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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文君是个女人?
“不可能!”
顾瑾想也不想就下意识反驳出声,可是随着话音落地,他的呼吸声却越来越急促。一种埋藏许久的隐秘期待在他心底像是发芽了似的,从黑暗的角落里破土而出。
“顾瑾,你那好弟弟长得可是比绝色佳人都要好看,就算世上有男生女相的,也从来没有过相貌美艳到这个地步的男子,能把全天下的美人都比下去!”
陈明眯起缝似的眼睛,但还是藏不住眸子里闪烁的精光,他循循善诱:“顾文君身材瘦弱纤细,形如女子,也总是忌讳与男子亲密。在文山书院读书的时候,你见过顾文君与谁一起沐浴同榻,袒胸露背吗?”
顾瑾很快回道:“当初为了搜查,我是见过顾文君脱衣服的,露了上半身,不可能作假!”
虽然当时顾文君背对着他们脱了衣服,但光看那背脊也能知道,即便十分纤瘦可绝对是个少年郎无疑。
等等!
过去的回忆像道电光般在顾瑾的脑海里击中了什么,他猛地想到。
顾文君那时候乖乖脱了衣服,可是并没有面对他们啊!
他既没有看到前胸,更没有看到顾文君的脸。
顾瑾的神色渐渐变得忪怔,似乎陷进了什么回忆里。他情不自禁地顺着陈明的话去思考想象这种可能性。
“看来你也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
陈明虽不知道顾瑾想到什么,但他也隐约猜出顾瑾是明白过来,于是阴恻恻一笑:“现在,你要不要听我说?”
“你说顾文君是女子,你有什么证据?”顾瑾清醒过来,心脏都收紧,双眼一凛死死盯着陈明不放,他竟然不敢继续往下想下去。
陈明冷笑:“顾文君害我沦落到现在这个境地,又把我陈家害得那么惨,你觉得我会甘心罢休吗?加上这个人出现得蹊跷,如此过人的才华和精湛的手段,我就想挖一挖顾文君的底。我一路从京城追着查来的情报,寻到了顾文君从小生长的庆禾县。”
说到这里,陈明一顿,像是故意吊顾瑾的胃口一般,直到顾瑾急躁地拧了眉,催促了好几次才微微一哂,在心中暗道:“叫你之前敢看低我。”
虽然顾瑾没有把送走陈明的话说出口,但刚才那会儿顾瑾的不屑鄙夷已经流露于表。
陈明自然也是记恨的。
不过陈明现在还得靠顾瑾帮忙,所以他也没有拖拉得太久,拿捏好分寸就继续往下说。
“到了庆禾县,我一打听就觉得不对。”
陈明把自己打听到的事情一一道来。
“那里人口中的顾文君就是个阴沉自闭的废物,死了娘亲之后更是一蹶不振,一句话都不乡邻人说的。突然有一天,不知道怎么了,那顾文君变得伶牙俐齿起来,不仅把一个李婶子送进牢里,还和一位叫许三的衙门差役交好,后面就不知道去了哪里,他们都说顾文君是跟着顾老爷回江东了。”
“可这不就很奇怪吗?顾文君怎么就变了,又为什么去到京城读书?”
陈明双眼放空,回想起庆禾县的事情。“我就又顺着这条线索往上查,我找了李婶子,也找了许三,直到我直到当年为顾文君接生的婆子李阿婆,她还活着,我就又去问她”
“李阿婆说了什么?”
顾瑾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他一抬脚就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也不再嫌弃陈明如今的打扮样子,直接伸手按在陈明的肩上,摇着人催促说下去。
“她说:顾文君是个女的!”陈明眼中亮起兴奋的光,却因为他眼睛生得细长,眯眼起来就显得诡谲。
“当年顾文君的娘被下堂赶到乡下,她不甘心,所以生了个女儿也谎称那是个儿子,花钱收买了李阿婆。谁知道顾家根本不在乎孩子是男是女,一直没来庆禾县接走顾文君母子,所以李阿婆渐渐也不在意这回事了,直到我打听上门——”
话说到这里,事情都已经明朗。
陈明转向顾瑾,他突然停下说起别的事情,笑容阴冷:“顾瑾,我可是听说,你最近被顾文君折腾得够厉害啊。不仅在你的婚礼上当众抢亲,还大出风头,你应该恨死顾文君了吧?”
顾瑾却像聋了似的完全听不见,只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顾文君是女的,她竟然是个女人!”
他低声喃喃,不断重复这句,眼中的憎恨嫉妒仍然疯狂,却又演变出另一种执着和疯狂。
陈明见此不由微微皱眉,打断顾瑾提醒一句:“不。我是说,你的弟弟顾文君是个女的,你根本没有什么弟弟,只有两个妹妹。可是现在这个大放光彩的‘顾文君’却不一定是你妹妹,都说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也有可能,这人根本就不是顾文君!”
“你是说,这个顾文君可能是假的?”
顾瑾突然从呢喃中惊醒,他患得患失既狂喜又暴怒,质问:“所以顾文君有可能还是个男的?”
“这样不是更好?”陈明眼睛一转,一肚子坏水。 “要么,顾文君就是个假扮男装的女子;要么就是冒充身份的男人,无论哪一个,都能置顾文君于死地!”
顾瑾却摇了头,“不不,她生得那样的美,和她娘楚婻相似,要是换了人,我爹也认得出来,顾文君一定是个女人!”
他像是生起了某种隐秘而不能为外人道的欲想,那张俊俏如玉的脸在光影变化下变得邪佞而诡异。顾瑾思索片刻,竟然弯唇一笑,森森地笑了起来。
往日种种,他从顾文君身上感受到的怪异,顾瑾把它们都联系起来,只得出顾文君的性别有假这一个答案。
陈明话嘴边:“这有什么,我听闻面容是可以易改,何况你爹之前的十六年根本没在乎过顾文君,他怎么认得出来!”
顾瑾却还是执着于顾文君的女子身份,陈明觉得匪夷所思:“她要是女的,那也是你妹妹!”
“对,是我的好妹妹。”
顾瑾喟叹了一声,“所以,我才考虑要怎么做。她既是女子,我就不弄死她,换一种方式折磨报复。”
他好似就在一夕之间就想通了,那些被顾文君碾压翻盘赢过的屈辱一空。
饶是陈明这般精于算计的阴险小人,看着顾瑾这疯魔的样子,也觉得一阵阴森的鬼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他整个人都禁不住发寒。
陈明心中不安,便问:“顾瑾,这件事我们要不要和清乐县主、顾大人也都说清楚,一起商量一个对付顾文君的计划?”
“不用了,你我就足够!”
顾瑾直接截断了话头,他根本不愿意让他娘萧清乐知道这件事,因为他想要留下顾文君的命,萧清乐却不一定。
这世间的恨也有千种万种。
顾瑾对顾文君的恨,就是最大的不甘嫉妒化成的怨毒。他逼近:“陈明,我爹是江东郡守,一直期盼着升官,你如今是逃犯,要是我爹娘知道了,说不定会交你出去换功劳,你能放心?”
“可我不一样,我一定要报复顾文君,为此,我不惜一切代价!”他劝了几句,就让陈明打消了再找顾家父母的念头。
就在顾瑾还要说什么的时候,紧闭的屋门却“咔哒”一声轻轻打开,打断了他们。
屋外走进来一个身姿娉婷,体态婀娜的俏丽新妇,只见她温柔而端庄地递来一盘木托,装着两杯热茶,没有假手于丫鬟婢女,亲自奉茶。
“夫君,我来给你和客人送茶。”
她一眼发现陈明的打扮穷困窘迫,明显不符合顾家友人的身份,诧异了一下,却乖觉地什么也不问。
但顾瑾一动不动,连看也不看对方一眼。
还是陈明自觉拿了一杯茶,他是打听过顾文君消息的,也听闻了顾瑾的荒唐婚礼,自然知道这便是刚嫁进顾家大门的顾少夫人徐秀容。
“谢谢少夫人。”陈明借着时机暗中打量了几眼,一下子就看到了徐秀容浓郁妆容下的苍白疲态,心里就明白几分。
顾文君大闹了婚礼,就算顾瑾和徐秀容的婚事继续,但谁能好过——
徐秀容勉强一笑,她又看向顾瑾,手一颤想要给顾瑾递茶。可她的手还没有伸到顾瑾周身一尺之内,就被嚯地用力掀翻。
茶杯叮铃哐啷摔了个粉碎,还打红了徐秀容的手。
顾瑾却面无表情地道:“贱人,你没看见我正在和别人商谈要事吗?你过来打扰了怎么办?”
他两眼都充斥着厌恶和不耐,当他恨顾文君的时候,整个人是火热的,可当他恨起徐秀容的时候,只有冰冷无情。
“说,你是不是后悔没有嫁给顾文君,而是嫁给了我!现在又想要勾搭别的男人了,是不是?”
“不是的,夫君!我没有!”
但是顾瑾根本不听徐秀容的那些辩解,他不仅不愿意看徐秀容,甚至连个巴掌都不愿意扇过去,只怕脏了自己的手,避之不及。
顾瑾一指屋外,冷喝:“滚!没有我的吩咐,你不要主动来找我,我嫌你恶心!”
女子的凄惨哭泣越行越远,顾瑾无动于衷。乡试在即,他甚至都不在意自己的学业了。如今唯一能牵动顾瑾心神的,也只有一个顾文君!
徐秀容一被赶走,顾瑾就迫不及待地逼问:“陈明,你有没有拿到什么证据?”
他果然只在乎顾文君。
陈明心里盘算许久,他见顾瑾如此执着,知道必定能换取一个极大的好处,反复综合利弊,许久过后还是无奈地点了头。
陈家倒了,陈明必须依托一个帮手。顾瑾现在是他最好的选择。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陈明说:“李阿婆为顾文君接生的时候,剪下过一条婴孩脐带,她一直没丢。顾文君的娘为了收买她,不仅花了钱,还送出去一把簪子,是贴身的旧物。”
“我可以把东西交给你,顾瑾,但是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帮我报复顾文君,还要帮我陈家东山再起!”
顾瑾先是默不作声地盯着陈明看。
听完后,他的身子开始微微颤抖起来,随之扩大颤动的幅度,紧接着就痉挛似的剧烈起伏,从憎恨的最深处爆发出放肆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顾文君,你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