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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瑜大约是没想到自己会在最后关头被人所救,一张小脸吓得无比发白,就连眼睛也干脆闭得紧紧的。待随即睁眼发现此刻救她的人是陶沝时,她整个人仍处于呆愣状态:“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陶沝忍痛冲她粲然一笑,正要开口,小丫鬟甘蓝这会子已跑上前来,她原本应该是想来道谢的,却没想到会看到一张出人意料的脸,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起了之前不好的传言,她脸上的神色先是一怔,而后便立刻生出几分警惕来。
“福晋,您怎么……会在这里?”
甘蓝这话问得很含蓄,但陶沝还是听出了她的潜台词——她多半是在怀疑自己这一刻突然出现的原因,是对瑾瑜心怀不轨。
既然对方心存疑虑,陶沝明白这种时候就算她再怎么解释也未必能取得甘蓝的信任,当下便随口给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大众理由:“我不过是瞧着今日天气尚佳,在此处随意逛逛而已,却不想会撞见你们——”
她说着,把适才紧紧抱在怀里的瑾瑜放到一边,而她自己则扶着芷毓慢慢站起身,任由后者帮她拍着身上的土。
小家伙瑾瑜似乎并没有甘蓝那样的心思,见此情形倒也渐渐回过神来,脸带歉意地仰头看着陶沝:“姐姐,你没事吧?有没有摔疼?”
陶沝微笑着冲她摇摇头,自信满满地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像姐姐这般皮糙肉厚的主,怎么可能会因为这轻轻一摔而感觉到疼嘛!”
“扑哧——”
这种自我贬低的解嘲方式显然大大缓和了此刻现场尴尬的气氛,外加陶沝说这话时的表情语气颇为生动,原本还对陶沝颇有意见的甘蓝率先撑不住笑出了声,就连身旁的小丫鬟芷毓也忍不住低头拼命耸肩。
不过瑾瑜却是没有笑,反而还一脸崇拜地看着陶沝,语出羡慕:“姐姐你好厉害!连摔跤都不怕疼!”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急急补充一句,“上回瑾瑜不小心在地上摔了一跤,擦破了胳膊上的皮,差点痛死了……”
陶沝万万没想到这小家伙竟会因为一句玩笑而对自己心生崇拜,一时间颇有些好笑,正想出声接话,却无意间发现自己的脚边不知何时落着一个用五色丝线缠成的香囊。她弯腰轻轻捡起,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确定确不是自己的随身饰物后,这才开口问瑾瑜:“这是你的吗?”
“嗯!”瑾瑜看了她手里的香囊一眼,肯定地点了点头。
见状,陶沝又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手里的香囊,随口问道:“这个是香囊吗?绣得可真好看!”
“嗯,不仅绣得好看,里面的味道也很好闻呢!”见她语带称赞,瑾瑜心里显然也得意非常。“姐姐你可以闻闻看!”
陶沝一脸宠溺地冲她笑笑,却并没有听后者的话去闻这枚香囊的味道,而是俯身,直接将香囊递到了瑾瑜手里,嘴里则不经意地补问了一句:“这么漂亮的香囊,是谁给你绣的?你娘么?”
“不!”瑾瑜立刻摇头否定,诚实地道明了香囊的来由。“这是我前日里在园子里的路上捡到的!”她一边说,一边踮起脚,拿着香囊使劲往陶沝脸上凑:“姐姐你刚才都没有闻里面的味道,你闻闻这个味道吧,额娘也说很好闻呢……”
陶沝见状愣了愣,因为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坚持要她闻这个香囊的味道。她自然明白瑾瑜这样做的目的不过是出于一片好意,想将自己喜欢的东西与她分享,所以,陶沝并没做任何反抗,只保持着刚才俯身的动作,任凭对方将那枚香囊放到自己鼻尖——
的确是很好闻的味道,不仅混合了百合花和海棠的淡雅香气,隐隐的,还有一股微微清凉的独特气味。
陶沝心中蓦地一寒。
如果她没记错,猫薄荷也是类似的清凉味道。虽然对人体无害,但据说50%的猫咪都对这种味道非常感兴趣,而且闻到后会特别喜欢抓咬。从本质上来说,猫薄荷其实只是一种会引起猫咪幻觉的植物,从而导致猫咪发生暂时性的行为变化。
思及此,陶沝不假思索地一把握紧了还攥在瑾瑜手里的这枚香囊:“这个香囊你一直挂在身上吗?”
她问话的语气显然跟方才的温柔保证有着本质的区别,甚至称的上是狠厉,瑾瑜和芷毓两人听罢都不自觉地一愣,而甘蓝的眼神又开始变得错综复杂起来。
陶沝也不打算为自己的行为解释,反而继续死死盯着小家伙瑾瑜,语气也有意加重了一分:“说啊!是不是一直挂在你身上?”
瑾瑜被她前后反差过大的表现吓了一大跳,但终究还是嗫喏着朝陶沝点了点头:“没错,从那天捡到之后我就一直带着它了!”
陶沝狠狠皱眉,嘴上也继续不饶人地咄咄追问:“那日你额娘生产的时候,你身上也挂着这个香囊吗?”
瑾瑜这次歪头仔细想了想,小心翼翼地答腔:“嗯,这枚香囊就是娘亲生产前一天捡到的……”
这个香囊可能有问题!陶沝的直觉这样告诉自己。
猫薄荷的作用通常是很短暂的,只有5到15分钟不等,而且既不会令猫咪上瘾,也不会有太大副作用。常用来制作猫咪玩具或吸引猫咪饮食等等。瑶烟曾说过白猫雪儿那日里是突然发了疯的,而且攻击对象是瑾瑜而并非完颜氏,所以,很有可能雪儿当时发疯的真正原因,就是因为这枚香囊。
如果这枚香囊里真有所谓的猫薄荷,那就表明完颜氏这次难产并非意外,而是有心人刻意为之……
“福晋,您……这是怎么了?”
正思索间,小丫鬟芷毓的声音突然从耳畔传来,这让陶沝心中略微有些不满——这丫头做什么要突然打断她,难道就没发现她正在认真想事情吗?
她原想狠狠瞪对方一眼,却在触到对方的目光时愕然一愣,随即又循着对方的目光移回自己手上,这才发现自己这会子竟然正狠狠地捏着瑾瑜的手——
当然,她真正想捏的或许只是那枚香囊,可惜香囊却在瑾瑜的手里,而瑾瑜似乎也不明白陶沝这会子为何要对她下狠心,正死死咬唇忍着,脸上亦是一片惨白。
陶沝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赶紧松了手,语无伦次地冲小家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方才只是因为想得太入神了,所以才……”
瑾瑜没有立即答话,只仰头略带哀怨地望着她,半晌,轻轻撅起嘴:“姐姐是不是也很喜欢这枚香囊?所以在想着如何开口问瑾瑜要?”
陶沝闻言愣了愣,没想到对方会得出这样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结论,不过这的确是给她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因此,她立即顺着对方的台阶下:“嗯,瑾瑜猜得没错!我的确是好喜欢这枚香囊啊,瑾瑜能不能跟我交换?”她一面说着,一面从怀里掏出一个可爱的绣有泰迪熊图案的紫色荷包,在对方面前轻轻晃了晃,“我用这个跟你换,好不好?”
瑾瑜眼前腾地一亮,正要伸手去接,但伸到半途又低头看了看一直窝在手里的香囊,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
取舍难分。
陶沝倒也不催她,而是从怀里另掏出一个荷包,继续循循善诱道:“再加一个流氓兔图案的,如何?”
看得出,瑾瑜这次明显动摇了,毕竟,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两个绣有新奇玩偶图样的荷包总比一个式样习以为常的香囊好许多。
正当她准备点头之际,一个熟悉的男声突然自后方意外响起——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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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沝没想到九九会在这里出现,瑾瑜似乎也没想到。所以两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一齐回过了头,各自愣愣地望向来人,半天不曾开口。反倒是小丫鬟甘蓝率先反应过来,抢在最前头回话道:“回九爷,是福晋想拿自己的荷包换小格格的香囊……”
陶沝闻言本能地一皱眉,下意识地将瑾瑜手里的香囊给迅速收到了自个儿的袖子里,然后将刚才那两只荷包塞到了瑾瑜手里。瑾瑜见状略微滞了滞,虽然想不明白陶沝为何要这样偷偷摸摸地把荷包给她,但终究还是抓紧了对方塞在自己手心里的那两只荷包。
好在九九对此并没有特别上心,可能在他看来,这只是一件无聊的小事。他信步走上前来,探究的目光在陶沝和瑾瑜身上快速扫了一圈,眉心不自觉地一蹙,道:“怎么会弄成这样?”
他问得言简意赅,并没有明确指谁或要谁回答的意思,所以陶沝一时间实在不确定他问的是瑾瑜还是自己。她偷偷看了一眼瑾瑜又低头打量自己,发现两人身上的衣物均有些凌乱,尤其是她,下摆还拖着一层脏土,是刚才抱着瑾瑜倒在地上所致。
正沉默之际,一旁的小丫鬟甘蓝又趁机抢先接茬道:“刚才小格格摔倒了,是福晋……”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故意,她还没有把话说完就已停住了,而且这个停顿的位置也着实巧妙,想要表达的意思亦是十分模凌两可,并不说清楚陶沝究竟是推人还是救人。
如此一来,九九看向陶沝的眼神也明显有些深了。
陶沝反射似地低下头,有意避开对方的眼神,却殊不知自己这样的表现看在对方的眼里,更成了心虚的代名词。
不过怀疑归怀疑,九九终究还是没有当着众人的面给她任何难堪,只扬了扬眉,将矛头转向瑾瑜:“你额娘还在养病,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瑾瑜被点名问话,当即咬着嘴唇欲言又止,中途还不忘瞄一眼身后的甘蓝求援。甘蓝意会,又恭恭敬敬地站出来替自家小主子答话:“回九爷,小格格只是想来园子里采些好看的花回去哄福晋开心……”
“是这样吗?”虽然语气夹杂着不少疑惑,但九九这会子的态度却有了明显改善,就连看向瑾瑜的眼神也软了许多。“你有这份心就好,至于花便别采了,阿玛到时候会选几盆你额娘最喜欢的花送到她房里去的,你额娘现在正在养身子,你还是在房里多陪陪她比较好……”
或许是见自家阿玛没有太多责怪的意思,瑾瑜松了一口气,仰头扯住九九的衣角,“阿玛,那我们现在去看看额娘和小妹妹好不好?”
九九先是一愣,旋即在自家女儿期待的目光中败下阵来,轻轻点了点头。
瑾瑜见状笑得极是开心,正要拉着九九转身离开,忽然又想起陶沝还在旁边,当下又转头看向陶沝,同样盛情邀约:
“姐姐也跟我们一起去看额娘吧?”她此刻的脸上挂着满满的、灿烂如阳的笑容,实在是让人不忍心说出拒绝之话。“额娘生的小妹妹长得可好看啦!”
尽管明知道对方不是故意为难自己,可陶沝脸上还是不由自主地生出尴尬之色。她敢赌那位完颜氏这会儿绝对不想见到她这个“蛇蝎毒妇”的面,那她又何必跑去给人添堵?
正要找借口推辞,却见九九的视线突然朝她这边瞟来,神色间满溢着一种“你敢拒绝看看?”的意思,陶沝当即很没骨气地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三人一路往完颜氏所在的院子走去。
九九和瑾瑜走在前头,而陶沝则磨磨蹭蹭地跟在两人身后不远,心中不断思索着各种可以成功开溜的借口。
才走到完颜氏院子的大门处,三人便迎面碰上了正从里面出来的季太医。
陶沝顿时眼前一亮,她刚才还拼命想着要怎么找人去查查那枚香囊里的成分,而现今不就有一名现成的专家摆在眼前么?
季太医今次是来替完颜氏看诊的,据他所说,完颜氏如今的身子已无明显大碍,只要悉心调养,便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九九听到这话似乎非常高兴,正要命人送季太医出府,却在中途被陶沝打断了,陶沝借口为让下人日后更好照顾完颜氏的饮食起居,一定要向太医具体了解一番完颜氏现在的身体情况,所以执意拉着太医到偏厅就座。九九大概认为她这样做是因为心中有愧想要以此弥补,并没有出言反对。
季太医跟着陶沝到偏厅坐下,却见对方只字不提完颜氏的病情,反而还从怀里拿出了一枚精致的香囊,正觉诧异,就听陶沝语气谦和地询问道:“季太医想必极懂药理,可否帮我闻闻这枚香囊里面都有些什么成分?”
季太医闻言一愣,显然没想到对方找他来竟是为了这样一个目的,正错愕之际,就听陶沝接茬解释道:“不瞒太医,董鄂是觉得这个香囊的味道甚是好闻,所以想照着做一个送……给九爷,只可惜尝试许久却仍调不出与之同样的香味,董鄂一时心急,刚才只是不想让九爷提前知晓董鄂要送他香囊,所以才借问完颜妹妹病情的理由来请教太医,还请太医千万不要责怪董鄂别有用意才是……”
她这话说的有理有据,季太医自是没了原有的疑心,当下接过那枚香囊仔细嗅了嗅,继而慢条斯理道:“回九福晋,这枚香囊里至少有半数百合、海棠,少许茉莉、薄荷,还有极少量的荆芥草香……微臣心想,福晋之所以调配不成功的主要原因恐怕是缺了这味荆芥草……”
果然是有一味荆芥草!
此语一出,陶沝原本黯淡的表情也瞬间变得格外生动,就连边上的人也感觉到了她此刻明显的情绪波动——
“原来如此,董鄂的确是少放了这味荆芥草……如此,真是太感谢了!”她忙不迭地冲季太医道谢,还吩咐芷毓给了一百两赏钱,并特意交代季太医不要在九九面前说漏嘴。
季太医自然以为这只是夫妻之间的小情趣,倒也没有特别当真,遂老老实实地应了。
小丫鬟芷毓虽然不明白自家福晋为何会因对方的一句话而产生如此巨大的反差变化,但还是照着陶沝的话做了。待太医离开,她忍不住出声探问:“福晋,这位太医不过就是帮您分辨出了这香囊中的气味,至于要给这么多赏钱吗?”
“俗语说的好,钱要用在刀刃上,我这样做自是有道理的!”陶沝自然看出对方是在心疼那一百两银子,忍不住摇摇头:“你不懂,那位太医这次可是帮了大忙——”顿了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附在对方耳边压低声音补充一句,“对了,你去偷偷打听一下,最近府里有何人去库房里取过或特别吩咐下人去外面采买过这味草药……还有,动静小一点,千万别让人发现是你刻意问的,免得打草惊蛇……”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