍,勃然大怒道,“把这个孽障给我拖出去,杖责五十,停掉一切俸禄,贬为庶民,扔到北院去清洗夜壶、收拾打扫,若皇上怪罪下来,掉脑袋砍四肢都随意,她一介贱民与我洛家没有任何关系!我洛骁不配有这种‘好女儿’!”
听完这话,洛心慈整个人都蒙了,像是突然断了电的木偶似的,陡然顿住身子,再也没有动弹一下。
贬为庶民……去北院清夜壶收拾打扫……
她堂堂尚书府千金小姐,从小锦衣玉食,被整个洛家捧在手里,如今不仅要将她的身份直接褫夺,甚至还要去北院那生不如死的地方,给这个家里所有人当牛做马,这样的奇耻大辱,根本就是钝刀子切肉,还不如直接把她赶出家门有尊严!
她哆嗦了两下,整张脸惨白的近乎透明,失控似的扑上来死死地抓住洛骁的衣摆,“父亲您是不要女儿了吗!我是冤枉的,我真是冤枉的!女儿怎么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玷污圣旨,这根本就是自寻死路啊!父亲求求您听我解释啊!”
这整整一出闹剧,洛心慈只有这一句话算是说对了,她就算再笨,再记恨骆心安也绝对不会傻到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着圣旨下手,更何况她才女的名声在外,如果不是十拿九稳的把握根本不会下手污了自己的名声。
之前她在骆心安手上吃了这么多暗亏,都一直隐忍不发就是在等一个置她于死地的机会,她本以为这一次骆心安栽在红莲教手里,一定不会有命再回来,所以才设下了如今这场陷阱,可谁想到骆心安这怪物的命如此之硬,她机关算尽一场竟反而被陷害落到现在这个下场。
可惜现在所有人都在气头上,这其中的端倪已经没有人去仔细琢磨,洛骁此刻才不管到底是洛心慈自作自受,还是被人陷害,他只看到圣旨被污了,他和整个洛家很有可能因此脑袋不保,哪里还顾得上洛心慈说了什么。
“解释?刚才的事情我可是亲眼所见你还想狡辩?!我就是听你解释的太多,所以才纵容你无法无天到连皇上的圣旨都敢毁,今天若是不惩治你,我洛骁还有何面目去面圣!还有何面目去见一门忠烈的洛家列祖列宗!”
他狠狠地甩开洛心慈的胳膊,对旁边早就吓傻了的一众奴才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把这孽障带下去!”
几个侍卫这才回过神来,看着瘫倒在地的洛心慈,硬着头皮说了一句“二小姐,得罪了”,接着就要把她架起来,结果刚伸出手被洛心慈尖叫着狠狠地拍掉,怒视道:“拿开你的脏手!别碰我!”
她这话一出,洛骁的脸色更加糟糕,当着这么多外人,洛心慈竟然还敢违抗他的命令,眼里看来真是没有他这个父亲了!
“来人啊,把这孽障身上的珠宝首饰统统给我扒下来,这里没有什么二小姐,她一介北院的奴仆没资格穿洛家的衣服!”
洛骁这话等于直接判了洛心慈的死刑,当众就要夺走她在洛家最后一点尊严,几个丫鬟上来就开始扯她的耳环和项链,她一边大喊着“不要,父亲我是您的亲女儿啊,你不能这么对我!”,一边死死地攥住这些她曾经最珍爱的首饰,可是还是没能改变什么,那些平日里别人连碰都不能碰一下的东西,这会儿眼睁睁的被人抢走,她哭的几乎昏死过去。
衣服撕裂和首饰落地的噼啪声,此刻成了骆心安耳朵里最悦耳的声音。
她看着洛心慈像个小丑似的,被扒掉最外面那层华贵的纱衣,然后扯掉她所有用来装扮自己的东西,就像撕掉她脸上那层最让人厌恶的良善面具,当真是大快人心。
这时,一个丫鬟抓着洛心慈腰间那枚仅剩的双鱼翡翠就要扯下来,洛心慈这才猛然反应过来,死死的按住玉佩,跪扑在洛骁脚边,上气不接下气的哭诉道,“父亲这是您给女儿留的最后一件东西了啊!这是女儿的命……求求您把这个留给女儿!求求您!”
她攥着玉佩指尖都淌血了也死不放手,她绝对不能失去这个玉佩!绝对!
这个玉佩世代相传,只有洛家嫡长女才有资格佩戴,可以说这个玉佩代表的已经不仅仅是洛骁曾经对她的宠爱,更代表了身份和地位。
当年她艳冠整个洛家,其他三个洛家女儿只能被打压的当她的陪衬,再加上她嘴巴又甜又会来事儿,既有一个能说会道的母亲帮她斡旋,还有老太太在背后撑腰,所以深得洛骁的喜爱。
而骆心安作为嫡女被两面夹击的毫无立锥之地,又是个绵软懦弱的性格,所以什么事都隐忍不发,根本讨不到洛骁的欢心,一来二去,她成了这个家里最尴尬的存在,明明是嫡女,却毫无存在感,最后洛心慈干脆骑到她脑袋上,直接跟洛骁撒娇说她的一件裙子缺一块像样的玉佩,求父亲把双鱼翡翠借她呆几天。
结果几句迷魂汤下去,洛骁直接把玉佩赏给了她,甚至完全忘记给她亲手戴上玉佩的时候,真正的嫡女骆心安就坐在旁边亲眼看着……
如今这块玉佩眼睁睁的就要从洛心慈手里被抢走,这让她如何甘心!
可是,她苦苦的哀求却只换来洛骁的一记冷脸,眼看着旁边的丫鬟的手背都被她掐出血了,都没把玉佩拽下来,洛骁二话没说,上前一步一把夺了过来。
当玉佩离手的一瞬间,洛心慈像是全身的力气都被掏空了,抽泣着瘫倒在地,脸上露出绝望又凄厉的神色,“父亲……你杀了我吧,女儿已经无话可说,与其受尽屈辱和冤屈的活着,女儿宁愿痛痛快快的死!”
说着她突然站起来,对着大厅里一根柱子就撞了过去,张姨娘吓的心脏都不会跳了,忙得冲上去一把抱住女儿,嘶哑着嗓子哭诉,“……心慈!你快别吓娘了!你要是死了娘也不能独活了!”
“……老爷,心慈都以死相逼您还要如何,非要让她血溅当场才相信她是被有心人陷害了么!?”
她死死地瞪着骆心安,满目恨意,骆心安却像是没察觉似的,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有本事你就跟着你的好闺女一起死啊,在这里演什么戏。
她勾了勾嘴角,一边擦了擦裙子上的茶水渍,一边摇头叹息道,“姨娘,妹妹年纪小不懂事,你怎么也这么糊涂,若是妹妹就这么一头撞死了,万一皇上怪罪下来,我们到哪儿再去找第二个污了圣旨的人,到时候岂不是要我们整个洛家都要跟着一起陪葬,一人做事一人当,回回都拉别人下水算什么意思??”
这话看起来是劝慰,实际上却讽刺这对母女在演戏,顺便提醒洛家的每一个人,若这一次当着这么多人又一次被她的苦肉计蒙混过关,唯一的下场就是大家一起玩完。
“骆心安!”张姨娘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恨得几乎呕血。
洛心慈备受屈辱,知道这一场苦肉计如果不继续演下去就证明她刚才全都是在演戏,退无可退之下她一咬牙又一次狠狠地往柱子上撞去,这一次她就赌洛骁对她是否还有一丝怜惜,哪怕撞个粉身碎骨也绝对不会让骆心安这贱-人得逞!
可是就在她闭上眼睛不管不顾的要“以死明志”的时候,旁边四个人侍卫却在后面死死地钳住了她。
洛心慈心头一喜,以为洛骁对她终究还是于心不忍,满怀期待的抬起头却对上了洛骁冰冷的眸子,他毫不留情的开口道:
“把她用绳子给我捆起来,省得寻死觅活!”
洛心慈惊恐的睁大眼睛,几个人已经把她死死地按住,“父亲!我连以死明志证明清白难道也不可以吗?”
“死?孽障,你想死也得问问当今圣上同不同意!”洛骁冷哼一声,铁着一张脸寒声道,“你现在是朝廷的罪人,无论是生是死都与洛家无关,等公公回宫之后,禀明皇上自有公断,可你若死在这里我要如何跟皇上交代?”
说完这话,他冷哼一声,再也不看洛心慈一眼,拿起那块从她手里夺回来的双鱼翡翠,直接递给了骆心安,“心安,这东西以后就由你保管,你好好收着。”
洛心慈一听这话,整个人都疯了,死死地瞪着骆心安,好像自己的东西被人染指了一般,恨得嘴唇都被咬破淌出了鲜血。
但骆心安就故意抬头盯着她的眼睛,伸手接过了那块象征洛家女儿最高地位的双鱼翡翠玉佩,欠身行礼,微微一笑,“心安自当为妹妹妥善保管。”
洛骁一皱眉,拍了拍她的手说,“这本来就应该是你的东西,现在不过是物归原主,何谈保管,快点收下。”
说着他这一家之主,竟当着所有人的面亲手帮骆心安把玉佩系了上去。
通透碧绿的翡翠,窗外投射进来的日光照射下,仿佛一层流动的绿波,将两只相交的鱼纹映衬的栩栩如生。
骆心安把玉佩握在手里,勾起了嘴角,迎着洛心慈疯狂又怨恨的目光展颜一笑,眼睛透出摄人心魄的冷光。
早晚有一天,我会把所有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样一样的夺回来,包括洛心慈你的狗命!
这只不过是刚刚开始。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玉佩被抢走,洛心慈目眦欲裂,恨不得直接跟骆心安拼命,可这是的情势已经由不得她,侍卫把她捆了个结实,在张姨娘的哭泣声中,她披头散发,满身狼藉的被带出了大厅。
临走之时,她对上骆心安的眼睛。
骆心安始终对她笑着,只是目光却锋利似刀,刺得她背后一阵阵发寒,下意识的倒退一步,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这一瞬间竟再也不敢跟骆心安继续对视。
她被拖下去的没多久,后院里就传来“砰砰砰”的砸板子声,沉重的板子砸在细皮嫩肉上,洛心慈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整个洛家大宅里回荡。
事实已经水落石出,剩下的不过都是洛家的家事,知府大人带着四个乞丐和一众侍卫起身告辞,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离开。
一时间,整个大厅里只剩下几个人,突然的死寂让耳畔洛心慈的惨叫声更加刺耳恐怖。
张姨娘又恨又气,顶着一张惨白的脸,死死地捏着手帕坐在原地,似乎每一下板子都打在了她自己身上,跟着惨叫声一直不停的发抖,盯着骆心安的目光恨不得将她整个生吞活剥。
骆心安回以微笑,勾了勾嘴角,站起来给脸色铁青的洛骁和老太太行了个礼,气定神闲的对旁边的丫头招了招手,“时候不早,我们也该回去了。”
说着她起身往外走,离开时与一直僵在原地动也不动的张姨娘对上,她眯起眼睛轻声一笑,“姨娘,您挡着我的路了。”
这样的柔和的口气和目光,里面却像细细密密的冰针,根根淬着毒刺进骨头缝里,让张姨娘心尖一颤,下意识的后退几步,好像她挡的不是路,而是骆心安的命,稍有犹豫,就会被她当做绊脚石一般砸烂碾碎,连渣都不剩……
***
看完洛家这一场好戏,老太监施施然起身跟洛骁请辞,带着一众宫女和太监便离开了。
他只不过是奉命来宣个圣旨,没想到却遇上洛家这么多事情,想到那一张被污的圣旨,他眉头紧锁,仔细琢磨着回去要如何交差。
圣旨被污这件事可大可小,说大了完全可以扣上一个抗旨不尊,侮辱圣上的大不敬之罪,闹不好就得诛九族,可是说小了,最多也就是惩罚一下罪魁祸首,不至于祸及整个洛家。
所以这件事的程度完全取决于他回去怎么开这个口,但就是这个尺度怎么把握,他还得再掂量一番。
心里正在琢磨之时,绕过一段抄手游廊,刚好经过洛府的后花园,这时一簇梅花丛后面走出来一个高挑纤细的身影,老太监脚下一顿,惊讶的挑了挑眉毛,似乎没料到会在这个地方遇上她。
心里的惊讶一闪而过,他弯腰欠身行了个礼,“原来是贵女,奴才给贵女请安,没想到这么巧会在这里碰上您。”
骆心安还穿着刚回家时那件淡色的长裙,猛的看上去似乎太素净了些,完全不像一个千金小姐应该有的装束,可是再仔细一瞧,她这副不施粉黛的样子,反而更突出了她一双灵动清亮的眼睛,衬着周遭还未消融的一层薄雪,看起来干净纯粹极了。
“公公客气了,您其实早就猜到我会来找您,又何必露出这么惊讶的表情?”骆心安也不说些虚礼,直接开门见山,眼睛狡黠的弯了起来。
老太监先是一愣,接着失笑一声,的确,他早就料到骆心安回来,只是没想到她来的这么快,这丫头比他预想的还要聪明几分。
回首遣走身后的一众宫女侍卫,他开口问道,“既然贵女话及于此,老奴也开门见山吧,贵女特意在这里等着老奴,是不是为了那份圣旨而来?”
骆心安笑了笑,不置可否。
老太监了然,盯着骆心安看了一会儿,瞥到她瞳孔里的笑意之后,眉头微微的蹙了起来,压低声音说,“贵女您可想好了,贵府二小姐是否真值得你把整个洛家人的命都给豁上。”
“老奴一旦把二小姐故意污了圣旨的事情说出来,剩下的事情可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了,圣心难测,若是陛下只惩治二小姐一个人,当然遂了贵女的心意,这样也算是彻底为您自己讨回一个公道,但万一陛下龙颜大怒,不仅要惩治二小姐甚至连整个洛家都一并罚了,那贵女您也脱不了关系,到那时可就得不偿失了。
听完这话,再看看老太监严肃的表情,骆心安淡淡一笑,“公公,您误会了,我的确是那张圣旨而来,但我压根没想着让陛下惩罚洛心慈,反而是希望您能把这件事情压下来。”
老太监愣了一下,接着瞬间冷下脸来,“贵女,知情不报,可是欺君之罪。”
骆心安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脸上笑容不变,“可是办事不利,连圣旨都护不住,也是要掉脑袋的啊。”
一听这话老太监慢慢的蹙起了眉头,“贵女,您威胁我?”
“当然不是,公公误会了,我是在救您也是在救我自己。”
说到这里骆心安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不安的情绪,抿着嘴唇轻声说,“公公,您想一想,圣旨是送到我手里的,我也是接了旨的,哪怕是二妹故意害我,弄脏了圣旨,本来与我无关,但说到底圣旨也是在我手里被玷污了,这本身就是对陛下大大的不敬……我昨日深入红莲教本身是好意,如果因此让皇上生气,还连累了全家人,甚至连公公你都要因为这件事背上一个办事不利的罪名,那心安岂不是变成了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
说到情急之处,骆心安的声音都有些不稳,眼睛里泛出一层红血丝,手指不安的绞着手帕,再也没了方才在大殿里的淡定自若,“公公,二妹虽然欺人太甚,让我人不无可忍,但是我断然不会赌上一家人的安危去害她,我们两姐妹之间的矛盾说到底不过是不足挂齿的家事,但这事一旦捅到皇上那里,就成了天大的事,到时候我还有我的父亲祖母都得跟着遭殃,而公公您今日帮了我那么多次,我感谢都来不及,当然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洛家犯得错事,把您这个无辜的人也给拖下水。”
听到这里,老太监心头一震,眼睛闪烁了几下盯着骆心安。
他以为这个丫头终于逮住一次连本带利翻盘的机会,一定会将洛心慈置于死地,可是她不仅没有,甚至忍下了这一口气,宁愿牺牲大好的机会,也要保住全家安危,甚至连自己对她那一点点恩惠,她都投桃报李,铭记在心,把所有事情都考虑的如此周全。
如果这丫头不提他都没有想到,圣旨被污这件事,不管最后是谁遭殃,只要捅到皇上哪里,他这个办事的奴才都得遭殃,他跟在皇上身边多年,还没出过这么大的纰漏,万一闹不好没准这一辈子就葬送在这件事上了……
想到这种可能,老太监背后沁出一层冷汗,微微眯起眼睛,转念又一想。
如果他把这件事掩下来,绝口不提,皇上天天日理万机,断然不会在一个毫无品级的小丫头身上浪费那么多心思,赏过了也就完了,而圣旨现在还搁在洛家,他们自然也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只要他不提,陛下也不会特意去问圣旨是否安好,到时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洛家与他全都能躲过一劫,而骆心安这个贵女显然不是池中之物,现在卖她一个面子,以后等她进了宫,万事也都好商量。
一箭三雕,的确比捅出这件事要划算了太多……
想到这里,他已恍然大悟,后背的冷汗蒸发之后又微微带着一丝寒气,就像他现在的心情。
见他神色变了又变,骆心安心里无声的勾起了嘴角,脸上却仍然一副愁绪万千的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说,“我知道公公您是刚正不阿,忠心耿耿之人,心安说的这些话也自知大逆不道,若是让公公背上欺君之罪就更加不应该,所以……如果我刚才说的话让公公实在为难,那心安给公公道歉,公公就当什么也没听到,洛家最终是死是活,心安也不再强求。”
“不过还是多谢公公今日照拂之恩,小女在这里先行谢过。”
说着骆心安欠身行了个大礼,老太监这时回过身赶紧把她扶起来,“贵女,这可使不得。”
骆心安笑了一下,睫毛垂下在眼睑上留下一圈暗影,“今日一别,或许就是天人永别,公公今日恩情受得起心安这一拜,日后还请公公多多珍重。”
一句话让老太监身形一震,瞳孔里的情绪变了又变,最终他露出一抹笑容,意味深长的说,“贵女刚刚被陛下亲封,以后的日子还长,一定大富大贵,前途无量,万万不可说这么不吉利的话,老奴已经知道怎么做了,多谢贵女提点。”
看他的神色,骆心安明白了他的选择,聪明人一点就透,她就喜欢跟这样聪明的人说话。
老太监说完这话,行了个大礼,之后就带一众宫女侍卫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盯着他走远的身影,骆心安笑着伸了个懒腰,这时藏在一边的宝珠和宝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
宝珠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忍不住挠挠头,鼓着腮帮子有点不高兴的说,“小姐,奴婢实在不明白您到底在想什么,二小姐可是差点害您送命哎,老爷处罚她撑破了天也只是夺了她的身份,把她贬到北院当丫鬟,说到底还不是留在洛家,根本就算不得什么惩罚。”
“可是这件事闹到皇上那里就不一样了,皇上才不会对这种人手下留情,没准知道是她毁了圣旨之后直接就把她拖出去砍了脑袋,省得留下这么一个心腹大患在身边,日日都得小心提防。”
旁边的宝珍听了这话,忍不住掐了一下她的胳膊,嘟哝道,“你知道洛心慈被贬成了丫鬟,还叫她二小姐,她现在可是北院的丫鬟,比咱俩还低两级呢,你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就不怕小姐听了生气?”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骆心安听完失笑一声,搂住两人的脖子,压低声音轻轻的说,“你们怎么知道毁了圣旨的就一定是洛心慈?”
两个小丫头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反应,“奴婢都亲眼看到了,这还能有……”
说到一半两个人陡然反应过来,猛地瞪大了眼睛,惊愕的看着骆心安,“小姐……您的意思是您自己……?!”
“嘘——”骆心安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两个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把脱口而出的话死死地咽进了肚子里,小姐也太大胆了吧,那可是圣旨啊,稍有差池就是掉脑袋诛九族的下场,她怎么敢!?
而且在场有那么多人,而骆心安摔倒在地不过一瞬间的事情,大小姐竟然能在这么时间里,又要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又要自己摔倒在地演一出苦肉计,甚至还要精准的计算出从她的距离泼一杯茶,是否能正正好好的洒在旁边的圣旨上……
只是想这些细节,宝珠和宝珍就头都大了,更何况在那么多时间里要考虑这么多因素,他们这位大小姐的心思……有时候深不可测的实在让人害怕。
对上她们的目光骆心安就知道她们在心里想什么,忍不住在心里勾起了嘴角。
圣旨又如何呢?在她眼里不过就是一张纸,跟其他东西没有什么区别,她没有古代人心中那种对君王的绝对崇拜,自然也没有弄脏这张纸就要掉脑袋的恐惧心理,但是洛家的一帮子不一样,他们就是一帮迂腐酸臭的老顽固,死守着君王为天的信条,自然把“圣旨”看的比生命还重要,所以她为什么不拿来好好利用?
“小姐您可真厉害……您不说奴婢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这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听到宝珠这孩子气的话,骆心安嗤笑一声,“这世上哪有绝对密不透风的墙,只要做过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这一招当时对付洛心慈或许很好用,毕竟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在被污的圣旨上,没有功夫去考虑其他,父亲震怒之下肯定会直接把火气都撒在洛心慈这个‘始作俑者’身上,也就顾不上我。”
“这件事若是这样也就算了,反正洛心慈已经被贬到了北院,谁是谁非也没那么多计较,但这事一旦捅到皇上那里,肯定得刨根问底找出谁是污了圣旨的人,到时候仔细一查,肯定会怀疑到我身上,所以我必须要拉拢那位公公,让他管好自己的嘴,他心里肯定也很害怕这事祸及到自身,所以只要稍微用一点点小手段,危言耸听一番,他保证乖乖闭嘴。”
听完这些宝珠和宝珍直接傻眼了……真想撬开自家小姐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构造,才能在这么短时间里为自己找好所有退路。
“哼,都怪老爷偏心,竟然罚的那么轻,这次没法让皇上直接弄死那个洛心慈,真是便宜她了。”
宝珠鼓着腮帮子嘟哝了一句,换来骆心安的一声轻笑,她想起洛心慈被押走时那个惊恐崩溃的表情,似笑非笑的翘起嘴角,“你怎么知道她以后的日子过得一定会比死了舒坦?”
这世上有一句话叫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像洛心慈这种心高气傲,以为全世界都该宠着她捧着她,围着她打转的女人,一旦从最高处跌进泥潭里,只会生不如死。
曾经她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落魄,那些曾经被她欺压过的人肯定不会让她好过,而她以后要日日用那双曾经不沾一滴阳春水,保养的像葱段一样玲珑的手指给洛家所有人洗夜壶,擦屎擦尿,还要跪在自己这个恨了十几年,恨不得撕烂咬碎取而代之的嫡女脚下,低声下气的喊一声“大小姐”,这样的屈辱和折磨,如同钝刀子杀人,日日折磨着她就是不给她一个痛快。
就像逮住耗子的老猫,绝对不会一口咬死,而是要慢慢地把她玩弄于鼓掌之中,欣赏她惊恐的尖叫发抖、哭泣求饶却无法解脱的样子,岂不是比一刀就给她一个了解要痛快多了?
想到洛心慈对她做过的所有事情,骆心安拿起腰间那块双鱼翡翠玉佩,锋利的眯起了眼睛,洛心慈、张姨娘、老太太……所有对不起她的人,别着急,咱们一个一个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