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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5|自毁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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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小满一直到完成所有的工作, 离开伦敦的时候,她的感冒依然没有好透。可是生病并不会让她的行事历突然少了几页,她依然需要踏上飞往米兰的航班, 接着下一站的工作。别人问她米兰长什么样儿, 她居然愣了半天只能回答说大教堂非常美。而她去大教堂也就是为了在门口转一圈, 为米姐她家的杂志送上美美的街拍照。

    因为疲劳缺乏充足的休息, 一直到她开始出现在巴黎秀场上时,冯小满依然发着低烧。这段时间她的体重掉的厉害, 她甚至发现即使她不停地灌着红糖姜水,她的体重都没有增加一点儿。相熟的记者采访她的时候, 还称赞她身材管理严格, 体形更加窈窕了。

    源夏的感冒也始终都没有好, 她现在已经变成了慢性咳嗽。每次上台走秀前以及面试的时候, 她都心惊胆战, 生怕自己会突然间咳出来,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就真是完了。神奇的事情是,她居然真控制住了,但是只要一脱离面试现场或者是T 台, 她又会咳得撕心裂肺。吃药也没效果。

    冯小满安慰她:“忍忍吧, 等到走完这一季的秀以后,我就给你揪痧, 让你嗓子好受一点儿。”

    源夏靠在沙发上, 一边咳嗽一边哑着嗓子问冯小满:“你干嘛不吃点儿感冒药?光喝水泡澡能行吗?”

    冯小满苦笑:“我不喜欢吃药。”她原本想给自己针灸的。只是她们的身体尤其是四肢部位时常需要展露出来, 如果多了针孔,哪怕是很小的,也有可能会影响效果。更加搞不好,会被传出吸毒之类的丑闻,要是这样,真就万劫不复了。

    源夏将抱枕抱在怀里,喃喃自语道:“真累呀,就跟打仗一样。够了,我走了劳伦斯先生的三场秀了。下一次,下一次打死我都不来了。实在吃不消了。完全就是跟拼命一样。”

    冯小满笑了:“可是下一次你还是会来。”

    时尚圈或者说名利场就像一头怪兽,光怪陆离,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吸引着无数人前仆后继地奔向它。你以为这些红男绿女受骗了吗?哦不,她们是真的享受其中。

    冯小满惋叹了口气,轻轻按摩着自己的脚丫子。这双脚那时候被称为“世界上最美的脚背”,现在也得屈身于一双双稀奇古怪的鞋子里头。不到上场前一瞬间,模特儿都不知道设计师究竟给他们配上了怎样特别的鞋子。她甚至在为一位以特立独行而著称的设计师走秀的时候,差点儿没直接把鞋子脱下来拎在手里走秀。她倒是想要个性一回,只是作为外来户少数派新人,循规蹈矩才更保险。

    她的米兰之行持续时间只有短短三天半,她因此错过了不少大牌的面试机会。在这里她总共只参加了八场走秀,这个数字比起纽约还有伦敦的时装周,都有所减少。她的粉丝们都觉得冯小满不应该在伦敦逗留,应该早点儿到米兰来争取为更多品牌走秀的机会。因为今年在米兰办秀的品牌名气更大。

    直到她签下的彩妆品牌发布了最新广告大片的预告,大家才转忧为喜,奔走相告,天啦!谁说他们家小满长得不够东方,在国外模特圈子混不下去的。看看,他们的小满人见人爱!

    冯小满苦笑,如果她继续按照在纽约以及伦敦的频率进行工作的话,她估计得送到医院里头抢救去了。

    源夏一直在叹气,喃喃自语道:“不行啊,咱们不能这样松懈下去。得加油,得抓紧机会。今晚有B家的品牌晚宴,你要不要一块儿去?”

    冯小满坚定地摇头:“算了,总觉得他家跟C家关系微妙,我还想争取一下C家的机会。”她已经参加过三次C家的试衣了,设计师跟造型师都属意她担任开场模特儿。要是真拿到这次机会的话,她可算是正儿八经地红了。

    源夏崩溃:“你不去的话,你打算干嘛?继续待在酒店里看书写作业?”

    冯小满点头,一脸坦然:“对啊,这个礼拜就是高考一模,我总得准备着练上一回吧。”

    她本以为赫主任的造访会让她心烦意乱,会忍不住去想关于艺术体操的事情,然而实际上,她却发现自己的内心居然无比平静。她担心一百天以后的高考都要比担心国家队的处境多。她果然是个自私的家伙。她还在米兰时装周的期间刷完了去年的高考五门卷子,虽然成绩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忧伤,但是真的很有成就感。

    源夏觉得自己已经没办法再跟冯小满这种怪物交谈下去了。因为这妞儿居然认为看书做题是最好的放松方式。

    冯小满积极向源夏推销英语书:“你要真的试过以后,你就发现其实心无旁骛的学习,才是最轻松的事情。因为你的目标非常明确,不需要想其他的事情。”

    源夏愁眉苦脸:“不,我会觉得头更痛的。”

    冯小满才不放过她呢,直接逼着这个还在咳嗽的病号去看火爆全球的《越狱》了:“你得跟上流行,对,就是最世俗的流行。这样你接受采访时才能有更多的话讲啊。BBC的纪录片也不错,起码跟人吹牛时可以有更多的话题。”

    祸害完可怜的源夏之后,冯小满心满意足地开始继续刷她的物理题了。哎哟,还是看书写作业最好玩,不需要对着冷风吹,也不用踩着高跟鞋磨破了脚。

    冯小满本以为伦敦一别以后,赫主任短期内不会再有什么新动作。哪知巴黎时装周结束以后,她又去布列塔尼的玫瑰海岸拍了三天广告外加一个杂志封面后,都要收拾行李准备飞回纽约的时候,庞清居然过来找她了。

    冯小满对于这位小师姐,感情一直不一般。她喊庞清进房间说话。两个人都坐在沙发上,却久久的都是无语。

    其实冯小满清楚庞清的来意,她是来劝自己恢复训练的。不管裁决结果如何,一直苦练到禁赛期结束,然后代表祖国出战,为国争光。可是冯小满已经不想这样了,她名利心重,得失心也重。让她在这漫长的时光中不能上赛场,只待在训练馆里头苦练,她做不到。

    况且说句不好听的话,赫主任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谁知道什么时候领导一不高兴就把他给撤掉了。她不是不相信赫主任的为人,她是不信任他的能耐。她丢下一切,什么都不管不顾地去恢复训练了。上头一句话,不养闲人,不养没有能耐上国际大赛场上为国争光的闲人,她就能被退回省队待废了。

    没有人会心疼她付出的代价。作为运动员,不能为国争光,在大众心目中原本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与意义。

    她不想将自己的命运悬挂在别人的一念之间上。

    她想给自己一次机会,好好的当模特儿。她想看看自己,如果前全力以赴去做这件事情的话,她究竟能够达到一个怎么样的成就。谁能肯定呢?谁能知道未来究竟会怎样?

    庞清看到冯小满就叹气。到底是不一样了,如果说以前的冯小满是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话,经过包装打磨之后,她呈现在自己面前的感觉已经大不相同。庞清甚至觉得,她就这么素着一张脸,穿着最简单的衣服随意走在街上,旁人也能够认出她是超模,而且还是很有名的那种超模。因为,她的气场摆在那里。

    以前在赛场上面,庞清最喜欢冯小满的一点,就是那种舍我其谁的霸气。她气场十足,根本不受任何外界的干扰。现在,她将这种魔力运用到了她的模特儿事业当中。

    冯小满拿了矿泉水给庞清:“我这儿也没有其他喝的,你还是就喝矿泉水吧。”

    庞清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间开口道:“其实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的。”

    冯小满抬起眼睛来看她,没有涂睫毛膏,也没有画眼线,可就这么眼睛一转,庞清就觉得自己的心一阵微颤。她长长地吁了口气:“徐大帅去港城队了。”

    这句话无疑是颗重型□□,直接把冯小满给炸得一下子跳了起来。她瞪大了眼睛,不置信地问庞清:“她为什么会出走?”

    之前爆出冯小满的兴奋剂事件之后,国家队唯一送到莫斯科艺术体操基地进行训练的人,就只有徐大帅。事实上,在莫斯科大师杯上,这个孩子发挥得也相当不错,拿到了个人全能赛的第八名。这样的成绩对于一位加入国家队还不到一年的新人而言,可以说是相当亮眼了。但是徐大帅还是遭到了嘲笑,没有世锦赛前三甲参加大师杯,也好意思真当自己是世界第八么。

    冯小满觉得徐大帅挺冤枉的,她们三个没参赛,并不意味着没有其他高手啊。相反的,各国都派出了顶尖配置,一门心思地想要撬下那块金牌。况且大师杯上,裁判还对中国队压分厉害,很有趁机打压的意思在里头。徐大帅要不是表现的确抢眼,压根就不可能有这样的成绩。

    她追问庞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徐大帅不是应该还在莫斯科训练吗?”

    徐大帅的跳步漂亮,这点很能获得阿芙罗拉教练的欣赏。现在新一批的运动员里头,跳步漂亮的新人并不多,所以阿芙罗拉教练格外喜欢这样的运动员。徐大帅为人不娇气,她也是能够狠下心来死命练的运动员。冯小满觉得这样的徐大帅,不至于让阿芙罗拉教练讨厌。

    庞清叹了口气,将事情的始末给说了。现在国家队跟莫斯科那边的合同,还是按照季度进行签约。这一回到期以后,赫主任就把钱苗苗给派去训练了,将徐大帅给叫了回来。

    冯小满焦急不已:“你们在开什么玩笑?这哪里有必要呢!两个人都在莫斯科训练,不是正好有个照应么。”

    庞清摇摇头,苦笑道:“没有预算。”

    那位李主任上任后,要干出政绩来,体现出他不一样的能力。为了响应勤俭办奥运的号召,他把送运动员出国训练的预算给砍了,没往上头报。于是,今年队里头的开销中,就没有这笔钱。

    冯小满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哪能这样报预算。盘子做的这么小,后面想发展,想做事情,就千难万难了。方方面面都要钱,所有认为理所当然无需花钱的地方,其实都要钱开路。预算做少了,后面队伍里头哪有经费用来支出?

    庞清摇头道:“可不是这个理儿么?反正送一个人出去就得六十万,队里头实在没这个钱,除了个人项目外,集体项目也得赶紧送出去好好练。老赫东挪西凑把咱们队里头的家底儿翻了个底朝天,也就凑够了送集体项目组出去的钱。他向上头反应困难,上头表示这经费都是有数的,不能随意挪用。队里头商量了,大家轮流过去。可是没想到徐大帅回来以后就直接打了退役申请,转头就去港城队。”

    冯小满敏感地追问庞清:“真这么简单?我觉得没这么简单,徐大帅的性子,我还算是了解一二的。这孩子其实挺能忍的,也不是爱找事的性子。那个时候,大家对她意见那么大,她不也忍了下来么。”

    庞清苦笑道:“现在当然不一样了。李主任下台了,徐大帅又是大家都知道的李主任嫡系当中的嫡系。”

    她没有说下去,但是冯小满也能猜测到,徐大帅从莫斯科返回国内以后,日子绝对很不好过。那些曾经在李主任底下吃过亏,受过气的女孩子们;还有那些曾经被李主任打压的抬不起头来的人,现在没有办法找李主任的晦气,但是看徐大帅不顺眼,却是理所当然的了。主子都倒了,踩两脚狗腿子难道不是理所当然么。

    冯小满火冒三丈:“老赫这是疯了,他是真的疯了。这是自毁长城!现在,整个队伍里头能撑起来的人只剩一个徐大帅。照这么下去,今年的世锦赛咱们连一个能进前八的人都没有了。今年的亚运会也等着被剃光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