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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晚就再辛苦一次,我赶不回来,晚上要在这儿露营。”阳阳还在电话里和他爸爸不依不饶地打嘴仗,我也懒得去裁断他们父子俩的是非官司,淡淡地通知了张清一声,就打算挂了。
“什么,你还要在外面过夜?”我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哪句话触怒了张清,竟然让一向冷静自制的张大队长炸毛,我即使隔了听筒都能感受到他“蹭蹭”飙升的怒气,“你说有你这样当妈妈的吗?儿子还在医院里遭罪呢,你倒好,还有闲心去游山玩水?”
虽说张清这火发的莫名其妙,但谴责我的话语却是句句戳中了我的软肋。我自认理亏,声音不觉就弱了几分,“我知道自己的做法有些欠妥,你就好人做到底,耐心安抚一下阳阳吧!”
“阳阳,你妈妈说不要你了!”我的低姿态并没有换来张清的谅解,好像还起到了适得其反的作用。张清公然在那边颠倒黑白,不遗余力地向阳阳扇阴风点鬼火,信口雌黄惹我儿子伤心。
“妈妈,你可不能抛弃阳阳!”阳阳俨然成了张清的应声虫,马上在电话里配合张清的套路,开始呜呜地哭嚎起来。
我严重怀疑张清可能暗地里掐了阳阳一把,故意弄哭他好让我揪心不已,“那个厚脸皮的阿姨又来了,她老喜欢缠着爸爸说话,我和爸爸都烦死她了,你来把她赶走吧!”
“阳阳,妈妈的乖儿子,别哭哦!”我明知道他们父子俩一唱一和在演戏,我依然心疼自己的儿子,“妈妈怎么会抛弃你呢?我明天就会来看你!你要听话,做个懂事坚强的好孩子!对那个阿姨也要有礼貌噢!”
毋庸置疑,阳阳所说的那个阿姨肯定是对张清青睐有加的沈梓安,但我不想大人之间的纠葛纷争影响我儿子的健康成长。如果我一味地教给他憎恶、仇恨这些负面的东西,那可能导致我儿子将来三观不正,变成一个乖张怪癖的孩子。我还是希望他成长为一个阳光开朗充满正义感的孩子,生活中也充满花香和雨露,一世安稳静好。
再说,这世上的事情谁也无法掌控,张清如今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森冷模样,可是他最擅长怜香惜玉,说不定哪一天英雄难过美人关,就会半推半就从了沈梓安!沈梓安将来就真的成了我儿子的后娘,有几个后娘会发自肺腑地疼爱继子?所以,现在可不能让她对阳阳的印象太坏了,那将来吃亏的可是我儿子。
她要是怀恨在心,以后为难我儿子怎么办?张清要是对她宠爱有加,她恃宠而娇、妖言媚主,在张清那儿吹吹枕头风,数落数落我儿子的不是,张清将她的话奉为圣旨不待见我儿子了怎么办?有了后娘就会有后爹,我儿子将来哭鼻子都没地方擦眼泪。
孩子还小,单纯质朴,我也不知道怎么给他讲清这些门门道道,这实在是让我头疼咧!
算了,这些都是后话,以后有的是机会提点我的那个傻儿子,当前最关键的事情就是让他止住哭声吧。
阳阳不回答我的话,只是在那里嘤嘤地饮泣,我的心情骤然低落,恨不得立马收拾东西打道回程。儿子不管是真哭还是假哭,终归是弄得我忧心忡忡,我的声音也不自觉地哽咽起来,“阳阳,不要哭了,好吗?你哭的妈妈心里好难过!”
“姐,吃饭了!”林鑫从我的身后冒出来,顺手将我的电话一抢,握在自己手中掂了惦,“谁的电话,阳阳吗?”
这小子在哪里学的一身霸道的臭毛病,居然敢不问青红皂白抢夺我的电话,我气急败坏地翻了他一眼,“你快还给我,阳阳在哭呢!”
“阳阳吗?我是舅舅,你妈妈和舅舅在外面,你就和你爸爸开开心心玩几天吧,过几天舅舅去接你!”林鑫对着电话叽里咕噜说了一通,竟然未经我的允许,“啪”地将我的电话关了。
“你干嘛?”我被这个自作主张的老弟气得七窍生烟,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姐的席位,他也太不把我当回事了吧。
“你来玩就高高兴兴地玩,不要牵肠挂肚操心这个操心那个的!”林鑫把电话朝我手中一塞,鄙夷地教训我,“地球离了你,照样转,说不定转得还快些!你放开些,享受当下!”
他这个以下犯上的家伙,破坏了我的热线电话还反倒振振有词了。他一番敲打的话说的无懈可击,让我哑口无言,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反驳他,又不能告诉他阳阳的实际状况,只能指着他语无伦次,“你……你……”
“好啦,去吃饭吧!你难道肚子不饿吗?”林鑫三言两语就惹毛了我,却并不恋战,见我濒临跳脚边缘,他马上鸣锣收兵。
肚子的确咕咕叫着唱起了空城计,先不与他饶舌了,填饱肚子再说。
苍穹下,绿水边,几十个男男女女席地而坐,已经各就各位准备开动了。旅途的汗液,伴着油烟,从土锅灶台中升腾,非生物的燃料炙烧着动物的肌肉,植物的香料变成了佐料,刺激着人的呼吸道,然后与那风儿结伴同行,漂向那莫愁湖的对岸,湖边翠绿的植物也闻到了同类的果实被榨取的油脂的升华。
乔羽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拘谨地坐着,金色的阳光穿过树林的缝隙照射下来,洒在他的身上、脸上,化作金色的光圈笼罩着他,那道窄窄的光束轻轻地勾勒着他脸上的轮廓,线条清晰、漂亮。
他的目光悄悄地追逐着我,自以为掩饰的很巧妙,但在与我的眸光相撞之后,倏地逃开,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鹿。看着这个孩子青涩而幼稚的举动,我虽然无法揣度他内心真实的想法,但在他温柔而恬静的注目下,我渐渐地手脚无措起来。他该不是对我怀有什么异样的情愫吧,如果我这个半老徐娘无意之中让他产生了什么误会,那我的罪过就不可饶恕了。
这个孩子干净、简单、年轻,未曾沾染一点世俗的尘埃,我这个残花败柳是没有资格与他比肩而立的,他值得更好的。
我作为一个过来人,以后在他的面前必须规范我的言行举止了,不能进一步误导他,让他陷入不可自拔的旋涡。
我这样思忖着,就端起自认为得体大方的笑容,镇定地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吃饭。他是我带来的,只与我亲近一些,我要时时关注他的情绪和感受。
他单掌一撑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土屑,也朝我抿唇而笑。他的笑容纯净、羞怯,宛如雨后的彩虹澄静炫目,让人不忍移开目光。我居然有短暂的晕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只愿时光静谧在这一刻。
吃完午饭后,林鑫公司的同事就分工忙碌起来,有的准备晚上的烧烤,有的准备篝火晚会,大部分人在齐心协力搭帐篷。乔羽到底是年轻人,很容易和他们打成一片,他和大伙儿忙得不亦乐乎,间或瞅空瞥我一眼,弯弯嘴角笑一笑,然后就又投身到热火朝天的劳动大军中。
用林鑫的话说,我是手无缚鸡之力,人又愚笨不堪,就安排我专门给大伙儿看东西。我百无聊赖地东瞧瞧,西望望,目光贼兮兮地盯着林鑫不放,看他有没有与哪个女孩子搞搞暧昧。可我不错眼珠地监视了半天,硬是没有丁点发现,他对每个女同事都一视同仁,从善如流地与她们插科打诨。
我感到非常失望,暗自长吁短叹,又盼望有女孩子来巴结孝敬我一下,那至少也可以看出一些猫腻吧。哪个未进门的媳妇不想讨好未来的大姑姐,可惜我眼巴巴地等了半天,也未能如愿以偿。她们对我客气是客气,但也仅仅只限于客气,丝毫没有流露出要我在林鑫面前美言几句的意思。
唉,我能干苦逼的老弟,他的媳妇到底在哪个丈母娘肚子里揣着呢?
一溜儿帐篷搭在离湖边很近的位置,像散落在碧野仙踪中的点点奇葩,煞是好看。夜幕降临,风儿轻轻地吹过,河水静静地流淌,落日映着远处的青山,点点灯火阑珊在水面的涟漪中似流萤聚散,粼粼波光活跃着夜幕临近中的静美。
我想象着今晚就可以在这个小小的帐篷里,聆听湖水拍打岸边的声音,一种妙不可言的冲动瞬间与我的血液融入在一起。我内心雀跃,像个调皮的孩子围着湖慢慢地散步,软软的沙滩就在我的脚下,发出轻微的“唰唰”声。一湖漆黑,湖水的远方略微有点微弱的灯光,像星星。
我形单影只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静静地坐下,将下巴搁在曲起的膝盖上,稍稍有些遗憾,要是阳阳在这儿就好了。
林鑫和同事们围坐在篝火旁喧声笑语,滋滋作响的烈焰映照着他们年轻生动的面庞,清凉的夜风将他们肆意张扬的声音传的很远,很远。
一种难言的孤独感袭上我的心头,热闹是别人的,我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