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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
如果将人鱼膏灌入灯中作烛,便可以经久不熄。
因为其经久不熄,可永世为墓主人照明,所以称为【长明灯】。
我想,耗子和我不可能两个去过霸王宝藏的人一齐看走眼的,挖空了的手骨根本储存不了足够点燃九个小时的普通灯油,热娜驿站的这盏镇店之宝,应当就是一盏长明吊灯,那么,里面的人鱼膏是哪里来的?
“看来还是得等天亮,让大明星从那个小妹身上下手了。”耗子朝吧台撇撇嘴,跟吧台小妹替班的那个老男人趴下便开始呼呼大睡,我们想换个人搭话都没有机会,“万一时间赶得紧,咱们就……借一点走!”
“借走?”
我回头看了看大堂里,还有一桌骆驼运输队的人正在喝酒吹牛,从他们桌子上摆着的花生米数量来看,一时半会儿还不会离开。不然的话,耗子那脾气早就出手了。
以我两三年前的心态还会特别不齿耗子“借东西”这件事情,现在觉得取得的过程都不重要了,毕竟这些年我也没干什么好事,我只看最有效的结果。辗转找人多麻烦,管他哪儿弄到的人鱼膏呢,能借就借吧!
我们俩默默地等待那些人喝完酒,毕竟爬到吧台上头拆吊灯的动作太大了,他们显然是热娜的常客,不会视若无睹的。可等了一个多小时,那盘花生米还没吃完,急得我特想送个勺子过去,难道他们一口只能吃一颗么?
耗子的忍耐力有限,我怕他真让人抓现行,干脆心一横端着杯子走过去:既然不愿意回房间,那就别回了,把他们喝趴就是!
几个人晒得像炒裂了口的栗子,让人看不出来实际年龄,不过喝多了的人似乎都一个德行,谁来跟谁喝,我二话没说坐在旁边干了一杯茶,一个大胡子晕晕乎乎地就跟着喝起来,也没忘给我满上。我扫了一眼,一箱不过6瓶,他们才下去三瓶不到,这酒量连鲨鱼号上的人都敌不过,更别说我了!
回头给耗子使个眼色,他正活动手腕热身呢,给我比了个大拇指便把工具盒掏了出来。
喝酒这帮人平均半个月才能来一次驿站,平日里干粮不敢吃,水也舍不得喝,也就是这会儿能安心的喝点小酒吃吃小菜,现在还有个能喝的小姑娘陪着,自然高兴极了,几圈招呼下来,能坐着不倒也就剩俩人了。
这些人嘴里说的都不是汉语,只有一个大胡子始终坐在一边,嘴里念叨着什么“有家不能回”、“赚钱好过年”,看样子应该是个外来干活的,还没彻底融入集体,半天都在自说自话。
“你是汉人么?”
我看他喝得最少,只能主动搭话,想抓紧时间把他也喝趴下,耗子已经蹑手蹑脚往吧台上爬了,没得手前,谁也不能清醒着。
“后悔来这里……想老婆,想女儿,后悔,后悔……”
仔细一看我才发现这么个五大三粗的胡子大哥居然在哭!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劝酒,只好坐过去,用后背挡着他的视线,转头示意耗子再快些。
“为什么后悔?赚了钱就回家呗,家里总比这荒漠强吧?”
“我没赚到钱,还在瀑布滩丢了货,要赔6万,白干了两年还没还完钱。”
“哪儿?瀑布滩?”我刚想安慰几句,突然觉得奇怪,“你不是搞沙漠运输的吗,沙漠里有瀑布?”
“有啊,我也没想到,不然怎么可能丢货,哎!”
大胡子抹了一把眼泪,自斟自饮起来:“这鬼地方没有一点好留恋的,哪儿都邪门,再忍半年还完欠款,说什么都得回家!”
“等等,先别喝!跟我说说那个瀑布怎么回事!”
我急忙去夺大胡子的酒杯,他抱起酒瓶子“咕咚咕咚”一气儿猛灌,一头栽旁边沙发椅上起不来了:
“别去……沙漠,那瀑布吃人的,就在风暴的中心……嗝儿——吃了我的货,还有一头……骆驼。”
得,早知道这人有故事可挖,我就不倒得那么满了,这下可好,再跟他搭上话就得等明天了!
我心说明天离开后就算进入沙漠中部地带了,我们得好好见识见识这个沙漠究竟有多神奇,有那样一条贯穿昆仑与第十五师的峡谷,有玛伊莎口中的大河,有宣传册上的大海,还有大胡子口中的瀑布,这跟印象中的沙漠根本不一样啊!
转过头去,耗子正踮着脚尖踩在吧台边角,以一个后仰50度的高难度姿势在往手骨吊灯里抽灯油。深夜里的驿站鲜有客人,值班老哥的呼噜一声大过一声,我打了个哈欠,等着耗子毫无悬念的把东西借回来,突然大门外“嘭”地一声撞击,我吓得猛然跳起来,半夜三更的,活见鬼!
耗子立马缩回来,跳到吧台桌下方躲着,睡着的吧台老哥揉揉眼睛坐直身体,梦游似的起身开门,得亏是反应慢,没逮着耗子。
我悄悄舒了口气,趁着人还没来,小跑过去帮耗子把摊开的工具盒收回来,耗子皱着眉头晃晃手中的茶杯——门外的来客实在太不给面子了,这么短的时间我们连一杯还没抽满呢!
“见鬼了,没人吗?”值班老哥被打扰了睡眠很不满,没好气地嚷嚷了两句,“没人我关门咯?”
外头的风沙还没停歇呢,大风灌进来,吹得手骨吊灯大幅度地来回摇晃,我们这一杯灯油使得指尖的火苗矮了许多,但还好没有熄灭,值班老哥重重地把门带上,转回头看看我们,又趴在吧台上:
“哪里来的石头撞上大门了吧……我说,你们喝酒也别太晚了,我们驿站的物价可不便宜,呼……呼……”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会儿的风显然要比我呆在房间的时候消停些了,这样风速怎么也不可能吹得起石头来,刚才那动静也不是小石子可以做到的,该不会门口真的有客人,他没看到?
我放心不下,还是起身去了门口,万一待会儿又有奇怪的声音,耗子还是没办法接着抽灯油,不如弄清楚再说!
大门一拉开我就被吹了满脸的沙子,led灯光下尽是些飞舞的幻影。等了一等,外面真的没人,不过也没有大石头。
我裹紧外套多走了几步,除了尘土和砂砾外,我的视线中看不到任何可以撞击门板的物体,方才至少三个人听到了动静,总不是幻觉吧!
“叮铃——叮铃——”
呼啸的风中隐约传来了几声铃音,这似乎是大堂里醉倒的那群人拴在骆驼上的。
我正打算回去,突然想起骆驼此刻都在围栏里圈着,我记得围栏在热娜驿站的东南角,因为怕气味不好,影响旅客,所以大门和客房设置在西北角,中间还有段距离,按理说我不该在这个地方听到驼铃吧?
“叮铃铃——叮铃——”
“坏了,耗子哥!”
我楞了一下,扭头就喊了起来:“快把那群人叫醒!骆驼跑了!”
吧台老哥这回反应神速,比耗子跑得还快,冲到门外就拉开探照灯!刺眼的浅绿色光芒中,赫然映出一排小山丘的轮廓,至少已经两百米开外了!
“完了完了完了,工资都不够扣的了!”吧台老哥哀嚎一声,赶忙打电话,“来人,来人!栅栏破了,骆驼跑了!”
耗子冲回去摇晃被我喝得像死猪似的那帮人,我心里很清楚他们根本提不起劲来追骆驼,这责任追究起来必然也有我一份,干脆带起帽子就先跑出去,这些骆驼都是训练过的,把领头牵回来后面的应当就不会乱跑了吧!
我艰难地辨认着骆驼的影子,卯足了劲去追,除了探照灯之外,沙漠上根本没有另外的光源,也不知道月亮和星星哪里去了,这一队骆驼究竟是怎么跑出来的,又是要往哪个方向去?
“叮铃——叮铃——”
近了!我听得到铃声变得清晰起来,队尾的那一只我应该追得上,顺着它去找领头,就可以……
我好不容易爬上凸起的沙丘,却发现骆驼队散了,我所追逐的不过两只由麻绳拴在一起的难兄难弟,其他的骆驼都在狂奔,渐渐出离了探照灯的照明范围,开车也追不上了。
我学着朝闻道教我的手法,轻轻给无法奔跑的两只骆驼抓痒,使它们安静下来,卧在地上。它们的眼神中满是惊恐,喘着粗气,嘴角还有白沫,也不知道是遭遇了什么。
汽车轰鸣声响起,热娜的人开着车接替我去追了,我却觉得今晚不会有太大的收获,因为拴着骆驼的绳子明显是被有意松开的,喝醉的那帮人从事这个行当那么多年,怎么可能犯下让骆驼出逃的低级错误呢?
我想不明白,那个击打门板的声音是怎么发出来的,如果不是那个声响,耗子很可能彻底得了手,明早起来,很可能骆驼一只也不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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