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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承安面露茫然之色,好像是回忆了一下户凭是何许人,片刻后才恍然地答道:“臣与伯劳官分别时尚年少,未经磨砺,不知有苦难尤甚,无知之语,让陛下见笑了。”
他镇静得仿佛无所动容,若不是鬓角已经湿透,宿抚还真看不出来他正在默忍痛楚。
新君忖度片刻,俯身打量着应承安的膝盖,用手掌抵住肿胀处重重按下,一面审视应承安的神色。
应承安没作声,但宿抚看见他的眼神有些涣散,过了一会儿才重新聚起神光,脱力地冲他笑了一下,哑声说:“陛下疑心臣用苦肉计?”
应承安避开宿抚的目光,波澜不惊道:“那就算臣用计。臣不够驯服,自讨苦吃,不该妄想陛下怜悯,臣已知罪,陛下要如何罚臣?”
应承安总是在试图表现出畏惧宿抚,但他一次也没成功过,宿抚把手从他膝上移走时对应承安递去了一点笑意,轻声细语地问:“既然不是苦肉计,为何朕的女侍中告诉朕,承安不肯用食水?”
司梅惊慌失措地跪倒在地,但宿抚问得不是她,不敢开口辩解。
应承安眼眸微微一颤,随后归于平静,漠然道:“距陛下令禁卫在庭中将内庭掌印施杖至骨肉尽碎、肝脑涂地不过一月,谁敢与臣有所交谈?想是误解了。”
宿抚发现自己辨别不出应承安是否在做戏,他有点烦躁地把应承安的手腕从捆绑下解出来,将视线转向畏惧得匍匐的女侍中,沉声道:“不想重蹈前车之鉴,就与朕说实话。”
司梅见过宿抚的暴戾手段,她身体颤抖,口吻却还要竭力保持冷静:“奴婢畏惧陛下怒火,不敢做主,斗胆请回陛下,言语失当,求陛下饶命。”
宿抚没再看发抖的女侍中,他重新把视线挪到神色平和的应承安身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直到司梅压抑地啜泣起来,才玩味道:“言语失当?”
应承安手腕上的勒痕一层叠着一层,所幸只是有一些淤青,并没有皮破见血,养上两日就能痊愈,算不上什么事,但他却仿佛非要从上面看出什么花样一样,对应承安和司梅两人对话毫无反应,低着头专注检查手腕,没有一丝往他处移动目光的意思。
司梅战战兢兢,被宿抚压迫得说不出话,连细微的啜泣声也渐渐弱了下去,若不是牙关打颤,几乎听不到那里还跪了个人。
应承安活动了一下冰凉的手指,放在唇边哈了口气,轻描淡写地唤了一声宿抚道:“陛下若不信任臣,为何不将臣彻底监禁起来呢?”
宿抚没有立刻回答,他抓起应承安手腕,把他的手指握在了掌心里,然后好像被他指尖的凉意惊了片刻,突然失去兴致,对着跟进卧房的禁卫和宫人摆了摆手,把他们统统撵了出去。
司梅踉跄着被禁卫架出寝宫,不知关到了哪里。
宿抚坐到床边对应承安笑了一下,答非所问道:“记得承安恩德,为承安向朕求情的人倒是不少。”
应承安没有管自己被宿抚捉住的右手,他把目光从手腕上挪开,假装没听出宿抚的试探,低眉顺目地说:“臣惶恐。”
宿抚注意到他唇上几乎没什么颜色,但唇瓣干裂,破损处渗出了细小的血丝,仿佛被谁狠狠蹂躏过一遍。
这叫他又情不自禁地抬手碰了下应承安的唇瓣,应承安没有躲,他的视线低垂着在宿抚手背上停留片刻,又发现了一道过去未见过的新伤。
伤痕横贯宿抚手背,形状倒不如何狰狞,应是甲胄替他挡了一击后刀斧余势留下的痕迹,应承安略微有些恍神,直到宿抚试图把指尖探进自己齿间才回过神,往后仰了仰头,轻声说:“臣有些渴,陛下能否给臣一杯水?”
宿抚可能是觉得白日宣淫不太好,或者是应承安这幅憔悴模样叫他失了兴趣,他用逃命似的速度收回手指,脚步匆匆地绕过屏风,不仅给了应承安一杯水,还把洗漱用具和他觊觎了一下午的膳食一起端了进来。
应承安看到他拿着刷牙子蘸了牙粉和浓茶递给他,忍不住又抱着恶意揣度宿抚:也可能是嫌我尚未洗漱。
宿抚不知道应承安满腹诽谤,他觉得眼前这场景似曾相识,下意识地拿起了宽口杯守在应承安面前,除了动作稍有生疏,竟没感觉自己这样做有什么不对之处。
宿抚与应承安一道起卧时也曾做服侍之事,只是当时应承安出于对肱骨心腹的尊重婉拒了他,但现在应承安抬眼看了他片刻,就把宿抚手中东西接了过来。
“陛下礼贤下士,必有所求,”他洗过脸后问,“不知臣身上还有什么值得陛下礼遇?”
水珠从亡国君略显苍白的面颊上拖曳而过,在他下颌停留片刻,继而打湿他的衣襟,同样浅淡的肤色从薄薄的绸缎下透出来,显得那两点浅红格外引人注目。
宿抚不由自主地回忆起昨晚它们在自己手底被揉捏得肿胀时的情景,他呼吸乱了一拍,定神抑制住胡思乱想,意味深长道:“朕昨日苛待承安,今日特来补偿一二。”
应承安察觉到了宿抚的绮思,他蹙着眉正要把衣襟再合拢一点儿,蓦地想起夜半时的猜测,动作便停了下来,拎出一脸柔顺说:“谢陛贴。”
宿抚好似被应承安这一声“陛下”唤回了思绪,他绷着脸,看似冷静自持地把应承安用过的杯盏收起来,然后单手提起矮桌放在了床上。
矮桌正好架在应承安腿上,挡住了他看向自己膝盖的视线,应承安略有迷茫,但还没发出什么疑问,宿抚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拎起先前解下来的软布往他脚踝处一绕,故技重施地把他拴在了床上。
应承安不自在地挪动了下,旋即感觉到宿抚把他的亵裤挽起来,张开手掌按在了他的膝盖上。
宿抚手掌上有厚茧,但是掌心温热,应承安回想起他刚刚那一按,忍不住有点畏惧,下意识地抓住了宿抚的手臂。
“陛下?”他迟疑地说。
宿抚微微侧过头,指腹几乎没有力度地探查着浮肿的皮肉,他的眼眉在这一瞬间看起来竟然露出两分温和,应承安的话音不由得停顿了一会儿,才若无其事地续道:“臣这回又有何处令陛下不满?”
他感觉到宿抚摩挲他的膝盖时力道放得很轻,这叫他有些痒,一同升起的还有一点儿奇妙的触感,应承安咬了下牙关,没能抑制住喉咙里泄出放松的呻吟声,然后他仔细分辨了一下,认为那温和是虚妄的错觉。
宿抚用指腹在应承安膝上成片的青紫痕迹上画了个圈,一本正经道:“承安膝盖上的瘀血得揉开,不然明日还下不了床。”
他打量了一下应承安洗漱后浮出一点血色的唇,惋惜道:“可惜朕乏术,不然承安受不住痛时还能借朕的手掌一用。”
宿抚把矮桌往上推了推,翻身上床,跪坐在应承安小腿上,手臂缓慢施加力道,将浮肿皮肉下的青紫痕迹揉搓开来。
应承安先时尚且能忍耐,过了大约半刻才忍不住挣扎,然而被宿抚被轻易按住,只能发狠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唇瓣被他咬得发白,而后骤然一红,是咬破了,血珠慢慢渗出来。
宿抚停下时应承安的眼角已经泛起一层薄红,眼中雾蒙蒙的,似乎马上就要落下泪来。
亡国君这副模样比他饱受凌虐后故作坚韧时要惹人怜惜,宿抚不免又想起户凭之前说的应承安一贯怕疼,他松开对应承安的桎梏,去净了净手,转回来俯身问他:“很痛?为何哭了?”
应承安喘息片刻,哑声答道:“只是不必苦捱。”
宿抚立刻恍然,知道应承安此时痛得神智有些涣散,不然不会说出这种话。
这不能叫人喜悦,但宿抚看了他一会儿,趁人之危道:“朕在朝上为昨日疏忽罪己时,殷垣神色不大好看,承安吩咐了他什么?”
应承安有些昏沉,他不太能确定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疲惫,宿抚的询问断断续续地传到他耳中,但应承安暂时还不能理解他的意思,他下意识地做了回答,听起来也滴水不漏。
“宿子和能为之事,朕不能为,宿子和敢杀之人,朕不敢杀”应承安喃喃道,“朕不值得效死。”
子和是宿抚的字,但自他独掌一军后就不再有人这样叫他,宿抚不免被勾起回忆,然后才想到其实自己没能从应承安口中问出什么。
但此时再追问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宿抚话音一转,当场就要做压榨臣子的暴君:“承安殿三字还未写,”他语气凉凉地提醒应承安,“朕已告知群臣,承安切勿再推脱。”
应承安眼中泪光还没能完全消失,看起来水波潋滟,宿抚被他注视了一会儿,偃旗息鼓道:“罢了,先用饭。”
宿抚是在去书房处理政事的路上被司梅拦了下来,饭后还要再折回去,与应承安耽误了一个多时辰,晚上大约要睡在书房,让应承安得以独享龙床。
因此亡国君犹豫片刻,还是问道:“陛下若想令臣断绝消息,何不将臣下狱?留臣在寝宫于礼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