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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问的细一些,免得遗漏了什么,却并没有什么依据,叫大姐姐见笑了。”谢景翕笑笑,又问奶娘,“奶娘平日里喝的药,可是有专人送的?”
“是府里药房里熬的,与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异样。”
“如此确无异常。”谢景翕挽着谢景怡的手,“大姐可还有甚要问的?”
谢景怡莞尔,“该问的都叫你问了,我还有甚可问的。”
谢景怡历来剔透,见谢景翕不说也就不问,只嘱咐香兰莫要把问话说出去,就打发他们走了。
且说明玉这头,她趁方才二少奶奶闹的功夫,独自来到大少爷顾昀院子外面。顾昀的院子与别处不大一样,他的院子离主院有点远,而且算是独门独院,只是圈在侯府墙院里头,不过另开了一处通往府外的小门,所以大少爷院平时,走的都是小门。
明玉昨晚来过,是以熟门熟路,她刚一冒头,就有人去报了顾昀,等明玉到了跟前,顾昀身边的赵章就已经出来了,“是明玉姑娘,大爷正用着药酒呢,姑娘送来的酒当真好用,昨晚只用了一次,爷今天就退了烧,正要去谢谢你们姑娘呢,怎么明玉姑娘过来可是有甚事?”
赵章是个说话利索的,明玉笑笑:“倒也没什么,这不是我们姑娘在二少奶奶那,嘱咐我过来瞧瞧大少爷如何了。”
“三姑娘有心了,我们大少爷好着呢。”
“那便好,昨儿真是多亏了大少爷,只是连累了大少爷发病,我们家姑娘很是过意不去,幸而昨儿太医都在,瞧看也方便。”
赵章面上一顿,又不着痕迹的遮了过去,“可不是,圣上慈善,昨儿竟是把一半的太医都派来了侯府,原是为着那头大哥儿的,我们家爷也跟着沾了光,平日里都是我们自己请医延药,昨儿是家里药房熬好了送来的,但还是多亏了三姑娘的药酒,要么好的不能那样快的。”
明玉又道:“正是这药酒,我们姑娘昨儿送的着急,竟是未曾多想,后来想起来,这药酒配方复杂,怕是会跟大少爷用的药起了冲突,所以今儿着我过来瞧瞧,问问可还有昨儿剩的药渣药汤之类,我带些回去给我们姑娘瞧瞧,也好放心给大少爷使。”
赵章讶异道:“竟是还有这层缘故?这是得瞧瞧,姑娘你等着,今早上爷喝的药汤里还有些剩余,我这就去给姑娘取了来。”
赵章这就张罗着去取药渣去了,明玉暗自松了口气,心说姑娘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送个药酒还能送出这许多故事来,没听说过药酒还能跟药起冲突的。
那厢赵章一溜小跑去取了药渣,用帕子包好,递给了明玉,明玉歉然道:“实在是我家姑娘思虑不周,给大少爷添麻烦了,其实应当是无碍的,大少爷也无需担心,不过是取个放心。”
“无妨无妨,这药酒我们大爷用的甚好,还是多谢三姑娘了。”
明玉又寒暄几句,就抱着药渣走了,赵章目送着明玉出了院子,就转身去了顾昀的书房。顾昀此时正穿着家常的长衫,在书房里看书写字,见赵章进门,头也没抬,“小丫头可是来问药的事?”
赵章一愣,他们家爷真是神了,“您猜的可真准,也不知三姑娘闹什么幺蛾子,说什么怕昨儿送的药酒跟药起了冲突,要取一些昨儿送来的药渣,我到这会还没想通,这事跟我们能有甚牵扯。”
顾昀放下笔,坐在桌案前,昨儿谢景翕送来的药酒还好端端放在桌上,他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一笑,“二少爷屋里闹的如何了?”
“差点闹翻了天,我听闻二少奶奶发了疯,险些把二房的四姑娘薅成个秃子,是陆家的那位少夫人出面拦下了事,二房这才罢休,还听闻,陆少夫人点名叫了大哥儿的奶娘去,不知问了些什么。”
顾昀若有所思,府里药房送来的药,他自然是不会喝的,要么哪里还能剩了药渣给谢景翕,这贼丫头怕是已经琢磨出了事情的关键,一个人装着明白,任由谢家人糊涂呢。
“我们怕是无缘无故的被人坑了一把。”顾昀冷笑一声,“那药渣我们自己可还有?”
“多着呢,这不中午又送了一碗,正愁没地方倒呢,怎么爷您要……”
顾昀嘴角一挑,“包起来送给老头瞧瞧,再把这药酒装一碗给他送去,就拿个小竹筒装一点就成,多了也不给,就说,这就抵了满月酒了。”
赵章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逐字记下,匆匆出了府。
谢景翕陪着许氏回府的时候,已经是过了晌午,许氏方才闹的厉害,回屋歇着去了。谢景翕回了屋,就对明玉道:“事儿可办妥了?”
明玉从身上掏出包的里三层外三层的药渣,“喏,这一路可没把我给熏吐了,这大少爷到底喝了些什么东西?”
谢景翕白了她一眼,“瞧你这话多的,药哪里有好闻的。”
谢景翕取了药渣,摊开来放在桌上,她依着味道分门别类,仔细分辨每一种药,明玉好奇的在一旁瞧着,看不出什么所以然,她竟是不知道她们家小姐何时添了会分辨药的本事。最后她见谢景翕在一堆在她看来都一个模样的药渣子里挑拣出了一些,黑乎乎的一团,“姑娘这是什么啊,难不成还真能跟我们的药酒起冲突吗?”
谢景翕笑笑没有说话,她果然猜的没错,大哥儿的死的确不是意外。通常身上发热抽搐,身上不会冰凉,正是奶娘慌乱不懂,所以这事才能不引人注意,至于眼白的红丝,其实并不是深红,而是有些青黑,谢景翕故意这样说,是怕奶娘慌乱下根本瞧不清颜色,打眼一瞧,只是颜色有些深,说青黑反而容易误导她。
但这些症状只是一闪而过,通常抽搐过后就不再有,是以即便事后有人查也不会发现异样,但下药之人恐怕是没有料到谢景琪会一直抱着大哥儿不让收殓,有些要死后几个时辰才能发觉的特征,就被她瞧见了。
但这味药却是没什么奇特,用在顾昀的药里就是正常,可若是给小儿喝了,身子骨硬朗些的抢救及时,大约还能有救,可若是大哥儿这样的……
实在是太像一家之笔,用的法子都这样巧妙不易察觉,可是此人的目的到底是谢家还是侯府,如此心思缜密,到底是何人所为呢?
谢景翕这头不声不响,可侯府那边就没那样清静了,不知是哪个不懂事的丫头在二少奶奶跟前提了一句,诸如大哥儿去的蹊跷啊,奶娘喝的药会不会有问题之类。谢景琪那个脾气,自然当时就闹的不可开交,顾恒险些气死,当场就把那多嘴的丫头打发到了庄子上,
顾恒好容易安抚妥了谢景琪,又被一个丫头挑起了事,头疼的恨不得打几个人出气,恼恨中,依稀记得当日谢景翕的提点,又听闻今儿她与大姑娘问了奶娘话,觉的大约真的有事,于是叫了跟前的一个小厮,“你去谢府瞧瞧,可还有能说上话的主子,过来劝一劝二少奶奶也是好的。”
那小厮赶忙去了谢府,谢岑不在家,许氏在休息,似乎能找的人就只剩了三姑娘,那小厮也顾不得三姑娘靠不靠谱了,让门房通报一声,没多会就传到了谢景翕的屋子。
谢景翕闻言只是抬了抬眼皮子,又继续翻了翻手上的书,“去跟门房说,我这会乏了正歇着呢。”
等报信的走了,明玉道:“姑娘做的好,他们顾家的闲事,管我们什么事,何况二姑娘哪是个念人情的,你要是去了,没准还要被她骂一顿。”
谢景翕只是不想见顾恒罢了,更别说他房里的事,她去又算什么呢,顾恒思虑不周,她不能跟着糊涂,侯府的那趟浑水,她是半分也不想沾。
果然顾恒听了回话,心里有些失落,到底是他存了些私心想要见她,但总归是不妥的,是以他也没说什么,叹口气进了二少奶奶的屋子。
如果说从大哥儿出事,顾恒就好像霜打的茄子,从一个意气风发的骄傲少爷一夜变成个唉声叹气的怨妇,那二少奶奶这精力就如同吃了十全大补药,看上去更像是她生产那会吃的回魂丸药效犹在,让她去骂一条街都不在话下。
“你们做什么都拦着我!侯府要是干净,凭什么怕人去查,我的大哥儿昨儿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没了,你们当我谢景琪是死的吗,竟敢算计到我头上,要是心里没鬼,就别遮遮掩掩的,当我不知道深宅大院里的脏污事呢!”
谢景琪下午刚发了一通,余威犹在,这会在屋里砸了满地碎瓶子,吓的没人敢上前,生怕跟二房四姑娘那般,被薅成个秃子。
“好端端的,你这是又闹什么!那小丫头不定是谁指派来挑拨离间的,你居然也就信了,要查你就查,做什么砸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