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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马相撞的场面有些惊悚,有幸目睹的人无不傻眼,那骑快马的男人反应已经十分及时,在与马车对撞的时候快速的勒住马缰,以至那一看就是品种不凡的良驹受了惊,嘶吼着扬起前蹄,而马背上的男人却牢牢锁在马背上纹丝不动,骑术显然十分了得,再反观那被撞的马就有些吃不住,受了惊的四处乱撞。
谢景翕被忽然而来的碰撞吓了一跳,而随之而来的晃动又差点将她甩出去,即便有方玳扶着,也还是被撞的头晕目眩,方玳眉头一紧,第一时间冲出去,三两步便跨坐在那受了惊的马背上,死死的勒住了缰绳,这才导致了一场不可挽回的事故,但凡再迟一会,路边的摊子都要被马踹到天上去了。
好在顾昀的马也都是受过训的,不至于真的发了疯,有方玳一番安抚,也就慢慢镇定下来,另一头撞人的男子好整以暇的瞧着方玳驯马,似乎对这姑娘的身手很有兴趣,但方玳对他是半点好气也没有,狠狠瞪他一眼,言语里都含着怒气,“这位公子,您在大街上骑马不能慢着些么,即便您这是名马良驹,也别在京城大街上溜,伤了人岂非麻烦。”
岂料那人却很失礼的轻笑,“不撞这一回,我怎么知晓京城里还能有身手这般好的姑娘呢。”
谢景翕一听这人的声音就不自觉的蹙眉,这男子说的话虽然有些纨绔公子的不庄重,但从此人嘴里说出来就带着一股子阴森的危险,那声音叫人十分的不舒服,就如同是从地底下发散出来的,天然带着森然的凉气,太阳底下都能叫人打个激灵。
方玳有习武之人的警觉,她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这人身上那不让人愉快的气息,眉头皱的更紧,防备的看着他,谢景翕却不知怎的,忽然好奇心起来,下意识的伸手揭开车帘,便看到了端坐马背上的男人。
不过她却没有料到这人脸上是蒙着纱的,到有些江湖侠客的神秘,谢景翕一愣,忽然有些后悔出来,正要重新放下车帘退回去,那男子却开了口,“不慎冲撞了夫人实在该死,还望夫人莫要怪罪。”
于是谢景翕只好重新看向他,正要说话,那男子却忽然撩开面纱冲她颔首示意,在看到他脸的一瞬间谢景翕愣住了。
那男子的面纱一触即放,嘴角与眼角一同勾起了难以言喻的意味,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眼,但这一眼犹如刀刻般印在了谢景翕脑海里,然后她脑中的一根弦就这样忽然断裂,轰然一声炸开,惊雷般四分五裂,谢景翕心说,她是不是见鬼了。
这男人的脸居然跟顾莞长的一模一样。
谢景翕眯着眼打量马上的男子,似乎能透过那层面纱看见他眼里的戏谑跟玩味,方才只是匆匆一瞥,但这人的神情却十分清晰的刻在她脑海里,她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这人的眼神里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敌意,他是故意撞上她的。
“方玳,我们走。”
谢景翕意味深长的瞥了他一眼,然后放下轿帘,吩咐方玳继续往回走,方玳狠狠地瞪着他,心说下回叫姑奶奶单独碰上,一定要他好看。
马背上的男子充满兴味的注视着离去的马车,嘴里喃喃道:“看来这次没白回来一趟啊,有意思,有意思。”
方玳回到马车里,见谢景翕面色不大好,以为她方才受了惊吓,“夫人,你没受伤吧,方才那王八蛋实在太嚣张了,下回遇上,我一定叫他好看!”
谢景翕的惊吓完全是来自于那张脸,她没想到,顾家居然真的是有一位四公子,别问她为何如此肯定,从她看见那张脸的第一反应就是如此,世上不会有如此相像的人,如果不是与顾莞一母同胞,根本解释不通。
但是顾家既然真的有位四公子,那这位四公子都去了哪了呢,又为何没有生养在侯府,现在突然冒出来又是为了什么。
“方玳,你跟了大少爷这么久,可知晓侯府原来是有位四公子的?”
“四公子?难道不是顾莞姑娘么?”
看来方玳也不知道,莫非顾昀也不知道么,可是方才她的感觉不会错,那人分明是知晓她是顾家少奶奶,故意跟她撞上的,至少说明这位四公子对侯府的事了如指掌,而且态度还不怎么友好。
“不,方才那个人的脸你没有看到,跟顾莞长的一模一样,我猜,他应当就是顾家的四公子。”
“夫人你说真的!”方玳也惊恐不已,“这,这也太意外了,大少爷从来没有提过呢。”
然而更意外的还在后面,没想到就在当天晚上,谢景翕就在侯府见到了这位顾家四公子。
别说是谢景翕,顾莞都惊掉了下巴,活了十好几年,忽然有个跟自己长的九成像的弟弟出现在眼前,是个人都得受点惊吓。
“母亲,父亲,这,这不是真的吧?”
侯府一家人难得齐聚一堂,侯爷沉着脸的坐在上首,曾氏乍然见了幼子的激动还挂在脸上,顾恒是神色不明的打量这位四弟,谢景翕则是低眉顺眼的毫不意外。
“是大嫂吧,咱们又见面喽。”没想到顾青先跟谢景翕打招呼,大家都意外的看着俩人。
谢景翕没有说话,顾青主动开口解释,“哦,今儿在大街上,我不小心撞上了大嫂的马车,叫嫂子受惊了,实在过意不去。”
居然一点都不掩饰,侯爷面沉似水的眼神扫过一屋子人,然后开口,“这是你们四弟顾青,娘胎里带了病,从小身子骨不好,于是寄养在一个游医那里,你现在既然回来了,就给我好好在家呆着,少出去惹是生非。”
顾青一挑眉,“我说父亲大人,您就不能实话……”
“你闭嘴!”
顾青很听话的闭了嘴,只是那戏谑又很不舒服的眼神在他这些哥哥姐姐脸上扫过,满脸的不逊。
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在外养病回家的儿子终于回来后的喜悦,反而倒像是回来了一个麻烦,顾青那张脸虽然跟顾莞一模一样,然而完全不同的气质,再有满脸的邪佞与不逊,怎么看都透着股子邪性。
顾家真不是一般的乱啊。
谢景翕眼观鼻鼻观心的不插嘴,本能的就想离这个人远点,而顾青却非要跟她对着干,她越是不言语,就越没话找话,“大嫂好像生气了呢,我今儿真不是故意的,我是在外野惯了的,乍然回到京城不大习惯,真要冲撞了大嫂,我给您赔不是怎么样?”
“喂,顾青是吧,别欺负我们景翕,没大没小的。”顾莞挡在谢景翕跟前,好奇的打量着自己的同胞兄弟,“虽然你跟我长的一样,但要是敢欺负景翕,我照样揍你!”
顾青眼角一勾,原本跟顾莞有三分像的一双杏眼就勾出了一股子邪气,“三姐,你打小就爱欺负我,这么多年还真是一点没变啊。”
连顾莞也莫名的不舒服起来,她分明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小时候欺负他的事是打哪来的呢,甭说是顾莞,顾恒都没怎么有印象,直到顾青出现,他慢慢回忆了半天,才好像依稀记着自己是有个弟弟,但是由于他跟顾莞长太像,潜意识里就总觉得是一个人。
顾家这位四公子说来真是话长,但是唯一知情的侯爷与曾氏一点要解释的意思都没有,所以谢景翕他们暂时就还是摸不清头脑,倒是顾青好像对他们了若指掌的样子,什么小时候被顾莞欺负,他记得那样清楚,顾莞却是一点印象没有,这不是太奇怪了么。
曾氏犹自陷在自己的世界里,“青儿,既然你回来了,就留在家里不要走了,莞儿往后就不要再去国子监了,你年岁一年大似一年,也该干点姑娘家该干的事,混在男人堆里不像话。”
顾莞本能的不大高兴,往常她整日混在国子监,曾氏从来不说什么,也不提什么女儿家该怎样的事,怎么这莫名其妙回来一个弟弟,她就要被关在家里不许出去了,顾莞深深的感受到了所谓的生存危机。
“父亲,您也这样说吗?”
顾莞对侯爷撒娇,侯爷却没搭理她,“便听你母亲的吧,暂时就待在家里。”
顾莞正要再说,却被谢景翕拉住,顾莞十分不甘心的闭了嘴,对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弟弟讨厌到了极点。
“你们也不用如此为难。”顾青好整以暇的看着众人,“就当我没回来不就完了,反正我也还是要走的,折腾什么呢,你们也是,何苦叫我三姐扮什么男人,当初直接说我死了不就没这样麻烦了么。”
“顾青!”侯爷呵斥道:“胡说八道什么呢!”
顾青无所谓的耸耸肩,“既然见也见了,我先走喽。”
曾氏急了,正要开口,被侯爷瞪回去,又对顾青道:“你且不着急走,我有话要问你。”
这个场面,似乎也不适宜什么兄弟亲人相见的戏码上演了,侯爷单独将顾青带到外书房问话,谢景翕他们均有些神色凝重的退下,对于这个忽然出现的四弟都有些难以言说的郁闷。
侯爷关上门,坐在桌案前抬头看着这个让人头疼的儿子,“这些年你都去哪了?”
顾青直直的看着侯爷,那犀利又带些嘲讽的眼神对侯爷来说,已经十分的不敬,“我的父亲啊,当初既然把我送走,还管我去哪作甚,您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多余。”
侯爷胡子一跳一跳的,却说不出话来,半晌叹了口气,“当初把你送走是情非得已,我将你送与好友,一直派人关照你,只是十年前忽然失去你们的消息,我苦寻无果,便以为你们都双双遇害,这才……”
说起这个四儿子,侯爷也是一言难尽,只是这个儿子打生下来就与常人不一样,极其聪明又极其邪性,不是侯爷夸张,他第一眼见这个儿子的时候,那眼神就叫他无端恐惧,那时候他不过是个襁褓里的奶娃娃,虽然个头比顾莞小很多,又生的艰难,还差点养不活,但他盯着人瞧的时候,就如同他现在的眼神一模一样。
原本他要是真的命薄死了也就罢了,侯爷对他还能怀揣着一生的歉意,然而现在站在他眼前的这个顾青,竟叫一向处变不惊的侯爷也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慌,有那么一瞬间,侯爷甚至萌生了一丝杀意,只是终究叫那仅存的一点歉意暂时压下。
顾青却丝毫不差的扑捉到了侯爷那一闪而过的杀意,轻笑一声,“怎么,父亲终于想杀我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