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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夏雨水良多,荆州府一带水患严峻,朝廷发了赈灾款,派了一位钦差亲自将赈灾款项送去荆州府,只是半路却出了意外,被水道上的一伙水贼给劫了船,一大半的赈灾银子都被抢走,所以送至荆州府的灾银可谓杯水车薪,是以圣上决定另外排遣一名钦差前往。
只要不傻的人都能看出来,这分明不是什么好差事,现在水道上不太平,连朝廷派去的官船都敢抢,万一命不好因此丢了性命,岂非冤的很,所以近来朝堂上的大臣们都老实的很,生怕被圣上瞧上了眼,被派去那倒霉催的荆州府赈灾。
其实钦差历来是个肥差,若是没有官船被劫一事,估计都想抢着去,现在么,要命不要钱,谁爱去谁去,圣上也看出他们不情愿,接连指派了几个,都被以各种理由推了,最后圣上看来看去,就剩了顾昀可当大用,于是就点了他为钦差大臣前往荆州府赈灾,另外派了盛鸾将军陪同,最好能顺道将那起子水贼给揪出来。
说好听点是能够趁机历练,圣上也是因为看中顾昀才指派他去,只是人家顾大人新婚燕尔的,万一他时运不济出点什么意外,这不是造孽么,何况顾大人那身子骨,禁得住这一路颠簸折腾吗,谢阁老还私下跟圣上提了一句顾昀的实际情况,甭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反正那意思是圣上您得三思而行。
于是圣上三思后的结果就是另派了盛鸾一起跟着,有盛大将军陪同,这一行当是安全不少,只要顾昀别倒霉出什么别的意外,就基本能全须全尾的回来,连谢岑也不好再说什么,是以这事就算是定了下来,时间刻不容缓,定在三日后动身。
顾昀这一要走,谢景翕就忙了起来,走的这样匆忙,一应行头得准备好,还不知要去几个月,入冬的衣裳大概都要备好,只是他因公而行,又是去赈灾,路上着实不能带的太多,委实是愁坏了谢景翕。
顾昀把个愁眉不展手忙脚乱的谢景翕抱起来放在榻上,“这些就交给方玳跟明玉收拾好了,瞧把你愁的,我又不是没出过门,不用带太多东西的,最多三两个月也就回来了,快得很。”
三两个月那还得是顺利的情况下,谁知道路上会遇上什么岔子就给耽误了,年底之前能回来就不错了,见她仍旧愁眉不展,顾昀逗她,“可是不舍得我出门?要不我跟圣上请示一下,带家眷一起去赈灾?”
谢景翕翻个白眼,“你还开玩笑,就你是个实心眼,别人能推你就不能推了吗,我还不信满朝里就找不出个钦差大臣来。”
“你啊,幸亏没当圣上,要么一准是个昏君,哪有只向着自己人的,派谁去不都得去么。”顾昀捧着她的脸想要亲一口,被她躲开了,顾昀无可奈何,“这不是还有盛鸾在么,我保证有困难先让他上,我肯定躲他后面,反正我有媳妇疼着,阿翕不让我事事出头,我就当个缩头兵又如何。”
谢景翕气的锤他一下,“你就诚心气我吧,反正你就只管送银子就好了,那些什么水贼之类的,能不管就不管,他们要是抢,就把银子给他们逃命要紧。”
顾昀笑的停不下来,他媳妇这蛮不讲理的样子怎么这么可爱呢,“在你眼里,你夫君就这般没用,就只会抱头鼠窜不成,就是我肯,盛大将军也不肯啊,他是个要面子不要命的人,我要是认怂,没准先叫他砍了,你大概没见过盛鸾打仗吧,那点水贼根本不在话下,没事的。”
反正顾昀好说歹说,谢景翕就是不肯松口,什么深明大义忠心为国之类的话通通被弃如敝履,爱谁谁去,只要顾昀能全须全尾的回来就成。
见她实在哄不好,顾昀便直接拉上帐帘,关灯睡觉,他把人压在怀里,如愿以偿的吻了上去,“既然阿翕舍不得,先喂饱了才是正经……”
谁喂饱谁不重要,反正顾昀的策略就是临走那天,谢景翕能保证睡不醒就成,他不大喜欢送别的场面,也知道她大概也是不喜欢的,索性就悄无声息的走了。
顾昀一走,谢景翕心里忽然空落落的,就琢磨着等这几日查完了账便搬去山庄住到年底,至于侯府的事,方姨娘想管就随她折腾罢了,然而谢景翕想消停,方姨娘偏不肯,没几天就把几个管事妈妈一起折腾到谢景翕跟前告状。
王福家的与林家媳妇一起过来,直嚷着要罢工不干了,王福家的先道:“大少奶奶您说她这算是什么,又不是正经管事拿主意的,凭什么对我们指手画脚的,我每月的账单子给您过目也就罢了,她要了去算是怎么回事,话里话外的都说每月银子开销太大,能节省的就节省些,说府里一些不必要的东西能不买就不买,她那样有能耐,她自己怎么不出去采买啊!”
林家媳妇也道:“可不是,我们两个都是受了少奶奶大恩的,往常是有些不对,但现在不都改了么,她却又来抓着我们不放,说每日的饭食也没见怎样,采买开销却这么大,她自己是不当家不知道当家的愁,她知道南边运来的那些新鲜果子要多少银子么,她爱吃的那些上等菌菇,难道都是平白长出来的吗,她跟太太口味清淡,哪一样素菜不是咱们精心喂出来的,下回给她尝尝水煮青菜就知道什么才叫做清淡了!”
方姨娘是千方百计想找谢景翕的茬,这才难为这几个管事妈妈,谢景翕不好多说话,只好安慰道:“两位妈妈稍安勿躁,既然是太太要查账,方姨娘自然不敢怠慢,计较些也难免,两位妈妈先别着急,过去这阵子就好了。”
王福家的冷哼一声,“横竖我是看大少奶奶面子的,若将来真是她当了家,这活我们就没法干了!”
谢景翕好容易打发了两位管事,方玳便拿着这月的账单过来给她过目,“夫人,今儿月中,李账房要把账单子给我的时候,方姨娘却是要先看一眼,说是账单子做的太过减省,得把详细的进账出账一笔笔记下来,李帐房有些不大乐意,跟方姨娘争论了几句。”
也不止是争论几句,李账房是结结实实跟方姨娘吵了一场,本来这几日因为方姨娘一直在账房里指手画脚,李账房就攒了不少火气,今儿方姨娘越俎代庖的要先看账单子,还嫌她账做的不仔细,李账房几十年的老账房,哪里受的了这等闲气,要不是方玳在,没准能打起来。
方玳一走,李账房就跑去曾氏跟前哭诉告状,“今儿原是给大少奶奶瞧帐的日子,方姨娘不但拿去先看,还指责我账做的不仔细,我是个怎样的人太太您还不知道么,我在您跟前兢兢十几年,从来都不敢有一丝马虎,您当家的时候都不曾说什么,大少奶奶也能看的帐,怎么到她那就不能看呢,这还不算,说我要是年纪大了做不了,提前回家养老也是体恤,我倒要来问问太太,可是您的意思吗?”
这自然不会是曾氏的意思,李帐房是她打娘家带来,一手培养到现在的心腹,家里管账的人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更换的,非得是多年的家下人方能信得过,当然接班人不是没有,却并非换的这样容易,方姨娘这事办的的确不大妥当。
“李帐房这话怎么说的,你这才多大年纪,且还要干几年呢,至于查账的事是我允的,倒也不是冲你,只是老大媳妇接手的时候没有查,她是一片孝心,我却不能糊里糊涂的交给她,既然交了权,就得清清楚楚的是不是,方姨娘年轻,你们多担待便是。”
曾氏对自己的人不能过于苛刻,怀疑是一方面,面子上总要过得去,方姨娘认定是她们手脚不干净,做事就有些操之过急,这些府里的老人不是那样好打发的,一旦得罪了,回头就给小鞋穿。
谢景翕一边瞧着账单子一边问,“母亲可有说什么?”
“侯夫人自然是要劝着李账房,说了方姨娘几句不是,但是最终还是听了方姨娘的话,说以后的账单子尽量详尽些,方姨娘还亲自做了一个月的账单给示范,反正李账房现在是不说话了,大概也是瞧出了侯夫人的意思。”
谢景翕嘱咐方玳,“你稳着妈妈们些,既然是母亲的意思,便配合些,查账罢了,不会怎样的,不过我在想,李帐房是太太陪嫁过来的人,按说跟太太也不应当离心离德才是,我先头以为账里头的猫腻太太是知晓的,但是如今看来太太也对她心生怀疑,难道李账房还有别的什么靠山么?”
方玳听出了谢景翕话里的意思,回头便亲自去查李账房的来历。要说方姨娘行事看似操之过急,实际是把曾氏的心思拿捏的死死的,她大概也看出了曾氏对李账房的疑心,这才有恃无恐的得罪她。目前来看,李帐房也确然不是那么干净,方姨娘是个聪明人,之前收买她不成,估计也瞧出了她心思不简单,这就想着趁机将她拿下来了。
谢景翕一直怀疑侯府里有除了曾氏以外的另一股势力,开始她只当曾氏讳莫如深,揣着明白装糊涂,看似不大过问府里的事,实际心里有数,而现在再看,曾氏对她那些所谓的心腹妈妈也并非了如指掌。曾氏自以为有刘嬷嬷替她拿捏着侯府的人事,心安理得当她的侯夫人,而其实恐怕是被许多事蒙在鼓里却不自知的。
谢景翕以大局为重,各方面都对方姨娘十分配合,而方姨娘却好似对自己查账一事胸有成竹,一点都不在意这些管事们越发愤怒的态度,她借着查账将府里的人事都过问了遍,说一个管事妈妈在位子上呆久了难免尸位素餐,想将各位管事妈妈的活计调换一下,若是不能胜任的,就换年轻媳妇来做。
这下便有许多人坐不住了,李帐房还算是聪明的,知道这是曾氏打定了主意要查她们,找回点面子就顺坡下驴,管库房的陈三家媳妇气性大,听闻方姨娘有意要将她们的的活计调换,立时就罢工不干了,库房的钥匙还不肯交,太太一天不肯给她个说法,她就一天不开库房的门,竟是打定了主意要跟方姨娘耗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