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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点钟,街市闹腾无比, 那些声音嘈杂的厉害, 不甘寂寞地撩||拨着人们疲惫一天的神经末梢, 硬是要拖拽着他们,把所剩无几的精力在睡前消耗彻底。
一溜的大排档从街头摆到街尾,几个男的光着膀子,叉着腿喝酒划拳,有的嘴里戳着根牙签,把腿架在塑料椅子上,有的随地吐痰, 垃圾乱丢,有的站起来吃吃喝喝, 唾沫星子喷了一桌, 也有的拿着啤酒大声嚷嚷, 用筷子敲打着碗碟, 满脸不耐的催着快点上菜。
小姑娘会三五结伴着坐在一张桌上,她们不喝酒, 点一些羊肉串烤鱿鱼, 避着那些喧哗的男人, 有说有笑, 交流着彼此的那点小事儿。
一家出来的,也不过分引人注目,点多少吃多少,吃完了就去逛上一逛, 看热闹,不惹事。
街上川流不息,尘土卷着汽车尾气上跳下窜,小门脸里面的锅碗瓢盆碰撞声此起彼伏,伙计们忙的脚打后脑勺。
不知不觉的,酒菜香缠着汗臭味,跟其他味儿搅合到了一起,被燥热的夜风一吹,飘的到处都是。
黄单蹲在路边,视线从左到右,从前到后,他发现附近的环境很脏,也乱。
在现实世界,黄单活了几十年,从来没吃过一次路边餐,也没真正接触过生活在底层的这些人,他接触过后,起初是很排斥的,会难以忍受,慢慢也就适应了。
黄单的确在成长,但他骨子里就是个冷漠的人,可以像从过去一样的完全无视,也可以像现在这样,尝试着去观察,去留心,去为他人着想。
不过,黄单通过一次次的穿越明白了一件事,每个人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在各自的人生轨迹上行走,奔跑,爬行,摔倒,一蹶不起,不论是哪一种,只要不犯法,不违背道德跟良心,就都应该被尊重。
触犯了那几样,黄单也只能不去尊重,不能要求其他人跟自己一样,尊不尊重由不得他,仅此而已,他没资格干涉,也没立场,因为那是别人选择的生活。
做人,开心最重要。
黄单现在过的比以前开心,他是知道的。
哪怕他的穿越之旅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总会经历没经历过的事,面对没面对过的局面跟处境,形势所迫,不得不去了解没了解过的人心,他还是很开心,因为充实。
而且,莫名其妙的穿越,让他享受被爱的同时,也爱着别人,这是现实世界跟任务世界的最大区别。
黄单把易拉罐放到地上,拍拍赖在他的手臂上,死活不肯飞走的几只大||麻蚊子,喝的差不多就可以了,不能贪得无厌。
暴露在外的两条手臂上有很多蚊子包,裤腿下面的一小截脚踝上也有,每个都很大很红,黄单看着,心里叹息,他的疼痛神经还在的话,会边抓边哭。
孙四庆喝多了,话也很多,他乱七八糟的说了一大通,说着自己曾经多么风光,如今多么穷困潦倒,也说物价涨了,这个吃不起,那个吃不起,打算把房子卖了换个地儿,怎么都不能回老家,没面子。
把最后一瓶酒喝完后扔掉酒瓶,孙四庆打了个酒嗝,头靠着电线杆,眼睛闭着,一声一声喘气。
黄单看一眼地上东倒西歪的啤酒瓶,他一个个收了放在垃圾桶旁边。
没两分钟,就有收破烂的拖着蛇皮袋过来,麻利的把一大袋子酒瓶拿走,乐呵呵的说,“小伙子,谢谢你。”
黄单指着大排档摊位,“那边有很多的。”
收破烂的用脏黑的手在垃圾桶里拨拨,没拨到什么,失望的咂了咂嘴,“抢的人更多,眼睛看漏了,跑的慢一步,铁定赶不上。”
黄单一愣,收破烂的走了他才回过神来,他把要倒下去的中年人扶住,“孙叔叔,回去吗?”
孙四庆说不回去,但他人已经抓着电线杆站了起来。
黄单检查口袋,钥匙跟钱包都在,没丢,他抬脚跟上了孙四庆。
孙四庆摇摇晃晃的往前走,汗湿的灰褂子搭在肩头,他大着舌头,满嘴的酒气,“小季你说说,这人怎么就这么不是个东西呢?”
黄单看着中年人不稳的背影,四十多岁,老婆跟人跑了,找不到,也不回来,自己一事无成,不挣扎了,生活态度消极,过一天是一天。
孙四庆朝地上啐一口,骂骂咧咧,“老子遭难了,一个个的全他妈的跟老子撇清关系,还想着法子耀武扬威,落进下石,妈的,当年老子发达的时候,那些人都他妈求着要给老子当兄弟,孙子都抢着当,恨不得钻老子的裤裆,给老子舔鞋!”
黄单说,“你也说是发达的时候。”
世态炎凉,道理他懂。
前头的孙四庆身形猛地一顿,他转过身,布满血丝的眼睛瞪过去,凶神恶煞,那样子像是被戳中痛脚,要吃人。
黄单面色淡定,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他不担心。
孙四庆眼睛充血,脖子上的青筋突起,他抓住黄单胸前的T恤,下一刻就往前栽倒。
黄单把孙四庆弄回小区,一层一层台阶的拽到三楼,他浑身上下都在滴水,累的要死,喘着气问,“孙叔叔,你的钥匙呢?”
孙四庆坐在地上,不省人事。
黄单扫一眼对门死者老张住的301,想起孙四庆那晚站在门口拍门说的那些话,身上的热气瞬间降下去很多,他后退一步,隔了点距离喊,“孙叔叔。”
孙四庆还歪着头靠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不给任何回应。
黄单低着声音,“小杰给你开门了。”
孙四庆依旧没反应。
黄单蹙蹙眉头,他又说,“孙叔叔,你不进去,小杰要生气了。”
孙四庆还是没有什么反应。
黄单的试探没效果,他有点失望,只能走下一个计划,没有耽搁的弯下腰背,伸手去摸孙四庆的口袋。
就在这时,孙四庆突然睁开了眼睛。
黄单跟中年人的目光对上,手还放在他裤子的口袋里,已经碰到了被体||温捂热的钥匙。
短暂的一两秒,黄单想了很多,但他什么都没做。
孙四庆又把眼睛闭上了。
黄单的脑门渗出冷汗,他将中年人口袋里的那把钥匙拿出来,开了门扶着对方进屋。
不能坐以待毙,黄单必须主动出击,他这两天总是在想,对凶手而言,被自己打死的人竟然死而复生了,又突然跟邻居们热络起来,还跟自己有说有笑,离奇,也不对劲。
直觉告诉黄单,凶手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一定会再次对他出手的,快了,他要在那之前查到线索。
大门在身后关上,沉重的声响划破寂静,黄单的思绪也在那一刻回到现实。
每层楼里面,中间的户型要小,两边的户型是一样的。
孙四庆这儿的户型虽然跟原主外婆那屋子一个样,但给人的感觉大为不同,无论是装修风格,还是整体的色调,家具,都覆盖着清晰的时尚元素,还有那么点儿土豪的味道。
黄单把孙四庆放在豹纹的皮沙发上,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张水晶相框的结婚照,照片里的男人一身白色西装,女人穿着裹胸白裙,他们侧头看着彼此,鼻尖相抵,很年轻,也很相爱。
那种美好却只能定格在了照片里,丢到现实中,早已被啃噬的千疮百孔。
黄单擦掉眼睛上的汗水,视线不停的扫动。
茶几上放着一套茶具,上千左右,地上散落着啤酒瓶,脏衣服,墙上除了结婚照,还有一些近现代的油画,布满了灰尘,墙角的富贵竹烂了,稀稀拉拉垂搭下来,其他植物也是,没一盆活的,散发着腐烂的气息。
厨房很乱,瓷砖上都是黄黑的油渍,水池里堆了没洗的碗筷,有小黑虫在上面飞动着,垃圾篓里的垃圾满了,塞不下的掉在地上……
黄单视野范围里所出现的,是一个老酒鬼的生活状态,生意失败,婚姻失败,人生失败,过成这样,也能理解,算是正常现象。
孙四庆呢喃着念出了一个名字,“慧慧。”
黄单知道,那是孙四庆妻子的名字,他的手臂被抓住了,湿糙的触感让他一阵恶心,立刻就挣脱开了。
他早就发现了,自己只喜欢那个人粗糙的掌心带来的触感,换成别的人,会很不喜欢。
孙四庆眼睛闭着,手臂胡乱挥动,嘴里嚷着酒话,“妈的,你最没良心了,贱女人,你不得好死!慧慧,你把钱还给我,有了钱,我能东山再起的……”
黄单说,“孙叔叔,我是季时玉。”
沙发上的孙四庆眼睛一睁,对着天花板茫然了一会儿,才有了焦距,“是你啊,你怎么会在我家?”
黄单说,“你喝多了,我送你回来的。”
孙四庆撑着沙发坐了起来,他重重的抹把脸,“好孩子,等叔叔拿了那笔钱,请你吃肯德基。”
黄单记得,这是今晚的第二次,孙四庆跟他提钱的事,应该是接了什么活,或者是要回了谁欠的债,“我还是喜欢小龙虾。”
孙四庆脸被酒气熏的通红,“那就小龙虾,小龙虾好啊……”
他没说完,就没了声音。
黄单的眼珠子一转,“孙叔叔,沙发上不舒服,我扶您去房间休息吧。”
中年人没反应。
黄单把中年人的一条胳膊搭在他的肩头,他把人拉起来,慢慢搀扶着往房间里走去。
房间里也挂着结婚照,床头床尾都有。
离了婚,妻子私吞他的最后一笔钱,偷偷跟别人跑掉了,孙四庆也没把照片拿下来,找个角落堆放着,或者丢掉,他对妻子可能还是有感情的。
黄单飞快的在房里走动,寻找有用的线索,譬如孙四庆跟老张不为人知的瓜葛,如果俩人有过节,他就能顺着那根藤子往下摸了。
可惜没有。
黄单的背后传来声音,“站住!”
他吞了口唾沫,慢慢转过头,发现孙四庆看的不是自己所站的位置,下意识的松口气。
可那口气刚一松,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黄单人站在原地,理智叫他尽快离开,身体却动不了,脚底生了根,他知道这是未知出现时的本能反应。
孙四庆抄起床头柜上的茶杯就砸出去,正对着他眼睛看的角落,他的面色狰狞,胸膛大幅度起伏,“都他妈的滚,老子不需要你们同情,滚,快滚——”
下一秒,孙四庆就毫无形象的嚎啕大哭。
黄单看的一愣一愣的。
他以前没接触过烂醉如泥的人,不知道会干出什么,只听说过,五花八门的,都很厉害,譬如抱着陌生人哭喊,上演苦大仇深的戏码,又譬如当众耍流氓,还会放声高歌,或跟暗恋的对象表白,花样很多。
都是平时不表现出来的那一面,喝醉了什么都能干的出来。
孙四庆奇怪的行为也算是醉酒后的状况之一吧?黄单抿了抿嘴,希望只是自己多想了。
房里的哭声持续了一会儿,孙四庆就昏睡了过去,呼噜声很大。
黄单长舒一口气,他出房门口的时候,不知道怎么了,就原路返回,把衣橱给打开了,里面除了衣物,没别的东西。
神经绷的太紧,疑神疑鬼的。
黄单关上衣橱的两扇门,脚步不停的离开,他打开门边的鞋柜,看到里面有一些拖鞋,款式各有不同,新旧程度也是。
孙四庆发现是自己能穿的码数,他就真打算留着,慢慢穿。
顿了顿,黄单随便拿了一双拖鞋带走了。
假如孙四庆是凶手,在他家里没找到凶器并不奇怪,毕竟藏在家里,会很不安全。
孙四庆不是凶手,那他的拖鞋是怎么回事?还有那晚诡异的一幕。
黄单边上楼边想,老张的死,警方都查不出来东西,破不了案,他凭一己之力,没有线索也是正常的。
可转而一想,这种安慰没用。
因为三哥前不久下了通知,这次的任务要在一个月内完成。
黄单突然停下脚步往后看,有脚步声从楼下传来,越来越清晰,王志的脸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王志惊魂未定,“卧槽,季时玉,我差点被你吓死!”
黄单把鞋藏在身后,想想又拿了出来,刻意暴露的很明显,“怎么?”
王志几个大步爬上来,“楼道里的感应灯不好,一闪一闪的,你丫的又穿一身黑站在楼上,能不吓人吗?”
黄单看看他背上的包,“你不是说晚上生意多,不出去吗?”
王志摆摆手,“别说了,一言难尽。”
黄单故意走的慢,落在王志后头,看他那背包挺沉的,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你出去怎么还背着个包?”
王志说上超市买东西,“很小的袋子两毛钱一个,大点儿的要五毛钱,再大点儿直接一块,卧槽,怎么不去抢啊!”
他翻白眼,“我一哥们的前女友跟你一样,刚毕业,近期要来这边找工作,具体哪天不定,有可能是明天,也有可能是下星期,说不准,叫我先收留她几天,孤男寡女的多不方便啊,人家无所谓,说没关系,叫我不要紧张,我能怎么办?没办法,任命的去了超市一趟,都不知道会损失多少生意。”
黄单听不明白,“前女友的事也管?”
王志啧啧,“你不知道,我那哥们跟每一任分手了,都还是好朋友,有事互帮互助,身体寂寞了,没人陪,还能去开个房,那道行高的很。”
黄单仍然不明白,“那你为什么要同意?”
王志唉声叹气,“我欠哥们一人情,不还不行,我打算这事一过,就跟他散伙,桥归桥,路归路爱咋咋地。”
后半段明显是开玩笑的语气。
黄单古怪的问,“日用品你不都有卖吗?”
王志说哥们特地叮嘱了,人妹子要用好的,吃也要吃好的,钱他出,不要抠门,脸面重要。
“还说我呢,你手里那拖鞋是哪儿来的?这么老土!”
他咦了声,“这不是去年我店里的热销款吗?”
黄单的眉头动动,“你店里的?”
王志拿到手里看看,“对啊,进价三块,卖九块九,上了那个天天特价的活动,我卖出去将近两千双,今年改版了,进价调上去,我也得跟着调,卖不动就没再进了。”
黄单说,“我在草地上捡的。”
阳台上晒东西,容易掉下来,不仅仅是在大风的情况下,没放好位置,也有可能会掉。
“捡别人的鞋干什么?你还打算自己穿?多脏啊,明儿来找我,给你两双质量好的换着穿。”
王志挥手,“走了。”
黄单把人叫住,“王志,你看这鞋是男式的,还是女式的?”
王志说,“41码的,男女都能穿,赵晓就穿那个码数,我上去了啊,弄了一身臭汗,难受死了,真他妈的烦。”
黄单仰着头,从背后看,王志好像更矮更瘦,那包又大,带子死死勒住肩膀的T恤,都快把他压趴下了。
王志跟赵晓站一块儿,有些小鸟依人的味道。
黄单一夜没睡,天一亮就拿着那双拖鞋下楼去找刘大爷,说拖鞋是草地上捡的,这理由好用。
“大爷,这拖鞋是不是你家掉的?”
刘大爷去找老花镜戴上,他把拖鞋拿手里看看,“不是。”
黄单问道,“那你知道这是哪家丢的吗?”
刘大爷似乎不太乐意聊拖鞋的事儿,“这我哪儿知道啊,要不你上别家问问,没时间的话,就放回原来的地方,谁家掉的,会去那儿找的。”
刘大娘的喊声从厨房里传来,叫老伴过去拿碗装粥。
刘大爷客气的问,“小季,早饭吃过没?进来喝碗粥?”
刘大娘端了小菜摆桌上,把手在围裙上擦擦,“是啊小季,煮的小米粥,养胃的。”
黄单说,“我吃过了。”
从刘大爷家出来,黄单就把拖鞋放在草地上,他人在不远处的长椅上坐着,方便观察。
刘大爷说的在点子上,谁来捡鞋,就是谁家的。
没过多久,有几个小孩到草地上玩,其中一个小孩看见了拖鞋,蹬蹬蹬跑过去就把拖鞋捡起来,很调皮的往前面一抛,捡起来抛出去,反复着做。
黄单走过去,“跟哥哥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孩说,“好玩儿。”
黄单理解不来,“哪里好玩了?”
小孩把拖鞋往上一抛,咧嘴笑,大门牙都没了,“就是好玩啊,哥哥不觉得吗?”
黄单说,“不觉得。”
小孩老气横秋,“哥哥你这人真没意思。”
黄单,“……”
他拉住要跑的小孩,“告诉哥哥,你是不是跟谁学的?”
小孩眨眨眼睛,“没有啊。”
黄单还想问什么,小家伙已经追上小伙伴,身影很欢快,无忧无虑的,童年离结束尚早。
一上午过去,拖鞋还在那里。
黄单被晒的嘴巴都干裂了,他有点发头昏,把拖鞋拿了回屋,决定先做饭,晚点找个时间去敲隔壁赵晓的门。
周末,赵晓不上班,黄单敲了门却没动静,人不在。
倒是对面403开门了,李顺跟周春莲一块儿出来的,俩人形色匆匆,一个拿钥匙,一个穿鞋,赶着去什么地方。
黄单随口问,“怎么了?”
李顺穿好鞋,皱眉说,“孩子着凉了,有点拉肚子,我们带他去医院看看。”
黄单看到周春莲回房把婴儿抱了出来,天蓝色的薄抱被裹着白白胖胖的小身子,他没哭,睫毛很长,一双眼睛又黑又大,挺漂亮。
周春莲催促丈夫,“快点。”
李顺边拿包边说,“春莲,医院下午刚上班,挂号的人不会多的,我们慢一点,不要忘拿什么东西。”
周春莲的脸色不好,“儿童医院不一样,有的科上午都挂不上号。”
李顺把门带上,“好,你说的都是对的。”
周春莲忽然看向黄单,“小季,你会开车吗?”
黄单一愣,“会的。”
周春莲对李顺说,“你把车钥匙给小季。”
“春莲你……”
李顺叹口气,把车钥匙拿了出来,对青年笑笑,“小季,麻烦你了。”
黄单说没事,他跟着李顺去车库取车,把车开出来的时候,周春莲在路边等着,满脸的担忧。
一路上,车里的气氛都挺闷的,婴儿一下没哭,小脑袋贴着妈妈的心脏部位,有安全感,他睡的很安稳。
周春莲时不时的去弄抱被,怕孩子不舒服,坐姿一次没换,她快四十了,是高龄产妇,孕期不会好受,现在有了自己的孩子,过于紧张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到了儿童医院,黄单进大厅吹空调。
李顺交钱挂了号,周春莲就没让他陪着,自己一个人坐电梯上去了。
黄单把手机上搜索产后忧郁症的网页全关掉,很随意的点进一款手游,做做样子。
李顺在旁边坐下来,拍拍青年的肩膀,“小季,这次要不是你在,春莲肯定跟我急,一会儿还要麻烦你把我们送回去。”
黄单是不玩游戏的,他跟着原主的记忆这点点,那戳戳,“周姐姐为什么不让你开车?”
李顺苦笑,“我中午喝了两小口酒,她就那么介意。”
黄单一副犹豫的样子,“李大哥,周姐姐是不是有点抑郁症啊?”
李顺的眉间爬上一层疲惫跟懊悔,“怪我,她怀孕期间,刚好是公司最忙的时候,我没时间照顾她,什么事都是她自己做,连去医院产检,我都没有陪在身边。”
黄单说,“那是产前,产后呢?”
李顺哎了声,“她本来是顺的,但是顺不出来,拉去剖了,受了两份罪,生完以后一颗心全在孩子身上,自己的身体都不顾,我试图让她转移注意力,没用。”
黄单说,“不如让老人过来帮着照看一段时间?”
李顺说不行,“她喜欢看书,上网逛一些论坛,把自己弄的紧张兮兮的,不让人碰孩子,有时候连我都不行。”
黄单说,“孩子夜里总是哭,周姐姐会吃不消的。”
李顺的手肘抵着膝盖,手撑住额头,“孩子还小,夜里要吃几次奶,她又很紧张,情绪传染给了孩子。”
他叹口气,“结果小的哭,大的也哭,我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觉了。”
黄单发现李顺的头上有好几处没头发,硬币大小,挺明显的,不知道是因为工作压力,还是睡眠不足,心里抑郁。
比起周春莲,李顺的抑郁症倾向似乎更严重。
李顺的声音哑哑的,“大家伙这段时间虽然没有说什么,夜里肯定也受到了影响,我们都很过意不去。”
黄单说没什么,“周姐姐是第一次当妈妈吧?对着孩子的时候,难免手忙脚乱,慢慢会好转的。”
李顺揉揉眼睛,眼皮底下的青色很重,疲惫又憔悴,“过段时间我们搬家了,换个地方或许能好一点。”
黄单的眼底一闪,昨晚听到孙四庆的酒话里提到搬家,怎么这对夫妻也要搬?
“找到房子了吗?”
李顺说还没,“前两天把房子挂中介了,卖了买新的。”
黄单若有所思。
看过医生,开了药,回去的路上,周春莲放松下来,见孩子没睡,就用手轻轻拍着。
黄单扫过后视镜,周春莲对着孩子的时候,身上会散发出一种光芒,母爱是伟大的,他想。
回去后没一会儿,李顺就敲黄单的门,拿了一只烤鸭给他。
“微辣的,味道不错,你尝尝。”
黄单知道李顺送烤鸭的意思,他接到手里,道了谢,“小宝宝睡了吧?拉肚子一定不好受。”
李顺脱口而出,“还不是她不听劝,非要半夜起来掀孩子的毯子,摸这摸那的,这才让孩子着凉了。”
他意识到自己说了那番话,眉头一皱,脸也变了一下,转过身回去了。
对面的门关上,黄单手拿着烤鸭站在门口,他在心里问,“三哥,女人生了孩子,性情会变的不正常吗?”
系统,“我是三哥,不是三姐。”
黄单说,“是哦,你也不懂。”
系统,“你可以百||度。”
黄单说,“百||度过了,内容挺杂的,我抓不到重点。”
系统,“小弟,资料上显示,你是理科状元,试题应该做了不少才是,重点怎么会抓不到?”
好汉不提当年勇,黄单说,“多年前的事了。”
系统,“不如试试祷告?”
黄单,“……”
他认真的说,“那是骗小孩子的。”
系统默了。
黄单把烤鸭拿出来放砧板上,握住菜刀切成一块一块,倒进去酱料,等饭熟的功夫,他坐在桌前吃掉了好几块烤鸭。
“三哥,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吃到鸭肉。”
系统,“真可怜。”
黄单点点头,“嗯。”
系统又默了。
黄单说错了,不是第一次吃鸭肉,是第一次吃到肉,来这里以后,因为头受伤,犯恶心的次数挺多的,饮食方面很随意,冰箱里有什么吃什么,吃完了就去买。
说来说去,还是黄单不会烧荤菜,买现成的又贵,他要节省开支。
一连几天,黄单都逮不到赵晓,也见不到楼上的陆匪,两人就像是齐齐躲着他似的。
不过这不可能。
黄单跟赵晓没打过交道,和陆匪也无怨无仇,他俩不出现在他面前,应该只是巧合而已。
那双蓝拖鞋被黄单洗刷洗刷,穿在了脚上,天天穿,有人过来,他走路就刻意拖拖拉拉,为的是把别人的注意力吸引到拖鞋上面,试图查出蛛丝马迹。
怪异的是,街坊四邻竟然没人在看到黄单脚上的拖鞋时,露出眼熟或不自然的样子。
包括孙四庆。
对方没发现鞋柜里的拖鞋少了一双,更没发现在黄单脚上穿着,可能不是自己的,所以没放心上。
黄单还坚持穿着那双拖鞋,码数合适,他走起路来不费劲。
啤酒一喝,孙四庆跟黄单的来往多了,说是感谢他那晚把自己扶回去,不过没请他吃小龙虾,肯德基也没有,估计是钱还没拿到。
黄单在孙四庆那儿提过老张的儿子小杰。
孙四庆是一副不待见的姿态,说那小子眼睛长头顶,鼻孔朝天,自以为是,看着就讨厌,早晚要吃苦头。
黄单跟孙四庆说小杰的事儿,说的有点多了,他就发火。
避免跟孙四庆起冲突,黄单就没再提。
黄单的头还包着,腿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他每天都在跟邻居们接触,尽可能的露出微笑,让那些人放松戒备。
大家活的很现实,都不管闲事,怕惹祸上身。
那晚陆匪踢门,弄出那么大动静,也没什么后续。
老张的案子正如刘大爷他们所料,就那么着了,会跟一件家具,一块抹布一样,慢慢被灰尘覆盖,无人问津。
他儿子一直没露面。
黄单趴在阳台的栏杆上面喝汽水,原主是孤儿,卡里的积蓄是勤工俭学攒的,外婆只留了套房子。
怎么也是老人唯一留给外孙子的东西,不能卖了折现。
黄单刚查过钱,还有956,房租不用交,水电费要,再加上生活费,日常开销……
他喝一口汽水,心想,从明天开始,只能喝白开水了。
最麻烦的是,任务有时间限制。
黄单把汽水留一半晚上喝,能舒服一点。
因为这边的气温特别高,晚上也一样,在席子上翻个身都黏糊糊的,没法睡觉。
黄单下楼溜达,见人就打招呼,他现在表现出的样子,是过去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来的。
“小季,又出来溜啊。”
“嗯。”
“头上的伤好些没?晕就躺着,千万别不当回事,不然后悔的时候可就晚啦!”
“我晓得的。”
“哎小季,帮我看一下我孙子,我上去拿水杯。”
“好哦。”
黄单学着去体会什么是助人为乐,活到老,学到老,这话有几分道理。
老人拿了水杯过来,黄单就完成了照看孙子的任务,获得对方慈祥而又感激的笑容一个。
黄单一扭头,就捕捉到了左边小路上的赵晓,他走近些,看见了散落在地的苹果。
赵晓手里提着不少东西,似乎是出远门回来,其中一个红塑料袋破了个大口子,里面还兜着两苹果。
黄单把滚到脚边的苹果捡起来,又去捡周围的其他几个,都递过去,“给你。”
赵晓很生硬的说了谢谢。
她不笑,眉眼清冷,颧骨突出,个子又那么高,看起来凶巴巴的。
黄单发现赵晓穿了带跟的皮鞋,本来就一米七多,再加个两三厘米,比他还高一点点,他抽了抽嘴。
赵晓提着大包小包的往前走,谁经过,她都冷着张脸,不搭理。
黄单走在后面,见年轻女人警惕的回头,他笑了笑,“我也回家。”
赵晓眼中的情绪有了变化,她把头转到前面,继续走路。
黄单认真照过镜子,这副身体有一张人畜无害的脸,笑起来有小酒窝,没有攻击性。
今天是个好日子。
陆匪跟赵晓要么都不出现,要么就都出现。
黄单一眼就看到了陆匪,他坐在树底下的长椅上,西装跟公文包丟在一边,身上的白色衬衫下摆收进西裤里面,扣子随意解了两颗,袖口卷上去一截,露出腕表跟精实的小臂,整个人慵懒又俊朗。
男人穿白色,会降低年龄,显得干净明朗,身上的威压跟凌厉也会减弱,多了几分亲和力。
搁在陆匪身上,同样有效。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满他的脸,让他看起来像一个二十出头,涉世未深的大学生。
黄单知道,男人不知怎么疼到了,在等着疼痛感降下去。
那种感觉他懂。
也只有亲身体会过的他才能感受得到。
别看只是手肘被桌角撞了,膝盖摔破皮之类的小磕小碰,发生的那一瞬间,会疼的无法动弹。
赵晓打招呼,音调不高不低,“陆先生。”
黄单感到诧异,没想到赵晓会认识陆匪,他的视线来回打量,不动声色。
陆匪阖着眼帘,并未言语。
他那态度,会给人一种拒人千里的高高在上感觉。
热脸贴冷屁股是要分人的,也分场合。
赵晓没说什么,抬脚上台阶,很快就消失在楼道里。
黄单绕过草地,看见男人的薄唇抿着,有一丝血迹,他的眉心一下子就拧了起来,也拧紧了。
“谁咬的?”
黄单的嗓音冰冷,带着怒意。
陆匪撩起眼皮,厌烦的皱眉,“怎么又是你?”
黄单盯着男人下嘴唇的伤口,在里面,像是他自己咬的,嘴馋了?
“你哭了。”
陆匪的眼皮合上了,冷冷的说,“你不但长的丑,脑子坏了,眼睛还瞎了。”
“……”
黄单摸摸脸,哪儿丑了?他轻叹,“嘴巴破了,很疼吧?”
陆匪没睁眼,他置若罔闻,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仔细看才能发觉,陆匪的面部线条是紧绷着的,他确实很疼,疼的要死,操。
黄单说,“疼就哭出来,不要忍着。”
陆匪爆粗口,“妈的,你闭嘴。”
黄单传授经验,“哭出来,比忍着要好受一些。”
陆匪极其不耐烦,觉得耳边的声音比蚊子还讨厌,“闭嘴!”
黄单在男人面前蹲下来,“娇气。”
闻言,陆匪的眼皮猝然一掀,泛红的眼眸里有寒光掠过,面部表情也在这一刻变的恐怖异常,情绪已经抵达暴怒的边缘。
黄单仰起脸,对着男人翘起嘴角,笑的很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明天见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