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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真的神情严肃,手却极灵巧的上下翻动,从上刺下,离针二三丝处起针,迅速地抽出少许线尾,压住线尾起针……这一番动作极其的生动,而她的呼吸也似与绣品合而为一。
“她这是?”温妮迟疑地道,很快抬头看向另一边的莫华依,记得初时莫华依也是这般起针动线。
“看来她们都选择了最繁复的一种绣品,也是,为了司制之位,就算是我也会拿出自己最高的技艺水平来。”彭尚工叹道。
张尚宫听着这二人的讨论,虽然小宫女时期学过几天刺绣,但是她不精于此道,所以没看出什么名堂来,看了眼周围的人,除了尚工局少许之人明了这两人准备绣什么之外,其他的人都只是一脸看热闹的门外汉而已,出于好奇,悄然靠近彭尚工,“彭尚工,这两人所选的绣法有何特异?”
彭尚工听到有人相询,原本不想做答的,但一看到是这张尚宫,这段时日与她来往颇多,两人也算是有一番交情,遂欣然感叹道:“她们两人都共同选择了刺绣皇冠上最为璀灿的一颗明珠。”看到张尚工仍是懵懂的表情,解释道:“就是双面绣,这个技艺不好学,我学会那年也过了二十五年华,但是这两人加起来的岁数不过四十,居然也有如此的造诣,当真了得。”
“莫华依的造诣再高,终究有一颗害人之心,这样的人有何值得推崇?”温妮冷哼了一声。
其他尚工局的人原本对莫华依有些推崇的,觉得她在这般年纪就能有如此技艺,实在很了不起,此时一看荀真也选择了这种繁复的技艺来与莫华依相拼,纷纷砸舌,毕竟荀真比莫华依年轻,居然也掌握了这种极其难学的技艺,瞬间那佩服之意更浓。
张尚宫的眼里兴趣更浓厚,看了眼莫华依的绣架上已经有了牡丹花的雏形,而荀真那儿却仍是不慌不忙地绣着。荀真的专心致志,一丝不苟的样子让她暗暗敬佩,刺绣是一门技艺,需要一定的热忱和耐心才能拥有高超的水平。
就现阶段而言,看似莫华依领先,但荀真同样不容小觑。
在龙椅内端坐的宇文泰也颇感兴趣,“依皇儿看谁更有胜算?”
“儿臣不好猜,其实这也好办,父皇喜欢谁的绣品那谁不就有胜算了?”宇文泓笑道,这话也存在试探的意味。
宇文泰瞪了眼宇文泓,“刚刚才说要赏罚分明,现在都忘了?朕开了金口让她们凭真本事切磋,就不会心存偏颇。”看到儿子一副受教的样子,摩挲着下巴的胡子,“依朕看,那姓莫的宫女胜算大些,毕竟她都绣了过半,荀家那丫头才动针,这丫头要么胜算在握,要么就是才艺不如人,临阵怯场。”
“父皇,儿臣看不出她有怯场的样子,凭现在的气势来看,还是荀真比较有胜算。”宇文泓无论如何都会说是自家小女人更厉害,正所谓手指拗进不拗出嘛。
宇文泰狐疑地看了眼儿子,不过没有详加询问,这不过是一场打发无聊的比试而已,谁赢谁输还不是为他这个皇帝办事?“如果荀真赢了,朕就将这个暂交由你保管。”指了指太监端着的凤印。
宇文泓哭笑不得,他又不是后宫妃嫔,要那个印章有何用?但转念一些,有这个倒也方便行事,小声道:“父皇,儿臣要那个有何用?只怕母后现在更想要它?”他的眼帘微垂。
“哼?朕看她行事不稳重,刚当上皇后就将后宫治得乱七八糟,朕还敢将这大权交到她手上?它原本也是属于你母后的,虽然她有千般不是,万对不对,但是她当朕的皇后几十年来,后宫虽说不上风平浪静,但也没给朕拖过后腿,将诸人都照料妥当。柳妃终究差些,朕已不打算将此印交给她,不过表面上仍是她主理后宫事务,但大的人事调动需向你报备再行定夺。”宇文泰叹气道,算来算去还是儿子行事更为放心。
“父皇,都是儿子的不是,没有发现柳德妃有这个缺陷,只是想着……”宇文泓状似愧疚地道。
宇文泰却是摆摆手,“此事休要再提,你的心也是好的,只是她不够秤罢了,柳晋安如此精明的人怎么会生了个蠢笨的女儿?”
这话宇文泓没有答,不管怎么说,柳德妃晋为皇后已经是既定事实,即使这个皇后注定当得窝囊,名义上身为儿臣的他倒不好过多地去批评这个名义上的母亲,那可是与儒家推崇的孝道不符。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并没有传到荀真的耳中,此时的她只将所有的注意力摆在自己的绣品上,反复在脑海里思考着光与影的搭配,手指如飞般迅速。
一柱香已经燃了泰半,莫华依下了最后一针,抬眼看了看那支香,迅速地扫了荀真一眼,嘴角一阵冷笑,现在才绣了一半,只怕赶不及时间了吧?看她还托大,迟迟不动手不就是为了引人注目?
一个字,装,我让你装到底。
到时候不能将绣品完成,不用评也是她赢。
莫华依将线头轻轻地剪断收好,然后起身向皇帝福了一福,没有出声惊扰荀真,只是很有心机地将自己的绣品立起来,让人看到那圆型摆设里的华丽牡丹。
众人的目光果然被莫华依吸引了过去,两眼定定地看着那幅绣品,色泽鲜艳,搭配合理,这一朵牡丹极其的华丽,更令人惊奇的是两面都一样。
“妙,真妙,这朵花深得苏绣的底蕴,还是一幅双面绣,实为不可多得的精品。”柳皇后赶紧喜道,这一幅绣品为她挽回了不少声誉,好歹她提拔上来的人还有点本事。
“娘娘所言甚是啊,天下最优秀的绣娘,皇宫独占了一大半,果不其然啊……”
“老夫生平所见的绣品能与之相比的少之又少,这还是即兴所做,这司制她当之无愧……”
“……”
赞叹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莫华依的心里笑开了花,但脸上却是摆出一副谦虚的脸孔,朝柳皇后一福,“娘娘谬赞了。”
“本宫的母后赞你,也是你应得的。”安幸公主挑眉看了眼高文轩,笑容极盛:你那个心上人是输定了。“父皇,您说是不是?”
宇文泰看了眼莫华依的绣品,凭心而论不错,只是未及当年许悠的水平,所以他的眼里没有惊艳,只是淡道:“不错,小小年纪有这技艺,可见昔日许尚工对你们是精心栽培了一番。”
莫华依得到再多的赞美,荀真也不会当成一回事,仍有条不紊地绣着自己的作品,但是当宇文泰提到许悠的时候,她的眉毛不禁挑了挑,心神有几分不宁,那脑海里成形的花朵眼看就要消散,突然似听到许悠的一声重喝,“不是告诫过你刺绣时不许分神的吗……”片刻后,她又如老僧入定一般地专注手头的事。
荀真的反应如何瞒得过彭尚工等人,只见温妮更是手握成拳,怒瞪莫华依,“太可恶了,居然用这招来扰乱真儿的心神,好让她功亏一篑?”
这话一出,所有旧派的人都怒目看向莫华依,这个女子的心肠太恶毒了,不就是提前绣好,有什么了不起?
对于另一边的怒火,莫华依竟似看不到,仍在那儿享受着众人的赞美,现在这个荣誉是她的,荀真休想与她抢。
“小人。”温妮又恼恨地骂了一句,跟她那个已经死掉的姨母一样,都是一朝得志目中无人。
买了荀真赢的人都紧张起来,一再地看那香,然后又看向她的动作,巴不得她能再快一点,香灰掉了下来,香火已经接近了根部,眼看没有多少好烧的?包括莫华依在内所有人都屏息以待,就等着看荀真能不能按时完成手中的作品?
“到时——”守香的太监举手高喊了一句。
“她还没绣完?”有人喊道。
莫华依心中一喜,正要借题发挥,却见荀真已经将线尾收齐整了,从容地站起来,笑看向那个喊着她没绣完的人,“荀真已经绣完了,刚好在一柱香之中。”
那个高喊的人面色悻然地退到人群里,不敢再乱说话。
“荀真,将你的绣品展示一下,让朕等看看。”宇文泰道。
“是。”
荀真毫不含糊地将绣品轻轻地举起,同样是一幅双面绣。
只一眼,安幸公主就嘲道:“又是一幅双面绣,荀真,你的进度太慢了,已经输了一筹给莫司制……”打击的话仍未说完,突然看到全场的人都惊呆了,她这才收住话头,两眼紧盯着那幅绣品,片刻后,也惊呆了。
一朵鲜艳欲滴的牡丹花在迎风招展,远远地看去,仿佛是有人摘下那新鲜的牡丹花摆到殿上来,有人还擦了擦眼,一再细看。
莫华依震惊了,荀真是如何做到的?
站得比较近,她一眼就发现了她这幅绣作与众不同之处,选色也好,图案也好,她们都不相伯仲,但是荀真的花独得一种立体感,光影的交错中,给人如看到一朵真花般的感觉,一直以来她以为她在这方面是力压荀真的,可是现在事实却告诉她,她比不上荀真,此时,她的心满满的都是挫败感。
全场鸦雀无声,半刻钟后,方有人痴痴地道:“妙,不,是妙不可言,当得天衣无缝这四个字,老夫活了半辈子,从来没有看到这种绣品……”
就在此时,殿外有一群彩蝶飞进来,绕着荀真绣的牡丹花儿转,最后更干脆地停在花蕊上,触须不停地抖动着,看来它们以为这是一朵真花了。
以花招蝶,不用人为审判,那群彩蝶已经给出了答案。
宇文泰看得连茶碗掉到地上也不自知,原以为许悠的技艺够高超了,现在才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来人,将这幅绣品呈上来给朕仔细地看看。”
大殿当中惟一没被绣品夺去心神的只有宇文泓,在他的眼里,只有站在那儿的荀真是发光体,所以他仅仅只是看了一眼绣品,很是巧夺天工,但这不及荀真本身的一半,听到父皇的急呼,这才将目光看向举着绣品的朱公公,“父皇,这幅绣品当得一个绝字,儿臣从未见到有人能将一朵花儿绣成这样?”
“荀真,你是如何绣的?这似乎不是传统的双面绣?”宇文泰问询。
荀真并没有因为众人的称赞而飘飘然,虽然这种绣法是她刚刚在大殿上才领悟出来的,但这也是她平日努力钻研技艺水到渠成的结果,忙道:“回皇上,这是借用光影的交错,让绣品呈现出一种立体之感,与浮雕有异曲同工之妙,这也是奴婢借用而来,用在绣品之上,所以才会给人以错觉。”
“这么说,这绣法是你发明的?”宇文泰道,这实在不可思议,荀真才多大啊,就能自创绣法?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荀真一脸平静地道。
“怎么说话的?皇上在问你话,你这回答模棱两可的,岂不是在敷衍皇上?”柳皇后道,意图挑起皇上对荀真的不满。
宇文泰的目光凌厉地看了一眼柳皇后,这个人怎么越来越不通气?柳皇后心一惊,赶紧闭上嘴巴站好,可笑的是直到现在她仍没有在凤椅上落座,一如多年前那般在大殿上站着,思及此,顾不及打击荀真,在心里极为不满地暗骂着。
“皇后娘娘误会了,之所以说是,是因为这件绣品确实是在奴婢之前,从未有人绣过;说不是,只是因为没有奴婢的师父许尚工多年的教导,奴婢也不会有如此技艺,这都是师父的功劳。”荀真的眼神一黯,只因许悠的离去。
在场的人都感觉到她话中的失落之意,这个女孩子倒是极其念旧恩,不禁对荀真高看了一眼,胜不骄的态势比刚刚的莫华依高出了不少倍。
“好,难得你小小年纪就有此气量,又能自创绣法,当得一代刺绣宗师,朕今日就封你为天下第一绣娘,荀真,这司制之位,你当之无愧。”宇文泰哈哈大笑道,这件绣品深得他的钟爱,“朱公公,将此摆设放到朕的寝宫内。”
全场又静悄悄的,没人想到皇帝会如此欣赏荀真的绣品,还给封了一个天下第一绣娘,顿时都眼热地看向那被朱公公收起来的绣品。上有所好下有所效,很快,这种有立体感的绣法就被天下人推崇,而荀真这天下第一绣娘的名声也开始在民间流传。
最后,这一场比试也被传得神乎其神,得到了天下人的称赞。这种绣法被后人称为皇后绣,不但是指这技艺的高超堪称众绣法中的皇后,更重要的是它来自荀真,一个华国后宫里堪称传奇的女子。
当然这是后话了,在现阶段,它只是令荀真的名声广为流传。
所谓的封后大典,没有成就柳皇后的风光,但却成就了荀真的名声。
大部分的人都走了,柳皇后静静地站在那儿看着那张冷清清的凤椅,她的眼里有不甘闪过,更有痛苦在其中沉淀,为什么最后是这样的结果?
安幸公主与柳心眉对视一眼,急忙上前扶着柳皇后,安幸公主道:“母后,不管怎样,您已经是中宫之主了,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母后……您别再难过了……”
“我怎么能不难过?”柳皇后大声地发泄道,忍了那么久现在才能放声一吼,她以为她赢了,原来她只是一个笑话,甩开女儿与侄女搀扶,一步一步地登上丹墀,“我从进宫那一天起,就开始了爬这并不高的丹墀,爬了十几年,才终于等到走到这上面的一刻,但是为什么不让我走完?为什么?”她伸手抚摸着冰冷的凤椅,一掀衣摆坐了上去,可下面不再有大臣与后妃观礼,有的只是自己的冷清,“现在我终于有资格坐到上面了,人的一生匆匆也就几十年,我等到的为什么只是一场笑话……”极力忍住自己的泪水。
安幸公主与柳心眉都隐隐有着心酸,这后宫之路真不好走。
朱公公匆匆而来,看了一眼已经冷冷清清的大殿,再一看端坐其上的柳皇后,眉眼里闪过嘲弄,不过仍是上前行礼拜见,未等柳皇后喊起,他即站起昂着头道:“皇后娘娘,老奴是来传皇上的口谕。”
柳皇后原本想要呵斥这个不懂规矩的太监,现在一听到是来传宇文泰的口谕,赶紧从凤椅上起身,慌乱地走到朱公公的面前屈膝蹲下,聆听圣谕。
“皇上口谕,皇后柳氏往后在后宫颁布的懿旨,需得到太子殿下的同意方可,凤印暂由太子保管。还有,皇后柳氏赶紧脱下先皇后的翟衣,先皇后已经去了,要对故去之人怀有敬意……”
柳皇后只觉得耳朵嗡嗡声响个不停,脸上臊红一片,她真傻,以为用这一件死人的衣物就可以瞒过众人的耳目,皇帝不但是她的夫君,同样也是唐氏的夫君,焉能认不出来?
耻辱,这一切都是耻辱,柳皇后回到凤仪宫之后,就将身上这件翟衣脱下甩到地上,将寝宫内的物品砸了个稀巴烂。
此时的荀真却是风光无限地被众人簇拥着,彭尚工、张尚宫、周尚服、司尚寝四人更是对她感激涕零,若没有她出谋划策,她们的地位早就不保了,纷纷屈膝向荀真道谢。
荀真却是扶起她们道:“起来,你们这是干什么?赶紧起来,荀真受不起的……”
“荀司制,你当然受得起,没有你,也就没有我们……”一大群人也都行礼致谢。
荀真没想到在尚工局里会看到这么一大群宫女都向她行礼致谢,这个场面太壮观了,长这么大以来,这是她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景,眼睛有几分温润,“大家快起来,我们都是自幼入宫之人,走到这一步不容易,这个胜利是我们大家共同创造出来的,这个成果也是我们大家努力捍卫的,如果你们真要谢我,就赶紧起来。”
听到她这么一说,众人不好再行礼,相觑了一眼,对于这个没有借机标榜自己功劳的人,她们的心中真正的信服了,虽然她还不是尚级宫女,但在她们的眼里就连尚级宫女也不及她来得有威信。
远处看着这一幕的莫华依眼神一黯,转身离去,于如艺看了一眼,赶紧追上去,“掌珍大人,您何必与她一般见识,不就是个司制吗?”
“闭嘴。”莫华依怒喝了一句,脸色阴深地道:“这个司制之位我输得一点也不冤,技不如人,输了就是输了,我不会怨她,我莫华依不会连这一点风度也没有。”
于如艺没想到莫华依会说出这一番道理来,“掌珍大人,您就这样放过荀真了?”
莫华依瞟了一眼于如艺,“这是两码事,哪能混为一谈?我与荀真的旧账还没有算清,日后自会再见真章。”说完,她抬头挺胸地往前走,荀真有属于她自己的风光,她莫华依也有属于自己的孤傲。
于如艺狠狠地瞥了一眼荀真,最后赶紧跟上莫华依。
荀真也看到了莫华依那一派系的人跟着她灰溜溜地走了,莫测高深地看了半晌,莫华依这次似乎开窍了,没在这问题上纠缠不清,只是两人的积怨已久,决不可能就此了了,收回眼神,看到众人都散了七七八八,留下的都是一群高级宫女。
王颖更是上前拉着荀真的手,道:“荀司制,许尚工得你给她传衣钵,也能含笑九泉了,这次我们尚仪局没有出什么力,荀司制不会怪我吧?”
“哪会?尚仪大人这次也暗助我们成事,荀真感激还来不及呢?当然还有尚食大人,不知大人是否还与荀真计较前尘往事?”荀真知道这李尚食对她颇有怨言。
李梅儿笑道:“荀掌制,那些个往事我都不记得了,这次可是我们六局与内侍省的胜利,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荀真看到这两人都一脸笑意盈盈,心里免不了腹诽几句,这两人与柳皇后的关系那可是千丝万缕,不然为什么单单留下她们俩?谦虚了几句,然后道:“这次大家都辛苦了,荀真想啊,明儿夜里治上几桌酒席,大家贺贺?怎么样?”
众人一愣,没想到荀真提议办酒席?她们怎好让她破费?赶紧说由她们出钱置酒席,这酒席算是大家置办来答谢荀真的,荀真坚决不同意,无奈众人坚持,最后折衷为众人都出一份银子。
说定之后,众人方才散去。
经此一役,加深了尚工局的凝聚力,而荀真的威信几乎不亚于彭尚工。
彭尚工却显得毫不在意,自从大殿上荀真那一幅绣品震惊众人之后,在她的心目中早已认定这尚工之位将来的继任人选非荀真莫属。
荀真回到新司制的住处,看到蒋星婕、燕玉与松儿将新住所已经打扫干净,之前打包的行李已经送了过来,“你们动作倒真快?”
“司制大人,好在那莫掌珍这回知趣,不用我们驱赶赶紧就离去了,所以属下们才会收拾得如此之快,司制大人看看,可要增添些什么?”蒋星婕快人快语道。
荀真看了看,笑道:“你们布置得不错,就这样吧……”正说话间,见到东宫的孙大通笑着进来,莫非是宇文泓要叫她过去,起身正要说话之际,却见到孙大通身后的太监抬着桌椅等物进来,奇道:“孙公公,这是?”
“荀司制,殿下说你今天的绣品深得皇上的喜爱,让陛下龙颜大悦,他身为人子也应有所表示,但是赏赐珠宝太俗,所以让咱家抬些家具来,让荀司制能过得舒适一点,也好再出些惊世的绣品。”孙大通笑眯眯地一扬拂尘道。
这话不但荀真惊了,那三个属下也呆了,只能跳到一边让孙大通指挥着众人,这个要放在哪儿,那个要放在哪儿……
荀真回过神来,赶紧跑到卧室去,只看到孙大通皱着眉让人安置那张堪称极品之木所做的床,这一张床只怕卖了她也买不起,那雕功与镶嵌的玉石都是一等一的好,但她眼里没有冒泡泡,而是嘴角抽了抽,这厮上回与她在她那张不太结实的床上翻云覆雨时,不止一次的抱怨着那张床的响声与简陋,敢情这张床不是要让她睡的,而是方便他的,顿时额头有黑线划下。
“荀掌制,这地方太小了,有好些家具都摆不下……”孙大通皱眉道,巧妇难为无米之坎,他也没辙,只能怪殿下太过于大手笔了。
“够了,够了,孙公公,其他的不要了,你赶紧搬回去吧……”荀真赶紧道,再摆以后就要惹人注目了,那张床已经够显眼了。
孙大通看到荀真脸上的绯红,内心里笑翻了,但脸上却是正经无比地道:“不要了?”
“对,不要了。”荀真坚决无比地道,再摆就不像话了。
孙大通一脸可惜地让人将多余的家具搬走,然后从一旁的太监手中接过一个盒子递给荀真,笑眯了眼道:“荀司制,这是殿下让咱家交给你的,说是让你数着来玩。”
荀真孤疑地接过这个颇大的紫檀木盒子,在孙大通鼓励的眼神下打开来看,满满一盒子的大额银票,只看了一眼,她就将盒盖按下,心中“扑通”跳个不停,这一盒子少说也有几十万两,他这是准备干什么?突然想起在许悠的丧事办完回帝京的马车上的对话,她这回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荀司制,这里还有……”孙大通笑道。
“还有?”荀真只差跳起来了,看到孙大通如变戏法一般递上一个盒子,里面满满的都是大颗饱满的珍珠,价值不扉,接着又是一盒子的玉石……
最后看得她很无力,没有兴趣再打开来看,直接就让孙大通塞到一个暗柜里,等哪天她有力气了再看吧。
孙大通指挥着人将多余的东西搬走,而荀真从内室出来看到蒋星婕等三人都坐立不安地起身看她,但脸上却是有着满满的喜悦之情,尚工局从来还没有人得到这样特殊的赏赐,现在这屋子的摆设也不输后宫的妃子,“司制大人?”
荀真拍拍三人的肩膀,“我先去到东宫谢恩,你们还是如常的收拾就好。”
三人点点头,荀真这才随孙大通离去,一路上遇到的人都一脸笑意加感激地给荀真行礼,路上居然还遇到了梁公公。
梁公公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荀真要到东宫去,笑着说:“本来内侍省的人还让咱家来给荀司制道谢,只怕现在时机不对。这是那一群人托咱家给荀掌制的谢礼。”准备递上一小盒子的银票当谢礼。
“梁公公,道谢之话不用多说了,我们都是彼此依靠才能保住既有果实,公公无须多礼。”荀真看了一眼那小盒子,知道里面放的是银票,这个盒子是坚决不能收的,脸一肃道:“梁公公,你这是干什么?赶紧拿回去,荀真并不是为了钱财才出此主意的,公公这样做,就是置荀真于无义。”最后她的语气一重地道。
梁公公愣了愣,第一次遇上给银票还不要的人,而且听她说得严重,老脸第一次红了起来,“荀司制,这只是内侍省的一点心意而已。你不收,他们也会心不安的。”毕竟他们处在这位置多年,哪个没有捞得盘满钵满?这一点谢礼真的是不值得一提,再说荀真收了这谢礼,那就恩情两清了。
荀真却两眼直视梁公公,“公公,你将荀真当成是什么人?内侍省如果真要感谢我,那就不要提这谢礼的事情,这次的事件是你好我好的事,大家互惠而已。”
梁公公看到荀真那似要着恼的样子,而且脸上的真诚也不像是做假的,心里倒是颇为敬重她,遂将这小盒子收回怀里,郑重地道:“荀司制,这件事咱家会铭记在心的,他日若荀掌制用得上内侍省诸人,我们都会尽力为荀司制办事以报此恩。”这一番话说得很重。
梁公公走后,走在宫墙之中,孙大通道:“荀司制为何不收他们的谢礼?那对于他们而言无非是九牛一毛,在那职位上哪个不贪油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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