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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戏园子,把监狱的情形告诉了老板和胡三爷,他们都叹气。当下就通知了黎老板的家人,她母亲即刻就凑了4000大洋给警察署的人送去了。
我想着等小月菊再来的时候可以问问她。然而她竟然一连3天没有来。
姐姐不大愿意我管这种闲事,但是我总是内心不安,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我拜托廖志勇去打探消息,他丝毫没拒绝,就乔装打扮去了督军府。
晚上,我坐在灯下,焦急的等着消息。卫苒陪我坐着,不时安慰我。
“你别来回走了,晃的我头晕。坐下吧。来。”他说着,拉我在身边。
“这个小月菊突然不来了。那个苏婉珍也没了影子。真是奇怪。”我觉得好像是出事了。
“她们不来还不好?省的你心烦。”他握着我的手。
晚上天擦黑的时候,廖志勇回来了。
“怎么样?见到小月菊了吗?她怎么说?”我连忙问。
廖志勇连着喝了好几大口茶水,摇摇头。
“我没见着小月菊,督军府戒备森严的,肯本进不去。我偷偷溜达到角门,给了看门的士兵几块大洋,求他给小月菊递话,谁知他一听我想找小月菊,当时就吓白了脸。”
“怎么回事?”我很纳闷。
“他说。兄弟,原来你是想找她。我劝你别找了,不管你是她什么人,都赶紧走吧。省的引来杀身之祸。我问为什么。他说,哎呀,你可不知道。昨天晚上小月菊和督军吵架了,两个人嚷嚷起来。督军不知为什么生气特别大,就听见啪啪两声枪响,屋里就没动静了。当夜就从屋里抬出了小月菊的尸首,叫几个士兵抬着走了,据说是扔到乱葬岗子了。”廖志勇脸色凝重的告诉我。
“什么?小月菊死了?”我和卫苒都震惊的张大了嘴巴。
“嗯。死了。那个士兵说她浑身都是血,打了两枪,能不死吗?”廖志勇叹气。
我呆愣愣了半天。
“为什么打架?知道是为了什么吗?”卫苒问。
“那个士兵也不知道具体情形,封锁了消息,不让说。但是他听丫头们议论,说听见督军问小月菊什么照片。问什么男人。就听小月菊嚷嚷,说了句我出去认识个人怎么了?然后就听见枪响了。”廖志勇说。
我脑袋嗡的一声,身子不自主的摇晃。
“哥哥,你怎么了?”卫苒吓得赶紧抱住我,扶我在床上躺下。
我听见“照片”和“男人”这两个词就已经完全吓坏了。
“看来真是为了小月菊了。黎老板他们怕是凶多吉少了。”我难过的想哭。
“怎么回事?”廖志勇连忙问。
“这个小月菊看上了黎老板,经常到我们戏园子来找他。还要了他的照片。就是这张照片惹的祸。那个督军褚玉璞是出名的心狠手辣,他怎么能容忍他的老婆和戏子勾搭?那个小月菊是浪荡成性,死不足惜。可是连累了黎老板他们,也是大祸临头了。这可怎么办呢?”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去告诉他们。
“要是那样,可真是糟糕了。黎老板他们是被冤枉的啊。”卫苒也很叹息。
“既然是冤枉,没那么回事,那个女人也死了。也给警察署送了钱了。那还不了结吗?最糟糕也不过就是打一顿,关几天,不会是死罪吧?你别担心了。”廖志勇说。
“你们知道什么?我去监狱探监的时候,问了黎老板了,他们说给他们定的罪名是赤匪,是造反。这哪是什么通/奸之罪那么简单啊?这赤匪的罪名可是杀头之罪啊。”我说。
他们全都沉默了。孙映梅知道了这件事也是默不作声。
“这个忙我们是帮不了了。我们和他们本来就是敌人,也不可能像上次救你一样去劫狱啊?这不是上级的任务,我们不能擅自牺牲同志们的危险去做这个事。卫荏,你自己处理吧。”孙映梅摇摇头。
“哥哥,你有什么办法呢?这是他们自己倒霉,朋友一场,你也尽力了,我看就别管了,算了吧。”卫苒也劝我。
我呆呆的躺在床上,心情波涛起伏。
真的不管了吗?想起黎俊臣那悲催的样子,那期盼我的眼神,我怎么也不能平静。
“还是让姐姐去求求卢少爷吧,也许有用。”我还是不忍心。
“唉,你呀。”卫苒叹气。
第二天我又回家去找姐姐。
姐姐听说小月菊死了,非常吃惊。也呆愣了很久。
“你打听准了?那个女人真的死了?真被枪毙了?当夜就死了?”
“嗯。是这么说的。不然你可以去问问苏婉珍,她不是和小月菊是好姐妹吗?你去一趟卢少爷家吧。问问是不是真的死了。顺便替黎老板他们求情。如果卢少爷真能救他们,也是咱们行善积德。如果不行,咱们也尽力了,也不枉费朋友之托。”我哀求她。
姐姐想了一会儿,点点头。
“好吧。我去问问,也趁机看看卢莜嘉到底能不能有这个本事,到底有多大的势力。你和我一起去。”
“好。”我也点点头。
我们当即就去了卢莜嘉的府邸。原来他的府上是在英国的租界。一栋大花园洋房。
姐姐是常来常往的人,叫人通报了,卢莜嘉亲自出来接我们。
我看着满园的鲜花绿树,恍惚又回到了北京东交民巷的公馆,和林梓枫一起生活的那无忧无虑的时光。
听说我们是来搭救黎俊臣,卢莜嘉很犹豫。
“卫老板为什么要管这个闲事呢?我听说他得罪了褚玉璞。我爹虽然也是督军,但是管的是浙江,这直隶省也是鞭长莫及啊。”他小口喝着茶,斜眼看姐姐。
我知道他是推脱的意思,心里一紧。
“此事虽然和我无关,我本来不当过问。但是黎老板和我是个知己,他为人是个正派的,又是京剧的好角儿,被人冤枉是赤匪,实在是可惜。我不得不替他说个公道话。还望卢少爷多帮忙。”我说。
“要让我管也行,让那个姓黎的拿5万大洋我就替他出头。不过你们也别以为我是贪财,我可是不缺钱的。只是花钱都没人敢管这样的闲事的。也就是我得了。”卢莜嘉笑。
姐姐看他很不情愿,知道我为难了。她抬手拢了一下头发,笑了。
“卢公子真是贵人架子大。平日里老是和我夸口有多么大的势力。我倒是信你的。可是要是不知道的,还都以为你连这么一点手段都没有呢。”
卢莜嘉挺姐姐这么一说,立刻脸红了。他走过去挨着姐姐坐在沙发上。
“兰花儿,你是知道我的,我对你那是真心喜欢,你开口登门,我能不帮忙吗?我只是让你们以后少管这些闲事,没什么好处。你不知道,我那个三姨太苏婉珍和这个褚玉璞的小老婆小月菊是以前的姐妹,也去给那个姓黎的捧场,听说小月菊让杜玉璞给枪毙了。死了好。我昨天晚上把苏婉珍也打了一顿鞭子。我早晚休了她,让她滚蛋。你放心,这事我一定给你办成。到时候,你——”卢莜嘉说着,把手摸到姐姐的大腿上捏,邪气的笑了。
姐姐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行。如果这事你办成了,我知道你这么有本事,我往后有个依靠,我就跟你了。”
“当真?”卢莜嘉喜出望外。
“嗯。”姐姐看着他,点点头。
“好。一言为定。你们回去吧。三天后等我的消息。”卢莜嘉英气勃勃的站起来。
我非常高兴,赶紧道谢,和姐姐回了家。又去告诉了胡三爷他们,叫他们赶紧准备钱,赎人。
三天后,姐姐拿回来了卢莜嘉的批文,是重庆来的电令,说经查实,黎俊臣和许三奎赤匪一说并不属实,责令立即释放。
我们都高兴极了,赶紧给了胡三爷,让他拿着去警察署赎人。
然而,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三天后,我一早起来,正在药铺里和卫苒一起拣草药,就看见街上的报童一路飞跑而过,嘴里高声大叫:“号外!号外!京剧名伶黎俊臣、许三奎是赤匪,昨日已被秘密执行枪决!”
街上许多人都纷纷围着买报纸。
我听了震惊的差点晕倒。赶紧让卫苒去买报纸。
我们一起看着报纸上黎俊臣和许三奎的照片,那“秘密枪决”四个大字,让我一阵眩晕。
怎么回事?不是已经给钱了吗?不是已经电令当即释放了吗?
中午的时候,姐姐打来电话,说黎老板和许老板死了。是在警察局的行刑大堂上当场枪毙的,并不是在外面的荒郊野外的刑场。
警察署回复说,是电令到晚了,他们已经被执行了枪决。
我们都悲痛万分,这显然是胡说的,我们当时拿到的电令,三天以后才枪决的。这显然是有人执意想让他们死的。
什么人这么痛恨他们?什么事情得罪了人,非得以死谢罪?
还能是谁呢?还能因为什么呢?除了小月菊,没人能解释。
可是这个小月菊也已经遭到同样的命运。
这件枪杀案震动了全国,也震动了整个梨园界。
可是所有人除了惋惜,没人敢说话。
黎老板和许老板就这样死了,我们没有见到最后一面。他们的尸体被家属带回,埋葬在不知道什么地方了。
我又失去了两个好朋友,一连几日都情绪低沉,没有怎么吃饭。卫苒又陪着我焦急了好长一段日子。
卢莜嘉来和我们道歉,说他疏忽了,没有亲自去。我们怎么能怪他呢。他已经办到了。只是有人非要他们死罢了。
姐姐答应的婚事不能食言,但是没有正式举行仪式,就在卢莜嘉他们府上的东面大宅院里收拾了,接姐姐过了门。算是四姨太了。
干爹和干娘都没反对,总算姐姐又有了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