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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血浓于水
杜海云晃了一下神,不知所措的望着我,眼神中没有焦距。
或许,他根本没想到会在我口中听到与他思维完全相驳的言论。
又或许,其实他并非完全不能接受刘叔再娶,多年前埋下的委屈作祟,使得成年的他和几年前那个年少倔强他在内心不断天人交战,无法一下子做出抉择。
“你总说刘叔自私,你这么做,又何尝不自私?”我摇摇头:“当初你父母的选择,是他们商量过的,出了意外,谁也不想。在你难过的时候,难道你的父亲能开心吗?他不但要承受妻子的离去,还要承受孩子的怨恨和疏离,你觉得他有多好过?”
他的眼神闪了闪,倔强的抿起嘴唇,眉头却是耷拉下来,一副底气不足的样子。
他的表现,已是有所动摇。我浅浅的吁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又加了一把火:“我妈的大喜日子,我是说什么都不能缺席的,海云,我就不在这儿陪你了。”
说罢转身便走,便走便道:“快五十岁的人了,辛苦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熬到儿女长大,这辈子也过了大半,没剩下多少好日子。我唯一的希望,就是趁我妈还活着的时候好好孝敬她,不要等到子欲养而亲不待,后悔终生。”
他还在原地孤零零的发着呆,身影萧瑟得如同秋天中的落叶,孤寂冷清。我没再看他,快步走上酒店的楼梯,扬起笑意走入包房。
能说的我已经说了,剩下的,就要看他如何抉择。
距离开席时间已经过去十多分钟了,我歉意的朝大家笑笑,在嫂子身边坐了下来。
大概是哥哥透露了些什么,刘叔和妈妈一直期盼的看着我,见我一直没有吭声,刘叔的神色有些黯然。
妈妈心里也不好受,唤了我一声,“瑟柔。”
她的目光有些希冀和激动,叫人不忍拒绝,可是,若杜海云不愿进来,谁都无法勉强。
只能无奈的朝她笑笑,“妈,刘叔,很抱歉,我已经尽力了。”
没有说得太明白,但他们都从中听出一些滋味来。我这么说,显然是肯定了杜海云就在外头。
刘叔的眼神瞬间明亮起来,双手按在桌子上,想要起身。不管怎么说,儿子能为着他的婚事回国,哪怕不愿意出现在婚宴上,都算得上是一种进步了。
可还未起身,忽然看到一旁的宾客们,最后无奈的笑笑,扶着桌子的手缓缓放松了力道。
今儿,是他的大喜之日,也是我妈的大喜之日。
他不能为着一个人把在场所有人都抛下,哪怕那个人,是他日思夜想的儿子。
妈妈看的出他的在意,可是在这种情况,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担忧的看着他。
刘叔安抚的看了妈妈一眼,缓缓牵起笑意,站起身来,正要说什么的时候,目光一下子定在了门口处。
门外,一个穿着简单T恤牛仔裤的年轻人正腼腆的站在门口,神色复杂,清秀的脸上没有任何笑容。
这已经足够令人开心了,刘叔激动得双手都微微发抖,眼里也闪出了淡淡的光泽。
“海云,你回来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以足够在这样的宁静中传到门口那人的耳朵中去。杜海云如触电般颤了一颤,眼底忽地染上一片湿润。
不知道多少年,没听过父亲的声音了。据他方才所说的零星片段可以得知,这些年,他从不曾接过父亲的电话,刘叔无奈,都是以短信的方式关心他的生活,只是从未得到过任何回应。
认真算算,这父子俩足有五六年不曾有过对话了。
随着刘叔话音落下,妈妈也站起身来,激动的看着杜海云。这对父子的关系,妈妈多少也是知道的。杜海云能来,无疑让她感到开心。
没有亲友祝福的婚姻是不完美的,更何况杜海云在刘叔心中占据了极大的比重。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他有些无措的望了望我,在看到我鼓励的微笑后,仿佛释怀了许多,深吸一口气,大步迈了进来。
刘叔下意识的拉开了身边那个空缺无人的位置,高兴得无法成言。妈妈也红了眼眶,从座位上走了出来,欢喜道:“海云,这个位置是特地为你留的,快坐。”
杜海云复杂的看了妈妈一眼,低声道:“谢谢阿姨。”
“哎,不谢,不谢。”妈妈搓着手,已经紧张得有些语无伦次了。
我连忙上前,把妈妈拉回座位上,笑道:“好了,妈,您今天可是主人公之一,快回位置上坐好吧。”
“你这孩子……”她嗔怪的瞧了我一眼,仿佛在责备我的不识大体。我笑而不语,朝杜海云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他僵硬的肩膀微微放松下来。
第一次见面,他应该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继母”的热情吧。毕竟心里的芥蒂存在了那么多年,不可能一下子就消除的。
儿子的出现,显然让刘叔心情大好,端起酒杯朗声道:“谢谢大家今儿能抽空前来,我们这个年纪呢,不懂什么浪漫,所以一切从简,希望大家不要见怪。”
“老刘,你说这话可就客气了。”宾客们纷纷笑道,共同举起了杯子。
刘叔乐呵呵道:“今儿请大家前来共聚一餐,主要是为了认认脸儿,从今以后,小陈和我就是一家人了,还请大家多多关照啊。干杯。”
“干!”一众的宾客都热情高涨,纷纷举杯。杜海云犹豫了一下,也拿起杯子象征性的抿了一口。
作为小辈,这样未免有些失礼,可大家都知道,他今天能出现在这里,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一个憎恨了父亲多年的孩子,千里迢迢回国,出现在父亲的婚礼上,若是无心,他根本不必这么做。
所以大家都很有默契的没有苛责,只把那不能言说的恩怨放到一边,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今天的两个主人公身上。
随着一声干净利落的“开席”,大伙儿的情绪都更为热烈起来。宴席间觥筹交错,频频有人上前敬酒。妈妈只是温柔的坐在一旁微笑,时而嘱咐刘叔少喝一点,全程几乎没怎么说话。
她从来都是这样,温和而柔顺,偏又有着寻常女子没有的毅力和坚持。任谁也想不到,在过去那十多年里,那柔弱不堪重负的肩膀上曾负担了多少的重量。
为着今天的婚宴,我和嫂子特地拉着她把生出白丝的头发染黑,又替她画了个浅淡端庄的妆容,配着一身暗砖红的套裙,整个人看起来比过去年轻亮眼了许多。
若没有过去那些年的辛苦,这样的妈妈,才是她本来的样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