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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妃也实在没料到谢景翕上来就给她下跪,直把她跪的措手不及,忙上前把人扶起来,“你这是怎么话说的,我这可不兴下跪这一套,有什么话咱直接说。”
实在是晋王妃也被她跪懵了,原本预备了一肚子的词竟是一句也没用上,心说顾昀这媳妇真是够狠的,上来就堵住了她的嘴,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她还能说什么,于是干脆心一横,说了实话。
“罢了罢了,我也实在不忍心瞧你这个样子,你到是先起来啊,跪坏了我怎么跟顾昀交代,我这就带你去见他。”
谢景翕猛地抬起头,“谢王妃成全。”
“哎呦这可人疼的,我都看着不忍心了,只是他现在情况不太好,你心里有个准备。”
谢景翕来之前,已经什么准备都做好了,只要叫她看一眼,是死是活她都认了。晋王妃一路将她领进后院的一处小偏院,这里相对偏僻隐蔽,看来是府里相对私密的地方,谢景翕一颗心一直悬在嗓子眼,手心都快被掐烂了。
晋王等在屋外,一眼看见他们家王妃领了谢景翕过来,吓的脚下一踉跄,心说他们家英明神武的王妃怎么这么快就败下阵来了,这还指望着她把人打发走,再不济也得多托一会,现在顾昀这个样子,怎么能叫她看见呢。
“王妃啊,呵呵……唉,这不是顾昀媳妇么,怎么有空上我这玩的,那什么……”
“行了,别瞒了,叫她瞧一眼吧。”
晋王一噎,直给王妃打眼色,那意思现在能叫她看吗,顾昀要是知道了还不得跟我玩命,王妃干脆白了他一眼,领着谢景翕进了顾昀的屋子。
“人就在这了,多余的我不多说,你就自己看吧。”
谢景翕感激的看了晋王妃一眼,自己推门进去,刚一推门就听见嵇老头在里头嚷,“不是说不放人进来的吗,你这小娃娃怎么这么不懂事呢,影响我看病的心情,老子可就不干了!”
嵇老头也没看是谁,兀自给顾昀处理着伤口,谢景翕只看了一眼,眼眶子的泪就再也收不住,又怕被嵇老头赶出去,生生忍住了后面的泪水,手都攥的发白。
顾昀被火灼伤,整个后背都是一片血肉模糊,估计是正在换药,原本的白布搀和在肉里面,嵇老头正一点点的往外挑,而且挑的很是不耐烦,胡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顾昀也不知是死是活,竟是一点反映都没有,谢景翕看不见他的脸,一点都不能确定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顾玄尘,他那样能耐个人,怎么会变成眼前这副样子呢?
许是半天没听到人说话,嵇老头面色不善的抬头看了一眼,一见是谢景翕,手下下意识的一哆嗦,然后谢景翕眼尖的看见了顾昀搭在床边的手指微微一动。
顾玄尘还是活的。
“我去外孙媳妇你怎么来了,快赶紧出去,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顾昀这小子从小就要面子,哪能让你看他现在这副熊样,回头要是一生气不肯醒了,你可没地方哭。”
也真是难为嵇老头能把生死话当玩笑来开,谢景翕眼里含着泪,还是很给面子的笑了一声,“没事的外祖父,玄尘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嫌弃,您就让我守着他成吗,等他醒来您不告诉他我看过不就行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啊。”嵇老头嘿嘿一笑,“那成吧,你留下陪老头我说说话,我这几日都快要无聊死了,这小子睡了醒醒了睡的,也不跟我斗嘴,我容易吗?”
“真是辛苦外祖父了,改明儿我偷着给您带酒来如何?”
“要么说还是我外孙媳妇知道疼人,真是再好不过了,箫毓这小子比顾昀还抠,府里那么多酒,一口也不给我喝,怨不得他生不出儿子。”
也不知道外面的晋王听见这话是个什么感受,反正有嵇老头这么一搅合,谢景翕心里已经没那么难受了,尽管看一眼床上的人就还是心如刀绞。
“外祖父,玄尘他醒过么?”
“醒过,基本都是疼醒的,这混蛋玩意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整个一烤家雀,我给他剥皮的时候疼醒过一次,昨儿换药的时候又疼醒过一次,今儿大概是疼不醒了,估计已经习惯了,反正以后人是丑了点,你就将就着看吧。”
这几句话说的谢景翕差点又忍不住掉泪,光听着就能把人疼死的滋味,也不知道顾昀是怎么忍下来的,反正谢景翕想,这要是换做她,估计宁可死了也不要疼醒了。
“那他什么时候还能醒呢,外祖父您跟我说实话,我没事的。”
“醒不醒的就要看他造化了,不过有老头我在,他死是死不了,就是要遭些罪,另外他本身还有旧疾,若是又犯了,那就是遭双份的罪,你得有个心理准备,十天八天的估计够呛能醒。”
只要嵇老头说能治,那就是没有问题,谢景翕斟酌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问出口,“玄尘他到底有什么旧疾呢,为什么从来没见过他发过呢?”
“那是因为有我在,若不然他十几年前就是个死人了,至于是什么旧疾你去问他,我不爱提这破事。”
见嵇老头不大高兴提,谢景翕也就不再问,好容易等嵇老头给顾昀处理好了伤口,大半个时辰都过去了。顾昀后背受伤严重,只能在这样趴着,全身上下包的跟只粽子一样,除了脸露着,基本都包的严严实实。
谢景翕坐到床边轻轻抬起他的头,拿沾湿了的帕子替他擦擦干裂的嘴角,这么看着,顾昀的脸除了一些轻微的擦伤,基本没有大碍,在看到他脸的那一刻,谢景翕悬着的心忽然就放下了,只要人还在,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于是在顾昀昏迷这这些时日里,谢景翕每天往返侯府跟晋王府之间,除了换药的事是嵇老头亲自来,其余的诸如喂饭擦拭之类都是她亲自动手,顾昀偶尔动动手指眨眨眼,都能叫她高兴半天。
到底是嵇老头医术了得,不过六七天的时间,顾昀身上就开始生了新的皮肉,这时候身子是最痒的,顾昀人事不省,但眉头都会皱的很紧,每当这时候嵇老头都会把他扔到药桶里跑着,一身汗的时候捞出来,然后换药再重新泡,有时候一天里有大半天的时间都是泡在药桶里。
嵇老头的话说,算是这次因祸得福,顾昀的皮肉重新生长的这段时间,泡药的吸收能力倒是事半功倍,所以他趁机下了猛药以毒攻毒,说不定能对他的旧疾有帮助,另外药水里也加了帮助生皮肉的药,可谓一举两得,只是这一剂猛药下去,人可能糟点罪,就又不知道何时才能醒了。
既然人在好转,也不差多等这几天,谢景翕倒是越发有耐心起来,每天心无旁骛的奔走在两府之间,还每日研究给他煲什么汤增加营养,顾昀十几天没进食,人都要瘦了一圈。
这日谢景翕带了枸杞乌鸡汤过来,也不知道明玉怎么想的,说这玩意有补血养颜的功效,谢景翕想了想好像也有道理,于是就给顾昀装了一碗,准备像往常一样慢慢喂给他喝。
第一勺喂下去的时候,谢景翕明显感觉顾昀的眉头皱了一下,这十几天的经验告诉她,大概是顾大少爷哪里不舒服才会有这种反映,心想难不成他身上又疼了,就想着赶紧喂他几口汤,再让嵇老头给他泡药浴好了。
可谢景翕喂第二勺的时候,顾昀就不往下咽了,谢景翕就以为难不成汤不好喝吗,她自己舀了一勺放嘴里尝了尝,也没什么问题啊,顾昀怎么就不喝呢?
就在谢景翕不信邪准备喂第三勺的时候,顾大少爷开口了,“阿翕是在给我坐月子么。”
虽然声音不大,还十分沙哑,但谢景翕还是听见了,手里一滑,差点把碗给扔了,她以为自己听差了,这几天每每以为他要醒的时候都是空欢喜一场,现在人真的醒了,她却有点不敢信了。
直到感觉手上有了那熟悉的凉意,然后她的手一点一点的被包裹住,谢景翕才慢慢看向他,第一眼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时,眼泪就再也不受她控制,稀里哗啦的模糊了视线。
“你少嫌三嫌四的,不爱喝拉到,饿死你算了。”谢景翕边哭边道。
顾昀有些艰难的抬起手替她擦眼泪,可是那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怎么也擦不干净,顾昀无奈的笑笑,“跟老头待久了不学好,脾气倒是见长了,我不过就说了一句,惹了你这么多眼泪出来,我没有不爱喝,快别哭了,一会就把它喝光还不成么。”
似乎是要把前几天忍的眼泪都哭出来似的,顾昀越哄她哭的越凶,心里一肚子的埋怨,只恨不得打他一顿,可是又没地方下手,只好气鼓鼓的看着他,抽泣的上气不接下气。
“你早说要这样哭,我干脆找个桶来接着,有你这把眼泪,我洗澡都够了,怎么还哄不好了呢,眼睛都红成兔子了还哭,也不怕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