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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意打定,说干就干。次日一早,许文龙换上得体休闲装,蹬上轻便作战鞋,配一副大墨镜,迈开稳健有力步伐,雄纠纠信心百倍走出宾馆,踏上寻求理想职业的征程。
大街上人来车往,喧闹不堪。半空中红日高挂,热浪灼人。
许文龙大汗淋漓,湿透衣衫,不管不顾逐街寻找,像侦察员般密切关注工厂、公司、店铺门口张贴的招聘信息。一个多小时后,他在一家气势恢宏的电子厂停了下来,细心浏览该厂张贴的急聘广告:办公室文员若干名,月薪二千五看完不由大喜,真是出师大捷,旗开得胜,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工作了,真是苍天有眼啊。于是匆匆和门卫打声招呼,抬腿大踏步走进厂房。
这是一家港资兴办的大型电子装配厂。占地面积很大,环境极为优美。按广告介绍说,该厂生产设备先进,产品远销东南亚,是个待遇好福利优的打工者理想之选。
许文龙跟着路牌来到人事部,拐弯抹角找到办事处。这是一个大办公室,里面空调沙沙作响,二十多张办公桌有序摆在一块。每张桌上都配有电脑,都坐着一个或清秀文静、或明艳动人的女孩。她们个个神情专注,细致认真,紧张有序做着各种报表、数据和文件。看来这是一个女人世界,且是一个忙得不可开交的女人世界。
许文龙用手指敲敲房门,轻轻咳嗽一声
忙得焦头烂额姑娘们抬头一看,顿觉得眼前一亮芳心一颤,目光牢牢黏在来访者身上,再也无法挪动分毫了。毕竟女儿国里男性少之又少,像许文龙那样高大帅气的男性,更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
一个举止文雅的女孩急急走了过来,细声细气对许文龙说道:“先生,请问您找谁?有什么事要帮忙吗?”
许文龙回答说:“我是来应聘的。你们厂里不是要招文员吗?我想来试试。”
女孩眼一听,笑眯眯十分热情地说道:“好啊,好啊。请稍等一下,我马上去拿几份表格给你,填完就可以来上班。”
“谢谢。”许文龙闻听着实松了口气。都说滨洋市机遇多多,黄金遍地,看来此话确实不假。这不,随便一找便被接收了。工资差不多,条件也还行。如果加把劲再干几年的话,前途肯定一片大好。
这时,里间办公室一个房门突然打开,晃悠悠走出一个矮胖粗俗、头颈难分的眼镜青年来。而正自交头接耳、激动不安的姑娘们一见,仿佛像老鼠见了猫般立刻安静下来,一个个低眉垂眼一本正经忙着各自的活儿。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是人事部刘部长,一个年过三十,却仍未找到结婚对象的悲情之人。而究其原因,当然是为人乖僻、心胸狭獈,相貌不佳,胖若水桶,模样儿很对不起观众。所以多年来一直在爱海里翻身呛水,在情场上落马摔跤。虽然贵为一厂主管,身边美女如云,佳丽成灾,却依然孤家寡人一个,形单影只一枚,其情确实可怜可悲又可气。
刘部长初时看到一表人材的许文龙进来,心里便酸溜溜不是滋味,所以也懒得去理睬,指望他赶紧走人。只不过手下副部长不识相,乐颠颠一口就应允下来了。而其他姑娘又群情激奋、躁动不安,显然被那小子迷住了。于是越发妒火中烧,醋意冲天,二话不说赶紧出来阻挠。让如此招蜂引蝶的臭小子进厂,以后就更没自己的活路了!
“慢着,你是学什么专业的?毕业证给我看看!”刘部长远远停住脚步,面无表面对许文龙说道。他可不敢走得太近,因为一高一矮反差太大,对比太强烈。不过饶是如此,姑娘们还是忍俊不禁,低下头吃吃乱笑起来。甚至用只有她们才知道的暗语挤眉弄眼,比比划划,相互传递着心照不宣的无情奚落。
“文凭吗?”许文龙见对方如此发问,猜测是个负责人,于是赶紧回答道:“高中,只有高中文凭。”
“高中文凭?”刘部长哼了一声,满脸不屑地说道,“高中文凭也敢前来应聘?也不拿面镜子照照自己。你没发现这是什么厂吗?没看到我们厂里有多少人吗?虽说文员一职只是统计数量,填填报表,算算工资之类的活儿。但没有专业数学知识能行吗?万一弄错个数字、标错个小数点,会带来多大后果、多大灾难?”
文雅女孩顿感不平,撇着嘴嘀嘀咕咕顶撞道:“刚辞工的文员不是初中没毕业吗?不一样干得好好的吗?何况人家还有高中文凭!”
刘部长狠狠瞪了文雅女孩一眼,目光满是愠怒和醋意。
文雅女孩急忙低下头,装模作样看着手上的报到册,脸上却升起一丝不平之色。
许文龙不喜欢刘部长的态度和说话方式,但还是竭力解释道:“我是退役军人,在军校进修过数学、物理、化学、甚至包括人体解剖学等等,应该可以胜任你这份工作。”
特战队员要学习数学,是因为军械训练时涉及到风速、抛物线、弹着点及速率、扭矩等;学人体解剖则是为了更好地掌握人体结构,熟悉人身致命弱点。以便更科学、更有效地进行搏击训练。力争在白刃格斗时出手制敌、一招毙命,尽量让敌方在最短的时间内丧失反击能力,达到速战速决目的。
许文龙许音未落,姑娘们立刻骚起来,完全无视刘部长的存在。
“哇噻,真是军人耶,难怪这么威武哦”
“就是,就是,我爱死军人了,我要追他”
“花痴,人家早结婚了”
“谁说的?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
刘部长听在耳里,恨在心上,一张老脸也涨成猪肝样,青里透黑极为难看。他怒视交头接耳的姑娘们一眼,挥着手恼火万分说道:“军人又怎样?四肢发达,头脑简单,除了打仗什么也不会。再说我们这里又不是医院,又不用给病人动手术,也没有尸体给你做解剖。”
许文龙忍不住气往上冲,盯着刘部长冷冷地说道:“军人其实不傻,也不笨。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军人,相信所有人都会感到荣幸,感到十分自豪,包括我自己。再说我在部队好歹也是个上尉连长。”
刘部长看到许文龙生气了,心里顿时感到阵阵发虚。他害怕这个大兵意气用事,蛮性发作,急怒之下动手打人。果真如此的话,自己可不是他对手。念及于此,他慌忙掉头就走,同时冷冰冰抛下一句话:“我不管你是连长还是将军,更不管你会物理还是化学。总之,本厂文员一职另有人选,你请自便吧。”
“招聘广告不是今天才贴出去的吗?什么时候又有了人选?”文雅姑娘鼻子里哼一声,不满地瞪着刘部长远去的背影说道。不过说归说,怨归怨。毕竟自己是下属,胳膊拧不过大腿,不能也不敢擅自作主。待刘部长砰地一声关上房门后,文雅姑娘只好满怀歉意对许文龙说道,“实在对不起,真是不好意思,让您”
“没关系,我能理解。”许文龙摇了摇头,收起刚刚掏出来的相关证件,在所有女孩惋惜、留恋和热切目光中,怀着一丝失望、一丝惆怅缓缓走出电子厂大门。
熙熙攘攘的大街依然人头攒动、车流如织,商场店铺依然在声嘶力竭做着促销广告。许文龙唉声叹气离开电子厂,迈开大步继续向前走去。直到下午四五点钟光景,他才在一家私营五金制造厂发现一张招聘广告。联想到刘部长的恶劣态度,许文龙心里有点犯难,担心再次遇到无情嘲讽。不过思来想去,他最后还是长叹一口气,硬起头皮缓缓走了进去。
接待许文龙的是个四十上下的中年人,自称厂长,姓李。他满面笑容,彬彬有礼,像一尊弥勒佛般和蔼亲切,让人倍感轻松愉快。
递烟、倒茶,互相客套几句,两人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一坐下来李厂长便口若悬河海侃起来,嘴巴像机关枪般噼噼叭叭响个不停。而且语出惊人,见解独特,不由不让人刮目相看。不过,他那张口就来的精僻见解和独到的观点,却又似一瓢冷水劈面泼来,让许文龙禁不住从头冷到脚。
李厂长说:“看您方面大耳,双目有神,天庭饱满,气宇轩昂,绝不是等闲之辈,肯定是个特别之人”
许文龙吃惊地看着李厂长,一度怀疑自己认错了对象、走错了门,一脚误入看相算命、占卜测字的卦象店里去了。
李厂长呵呵一笑,摆着手继续说道:“您前途无量,大有作为,绝不是干我们这一行的料。再说我这庙小,估计容不下您这尊大神。抱歉,抱歉,见谅,见谅”他一边连连说着“抱歉,见谅”,一边不停作揖打拱,态度十分真挚恳切。最后又凑近许文龙,一脸玄虚而又认真地问道:“您知道滨洋市目前最不缺的是什么吗?”
许文龙茫然而又疑惑地摇了摇头。
“您知道我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吗?”
许文龙还是摇了摇头。
“告诉您吧,滨洋市目前最不缺的是人,而我现在最需要的是钱!”
李厂长呵呵一笑,扬手作了个数钱动作,最后还蹦出了句英语:“money,i?need?money?very?much,now。”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至理名言似的,随着外面呼啦一声响,七八个背着包袱、扛着铺盖的男男女女一窝蜂走了进来,进门就嚷嚷:“这里是不是要招人?这里是不是要招人”
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毕竟人家李厂长还算真诚,还算直爽,且和蔼可亲,让人倍感舒服。
许文龙于是起身告辞,李厂长赶紧握别欢送。
走了一条又一条的街道,问了一家又一家的工厂,结果却让人一次又一次地失望。不是人已招满,就是根本不缺人。或者所谓的专业不对口,技术不合格。当然也有像李厂长所说的,庙小容不下大神等等,真是让人哭笑不得,郁闷不堪。
天色将晚,灯光渐亮,街市繁华似锦,热闹非凡。
许文龙停住脚步,颓然叹一口气道:“唉,偌大个滨洋,遍地黄金,遍地机遇,怎么就没有我容身之处呢?”哀叹一番,感慨一阵,最后只得打道回府,返回原来入住宾馆。好吧,也许明天有机会,也许明天会更好。
值班台换了个戴眼镜的胖姑娘,她很有礼貌地对许文龙笑了一笑,算是打招呼。
许文龙心情不佳,报之以淡淡一点头。然后匆匆回到房间,草草洗了个澡,一头栽在床上发呆。他想来想去想不明白,这么大一个滨洋,工厂多多,机会无限,怎么就找不到一份糊口的工作?到底哪里出了什么问题?是自己没有找准方向吗?还是真如李厂长那丫所说,滨洋劳动力市场过剩,供大于求。四条腿的动物难找,两条腿的人俯首皆拾。果真如此的话,那可就糟了,简直糟透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所谓万事开头难嘛,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也会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所以凡事要想成功,要想圆满,肯定不会如此轻轻易易,随随便便。就像有句话说的,不经历风雨,又岂能见彩虹?想到这里,他顿觉烦恼尽消,一身轻松。从床上一跃跳起,打开电视津津有味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