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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连忙出门去看,让两个妹妹留在房间里。
两人都被吵醒了, 哪里还睡得着, 也紧跟着出去看看什么情况?
只见是凡婶过来, 跟他们说,老屋那边, 张金花死了!
沈子春身后的两个妹妹听到这话, 都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眼底里多少有些惊讶。
凡婶来敲门只以为沈贤国夫妻在家,所以才来通知一声, 毕竟这也不算小事,不管怎么样, 也要通知一声比较好。
不过她没有想到, 李丽敏娘家出了事, 这夫妻俩都不在家, 因为两人走的急, 也没谁都通知一声,所以凡婶也不知道他们早上就走了。
凡婶见只有三姐妹在家, 觉得这事小孩子也没必要去操心, 摆手道:“既然你们爸妈都不在家, 就好好睡觉吧,反正也就是帮忙弄点事,村里人多着呢。”
凡婶说完, 又去别人家里敲门通知, 他们家和沈栋材那老房子近, 所以知道消息之后,就帮忙通知了其他人。
村里有人去世了,都会家家户户通知一声,然后有个人出来帮忙,至于小孩子,除非是没满十六岁的孩子,会需要他们举簇。
凡婶离开了,三姐妹并没有再睡下去,因为睡不着。
虽然说他们都很讨厌张金花,但是不得不承认,突然听说一个人就这么死了,三人都有些恍惚。
沈子夏在想,人的命就是那么脆弱,上一秒还是活着的,下一秒就什么都没有了,人世间的一切,都和你没有关系了,你从此不再属于这个世界,关于你的衣物,你生前使用过的东西,都要烧毁,最后,这个世界上唯一剩下的,就是认识你,记着你的人,等到过了几十年之后,等到记着你的人都死了,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你的痕迹,是彻彻底底的没有了。
有时候自己想想,有些想不明白,那些人啊,为什么争这争那,争抢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哪一天离开这个世界去了另一个世界,不管你怎么争抢的东西,最后也都不属于你的,所以,究竟有什么好争的呢?
姐妹三个似乎都在想这个问题,毕竟他们从懂事到现在,村子里头去世的人本就不多,就算有去世的,基本都是寿终正寝的老人,像张金花这种算是半路的,不算寿终正寝。
而且怎么说姐妹三人和张金花也曾经在一个屋檐下住了那么多年,可以说比村子里头的人都熟悉张金花。
现在人突然就说死了,大家心思多少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最后是沈子春站了起身,说道:“睡吧,那头不需要咱们过去,我们睡觉好了。”
“嗯。”“嗯。”
两妹妹应着,但是真躺在床上,却还是怎么也睡不着。
沈子秋翻着身,小声的试探着,“大姐,二姐,你们睡了吗?”
两人同时开口,“没。”
沈子秋“哦”了声,随后又翻身,看着姐姐的后背,问道:“你们是不是也因为后奶去世的事情睡不着啊?”
沈子春闷闷的答了声,“嗯。”
沈子夏也答:“我也是。”
“我也是。”沈子秋说着,顿了顿,又问道:“你们说,这人怎么那么脆弱的呢?说死了就死了。”
可不就是吗?
可两个姐姐却找不到词语回答妹妹的话。
三人躺床上好久,等到天微微泛白,才有了睡意。
老屋那边随着张金花的死去,两家人除了愕然之外,反应过来,却有种放松的感觉,就好像吊在脖子上的那根绳子瞬间断了,顿时松开可以喘口气。
沈栋材看着被抬在地上的老伴,已经瘦的没个人形了,两颊的肉已经凹陷下去,眼窝子也凹下去,就像一具骷髅一样,完全没了生气。
身体的温度也逐渐凉了,真的就走了。
听说人死的那一刻,是要放在地上的,这样魂魄才能安详安息,所以他们在张金花快要不行的时候,就已经拿了席子守在跟前,等着最后的气咽下去。
刚开始大家知道张金花快要不行的时候,并没有太多感觉,将人从床上放在地上,等着最后的咽气。
就连人去了的那一瞬间,大家知道了这个结果,也只是怔愣了一下,然后就接受了这个结果。
可等到过了几分钟反应过来的时候,沈贤文沈贤武兄弟知道这个人从此就将和他们分离开,将不再出现在他们的世界的时候,突然哭了起来。
两个大男人嗷嗷的哭着,听着就觉得是很伤心的。
张文兰和刘晓梅两个儿媳妇照顾了张金花那么多年,这会只有松口气的感觉,并不会有太多的伤心。
特别是张文兰,向来和婆婆关系不大好,这会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终于不用再伺候了,这些年伺候婆婆也伺候够了。
他们这村子的女人,向来都是需要伺候公婆的,相反,男人要轻松许多。
张文兰并不觉得自己这种想法有什么错的,换一个女人来伺候一个瘫痪多年的婆婆,谁都会受不了的。
可丈夫和小叔子都哭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感染的,张文兰看着看着,也哭了起来。
“妈,你怎么那么快就去了啊?妈,你都还没抱上曾孙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
张文兰一哭,刘晓梅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也哭嚎起来,“妈,你怎么走了啊,家龙还那么小,你还那么年轻啊,怎么说走就走了的?妈,你去了那边可要保佑我啊,我命苦啊,你要保佑我,保佑贤武,保佑家龙啊……”
妯娌两人的哭嚎声此起彼伏,谁也不输给谁,一下子一个屋子都像感染了悲伤一样,瞬间蔓延出去。
也正是因为这动静,隔壁屋子的人才发现这边的动静,然后家家户户去敲门通知一声,有人留下来帮忙,弄蚊帐的弄蚊帐,拿枕头的拿枕头。
等凡婶通知回来,这屋子的声音嚎的更响亮了。
不过下一秒,媳妇张文兰开口询问着丈夫,“妈现在是不是要送去祠堂了?祠堂那边弄的怎么样了?”
有人正好跑回来说,已经都架好了,可以把人抬去祠堂。
张金花上了寿,是能进祠堂的,两个儿子加上沈栋材,三人将人用草席裹了起来,有人点灯照着路往祠堂的方向而去。
等到了早上,三姐妹起来的时候,已经听说了张金花送到祠堂了,沈家旺得到消息赶了回来,加上沈家龙沈家玲三人在祠堂烧纸钱。
听说烧纸钱是不能断的,否则人的魂魄就会迷失了前来的方向,需要一直烧到下葬的那时候才能停止。
沈子夏三姐妹站在不远处,看着祠堂那边冒起来的烟,到处弥漫着纸钱和香烛的味道,弥漫着整个大鹰村。
沈子夏想了想,问着大姐和妹妹,“不管怎么样,家强哥都是她的孙子,咱们要不要打电话给家强哥,让他送一程?”
两姐妹都点头,认为应该通知一声。
说着,沈子夏专门走路出去打电话,告知沈家强家里的事情。
三个小时后,沈家强就赶回来了,自行车后还载着两个花圈回来。
大鹰村有种说法,就是送的花圈越多越好,越显得死者身份地位高,有面子。
不管怎么样,人已经去了,前尘往事都随人死而散去,沈家强不喜欢这个奶奶,但是该有的礼数还是尽到。
说起来,虽然沈家强和爹妈两人都断绝关系了,没了关系,但是爷爷奶奶毕竟还是爷爷奶奶,再怎么不好,对他这个孙子还是有一点好的,所以沈家强赚钱之后,也给两个老人买过补品吃的之类,钱也给,但是给的不多。
他孝敬两个老人,但是并不代表,他会盲目的给钱。
所以,在对两个老人上,他并不觉得自己做孙子有亏他们的地方。
现在,大家看着家强带着那么大的花圈回来,都直言这花圈可不便宜,家强这孩子买那么大的花圈,可见也是有心了。
他把花圈放在祠堂门口,然后走进去,先是给祠堂里头摆放着的张金花对着上了三炷香,之后又留在边上帮忙烧纸钱。
他并没有说话,神情肃穆。
倒是刘晓梅见他回来,上前询问着事情,可结果沈家强并没有多回答什么?
烧了一会,又轮给了沈家玲烧,他走了出去,刚好看到自家爷爷站在墙角抽烟,脸色很差,比上一次沈家强回来看的时候要差很多。
沈家强上前,喊了声爷爷,沈栋材这才回头看他,“家强,你回来了。”
“嗯。”
“门口那两个花圈是你买的?”
“嗯。”
“好孩子,你是好孩子。”沈栋材从嘴角勉强的扯出笑容。
爷孙俩没说什么话,并排站着沉默了好一会,直到沈家强拿了凳子给沈栋材坐下,对方才开始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沈栋材说的都是张金花的事,说她性子不好,说她就爱斗来斗去,贪小便宜,唆使他不要分家,说她偷偷藏了私房钱,对大的两个儿子不好,什么都留给小的,就连大的生的孩子都对他们不好。
沈栋材说张金花人不好,自己也不是好人,两个都不是好人,然后又说身旁的孙子家强是好孩子,说自己这些年错的厉害,说代替老伴跟孙子说对不起,代替老伴跟两个大的儿子说对不起。
沈家强没说话,老一辈什么个想法,对的错的,他做后辈的,也没那能耐去说什么,但是他并不觉得他们做的是对的,所以也不打算开口安慰。
孩子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沈栋材说着说着,自己也笑了。
沈贤业夫妻早上十点多就到家了,听说了这事,沈贤业去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但是并不是以继子的身份前去。
虽然张金花是走了,但是并不代表这样的人值得他再去以家人的身份看待,最多就是同村人一样对待。
沈贤国夫妻是下午才回到家,还没进屋,三个孩子已经把事情跟他们说了。
沈贤国说道:“刚才远远看祠堂站了不少人,我就想着会不会因为这事。”
沈子夏又问:“外婆怎么样了?”
李丽敏说,李母是因为村子这两天下了点雨,地上有点湿滑,人没站稳,不小心滑倒,伤了骨头。
三姐妹听的一阵后怕,特别是村子突然有人去世,这种恐惧就像会放大一样。
沈子夏忙问,“那外婆没事吧?”
“幸好她旁边抓了点东西,摔的没那么严重,你小舅妈又发现的早,送去医院,医生说休息好就行了。”
三姐妹松了一口气,嘴里嘀咕着快让外婆好起来,又商量着等村子里头的事情完了之后,姐妹几个一同去看看外婆才行。
看着几个孩子脸上的担忧,李丽敏知道,几个孩子估计是因为村里的事情吓到了。
她宽慰了几句,又让沈贤国跟去祠堂看看。
“不管怎么样,咱们还在这村里。”
沈贤国点点头,去了祠堂。
母女几个留在家里,沈子夏还专门问了他们还需要去祠堂那边吗?这回李丽敏倒是硬气了些,“不去了,你爸去帮忙就够了,咱们家既然说断了关系,那就是真的断了,他们就跟你凡婶他们一样,都是村里邻居,没别的了。”
按照夫妻俩这思维,已经算好的了,有些人如果遇到这种事情,这辈子都是老死不相往来,但是他们毕竟有子女,有时候心容易软一些,权当给孩子积福,没有做的太绝。
大鹰村并没有停灵三天的说法,一般为了让在世的后人能轻松点,都是在祠堂停灵一天,第二天早上一大早就送上山,而当天,家人娘家人以及帮忙的人,都没得睡觉。
祠堂距离家里算远的了,但是还是能听到打斋的声音传来,姐妹几个包括母亲李丽敏在内四人,到了很晚才睡着。
第二天一大早,张金花就被送上山去了。
等沈贤国回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李丽敏一早准备了柚子叶沾水甩了他全身,然后又给早早准备好的旺草水洗澡去除晦气。
夫妻俩配合的默契,李丽敏也没问太多什么。
沈家强忙完这些事情,才回到他们家里,临走的时候,他给沈栋材一叠钱,让他买吃的喝的,别短了自己,之后毫不犹豫的离开,身后刘晓梅想喊住人,却越喊越走。
“这孩子真的那么没良心!”看着背影,刘晓梅哭着抹泪,“都过去那么久了,居然还不肯原谅我这个当妈的,他是想怎么样,要我死他跟前才行吗?”
沈贤武喝道:“行了,赶紧回去洗澡睡觉,都累了一天了。”
刘晓梅却不甘心,特别是看着婆婆去世到上山,越发的感叹生命无常,而儿子到现在还不肯原谅自己。
沈贤武何尝不是这么想的,但是当初家强有多决绝,他又不是不知道,盼望过家强和他们和好,又变成一家人,但是每次看着家强对着他的时候冷着一张脸,他就知道这事没希望。
他也不再抱希望了,所以并不会像刘晓梅那样又哭又闹。
沈家强到家之后,李丽敏用同样的办法去除身上的晦气,又让洗澡出来的沈贤国给他装上水,嘱咐着,“赶紧洗个澡,然后休息一下,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
沈家强点点头,说了声,“谢谢大伯母。”
只有在这个家里,沈家强才能感觉到丝毫的温度,才能感觉到自己是被关心的人,而在那个家里,就算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在他们眼里,也只有钱钱钱。
对他好,和他微笑,不过是为了一个钱。
换了以前还是傻乎乎的他,或许会以为,这是他们的转变,可是在外面见的人多了,渐渐的,他也知道,什么样的人的眼神和举动,才是真正的关心。有时候骂你的人未必是不关心你,整天把关心挂在嘴边的人,未必是关心你的人,一切,还得靠那双眼睛。
沈家强在家里待了一晚上,第二天吃了早饭就去鹏城了。
夫妻俩都舍不得他那么快走,说什么也得住两天才行,可沈家强还是拒绝了,说有时间就会回来。
倒不是他不喜欢待在家里,一个原因是鹏城现在正在忙碌的时候,二个原因是老屋那边的人估计知道他在家,会过来骚扰,所以还是去忙比较好。
走的时候,沈家强让姐妹三个临去京市的时候,顺便去鹏城找他,然后从鹏城坐火车去京市就好。
姐妹三人应了下来,目送着沈家强离开。
第二天,韩霖铮就来家里了,本来沈子夏还想着能过上几天两人恋爱的日子,没想到韩霖铮来是告诉她,上头有任务,他要提前离开家里。
听到这消息,沈子夏心里多少是不舍的,不过知道他特殊,这种不舍也只是心里的不舍。
“那你这次要多久,我多久才能见到你?是封闭训练还是……”
韩霖铮并没有说是什么任务,只说接下来有两个月可能都没空。
“不过你放心,我一有空就去你学校找你。”
沈子夏笑着点头,尽量做到理解,“好。”
小姑娘笑的不走心,韩霖铮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不过做他这一行就是这样,有任务,可能很久都见不到面,是连通讯设施都没有,完全断绝了联系,就像之前的两年多时间,完全和外界隔断了联系。
不过他还是尽量用放松的语气,让小姑娘不担心,“你放心,不是什么棘手的任务,我们很快就能完成回来的。”
韩霖铮不这么说还好,一说沈子夏更觉得这次的任务肯定很危险,他这不是普通的兵种,是特种兵。
虽然选了韩霖铮她就没后悔过以后自己会当军嫂,会很长时间都见不到人,会孤独。
可是想到他可能会受伤,自己还是会担心,生怕万一出事了怎么般?
韩霖铮看她脸色更不好了,自知自己可能是说错话了,只能又连忙转口说道:“等我回来的时候,带你去看电影。”
“看电影?”
“嗯,看电影,听说处对象的人最喜欢就是去看电影了。”
沈子夏被他这话逗笑,笑过之后,她突然认真的看着比自己高大半个头的男人,“韩霖铮,张开你的双手。”
这是沈子夏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着他的名字,让韩霖铮愣了愣。
不过他还是听话的张开双手,问道:“怎么了?”
只见下一秒,面前的小姑娘突然也张开双手,上前,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膛,呼吸着有着韩霖铮的气息。
“韩霖铮,你给我听好了,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要好好的,知道吗?”
小姑娘闷闷的声音传进耳朵,却好像瞬间敲进了心脏。
韩霖铮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闷闷的,却又觉得心口的地方软软的,像被糖浆给裹住一样。
他突然有些后悔,当初会提出两人在一起这种事情。
小姑娘那么好,他这工作性质却是那么危险,跟他在一起,小姑娘半点保障也没有。
目光涣散的看着前方,韩霖铮突然开口询问道:“夏夏,我的工作性子是比较危险的,现在国家在建设,会有很多小问题,这时候就需要我们这些去守护这和平,以后的任务可能会越来越不轻松,以后还能危及到自己的生命,我现在想给你一个做选择的机会,如果……”
“我不选。”
不等韩霖铮说完,沈子夏直接打断他的话。
两人的身高悬殊迫使她抬头看他,“韩霖铮,在之前我已经做出选择了,你不是不知道。”
“我……”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什么是吧?还是你觉得我不懂那些危险性,就因为有危险,所以我就不能和你走一起了?”
“我不是……”
“再说,是你先来惹我的,处对象的事也是你提的,你现在想反悔是吗?难道你想去找比我更好看更漂亮的?是还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