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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噤声!列队!取衣钵!”
旁边的引礼师也在低声提醒。
诸位沙弥俱各从身上的褡裢中取出自己的僧衣乞钵,托在手上,又将身上褡裢取下,妥帖折叠好放在僧衣上方,用乞钵稳稳压着。如此这般后,他们双手捧起衣钵,头颅微抬,身体站得笔挺。
引礼师扫过一眼,点了点头。
净栋以及少数几个沙弥此时也都抬头望了一眼戒场里的诸戒子,便自动自发地从观礼的僧侣中走出,悄无声息离开戒场。
该离开的人已经尽皆离场,便就有一位僧侣敲响了他身前的那一口铜吕大钟,钟响三回,声震四野。
待到钟声停下,又有一位引礼师从戒场一角走出,迎着东方初初升起的那一片微光,沉声唱道:“时辰已到,诸戒子入场。”
戒子列队中,引礼师当先往前迈出一步,停得一停,便往前迈步行进。当前一列的戒子跟随在引礼师身后,目不斜视往前迈步。第一列戒子前行后,又是一位引礼师引着一列戒子跟上。每一列戒子足有十人,如今有三列戒子,也就是说,这一回受戒的戒子足有三十人整。
净涪佛身跟在队列最末端,也未曾分神多看,更不曾注意到底是哪个寺庙多上三两个戒子,哪个寺庙又少上一两个,只是抬着头往前走。
哪怕是本应清闲的魔身和本尊,此时也都正了神色,各自端坐而望。
依序入得戒场后,引礼师一个示意,净涪等诸多戒子俱各盘膝就地而坐,衣钵等物都被他们放在自己的身前。
诸戒子就坐后,又是一声钟响,那位引礼师再唱道:“请诸位和尚登坛。”
十位羯磨师走向戒坛,教授师手持香炉站在最前方,其他九师按从小到大的顺序排列,在此次羯磨中担任和尚的清见禅师走在最后。
十位羯磨师上得戒坛的第二层,也不急着往第三层走,而是面向北方站定,在佛前顶礼三拜。
受十位羯磨师三请,十方现在诸佛、诸大菩萨、声闻僧众齐齐在戒坛上空现出身形。
霎时间,戒场上空佛光普照十方大千,更有天女于佛光处显现,伴着曼妙天音妙手散花。
这本是常见,十位羯磨师及诸位引礼师观礼者俱各面色平静恭谨,不见分毫惊疑。但还没等十位羯磨师再往戒坛上走,戒坛上的十方现在诸佛、诸大菩萨以及声闻僧众等诸多大士齐齐往后退出一步,让出中央位置,拊掌唱响佛号:“南无阿弥陀佛!”
十位羯磨师齐齐一怔,下意识抬头。
但见诸位大士中央,一道无量光不知何时亮起,光显七十二色,璀璨华美,庄严神圣。
戒坛乃至是戒场上的所有僧侣齐齐合十弯腰下拜,合着诸多大士的佛唱声念诵佛号:“南无阿弥陀佛。”
明明只得一道无量光在空中显现,不见世尊,但整个戒场都在那一霎那间变更成为佛国胜景,光芒万丈,庄严神圣。
也是在那一刻,净涪佛身心境波澜不惊,灵台清净无尘,却也自心头生出一种明悟,他两天前发现的那一种力量陡然暴增无数倍。原本就已经被那股力量隔离出景浩界的戒场瞬息间转换了天地。
净涪佛身听见了自己刚才唱响的那一声佛号。
净涪佛身识海里的本尊和说远远在天边说近又近在身侧的魔身齐齐愣了愣神,紧接着就是同时黑了脸。
他们愣神非是因为自己终于能够开口说话了。事实上,这一点也在净涪预料之内。毕竟......他口不能言只是因为景浩界天道封印。可在这独立于景浩界天地之外的戒场之内,在这一个佛家圣地里,一切还由不到景浩界天道做主。
真正令净涪本尊和魔身黑脸的,是他们这会儿出口的音色。
可能是因为自幼就未曾开口说过话,这一声佛唱声声音有些尖细。不是那种刺耳的令人不适的尖细音色,而是那种恍似幼儿一样的尖细音调。
佛身心境不动,灵台无尘,能对此不以为意。但净涪本尊和魔身却做不到像佛身那般泰然。
这也真的怪不得他们,实在是这音色太丢脸了!
也不知是不是佛身错觉,在那一霎那间,他仿佛听见了一声轻笑声。
净涪佛身垂眉敛目,只作不知,不曾想要去探究是否是他的错觉,更未曾想要去看清楚那轻笑声来自何方。
他就那样静默地拜伏在地,直到十位羯磨师从戒坛上站起,稍稍平定心神后,才再度依照律条所规定的步骤,分毫不乱地继续。
手持香炉的教授师更是深吸了一口气,才在最后与一众羯磨师一起往后退,直等到作为和尚的清见禅师退下第二层后,才由着清见禅师领着一众羯磨师再度登上第二层戒坛。
绕佛一圈后,来到早前预备下来的三空座前,一一作礼过后,十位羯磨师登上戒坛顶层,依次入座。
十位羯磨师登上高坐后,众沙弥从地上站起,立定当场,随着引礼师的高唱向着诸位羯磨师礼拜。然后,众沙弥长跪在地,合掌低头。
引礼师在一旁唱道:“所以请和尚者,此是得戒根本,所归投处。若无此人,承习莫由,缺于示导,不相生长。计汝自陈,不解故教也。”
偌大空旷的戒场上,就只听得引礼师一人高唱的声音,余者尽皆静默无言。
引礼师唱罢,仍教净涪等戒子一起念诵请和尚文:“大德一心念,我/....../净与/净涪今请大德为和尚,愿大德为我作和尚,我依大德故得受具足戒。慈愍故。”
净涪本尊和魔身此时已经正了脸色,或是垂落眼睑作出神状,或是收回了目光只看着自己面前的手掌,总之,就是不去看净涪佛身。再看他们的表情,更全然一副我就是不认识他,我不知道他是谁的模样。
就在这寂静间,净涪佛身耳边又是仿佛一声轻笑声响起。
这声轻笑声出现得突然,却不显突兀,更未曾影响到净涪佛身的心念,只是淡淡地晕开,不露破绽地落入净涪佛身的心境中去,清净轻淡,如光如霞。
净涪本尊和魔身齐齐一定,抬头交换了一个视线后,仍旧沉默。
准提佛母!
净涪佛身眉眼低垂,依旧合着其他沙弥的声音节奏,念诵请和尚文。
如此三请过后,一众沙弥才听到上方的清见大和尚沉声应道:“可,教授汝,清净,莫放逸!”
得到清见大和尚应答,诸位沙弥又是齐声应道:“顶戴持!”
请了和尚,引礼师又在一旁教净涪等请戒师和教授师。
请完三师请七尊,十师请遍后,净涪佛身才听得旁边的引礼师唱道:“再拜三师、七尊者!”
净涪又与诸位沙弥一道,拜过上首的十位羯磨师。
十位羯磨师受礼,合十点头。待到戒场中的观礼的诸位比丘禅师在引礼师的引导下依次上了戒坛,在戒坛第一第二层依次坐好后,清见大和尚于众师中沉声道:“请遗教经!”
引礼师得令,扬声请一大师升西南角高座,为净涪等戒子诵遗教经。其中,又有另一个引礼师带着净涪等沙弥上了戒坛第一层,绕佛行走一圈,三礼拜过后,令他等跪地听经。
净涪佛身无声跪好。
净涪本尊在识海里,眼睑仍旧低垂着,一时只觉得庆幸。
跪在那里的不是他,真是太好了!
不仅仅是净涪本尊,便连此刻身在无边暗土世界又从来看佛身不太顺眼的魔身,这会儿都只觉得既同情又侥幸。
不是他,还真的是太好了。
此时,又有诸位比丘从旁出,燃起佛香,赞呗功德,和声而唱。
净涪佛身结跏趺坐在地上,沉神听经,慢慢的就入了神去。
戒坛之上,那一道无量光依旧光华璀璨,诸位大德也还是定神观礼,未曾分神他顾。
遗教经诵完,引礼师请下那位诵经的大师,然后又挺身迈出一步,唱道:“请教授师出众问遮难。”
戒坛上,清见大和尚依律问询羯磨师和威仪师的时候,净涪等人已经在另一位引礼师的引领下退下了戒坛,回到他们早先的位置上坐了下来。而他们的前面,仍是他们自己的僧衣乞钵等物。
待到作为威仪师的禅师下了高座,向着上首的清见禅师等九位羯磨师合十一礼后,便来到早先准备好的桌席处坐定。
引礼师见状,便引了站在第一列第一位的那一个沙弥往遮难处而去。
净涪佛身略略抬头,看着那个沙弥手托着自己的衣钵走入那遮难处,便又低下头去,沉默等待。
和他一般模样的,还有其余的二十八位沙弥。
他们所在的位置其实和遮难处的位置很近,但即便如此,不该他们看见的还是看不见,不该他们听见的也仍旧听不见,一切的声音和动作都被隔离,世界安静得有点可怕。除此之外,天空之上,有十方现在诸佛、诸大菩萨、声闻僧众垂目;戒坛之上,有九位德高望重的羯磨师望定;戒场之内,还有诸位引礼师照看......
如果换了一个心性稍为薄弱一点的弟子坐在此处,怕是不过坐得一阵,心境就得崩塌。
净涪佛身垂下眼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