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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红声音还是很轻:“下午去他店里的时候,我就看到他了。”
“你说什么?你看到他了?在咖啡店里吗?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急声问道,手也不由自主地抓到小红的身上。
她站着不动,顿了一两秒才开口说:“那个时候他应该还没死,只是灵魂离体了,正常的人在死前七天,灵魂都会不定时的离休,为自己寻找死时的契机,这些在重病的人身上见的比较多,我当时也没想到顾老师也是这样。”
我紧紧盯着她问:“意思就是下午你看到也是他的灵魂,他是跑到自己的店里找找哪儿死着比较好?”
小红点头。
我觉得这个事情荒谬之极,但又无法反驳,呆呆地站了很久都不知道说什么。
小红已经动手开门,吉娜从后面拱了拱我的腿。
室内暖和很多,多少打散了一些我刚才的不安,但这一夜再难睡觉,犹豫再三,到天亮的时候,还是让小红给石诚的打了个电话,把顾世安的情况给他说了。
然后自己打车往咖啡店里去。
这时候只是早上六点,但店门却已经开了,意外地看到孟浪竟然在那里。
他看到我好像一点也不意外:“嫂子,你怎么来了,我听石总说你回县城了,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我直接问他。
孟浪往店里边看了一眼说:“电死一个人。”
“电死?怎么可能?现在的电不都装有保险丝吗?遇到意外就跳了,怎么还能把人电死了?”我急着问。
他挠挠自己的头发说:“所以说这个人运气真的太差。”
我无心跟他讨论运气的问题,直接问:“知道死的是什么人吗?”
孟浪看我一眼,有点怪异地说:“大昌大学里的一个老师,好像还给嫂子补过课。”
这个他都知道,可见石诚应该早就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可是他这样不露面是为了什么?不想见到我?还是生顾世安的气?或者里面还隐藏着另外的事情?
顾世安的尸体很快就被抬了出来,身体几乎烧焦,歪歪扭扭地缩在一起,曾经好看的脸上已经分不出眉眼。
我的眼泪一下子没忍住,还是掉了下来。
上学这么多年,说真的,论关系好的老师,也只有他了,虽然最后有别扭,而且目的不纯,但他毕竟认真教过我,也真的对我好过。
我是个极其心软的人,跟着孟浪一起上车。
他说:“这样的人,联系不到家属,也没有救治的可能,直接就送到火化场去了。”
最后一程,只有我去送他了。
而事实上,我能送走的也只是他的尸身,灵魂自有去处,但愿来生他能生到一个好家庭里面,享受温暖,拥有爱情,体验生活里的美好,把这种哀怨和苍凉彻底忘记在这一世。
骨灰被收到一个盒子里,孟浪看着说:“这玩意儿也没有什么纪念的价值,那里化的人太多了,都是随便装点,也许装的根本就不是他的。”
我突然对他这种不认真的态度特别反感,把盒子接过来说:“给我吧。”
他没说什么,把我送到小区后就走了。
我要找地方埋骨灰盒,而且此时特别想一个人呆着,任何人都不想见,所以顺着学校前的路往城外走。
那片杨树林还在,现在是冬天,又是上课时间,所以里面看不到一个人。
这里曾经是我们的乐园,现在却看上去一片荒芜,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能挖坑的东西,忍不住又想到石诚用单手掌翻土的情境,此时如果他在这里,也许我的为难一下子就解决了,可是如果我们真有那么一天,不得不各奔东西,我没了依靠,又要怎么生活下去?
顾世安说的对,人生真的没什么意思,活着不过是负累而已,我以前还想着父母会伤心难过,可是自结婚后,感觉他们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关心我了,什么都以石诚为主,好像有他,我就已经得到全世界,但石诚是吗?
任何男人都不会是女人的全世界。
看着手里的骨灰盒,突然就特别羡慕顾世安,如果我也有这么一个机会该多好,救人而死,光荣又不用让孤魂野鬼四处飘荡。
树林的土地是挖不动了,拿着盒子往护城河边走,那里都是沙地,应该比较松软好挖才对。
河道里的风特别大,冷风夹着水的寒气,没过多久就感觉已经把身体冷透了,手也是木的。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相对好点的地方,我先把骨灰盒放在一边,开始在沙里挖的时候,才发现并没有想的那么容易,最主要是太冷,木木的手指也用不上力,费了好大的劲,扒出来的坑连盒子都放不下,而且如果埋的浅,用不了多久就会露出来,到时候再被别人捡去怎么办?
我抱着盒子长久地坐在河边,莫名其妙的悲观已经把我整的有点神智不清,心里面一在想着顾世安走的有多么孤单,其实每个人最后都会像他一样,不管有多少人陪着自己,但死的那一刻还是会一个人走,只不过是多等几年而已。
可是多等几年又怎么样呢?不过是多看一些世事百态,多一些悲哀而已。
我的身上越来越冷,河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涨了起来,慢慢漫过脚面,漫过小腿,漫过膝盖……。
突然身体又热了起来,像着了火一样,烧的我难受,更觉得周围水的温度是那么舒服。
还在往上漫,到腰间,到胸口。
突然身子一轻,人已经失去知觉。
又做梦了,好奇怪,我每次在做梦的时候,都知道自己是在梦里,反而是现实常常给我似梦非梦的感觉。
梦里我抱着一个木制的盒子,走在一条看不到头的红毯上,周围好像还站着许多人,他们在说着什么,听不太清。
我往前走,感觉有点像上次跟石诚结婚时,被他一起牵着走过酒店长长的走廊,只是此时他不在身边,而我的手里却拿着一个盒子。
恍惚间好像忘记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但觉得很重要,所以手一直紧紧地抱着。
那条路不知道通往哪里,我越往前走,周围围的人越少,最后连一个也没有了,四周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到处白茫茫。
我想回头看看身后的路,可是盒子里一个声音却说:“人生没有回头路,选择了就要一直走下去,哪怕这条路上就剩你一个人。”
这个声音是顾世安的。
对,他也曾经跟我讨论过这样的问题,每个人的一生只有一次,举足就难以回头,要一直往前走,直到死的那一天。
我低头去看手里的盒子,上面粗糙的雕刻一点也不好看,颜色好像也变了,我记得自己刚拿着的时候明明是红色的,现在怎么成了黑色呢?
正自疑惑,却看到盒盖自己慢慢打开。
一颗人头突然就出现在里面,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我。
那颗头竟然不是顾世安,而是一个女人,她的头发披散开来,全部垂到盒子里,鼻子和嘴里还在往外流着血,眼睛也是,此时已经血红血红。
我大概是被吓傻了,所以一动不动地看着里面的人头,做不出别的反应。
那颗人头惨惨地笑了一下,开口说话时,嘴里呼出浓浓的酒气和血腥气:“秋盈盈,你真该死。”
“你是谁?”我问。
她又笑了,一口白牙沾着鲜红的血,看上去像刚吃过极其恐怖的东西。
“去地府吧,听说你在那儿也很熟。”她说。
然后人头突然就跳出盒子,往我的身上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