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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蓬送到兰台令府上了?”
卫泽绞着翡翠串缀流苏扇坠,“送去了,阮伯生亲自送的。”
周瑛华点了点头,手指抚过红酸枝扇柄,团扇上的花枝层次鲜明,像要从金丝绣面中伸出一簇新鲜嫩芽,“陛下有没有想过在京中开设学馆?”
“学馆?”卫泽的眼神跟着周瑛华的手指转了个圈,漫不经心道:“建学馆做什么?”
“京中有很多像兰台令那样,从北齐国或是南吴国来西宁谋生的文人异士。”周瑛华娓娓道来,“他们在各自的家乡不容于世,只能抛家舍业逃到西宁国来,因为身份限制,不能入朝为官,没有本地人士担保,也不能开馆授徒,只能给京中世家们担任门客帮闲,生活很是困苦落魄。陛下若是能在京中开设学馆,不拘出身,不问国别,只要是有识之士,都能入馆研习,必定应者如云。”
卫泽自己不爱诗书文章,对学馆之事兴趣寥寥,而且,“开设学馆要花很多钱,需要从国库拨银,大臣们不会同意的。”
“不需要他们同意。”周瑛华莞尔,“这笔花费我替陛下出了就是。”
“哪能用你的私房钱。”卫泽翻身坐起来,和周瑛华面对着面,伸手攥住她的手,轻轻□□她粉嫩的指尖,“绝对不能动用你的嫁妆。”
“不是我的嫁妆,钱都是朝臣们送的。”周瑛华挣开卫泽的手,搁下团扇,走下榻,翻出书案上的账本,递到卫泽跟前,“这上面一笔笔记得清清楚楚,不过数月间,已经攒了万两白银,用来支付开设学馆的初步费用,绰绰有余。”
卫泽面露讶异,接过账本,扫了一眼,讶异顿时被恼怒取代。
他一目十行,快速翻完整本账册,冷笑一声:“之前南方闹水患,朝廷摊派赈灾,他们还朝我哭穷,说府库里一个子都掏不出来,原来一个个都中饱私囊,把钱用在这种勾当上了!”
默默生了一阵子闷气,他把账册掷到书案上,“开,学馆一定要开,不仅要开,还要建一所最阔气最华丽的学馆,就建在京师最繁华的街道上!所有学生的衣食住行、日常花用,全部都由学馆供应!”
周瑛华扑哧一笑,“陛下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一万两白银,听起来很多,其实也只能勉强够建起一所像样的宅院。等学馆建起来,延请名师,购置书籍,安顿学生……每一样都需要千金之数,一万两白银可不够花呢!”
卫泽把目光重新放回到账册上:“那怎么办?继续敲诈名单上的那些重臣?”
周瑛华摇摇头,“不是长久之计。”
卫泽有些气馁:“听阮伯生说,我的私库里有不少值钱的宝贝,我让他偷偷拿点出来,送出宫去卖了换钱?”
听起来像是小儿之语,但他说得格外认真,眼神炯炯,心里已经开始谋划怎么监守自盗了。
“陛下放心,咱们很快就会得到一笔巨大的财富。”周瑛华曼声道,“只要陛下耐心等待。”
“哪来的钱?”卫泽左看看,右看看,一脸狐疑,“不是你的嫁妆吧?”
周瑛华嘴角隐隐含笑,“我的嫁妆好好待在私库里呢!”
卫泽松了口气:“那就好。”
“这几天,我要借陆白一用。”周瑛华缓缓道:“有一件要紧事,需要由他亲自去办,等他回来时,陛下就不必为银子发愁了。”
“陆白?”卫泽挑眉,有点哭笑不得,“他能派上什么用场?”
“到时候陛下就知道了。”
卫泽翻身下榻,光脚踩着黑漆枹木屐,走到周瑛华身后,烛光在他身前罩下一道长长的暗影:“好,我不多问,反正我的人都随你指派。”
“陛下不要以为开设学馆只是和大臣们赌气那么简单。”
周瑛华顿了一顿,本想趁机劝卫泽早日复朝,但看到他额上隐有汗意,心中忽然一阵柔软,低头从袖中抽出一张绣桃花山雀图的粉蓝绸帕子,轻轻拂去他额角的汗珠,柔声道,“朝中的新贵阳奉阴违,老派世家不服管束,联合起来架空陛下。陛下无计可施,只能在暗中挑拨他们,但终究还是撼动不了世家的联合之势。而城中那些异国人,在西宁国里外不讨好,谁都看不起他们。陛下这时候开设学馆,广招天下异士,那些异国人无路可走之下,必定会一心一意为陛下效忠,成为陛下最得用的马前卒。朝堂的平静一旦打破,世家们休想继续安安稳稳把持朝堂。”
周瑛华说得郑重,然而卫泽默默听了半晌,神情不见异动,只是扬眉一笑,捉住她白皙柔嫩的双手,狭长凤眼中的笑意愈来愈浓,语气缱绻温柔:“阿素,你对我真好。”
天气热,他在簟席上磨了半天,衣袍松垮,衣带马马虎虎系了个松松的散扣,胸口大喇喇敞着,颈边滑下一滴汗珠,从赤色肌肤上徐徐滚落。
周瑛华心中警觉,移开目光,无意间瞥到衣下一片丰泽,脸颊微微一热,想收回手。
卫泽看她似乎有退缩之意,轻轻一笑,手上稍稍用力。
周瑛华猝不及防,落进卫泽的怀抱之中。
他不爱熏香,身上没有浓重的龙涎香气,只有极淡极薄的淡淡果香,香甜而纯澈。陌生而又熟悉的气息拂在她耳边颈旁,脑中的盘算谋划霎时成了一片茫然的空白,手足发软,力气似乎全被抽去,只能倚在他怀里,才能将将站稳。
卫泽的声音仿佛响在天际,既渺远,又清晰,“阿素,你在怕什么?”
周瑛华蓦然一怔,双手不知不觉间攀上卫泽的腰。
卫泽神色震动,眼瞳中绽放出摄人的光亮,一如阳光刺破黑暗,从云间迸射而出。他拉住周瑛华的双手,紧紧扣住,抱得愈紧,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他的吻细碎而缠绵,渐次落在她的眉角发梢。
鬓角一阵滚烫的湿意,烫得周瑛华几乎颤抖。从发丝到耳根,都像浸在煮沸的开水中,心底却幽幽腾起一股凉意,一半滚烫,一半冰凉。
红烛静静燃烧,烛泪顺着鎏金莲花瓣银质烛台,凝成一颗颗晶莹饱满的红露。纱帘如水般荡开道道波纹,如烟似雾,一如周瑛华翻涌纷乱的思绪。
静谧中,想起一声突兀的叩响,门外一阵窸窸窣窣说话的声音,继而一声咳嗽,内监尖利的嗓音透过重重纱帐,传入房中,打破一室旖旎:“皇上,翰林侍讲袁大人求见。”
周瑛华恍然回神,脸颊像染了烛光,醉意一层一层浮上来,轻扭纤腰,挣开卫泽的怀抱。
卫泽脸色顿时黑沉如水,声音里满是不耐烦,几乎是咬牙切齿道:“都什么时候了,朕不见!”
从未听他语气如此冷冽,门外的内监吓了一跳,忙不迭告退。
周瑛华侧着头,不想去看卫泽隐隐带笑的眼神,轻抚发鬓,极力克制自己微微发颤的语调:“陛下,我正想和你商量呢,开设学馆之事,就交由袁侍讲去办。”
说起正事,卫泽不敢再动手动脚,眼光流连在双唇刚刚停留的脸颊旁,似是意犹未尽,“袁茂病怏怏的,几本书就能压垮他。开设学馆的事交给他去办,合适吗?”
“开设学馆的事自有别人操心,又不用袁侍讲亲自督办。他才名远播,名声响亮,只需要打出他的旗号,就能招揽大批人才。”周瑛华顿了一顿,脸上的热意渐渐褪去,“陛下只需对外说学馆是由袁茂主办,届时再邀几个鸿儒定期去学馆开讲,在京师流浪的异国文人肯定会争相应选。”
卫泽想了想,点头答应下来:“好,开设学馆,招纳异国人士,大臣们肯定会有很多非议,让袁茂出面,正好可以转移他们的注意。”
周瑛华眼波流转,刻意带了几分笑:“我明天想见一见袁侍讲,和他商量一下开设学馆的具体事宜。”
卫泽眉头一皱:“你见他做什么?我拟一道旨意就好了。”
“有些事不方便让外人知道。”周瑛华神色淡淡,“必须亲口和袁侍讲说明白。”
卫泽垂眸想了片刻,不情不愿地点点头:“只见一次就够了,记得要多隔几道帘子,不能让袁茂进里间,他那人毛病多,别把病气过到你身上!”
周瑛华莞尔失笑,方才的尴尬和不适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都听你的。”
翌日早起,卫泽还想装糊涂,周瑛华连催了三遍,他才像是恍然大悟似的,叫来阮伯生,吩咐道:“去传翰林侍讲,皇后有要事交待他去办。”
阮伯生领命而去,不到片刻便有人回来传话。
卫泽坐在次间吃饭,银匙在一碗莲子羹中轻轻搅动:“来得这么快,还没到上朝的时辰,袁茂已经进宫来了?”
宫人在门外叩首,恭敬道:“回皇上、娘娘,太后和太妃着人在外等候,请娘娘务必去曲台殿一叙。”
“不见。”
周瑛华挟了一枚笋肉馅儿的芙蓉饺子,放在卫泽的粥碗里,慢条斯理道,“本宫谁都不见。”
刚刚入宫的时候,刘皇后和孟贵妃一直对她避而不见,现在,她们成了刘太后和孟太妃,也该轮到她们尝尝闭门羹的滋味了。
宫人答应一声,但却一脸期期艾艾,不肯就走。
卫泽眼皮微抬,声音里带了几分寒意:“皇后说不见就不见,还不滚?”
宫人唯唯诺诺,连忙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