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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环儿闻言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恐,慧安瞧了她一眼,微微抿了抿唇角,瞟向一旁闭着眼睛假寐的关元鹤,轻声道:“你猜她会不会招?瞧着小陈姨娘很镇定呢。”

    关元鹤闻言却也没睁开眼睛,只道:“招不招不重要,关键是祖母和父亲心中如何想。”

    慧安听罢又瞧了眼面沉如水的关白泽,挑唇笑了下。只是她觉着那环儿怕多半是要招认的,这再十板子下去,她是必死无疑的,若是再连累了家人,那可真死的冤枉了。

    何况小陈姨娘还是这般态度,到底是叫人寒心,也不值当人衷心对待。慧安正想着那边环儿果真就猛然抬起头来,用尽气力道:“是小陈姨娘!这银子都是她的陪嫁嬷嬷宋嬷嬷给奴婢的!”

    她言罢泪如雨下,瞧向崔氏,又道:“这些银子都是小陈姨娘赏赐奴婢的,还有那镯子也是,宋嬷嬷说但凡四少奶奶的胎有个万一,便加倍酬谢奴婢,还做主让兰姨娘将我要到她身边伺候,将我放在房里让四少爷收房……少奶奶嫌奴婢粗拙,奴婢在少奶奶房中一直不得脸,奴婢这才一时鬼迷心窍,做出如此的糊涂事来,这都是奴婢一人的错,还望夫人能宽宥奴婢的家人,奴婢认罪!奴婢都认了!”

    她言罢,那小陈姨娘却是大惊失色,忙站了起来,一脸不置信地盯着小陈姨娘,抬手哆哆嗦嗦地指着她,突然怒喝一声:“你为何血口喷人!我几时和你说过这话?你可有证人作证?红口白牙的,万不会有人相信你!”

    她说着声泪俱下,在嬷嬷的搀扶下就跪在了关白泽和崔氏身前,道:“老爷夫人明鉴,妾本就身弱,自有孕越发吃不住,甚少出院,即便是出了院子也都有丫鬟婆子们跟着,这环儿妾虽是先前在姐姐房中见过,但是却是一句话都没说过的,更是没有私下见过她。妾的陪嫁宋嬷嬷更是因妾身子不好,时时刻刻伴随左右,从不离开妾半步,又怎会有机会私下去见这环儿。这些妾的下人们都可以为妾作证。”

    她言罢,她身边的嬷嬷也忙跪了下来,道:“奴婢从未见过这环儿,那日奴婢带人去园子里寻我们姨娘丢了的手镯便曾见这环儿鬼鬼祟祟躲在假山后头,奴婢询问了她两句,她还顶嘴,奴婢便和她闹了一些不快,想是因此她才如此污蔑奴婢,老爷夫人明鉴啊。”

    宋嬷嬷言罢,小陈姨娘便再次接口,道:“妾怀着孩子,只一心望着孩子能够平安出世,一心望着能多做善事,抄录佛经为这孩子多祈福积福,哪里会有心思做如此歹毒之事!姐姐如今失去孩子,妾也伤心万分,却不知这环儿为何要污蔑妾,还请老爷夫人还妾一个公道。”

    关白泽闻言却盯向小陈姨娘,道:“既是冤枉便起来,何以做如此态。”

    小陈姨娘只听声音倒听不出关白泽的态度,故而便心一紧,回道:“姐姐腹中孩子是老爷的长孙,是爷的嫡长子,如今小产,妾惶恐,故而失仪,妾谢老爷。”

    小陈姨娘说完,这才扶着嬷嬷的手站了起来,目光不自觉瞧了关白泽一眼,接触到一股冰冷的视线,她吓了一跳,险些腿下一软,这才忙转开目光扶着嬷嬷的手站稳,恭顺地又退到了一边儿。

    慧安瞧着不觉挑眉,这小陈姨娘可真是不简单,都如此情景了,竟还能应退得当,一点不显惊慌失措,只是却不知她这般会不会适得其反,越发叫人觉得心机深沉,阴狠歹毒。

    那环儿的话毕竟可信度还是很高的,且不说她如今已是受了重刑,吐露实话的可能性本就高。只发生这种事,最直接的受益者便是小陈姨娘,这一点便叫人不能不信了,何况小陈姨娘的手镯还在环儿那里被搜了出来,虽说小陈姨娘不承认,可小陈姨娘丢了手镯,这便刚巧被环儿捡了去,这天底下哪里会有这么凑巧的事儿呢。

    小陈姨娘能如此镇定,只怕也是环儿手中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那镯子她认定就是丢了,谁也说不出个什么来。只靠环儿的一面之词,到底不能将她怎么样,何况她的腹中还有孩子可做靠山。

    “环儿,宋嬷嬷是何时何地赏你这些银子的,可有人看到,能为你作证的?”如今事情已被推到了小陈姨娘身上,关礼洁算是被撇了出来,崔氏心中大定,腰身也直了,盯着环儿沉声问道。

    环儿却摇头,大声道:“宋嬷嬷谨慎,每次和奴婢相见都选在僻静之处,并无人可给奴婢作证,只是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奴婢不敢期满老爷夫人啊!”

    小陈姨娘闻言面露阴厉,接着才起身福了福,道:“环儿口口声声要将此事赖在妾身上,却又偏拿不出证据来。妾虽心中有冤,可也无话可说,只是环儿总归是姐姐院中的下人,害的姐姐失子,已是大不衷,如今却还要将妾也牵扯进来,知道的是她如今走投无路信口雌黄,以期拉人垫背,好减轻了自己的罪孽,不知的还以为是姐姐意外失子,却心有不甘,支她如此往妾身上泼污水。环儿这分明是在故意挑拨妾和姐姐的关系,叫妾和姐姐起了嫌隙,妾自进门德蒙姐姐不弃一直对妾照顾有加,姐姐是万不会疑心陷害妾的,环儿,你若打的是此主意,那你这心机便是白费了。”

    慧安闻言挑眉,这小陈姨娘可真是长了张巧嘴,如今竟还能倒打一耙,不简单啊。

    崔氏听小陈姨娘又说起意外,不觉心生不悦,若是意外那责任不还是要关礼洁来担嘛,她不由瞪了小陈姨娘一眼,这才又盯向环儿,冷声道:“环儿,今儿你是如何害四少奶奶小产的,还不说清楚!”

    环儿眼见小陈姨娘不认账,撇的干净,心中已然绝望,只期望能帮程敏瑜一把,好保全了家人,故而闻言便忙道:“奴婢早先得了小陈姨娘的赏便处处留心,想找机会害四少奶奶,只可惜四少奶奶平日不叫奴婢近身伺候,故而便没有寻到时机。今儿奴婢瞧三姑娘突然滑到便大叫了一声,果然引得千青几人来瞧奴婢,没能及时挡在四少奶奶身前,害的四少奶奶被三姑娘压倒,奴婢趁着慌乱借着扶少奶奶起身之际使劲又撞了下少奶奶的肚子……如今奴婢只恨当时鬼迷心窍,四少奶奶,奴婢错了,奴婢知过了,还望您瞧在主仆一场的情分上原谅奴婢一二啊!四少奶奶!”

    环儿闻言便声嘶力竭地大喊了起来,崔氏闻言瞧该问的也都问过了,便道:“老爷看今儿这事?”

    关白泽便道:“环儿杖毙,小陈姨娘生子前都禁足院中,今日贴身伺候的丫鬟婆子们既是无用便各打十板,罚俸半年。”

    慧安闻言笑了笑,关白泽到底还是偏心子嗣的,令小陈姨娘禁足说明他心中已认定此事是小陈姨娘所为,只是这禁足未免太不痛不痒了点,出了这种事程敏瑜出了月子免不了会寻小陈姨娘的麻烦,这下子一禁足倒也未必全是坏事呢。至于那些丫鬟婆子,不重惩只怕和外朝有关。

    如今关元鹤才因东宫一事遭到皇帝训斥,关府正被人关注,若是重惩了下人免不了往外传些疯言疯语,这再扯出妻妾相争的话头来,免不了又要遭受弹劾。

    关元鹤闻言唇角却露出了一抹讥讽,慧安知他对关白泽偏袒妾室心有所触便抬手抚上他放在椅背上的手轻轻握了下,关元鹤便回握了她的手,抬眸瞧了慧安一眼。

    那边崔氏已叫下人们散去,又福了福身冲关白泽道:“老爷累了一日,还是快回院歇歇吧,妾身已叫赵妈妈准备了冰唐雪梨燕窝汤,老爷回去用上一些压压热气?”

    三夫人闻言见婆子将环儿堵着嘴拉了下去,下人们也都散去,可崔氏却决口不提关礼洁冲撞程敏瑜,害的环儿有机可乘才使程敏瑜落胎之事,便笑着瞧向崔氏,道:“嫂嫂可真是个利索人物,但凡什么事到了嫂嫂手里都能很快查清楚,也能秉公办理,赏罚分明呢。这下好了,三姑娘也能洗脱谋害的嫌疑了。不是我说,有嫂嫂这样的主母镇着府上府下,咱们关府定然能越来越热闹,这日子啊也能过的越来越红火。”

    三夫人说着便掩嘴笑了起来,崔氏被说的面色变幻不停,极为难看,关白泽便盯了崔氏一眼,起身沉声道:“三姑娘送到西山庄子思过,哪日性子收敛了哪日再接回来,还有卓哥儿那孽障,从明儿起身边的丫鬟都给打发了,搬去外院住身边一律换成小厮伺候,罚跪祠堂三日,若是再叫我发现你偷偷给他送床铺吃食,便再罚三日!”

    关礼洁闻言面色大变,眼眶一红,正要上前崔氏却瞪了她一眼,接着才劝道:“老爷,洁儿明年可就要出嫁了,这时候怎么能叫她到庄子上去住,卓哥儿身子一向不好,这前院凉冰冰的没人气儿,小厮们到底没有丫鬟们心细……”

    崔氏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关白泽一个凛冽的眼神给瞪了回去,崔氏心中一惊,便住了嘴,却是愤恨地瞪了三夫人一眼,三夫人却勾了勾唇,一脸的幸灾乐祸。

    倒是一直站在关白泽身后的容姨娘瞧见了一旁慧安和关元鹤的小动作便对身旁的清姨娘嘀咕道:“早听丫鬟们嚼舌说三爷对三少奶奶极好,我原还不信,如今瞧着倒非是她们浑说的。”

    清姨娘闻言也瞧向二人,见关元鹤面色柔和地握着慧安的手,不觉眼珠子一转,笑道:“三少奶奶模样性情都好,又是个有本事的,要说这关府上下早晚还不是三爷的,这内宅早晚也是要交到三少奶奶手上的,夫人劳心劳苦这么些年,也是累了,这下有了这能干的少奶奶也是该好好歇歇享享清福了,等来日三少奶奶再给老爷夫人填了孙子,夫人也就能含饴弄孙,那日子才叫一个美呢。”

    清姨娘声音着实不小,慧安早就听到了容姨娘的嘀咕声,想要将手抽回来偏关元鹤拉着不放,这下清姨娘一说话,大家的目光便都盯了过来,慧安面上不觉一红。

    倒是关白泽瞧了两人一眼,面色缓和下来,又瞧向崔氏,道:“清姨娘这话说的也没错,既锦奴已娶妻,这中馈之事便该叫小辈多历练,早日接过去你也能多休息下,以后把心思都用在卓哥儿身上,明年他参加春闱也能多几分把握!”

    崔氏早在听到清姨娘的话时已气的浑身微抖,握紧了拳头,如今再听关白泽的话登时一张脸便雪白,张了张嘴,对上关白泽严厉的目光却没敢说出个二话来。

    慧安不想话头怎就一下子移到了自己身上,不觉眉宇微跳,她还想要过两天清净日子,可是一点都不愿接掌关府这一摊子烂事。

    若是早先不知关元鹤的心思便罢了,她为了在关府中立足少不得要在这府中经营一二,可是如今既知关元鹤不欲和关府牵扯太深,早就有心要脱离关府,自立府邸,她又何必再劳心劳力地瞎折腾?更何况她是打定主意要跟着去边关的,掌理了中馈只怕到时候想走又要一场麻烦。

    慧安正欲开口,倒是关元鹤突然睁开眼睛,拉着慧安起了身,道:“夫人照顾我已是累极,何况还有偌大的侯府要操持,中馈之事怕是有心无力,老爷还是另请高明吧。”

    他言罢竟也不等关白泽回话,拉着慧安便往院外走,慧安哪里想着他说走就走,被他拉的一个踉跄,待稳住脚步这才忙回身不好意思地又欠了欠身,跟着他出了院子。

    崔氏见此倒是心中一喜,只她见关白泽面色难看也不敢多言,关白泽见慧安二人出了院子,这才收回复杂的目光,瞪向崔氏,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道:“家宅不宁,你枉为主母。先教好卓哥儿和三丫头再说其它,自今儿起中馈之事便暂交二弟妹吧,此事我自去禀了母亲,你继续思过,莫再去烦母亲了!”

    关白泽言罢起身冲二夫人道:“只是要辛苦二弟妹一场了。”

    二夫人闻言便岂能不知关白泽的意思,他这还是要撤了崔氏的权,想着借此时机将关府中馈转交给慧安,而令她暂且掌管只怕也是缓和下,以便叫定国夫人再劝关元鹤和慧安,故而二夫人倒也没有推辞,只福了福身道:“大伯客气了,既大伯信得过我,我勉强一试便是。”

    关白泽这才点头,崔氏见关白泽今日态度强硬,一点余地和脸面都不给她留,竟是她嫁进府中第一回遭此对待,她直气的面色煞白却也寻不到阻止的由头。到底关白泽拿让她教养子女之事为由,她对此说不出个二话来,故而只能眼睁睁地瞧着一切成了定局。

    关白泽这才又瞧向一旁默默站着的兰姨娘,道:“四少奶奶虽是出身不高,但既是三媒六聘地娶为正室便没有苛待的道理,如今她刚小产,你多照顾着些。还有你,还不快进去守着你媳妇。”

    关晨之闻言忙弯了弯身应了声,快步进了屋。兰姨娘岂能不知关白泽的意思,闻言身子颤了下这才应了,关白泽便大步出院而去。

    他一走,二夫人便也跟着离去,三夫人瞧够了热闹便也笑着起身,道:“哎,真是可怜呢,孩子都成型了偏就这么没了,老爷说的是,可得好好安慰安慰。我改日再来瞧四少奶奶,鸳鸯,咱们也回去吧。”

    她说罢便追着二夫人去了,崔氏见她们先后离开,便瞧向兰姨娘,道:“宠妾灭妻之事我关府最是容不得!只那不讲究的寒门榨户正室没了才会将妾室扶正,咱关府可没这先例,平白惹了人笑话。这妾室便是妾室,你便是出身再好,再有能耐讨了男人欢心也是没用,有那本事当初便别给人做妾!既做了妾便要认命,不然这心中可是要受尽了苦楚的,别忙来忙去到最后还是一场空,岂不是更见凄凉,更叫人贻笑大方?兰姨娘和小陈姨娘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崔氏被剥了掌管中馈的权力,如今心情本就不好,怎能不借机讽刺兰姨娘两句,兰姨娘闻言面色一白,只想着方才关白泽的话,她便有些全身无力,半响才抬起头来瞧着崔氏福了福身,道:“夫人说的是,做人是要认命的,万不能忙来忙去倒为别人做了嫁衣,劳心劳神的最后还是一场空,可不就是更见凄凉嘛。”

    崔氏见她讥讽自己,咬了咬牙,最后终是冷哼一声,甩袖带着关礼洁等人离去了。

    她一走,清姨娘和容姨娘便也相继离开,小陈姨娘这才上前诺诺地道:“姑母消消气……”

    她话还没说完,兰姨娘却猛然回头盯着她,厉声道:“你办的好事!我虽宠你,但你也不能拿爷的子嗣下手,那可是我的亲孙子!你……”

    兰姨娘说着到底顾念小陈姨娘肚子里的孩子,见她面色惨淡,一脸惊惶,便又顿住了话,舒了两口气,道:“老爷已叫你闭门思过,还不快走!我这会子不想看见你!”兰姨娘说罢便也不再瞧小陈姨娘一眼,也进屋探视程敏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