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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古风君臣(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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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者,天下苍生为大,江山社稷为重。”这是父皇临终遗训,谆谆教诲,他时时刻刻谨记于心。年年岁岁,从未有过一丝偏移。

    朕应该,是恨你的……

    萧洛栩每每想到秦不昼,只觉得尽是无措。

    这世上有红颜为祸水,祸乱朝纲,乱帝王心。而秦不昼作的妖丝毫不比这红颜祸水少。

    斛州水患朝议,他忿然之下顶撞了秦不昼,退朝以后被摄政将军压在身下雌伏,前所未有的耻辱。萧洛栩本以为自己会恨极怒极,但心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冷漠。已经无所谓了,既然以身化利器,就要将所有个人的情愫抛弃,他不是萧洛栩,也不是大悦帝王,此时此刻,他只是大悦的武器。

    直到再见到秦不昼。

    他似乎一夜间就变了,那沉重的阴冷的戾气消散而去,剩下的是眉宇间的飞扬和洒脱,他青丝随意束起,面如冠玉,金眸笑意俨然。

    萧洛栩突然觉得,这才应该是秦不昼本来模样。

    再一次的朝会,他如同变了一个人,从曾经的严肃阴冷到在朝议上插科打诨,连唇如枪舌如剑的薛大学士都拿他没办法。

    朝议结束,身体不堪重负,正要倒下,却看见了远远走来的摄政将军。失神之间,落进一个温暖怀抱,那温度和气息让萧洛栩竟不想逃离,仿佛失去的部分终于变得完整。

    他不知自己为何强忍着羞意和痛楚让男人为自己沐浴、上药,秦不昼脚步远去后,萧洛栩睁开眼,双眼里载满对自己的厌恶。

    可他仍控制不了自己去触碰秦不昼。

    院中舞剑,被随意挑飞,秦不昼从背后握住他手腕:“我教你。”本以为那之后他会提出什么过分要求,却没想到——

    “替我梳头。”男人俯身凑近,含笑的模样倒映在少年清澈的眼中。

    他听见周遭风声猎猎,他看见雪从天上飘落,可是很快,他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了。他的眼里、耳朵里、心里,只剩下秦不昼。

    有一支名为秦不昼的军队和萧洛栩兵刃交接。萧洛栩,溃不成军。

    笼络大臣,断其羽翼,萧洛栩谨慎地一步步紧逼,不知何时,曾只手遮天的摄政将军已经渐露颓势。谋士向他请命把秦不昼生擒,萧洛栩道:“便按你说的去做吧。”

    汇集皇室暗卫的日子定下,萧洛栩疑问:“为何定在那日?”

    谋士说:“那天秦将军必会约陛下出城的。”

    事情果真如谋士所料,萧洛栩在原地等待秦不昼,看着他抱着个长布包跑来,走到近处时表情一点一点地淡去,逐渐染上了讥诮。他看着秦不昼毫无反抗地被带走,心中竟生出希望他反抗的念头来。秦不昼应该是无法无天的,不受任何束缚的,他如何能将这美丽的野兽囚禁?

    秦不昼将那物丢弃,萧洛栩跳进环城河中捞出。回到寝殿,颤抖着拆开长布包,一柄乌鞘鎏金古朴长剑,剑身如蛟龙,剑柄若龙头。

    “这世上没有适合你的剑,哪天我给你造一把。”秦不昼教授武艺那日的随口之言,萧洛栩记得,却没想到秦不昼也记得。

    直到加冠那日,他才恍然想起原来那次竟是自己的十七岁诞辰。

    秦不昼被他囚禁之后,萧洛栩常在御极殿外长久地驻足,却总没有勇气推门而入看一看他最近的样子。直到王总管的话语勾起他汹涌如潮的想念,雨夜抱着团薄被傻乎乎去往他身边。

    “陛下心悦我?”

    “朕心悦你。”

    秦不昼翻身将他压住,炙热的气息烫的萧洛栩身躯颤抖。

    恨又如何?爱又如何!

    只要他留在自己身边就足够。

    “你是朕的人,你得跟朕一辈子……哪怕尸骨俱断,你也得永生永世守在我坟前。”

    秦不昼眉眼弯弯:“遵命,陛下。”

    那些破碎的片段,踏空而来,逐渐在萧洛栩脑海中拼凑成端,他伏在秦不昼身上失声落泪,可那个人再也不会醒来,一脸无奈动作粗鲁地替他擦去眼泪。

    “对不起……我没想过他会死的……我很讨厌他,但是,我没想过……”

    萧洛栩看着捂着脸泣不成声的女子,沉默不语。他可以迁怒任何人,却无法怪这个姑娘。

    被萧洛栩下令让宫人带回寝殿时,宁小天回过头,轻声问:“你可不可以喜欢我?”

    “朕放你出宫。”萧洛栩说。

    ·

    宁小天本来想象中的另一半是什么样子的?他要有着冰雪般的容颜,英俊的脸庞,骑着白马款款而来,然后对着自己粲然一笑,胜过西瓜最中间那一块的甜蜜。

    可是……

    宁小天看着自己身旁的男人无奈扶额:“你够了!!给我站起来!!”

    男人无辜地抱着她大腿蹭了蹭:“娘子何出此言?为夫不过想给娘子按揉穴道,松松筋骨……”

    薛雨辰是薛征桓大学士的曾孙,年方二十,容貌只能算是中上乘,据说三岁通诗词,五岁做文章,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有经天纬地之才。然而无数女子芳心暗许的大才子私底下却是这么个泼皮无赖模样。

    “我看是你想我给你松松筋骨了吧?!”宁小天冷笑,薛雨辰立刻站起身乖乖坐好,那姿势比私塾里的学子更端正。

    婢女的背叛、将军的死亡让原本天真浪漫的少女迅速成熟起来,帝王放她离开,为她买下了薛大学士府邸隔壁的房子,没想到却因而生缘,从此定了三生。

    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大悦的春天到来,江山在帝王治下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繁华盛世。宁小天带着粉蒸团子样的小女儿进宫看望帝王,在御花园中找到了萧洛栩。

    御花园中,稚嫩小童认认真真地朗声背诵着他还不能理解的帝王心术,帝王一头纯白如雪长发,坐在石桌对面侧耳聆听,目光沉寂。

    帝王不过而立,已是满头青丝尽如雪。

    萧洛栩将从宗室过继来的幼子教养长大,便很快衰弱下去,缠绵于病榻。继子很争气,已经能处理政事,文有薛雨辰,武有卫初,大悦的未来已经不用担忧。

    不惑之年的诞辰,帝王留下传位诏书和一封简短的素笺,便无声无息离开了。

    皇陵之中,有一冰棺。

    “朕来了。”

    冰棺应声而开,寒气四溢。

    冰棺中,俨然是一副男子的身躯。他沉睡的容颜纯净如婴儿,身材几乎完美,寒冰玉髓将他保存得极好,依然如同生前的模样。

    “秦不昼,”萧洛栩拱进他怀里,伸臂环住他,安详地闭上眼,“你说登高者寡,果真如此。”

    冰棺在沉寂中缓缓闭合,遮去了最后一丝光线,生不能相守,死则同穴,一切好像都已经抵达终极,爱在死亡和新生里跨越世界的壁障继续绵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