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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刺史大人派人来传消息,说是葱州驻军梁家军的统帅梁栋视察归来,刺史府设下宴席,请丹棱参加。
因为这次前往接应肖珂的是轻骑营的人马,是京都的兵马,对西疆的地势情况都不熟悉,所以这次想要去西疆,免不了要麻烦梁将军的协助,所以丹棱势必要参加的。
远在楚京中的沐王府平静多时,波娜娜被楚流云一掌打伤,卧床半个月才勉强好转。
见到银多端着药进来,波娜娜赶紧问道:“怎么样?消息送出去了吗?”
银多关上门,唯恐隔墙有耳,波娜娜虽然还是沐王妃,可是她们都知道他们的动作时刻都在沐王的监视之下。
银多走进波娜娜,低声道:“自从知道送往西疆的信件都会被拦截,奴婢这次是让斯达亲自去送的信,国主已经有回信了。”
波娜娜一时兴奋起来:“赶紧给我。”
银多放下药碗,从袖中掏出一个蜡丸,捏碎了将纸条递给波娜娜。
波娜娜忍住心口的疼痛展开纸条,随着纸条展开的还有波娜娜的笑容,只是这笑容无比的阴毒。
“太好了,这次有父王出手,我就不信东方遥楚还能全身而退。”
银多还是有些担忧:“可是王爷也去了葱州。”
“绝不可能,父王说王爷跟如家联系了,正在春风得意宫追杀岚景,等他回到葱州,葱州刺史会给他看东方遥楚的尸体。”
波娜娜虹口白牙面色狰狞,像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魔,楚流云为了雪芽居然打伤她的那一幕她一辈子也忘不了,楚流云,东方遥楚,岚景,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
夜幕刚刚降临,刺史府已经是一片灯火辉煌,因为夜里很冷,宴会是摆在暖阁的,丹棱到的时候,只有刺史和廖公公在,隔了这么多天,总算见着廖公公了,在路途中瘦下来的人已经补了起来,要是再过两日,怕是都长出双下巴了。
见到易容成遥楚的丹棱,刺史崔大人都起身相应,廖公公看到丹棱几人,也热情的相迎。
“遥楚公主。”
崔大人拱手弯腰对丹棱道:“参见遥楚公主千岁。”
丹棱端着公主的架子,虚扶道:“崔大人,免礼吧。”
随后丹棱又把视线落在了眉开眼笑的廖公公身上:“廖公公是不是需要搭把手啊,看廖公公这副富态的样子,真怕你直不起腰来。”
这赤luo裸的讽刺好似给满脸热情的廖公公头上泼下一盆冷水,他的笑容一下子就僵硬了,暗暗咬了牙齿,想要发难丹棱,可是上次给他的教训还叫他心有余悸,哪敢多言。
崔大人忙打着圆场道:“遥楚公主,外面冷,赶紧坐下来暖和一二。”
他又对外面喊道:“来人,伺候遥楚公主宽衣。”
立马跑过来一个小丫鬟,青儿丹棱的身后,待丹棱解下御寒的披风,由青儿整理之后交给小丫鬟,这一幕又让陈鑫暗暗捏紧了拳头,炽热的目光锁定青儿,让她如芒在背。
丹棱坐下,随口问道:“怎么还没有见到梁大将军?”
崔大人坐下,廖公公也跟着坐下,崔大人道:“大将军已经先到了。”
“噢,那怎么没有看见梁大将军的威武雄姿呢?”
崔大人讪笑了一下,解释道:“公主有所不知,下官有两个儿子从小就仰慕梁大将军的武功,有幸被梁大将军收为弟子,每次梁大将军回来都会检查小儿的武功,一会就过来,让公主久等,实在抱歉。”
丹棱摆手道:“等等无妨,梁大将军的武功本宫早有耳闻,就连沐王也曾跟他学过武。”
“正是,能得大将军指导武功,是小儿的福气,只是让公主和廖公公等着,下官心中有愧。”
丹棱十分善解人意道:“无妨,皇上常说文治武功,文能治国,武能平天下,能被梁将军收为徒,将来定然是国之大将,教导之事不可怠慢,切不可因这一顿饭误了。”
这话说的崔大人连忙答应,可脸上的笑容着实僵硬的很,这话明摆着是夸赞,可实际上确实啪啪啪的打了他的老脸。
等了一会,梁栋还没有到,丹棱的脸上虽然没有露出不悦,但是心里已经有点膈应了,不过他不着急,他倒想看看这崔大人还能玩什么把戏。
突然,廖公公拍了一巴掌站起来,对崔大人发难:“这梁栋究竟什么意思?端这么大的架子给杂家看吗?”
丹棱自顾自的喝茶,嘴角噙着淡笑,扫了一眼廖公公和不断赔罪的崔大人,他将视线移到茶杯中回荡的茶叶中。
廖公公见丹棱没有说话,更加卖力的演戏:“崔大人,梁栋如果再不来,这可是怠慢公主,不要怪杂家和公主上奏皇上。”
丹棱闻言皱了皱眉头,对廖公公的虚伪有点厌恶。
梁栋虽然心气高,但是人品还是不错的,治军严谨,人也刚直,跟将军府也没有恩怨,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让自己下不来台。
他来不了肯定又是这刺史大人搞的鬼,只是没有想到廖公公也会帮着此时大人,否则凭他一个阉人如何敢对一个将军发难。
而且听说梁栋对太监十分厌恶,尤其是皇上身边仗势欺人的阉人,不男不女不说,半点本事没有,还总喜欢吆五喝六的,曾经在阉人手里吃过亏。
崔大人是想利用廖公公引来梁栋的不悦,从而将这不满引到自己的身上,想通了这一点,丹棱决定今晚一定要见到梁栋,否则还指不定崔大人和廖公公怎么编排自己呢,要是梁栋也信了他们的鬼话,崔大人就更加无所顾忌了。
丹棱将茶杯重重的搁在桌上,崔大人和廖公公都被吓了一跳,廖公公以为是自己撩起了怒火,心下十分得意。
廖公公还没有来得及高兴自己拍对了马匹,就听到丹棱冷冷呵斥:“廖公公,本宫还没有说话呢,这话可都让你说全了。”
廖公公的脸色微变,只听到丹棱道:“梁大将军镇守边西,劳苦功高,就是坐等一下又何妨?你一没官职在身,二又无功于朝廷,你说这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崔大人见势不妙,看向遥楚,赶忙请罪:“公主殿下!”
丹棱站起来,摆手:“崔大人,本宫向来久仰梁将军,既然梁将军在传授武功,本宫也想亲眼目睹一二,如何?”
梁将军不来,难道他还不能自己去吗?
崔大人见实在没有理由阻止,只能点头让丹棱三人往后院而去。
而就在丹棱出门的时候,扫到一个人影飞快的往后院跑去,陈鑫看了他一眼,显然陈鑫也注意到了刚刚外面有人偷听。
看穿着打扮,应该是军中的人,想必是梁栋的人,如果刚刚他真的对梁栋发难了,也就中了崔大人和廖公公的圈套,梁栋怕是见也不会让他们见。
崔大人和廖公公走在后面,两人互相使了眼色,陈鑫顿住对崔大人道:“崔大人,听说梁将军曾经对皇上提出了一个要求,不知是真是假?”
崔大人的脸上有点僵硬,干笑着,故作疑惑道:“不知陈护卫说的是什么要求?”
陈鑫道:“当年边疆大乱,皇上请梁将军出山曾经允诺了梁将军一件事,崔大人忘了吗?”
崔大人和廖公公闻言,脸上都为之一变,多年前梁将军曾经在黄公公的手下吃过一次亏,梁将军差点解甲归田,虽然后来留下来了,却让皇上答应了他一个要求,那就是不论宣旨还是传谕,不能让太监前来传旨。
这个要求很荒谬,但是当时楚御风确实同意了,梁将军一时荣宠无双。
廖公公的脸色涨成了猪肝色:“咱家不是去传旨的。”
陈鑫回眸冷笑:“那如果廖公公有什么意外,本宫可不负责。”
威胁,赤luo裸的威胁,廖公公本能的看了一眼崔大人。
他自然是知道皇上答应梁栋的这件事的,但是崔大人承诺了保他平安他才敢去凑热闹,可是就算他从梁栋那里全身而退,回来面对这三个杀神,要是死在半路上,可不是冤死了。
“杂家就不去了吧。”廖公公很快就想明白里面的弯弯绕绕,脚底抹油,跑了。
丹棱刚刚也没有想到那么多,没想到陈鑫倒是顾及到了,不仅如此,他居然还知道多年前发生在楚御风和梁栋身上的这个事情,否则带了廖公公去,岂不是也竹篮打水。
他其实想问陈鑫是怎么知道的,但是没有问出口,青儿也有点好奇,陈鑫是怎么知道的。
陈鑫只用三人听得到的声音说:“听我爷爷说过。”
原来是陈叔,陈叔当年是东方元博手下的军医知道这些事不奇怪。
有个青儿许久没有想通的问题突然冒了出来,她叫陈鑫的爷爷陈叔,她的辈分不是要比陈鑫高才对,陈鑫应该叫她姑姑,可姑姑和侄儿……
“想什么呢?”陈鑫突然出声,并抓住青儿。
青儿这才回过神来,原来她刚刚差点踩空。
见青儿愣着,陈鑫皱着眉头:“走路不要想事情。”
青儿想到自己刚刚想的问题,脸蛋浮现出一抹不自然的红晕,甩开陈鑫的手追着丹棱而去。
后院中,一名身穿铠甲的军士跑向一高大威猛的虬髯男人,在他的耳畔低语了几句。
男人正值中年,四十多岁,长得国字脸,大鼻梁,褐色的皮肤,浓黑的两条眉毛像是两笔剑,眉宇之间是深深的沟壑,两鬓之间已经有许多白发,想必没有为这边疆的事情少操心。
梁栋闻言,皱了眉头,有点意外的问道:“她真的这样说?”
军士点点头,很肯定:“她就这样说的,一字不差。”
梁栋撇了撇嘴:“她没有看见你吗?”
军士回想了一下,不太肯定:“末将不知。”
梁栋有些不屑的道:“听崔老弟说她身边有一个武功十分高强的护卫,就连丫鬟都带着武功,指不定人家早就知道你在外面偷听才故意这样说的。”
军士的表情有点纠结:“不会吧,我看遥楚公主一身正气,不像是传说中那种胡搅蛮缠之人。”
“你多大?”梁栋一个暴栗打在军士的头上:“你见过几个女人?看一眼就知道她们是不是一身正气了?你要是能一眼看出来,我这个将军的位置让给你坐。”
军士被打了好几下头,抱着头又不敢躲,十分委屈的不再多言。
梁栋还想打,军士已经抱头蹲下,他懒得弯腰,扬了扬手,收回了手。
他的心中还是有一番计较的,如果只是听凭刺史一面之言,他定然也不会到这刺史府来,当然他也不是不相信刺史的话,他能来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她姓东方。
将军府的人,东方元博的后人他想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是真的有能力还是真如崔大人说的那样目光短浅,骄纵蛮横,是个草包。
梁栋操着他的大嗓门冲院中正对打的两个少年暴吼道:“用点力,没吃饭是不是!”
他身边的军士正好站起来,差点没把耳朵给震聋了。
丹棱跟着崔大人往后院走,起初只是听到兵器交接的声音,猛地被这一声暴喝给震了一下。
拐了个弯,果然就看到了院中的情形,院中四方打着灯笼,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正在对打,招式还颇为利落。
崔大人有些尴尬道:“公主殿下受惊了,梁将军是军中之人,练就了这大嗓门。”
梁栋就在院落的角落,距离丹棱只有拐个弯的距离,只是彼此看不到,他正巧听到了崔大人的话,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声音大点也能被吓着,还真是弱不经风。
丹棱却是一笑,道:“最近几日困在驿馆中,人都焉了,梁将军这声音中气十足,闻之让人精神抖擞呢。”
果然,拐了个弯,丹棱迎上一双铜铃大的眼睛,梁栋毫不避讳的盯着丹棱看,像是要把眼珠子给瞪出来似的。
丹棱也好不躲避,直视他的眼睛,丹棱的身高跟遥楚一样,在女子中算是高挑的,可是跟男人比起来就显得十分娇小。
梁栋是杀伐之人,身上自带一股血煞之气,那煞气能直达人心底,激起人最深处的恐惧,三尺开外,鬼神莫近。
他要是不说话,瞪着眼睛,就像要吃人的似得,十分恐怖,崔大人有时候都能被他这个样子吓得噤声。
青儿担心梁栋看出破绽,想当着丹棱,被陈鑫握住了手,陈鑫对她摇摇头。
崔大人见梁栋这副样子,吓得心肝都在抖,一是因为梁栋的样子着实可怕,而且是个铁血杀伐之人,二是因为如果他知道自己说了些无中生有的话,怕是会惹恼他。
但是想到遥楚毕竟是一个女子,而且他只是说她骄纵蛮横,是个草包,这些消息也是他从京中得到的消息,自然不会假,就算掺了水,他也不相信东方遥楚这样一个弱女子能入得了梁栋的眼。
这样想着,崔大人把心渐渐放回了肚子:“梁将军,这便是此次接应战马的行军主将遥楚公主了。”
“遥楚公主,这便是梁将军。”
丹棱闻之一笑,对梁栋抱拳:“梁大将军的威名如雷灌耳,遥楚久仰了。”
梁栋也没有看出来眼前这个东方遥楚有哪里骄横的地方,可也没有看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倒是她身上的豪爽令他有点意外。
梁栋不动声色,背负双手,仅仅是点点头:“遥楚公主,你的大名本将也是如雷贯耳。”
丹棱没有因为梁栋的轻视而发怒,反而自嘲道:“梁将军听到的怕不是什么好名声吧。”
这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啊,遥楚公主的名声确实不好,丹棱也知道梁栋听不到什么好话,可是听在崔大人的耳中,不由得让他脚底发虚,还以为这话是讽刺他挑拨离间。
梁栋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自然不会像崔大人那样想太多,面色未改,将丹棱上下打量了一番。
梁栋有些不屑的撇撇嘴:“的确不是什么好名声。”
梁栋以为这样说可以激怒对方,殊不知丹棱确实爽朗一笑:“这一点遥楚有自知之明,就是不知道梁将军听到的是什么说法,遥楚倒是有点好奇。”
梁栋微微蹙起眉头:“以下犯上,胆大妄为,不分尊卑,心狠手辣。”
这话不仅丹棱听懂了,陈鑫和青儿也听懂了,以下犯上是指当初遥楚对楚御风拔剑相向,胆大妄为是指她劫持波娜娜,大闹喜堂,不分尊卑是指她要挟楚御风解除婚约,心狠手辣指的就是对付东方府,甚至后面一系列的动作了。
不过他的话听起来像是责难,可是他用词的背后却是带着点点欣赏的,以下犯上是陈述事实,胆大妄为是认为她对波娜娜之事行事冲动不顾后果,要挟楚御风解除婚约这是灭族之罪,他仅仅用了不分尊卑来形容,后面的事情件件都有遥楚的影子,他却用了心狠手辣来形容,倒是多了一分提醒。
崔大人显然不能理解其中的隐晦之意,还以为丹棱会怒发冲冠,可是没有想到丹棱只是沉默了片刻,对梁栋道:“多谢梁将军教诲。”
教诲?崔大人傻眼了,这十六个字,字字诛心,她哪里听出来是在教诲,脑子有病吧。
梁栋的神色有几分松动,看在崔大人的眼中都莫名其妙,根本就不知道这二人在打什么哑谜。
“梁叔,父亲大人。”院中练武的一青衣,一蓝衣两个少年抱着长剑走了过来,正好解决了崔大人一脸无知的尴尬。
崔大人将丹棱介绍给两位少年:“这位便是将军府的遥楚宫主了,快给公主殿下见礼。”
两位少年正值惷心萌动的时候,一见丹棱这张脸,不由得心中一软,又恐别人发现,便有些紧张。
“见过遥楚宫主。”
“二位公子免礼。”
崔大人又指着青衣少年道:“这是下官的小儿子崔俊,蓝衣的是下官的大儿子崔伟。”
丹棱点点头,表示认识了。
崔俊和崔伟见父亲,梁叔和遥楚有话要说,便想着告辞。
“谁让你们走了?接着打,今天不打到对方爬不起来,不准休息。”梁栋威严的对崔俊和崔伟说,两位少年同时面露苦色,却急忙又跑了回去。
两人站定之后,又开始对打,只是这一次崔伟放弃了他的剑,而选择了枪,崔俊依然选择了长剑,不过看到崔伟拿起长枪的那一刻,他的脸色有许多诧异。
两个人的功夫都不错,刚刚比试剑法的时候崔伟要胜一筹,只是现在崔伟选择了相对不太占优势的枪法,两个人势均力敌,僵持不下,一时之间,只有崔俊和崔伟两人兵器相接的声音,崔俊和崔伟谁也不想在美人面前丢脸,便都打的十分用心。
枪和剑是两类武器,两者互有利弊,剑适合平时战斗,枪则适合战场上,相对于剑而眼,枪要难很多,对臂力要求更高,因此梁栋被请来教授催家两个儿子都是打算先教授剑法,后期看情况再决定是否教授枪法。
没想到这崔伟已经先前一步学习了枪法,看样子已经修习了很长一段时间,否则不可能凭着枪法跟同样不俗的崔俊打成平手。
崔伟原本没有想这么快就透露自己的底牌,但是今天遥楚公主观战,他便忍不住了,两人都不是第一次见到遥楚公主的真容,他们也都是第一次为一个女子心动,彼此也知晓对方的心意。
崔伟知道东方老将军就是擅长用枪,遥楚公主就算不会,也一定见过,因此他选择枪法是想在遥楚公主面前露个脸,顺便还能让梁栋见识一下他的真本事。
他自视一点也不必崔俊差,剑法也要比崔俊厉害,可是梁栋一直就更加偏爱崔俊,这让他十分不服气,便在得知梁栋也擅长枪法的时候偷偷让父亲找了师傅教授他用枪,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打梁栋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