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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求净涪小师父救命......”
“救命!?”
这两个字一出,净怀、净古和净苏三人齐齐一凛,俱各收了脸上表情。倒是净涪,他搭在陈青运手臂上的手稍一用力,便自然而然地往后退出了两步。
陈青运顺势而起,面带愧疚,却当下就将他家中的事情与这一众沙弥们倒了个全:“小人如今已是中年,家中颇有些银钱,日后也必是由独子承继家业,看守庙灶。小儿虽然年幼顽劣,却也真的是秉性聪慧,天资过人......小人心下极为疼惜,是以小儿每每闯下小祸,小人也只是口中教训一二,从未重罚......”
净涪听着这陈青运的话,视线在他身上一转,当下就觉得不对。他面上不显,只拿眼神往净怀、净古和净苏三人看去。
“谁料去年年尾,小儿随家人往邻居家拜访......小儿任性胡闹起来,竟不小心惹得邻里失火走水,惹下祸事......”
“......小儿被邻居拘下,至今未得放还......”
“邻里势大,我家虽有几分脸面,也着实拿他们没有办法。何况族中眼见我家遭难,竟心大起意,要来谋夺我家钱财,更不住劝我舍弃我儿......”
说到这里,陈青运忍不住举起袍袖,掩面哀泣,乞求道:“我常闻得净涪小师父声名,更晓得净涪小师父在邻里间颇有几分名望......如能得净涪小师父出面调解,小人必能顺顺利利将小儿带回......”
“小人求净涪小师父大发慈悲,帮帮小人,帮帮小人......”
“求求你,求求你净涪小师父......”
净涪眼神一沉,视线再次在陈青运身上仔细转了一圈。最后,他的视线在陈青运左耳耳垂处的那一片白皙皮肤上停了一停。
净涪收回目光,视线垂落,只不搭话。
净怀沙弥看了净涪一眼,又回头看了看净古、净苏两人,当先一步迈出,站到陈青运和净涪中间,仔细问道:“不知陈檀越家中小儿当日可曾害人性命?可曾伤人?可曾坏人财物?不知陈檀越家中可曾与了那受损家人赔偿?可曾道歉?不知檀越家中小儿可曾认错?可曾知晓教训?.......”
净怀沙弥这么一连串的问题问下来,若是换了一般人,怕就是要哑口无言了。但陈青运本就有备而来,如何没有料想到这么一遭?
是以他再度抬起袍袖擦拭脸上泪痕,哀哀长叹一声,才道:“几位小师父不知,我家与邻里......祖上便多有嫌隙。时至今日,这嫌隙积累下来,早已成了鸿沟......”
“当日那事,也确实损了邻里一部分财务......”
“这般损伤,对家大业大的邻里而言,本是算不得什么。但我家邻里向来重财,又兼我家与邻里早有嫌隙,我家家人怕邻里因此对我小儿下了重手,便要护了我家小儿逃出来......”
“他也是为了我家着想,只可怜了那老仆,年岁都已上了春秋,还是为了这事丢了性命......就连我家小儿,也一并被带了回去......”
“自那一日之后,我家再要来和邻里道歉赔罪,也已经是来不及了......”
“小人也知晓小师父有要事在身,也不敢拿这些小事来叨扰小师父。但小人也真的是......小人不多求什么,哪怕小师父就给小人一张拜帖,让小人能去邻里拜访一二,小人也是感激不尽......”
净怀、净古和净苏沉吟了一回,又再打量了一眼抬袖掩面的陈青运,才转眼去看净涪。
这件事情,就他们这些外人看来,还是有不少疑点的,但如果单单只是求一张拜帖就能行得一善,化解两个家族多年隔阂,应该也是可以的。
净涪抬起眼睑在净怀三人身上转了一圈,忽然垂眼站定,双手合十。
净怀、净古和净苏三人正在等待着净涪的决定,却惊见净涪那合拢的双掌间忽然升起一片璀璨佛光,
佛光升起,堂皇璀璨,明正广大。
看见佛光的那一刹那,便连净怀、净古和净苏三人,也都忍不住怔愣了一下。
但他们愣神,陈青运却不愣神。
他反应极其快速,虽然看着不过是一个圆圆胖胖的富贵财主,可动作敏捷,不过几步间,便已经转到了净怀三位沙弥身后,借助他们的身体遮挡佛光。
“净涪小师父!你这是要做什么?”
陈青运这么一扬嗓子,顿时就引得那些本就在小心地往他们这边张望的那些凡俗百姓们光明正大地抬起头。
净怀、净古、净苏三位沙弥很快回神。
他们对视一眼,却是齐齐一动,让出躲在他们身后的那一个陈青运来。
陈青运再开口时的声音已经不能用恨怒来形容了。
“好!好好好!你们妙音寺的沙弥......”
他话还没有说完,整个人就如遭重击,脸色死白地喷出一口鲜血,仰头就要倒下。
净涪眼睛眯起,一手探出,轻而易举地从陈青运头顶抓出了一条恍似黑蛇一样的细雾,另一手扬起一片金光,洒落在陈青运头顶。
净涪动作太过突兀,就连净怀、净古和净苏三人都慢了一瞬,可不过一个凡俗的陈青运却能反应得如此及时,还能忙而不乱地寻找到最佳的弥补手段,引导此地凡俗百姓视线及舆论。
事态都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净怀、净古和净苏三人如何还能毫无察觉?当下,三人身形一闪,俱各退出三步,守定三个方位,注意一切异动。同时,净怀沙弥还寻定一个方向,弹出了一点佛光。
佛光自净怀沙弥手中弹出,向着远方飞去。
到得净涪拿定那一条黑蛇一样的细雾的时候,被金光照耀着的陈青运忽然轻咳一声,睁开了紧闭的眼睛。
看见站在他身侧不远处的净涪,陈青运也有一瞬间的茫然,半响后才回过神来,从地上站起,向着净涪合十一礼,“不知小师父是?”
净涪没有回答。
陈青运皱着眉头看了净涪一眼,可当他的眼角余光扫过周围的环境,他那拢起的眉关顿时就皱得更紧了。
净怀、净古和净苏对视一眼,净古与净苏仍旧警惕,只得净怀沙弥向前迈出一步,双手合十微微一礼,沉声问道:“小僧等是妙音寺的沙弥,不知檀越是?”
净怀沙弥虽然往前迈出了一步,但他与陈青运之间还是隔了一段不短的距离。可见,哪怕陈青运这般作态和早前相去甚远,净怀沙弥仍旧未能完全放下心来。
陈青运粗粗地向着净怀合十还了一礼,抬手拍去衣袍上沾着的泥尘,沉着声音压着怒气道:“我是陈家村的陈财主,今日本来是要出门查看村里的佃户情况的,但不知怎么的就昏了过去,醒来就在这里了!小师父你一定要告诉我,这里到底是什么地儿?又是哪一个王八羔子带我来这里的?我看他们是反了天了!”
“等我回去,就要让他们好看!”
净怀沙弥看着扯着嗓子怒气冲冲的陈青运,又看了看就站在原地的净涪,见他只专注地望着手里的那一条黑蛇一样的细雾,除此之外并无异状,便知眼前这一个陈财主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他双手合十,语气轻慢但又不失完整地将事情来由道了个仔细。到最后,他叹道:“我们师兄弟也不知檀越是怎么从陈家村走到这里来的,但想来也无非是些修行中人。”
“小僧已经请邻近分寺的师兄弟过来了,檀越且耐心等一等。”
陈青运虽然没听得多明白,但他再是蠢笨,也知道凡俗与修士之间天大的鸿沟,是以当下就闭紧了嘴巴,连连点头,紧紧地跟在净怀沙弥身后,近乎寸步不离。
净怀沙弥被这么一个人牢牢追着,虽然不太自在,但也没能找出个办法来,只能一叹,随他去了。
五人就这样在这街头上干等,便连本来围观的那些凡俗百姓们也都未曾离开,反而越聚越多,俨然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净怀、净古、净苏三位沙弥对视一眼,俱各看见对方面上的无奈。唯独净涪一人,仍在研究着他手上的那一条黑蛇一样的细雾,态度很是认真。
但事实上,净涪根本就不是在研究这一条细雾,甚至他的大半心神早早就借着净涪本尊和魔身的牵连遁入了魔身之上,正借用无处不在的暗土本源观望着天剑宗赎罪谷里的情况。
这个时候,赎罪谷里的业火已经焚烧了整整八天八夜。但哪怕是这第九天,皇甫成身上的业火仍旧在熊熊地燃烧着。可这个时候,整个赎罪谷里的人都已经被遣散。除了左天行和皇甫成之外,这赎罪谷里再无一人。
当然,在赎罪谷之外,天剑宗各处的峰头洞府里,也多的是人观望着这边的情况。
左天行盘膝坐在紫浩剑上,俯视着下方的那一团火焰,目光沉沉。
便连他自己,这个时候都不太清楚自己心底感叹的是什么。
是叹皇甫成身上的业力太多,多到业火已经燃烧了整整八天八夜还要继续往下烧,似乎要烧到天荒地老;还是要叹皇甫成心性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坚韧厚重,都到了这个状况了,还能紧抓住最后的那一缕生气不绝;还是要叹皇甫成自寻死路,硬生生将他自己逼到现在这样进不得退不得的地步?
在净涪以魔身意识观望着这赎罪谷的时候,左天行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他也不去寻净涪的视线,因为他知道找也找不到。
他只是问道:“你也来了?”
除了席卷天地之间的风呼啸而过的声音,没有人回答,仿佛根本就没有人听见他的这么一句问话。
但左天行清楚,净涪他听见了。
甚至他知道,净涪他必也是这一片地界里唯一一个听得见他这一句问话的人。
是以,他又问了一句:“你想过,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吗?”
仍旧没有人回答,左天行低低地笑了一声,还问道:“你觉得,他会不会有后手?”
“你猜,他的后手会是什么?”
左天行一个人问得自得其乐,也不在乎净涪有没有回应他。
到了最后,他也不问净涪关于皇甫成的事情了,话题几乎能脱出天边去。
“听说,你今年真的能受比丘戒了啊?哈哈......恭喜恭喜。”
“对了,过得不久,我也要举行结婴大典了,你来不来?如果来的话,我将结婴大典的时间推后一点,空出日子来等你又何妨?”
“嗯......对了,如果要请你来的话,结婴大典的请帖是必要给你的。话说,这请帖是送到哪里的好?妙音寺?天静寺?”
“好吧,总之,我到时候着人将请帖送过去。你到时候必定要给我准备一份厚礼!毕竟,为了你,我可是连结婴大典的时间都特意退后了的......”
左天行一人说得兴起,兼之他看着下方皇甫成被业火烧身都已经看了整整八天八夜了,这一时也不太注意皇甫成那边的情况。但左天行没有太注意,刚刚才过来不久的净涪却正仔细地查看着皇甫成。就这么着,他便就恰恰好地将那皇甫成身上一闪即逝的比之业火火焰红艳一分的红色收入眼底。
净涪顿时眯起了眼睛,目光更为专注地落在了皇甫成身上。
皇甫成这个时候已经被业火烧到神智模糊,如何还能在意外界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他现如今唯一的执念,便是活着。
在这无边无际似乎绵延不绝的绝望和痛楚中活下去!
那种厚重的执念催动着红莲莲子里的那一丝神魂烙印。烙印引动红莲莲子本能,开始吞食莲子周围的业火。
先是一丝,后是一缕,再后是一朵......
这般已经不算小了的动静,左天行也发现了。
他眯着眼看着下方,大半神识汹涌而出,铺天盖地地向着皇甫成下方延伸。
左天行的动作其实算得上肆无忌惮,如果是换做再早前,天魔童子还未放弃皇甫成的时候,左天行的动作必能引动皇甫成身上‘系统’的注意,从而触动‘系统’警戒,发出警告。但这个时候,天魔童子已经放弃了皇甫成,所以哪怕左天行的动作触动了‘系统’,‘系统’也不过就是微微一震,然后就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地开始装死。
左天行的神识小心地避开业火,在皇甫成周围转了一圈。
不过一圈,左天行就敏感地察觉到了变化最早出现的地方。
手!
皇甫成的手!
他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心中转过无数念头,随即将他自己的神识撤回,任由那些自天剑宗各处汹涌而来的神识占据他刚刚避让出来的空白地带。
待到那些神识全部收回,左天行才又自言自语一样地问道:“你说,能够吸引,不,是吞食业火的东西,会是什么?”
也不用谁来回答,说的人和听的人心里都有数。
无非也就是那几样了,还会是什么呢?还能是什么?
左天行停得一停,又问道:“你说,那样宝贵的东西,他到底是从哪儿得来的?”
那几样东西,无论是哪一样,都是极珍稀的宝贝。最最重要的一点是,这样宝贝的东西,这景浩界里一个也无。
皇甫成的状况他们都知道,他出不了景浩界,也绝对没有那个能捡到天上掉落宝贝的运气。那么,他手上的那一样东西,到底是怎么来的?
“你别糊弄我,他的事情,你哪怕不尽知,知道的也必定比我多!你难道不准备跟我说吗?”
四野依旧无人应答。
左天行却还在一个一个问题的往外抛。
“你大概不知道吧?他身上的业火已经烧了整整八天了。可你看着,他这业火像是要到薪尽火灭的时候吗?”
“这么多的业力,是随随便便哪个人做下那么几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能招惹来的吗?”
净涪仍旧沉默。但他听着左天行的声音,便知左天行此刻的情绪绝对没有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的平静。
左天行已经不想再去等净涪的回应了。
“他是完成了灭世功果了?”
那样语气的压抑,带着厚沉的自责和无边的怒火,像是要与皇甫成引来的业火一样,将左天行自己烧成灰烬。
显然,左天行他已经隐隐觉出了什么。
“灭世?灭世......”
“景浩界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灭世记录,所以就是被抹去了?”
“这一个世界,真的是我们本来的那一个世界吗?”
“皇甫成你告诉我!”左天行急喘了一口气,“现在的这个皇甫成他到底是谁!”
“能够夺取你的身份你的肉身,他到底是谁?!”
左天行自觉得自己的脑袋胀得发疼。
“我早该想到,我早该想到,我早该想到的......”
是的,他早该想到。
如果不是环境所逼,如果不是因为情况不容,以皇甫成的骄傲,他绝对不会轻易地抛弃‘皇甫成’这个身份和皮囊。
哪怕他作为‘皇甫成’,要再一次面对那些曾经背弃他的人,再一次面对那些已经被他割舍的过往,他仍旧不会轻易舍弃他的身份。因为那是他的过往,是他的曾经,哪怕再不堪再绝望,也是他的!
然而,当他们再度睁开眼睛,看见这一个熟悉的世界的时候,‘皇甫成’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个皇甫成了。
净涪将自始自终锁定在皇甫成身上的目光上移,看见半空中坐在宝剑剑身的左天行。
他的双眼仍旧目视下方,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被业火焚烧着的皇甫成,脸上表情平静中带着一丝怜悯。
完完全全的一个为自家师弟感到叹息的大师兄。
但如果有人在这个时候自下方抬头,望入左天行那一双眼睛,看见左天行眼中几乎按捺不住的汹涌情绪,怕就不会那样想了。
就在净涪目光落在左天行身上的那一瞬间,左天行仿佛被人兜头浇下一盆冰水似的,整个人的身体霎时间凉了。
一片细密的汗珠从左天行额头鼻尖冒出,左天行刹那回神。
他先将手收入袖中,自袖里引出一道法诀,身边荡起一阵微风,转瞬间就将他额头鼻尖的汗珠拂去。
净涪见他冷静下来,又淡淡地挪开了视线。
左天行强笑了一下,低声道:“多谢......”
此后,左天行彻底安静下来,再无言语,只静静地望着下方的皇甫成,目光幽深而冰寒。
净涪也终于得到了久违的安静。
他沉默地看着还在火焰中的皇甫成,听着皇甫成那细弱却始终不绝的呼吸声,目光在皇甫成紧握成拳的手上转过,最后落在那无边的虚空。
对于虚空中的那一位人物,净涪比谁都要敏感。就在不久之前,净涪还能察觉到那一位落在他身上的阴冷视线。可是现在,这一处赎罪谷里明明有着这一个皇甫成和左天行,他却没有感觉到那一位的视线。
所以,是不在意?还是抛弃?
净涪的目光再度转向皇甫成。
所以,这一个皇甫成是成了弃子了么?
他也知道?所以才这么决绝地要为自己拼出一条生路?
净涪定定地看得一阵,但其实也没过多久,他的耳边便传来了净怀沙弥招呼他的声音。
“净涪师弟......净涪师弟?”
净涪瞬息间将大半心神遁回本尊体内,作晃神模样,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净怀沙弥。
净怀沙弥看见净涪一副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样子,当下就笑了,抬手招呼他道:“净涪师弟快过来,附近分寺镇守的师兄弟过来了。”
净涪点了点头,单手托着那一条黑蛇也似的细雾就往净怀、净古、净苏那边走去。
净怀、净古、净苏三位沙弥身边又站了三位沙弥。
净涪到得近前,向着几位师兄单手合十一礼。
那三位沙弥也不介意,双手合十还得一礼后,便将视线落定在净涪手上的那一条黑色也似的细雾上。
净怀沙弥也早在刚才就已经将事情和他们细说了一遍,现在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便点头介绍道:“这就是净涪师弟方才从那位陈檀越身上抓来的魔气。”
净怀沙弥转头问站到他身边的净涪道:“净涪师弟,可以将这道魔气交给几位师兄弟查看吗?”
净涪摇头,任由那三位沙弥中的一位将他手上的那一道魔气取走。
这一道魔气乃是魔傀宗的人傀秘法关要,单就这三位沙弥而言,怕还是没有那个眼力见能认得出来。
这事儿,还得妙音寺里的那些长老禅师们来。
果不其然,这三位沙弥前后传看了一阵,还是没能找出个头绪。
净怀沙弥一直仔细看着这三位沙弥的表情,心中也是明了。他叹得一口气,先就道:“这魔气我们四位师兄弟都查看过了,也就能看出它归属魔道,至于别的,实在是没看出来。”
那三位沙弥听得这话,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他们对视一眼后,为首的那位沙弥摇了摇头,道:“实在惭愧,我们师兄弟也都没能看出些什么来。”
净怀沙弥摇头:“唉......此番事情,既然落在我们师兄弟头上,本来也该由我们师兄弟上报寺里,请寺里的师叔伯们出手查看的。但几位师兄弟也知道,我们此时实在分身乏术......”
那为首的沙弥也连连道:“此等不过小事而已,由我等师兄弟料理也是无妨,净怀师兄无须挂心。”
另一位沙弥也在侧旁愤愤道:“魔道如此猖獗,竟然敢拦阻诸位师兄弟!?诸位师兄弟放心,我等回去后,必定完整将此事上报寺里,给他们记上一笔。”
剩下的那一位沙弥也是一般情状,道:“魔道下得了这一次手,日后也必定有胆子再次出手,诸位师兄一路上要多加小心才是......”他停得一停,忽然提议道,“不如诸位师兄在此稍待,我等传信回寺,奉请寺中镇守的师伯相护?”
净怀、净古和净苏三位沙弥对视一眼,又看了看一旁的净涪,无声征询他的意见。
不过一会,那三位沙弥就听得净怀沙弥摇了摇头,说道:“我等师兄弟谢过几位师兄弟好意。但自来受戒都是由戒子独自前往天静寺,从未有过例外,我等师兄弟也不好破坏了规矩......”
那三位沙弥连连摆手,为首的那一位沙弥更是道:“该是我们莽撞了,还望诸位不要介怀才好......”
几人一番来往之后,净怀沙弥将净涪抽取出的那一条雾状魔气连同陈青运一起留给了他们,便领着净古、净苏和净涪一同离开了这一处小镇。
这小镇里剩余的事情,就都由那三位沙弥帮忙料理。
不过是短短半日,但这半日里发生的事情,却比他们这一路走来遇到的事情还要多。
这哪儿是休歇,分明就是劳心。
迈出小镇的那一刻,不管是净怀、净古还是净苏,望着镇外丛生的林木,一时间都有些感慨。
“本以为能好好休整一会儿的,没想到竟然这般劳心,实在是失策了......”
净古沙弥看了一眼感叹的净怀沙弥,也是感叹道:“师兄你哎......寺里的经义多得是,便连我们身上带出来的经义佛典也不在少数,你又何必如此稀罕一部经义?”
为着一部经义惹出这么一堆事来,实在是够让人无奈的。
净怀沙弥摇了摇头,道:“如果只是一部寻常的经义,不看也就不看了。但它不是啊......”
不说净古沙弥,便是净苏沙弥和净涪,听得净怀沙弥这般话语,一时也来了兴致。但听净苏沙弥插话道:“哦?净怀师兄?那部经义到底是什么来头?你都已经翻看了么?感觉怎么样?”
“想知道了?”净怀沙弥故作神秘地看了他们一眼,才道,“那一部经义,听说是从天静寺那边流出来的。天静寺里的诸位长老禅师们对这一部经义都很是看重,在天静寺里可是掀起了好一番波澜呢......”
净古沙弥眼睛一亮,顿时就接话问道:“净怀师兄,你刚才也翻过那一部经义了,你可曾看过那部经义的著作人?是哪一位禅师?”
“清见大和尚?还是,仍在闭关中的......清恒大和尚?!”
提到清见和清恒这两位大和尚,净古沙弥和净苏沙弥忍不住瞥了一眼净涪。
也是这一眼,提醒了净古沙弥。
是了,清恒大和尚可是净涪师弟的上师,清见大和尚也是净涪师弟的师伯。净涪师弟当年更是随寺里的诸位长老禅师们前往天静寺参加过千佛法会的。当年也必是见过这两位大和尚的。就是可惜了,净涪师弟修的是闭口禅,不能开口说话,不然就能与他们说一说这两位大和尚的事情了......
净涪看着净古沙弥可惜的眼神,再一看旁边的净怀沙弥和净苏沙弥,赫然也是一般可惜模样。
在这么一瞬间,净涪竟然从心底里生出了一丝庆幸。
庆幸自己无法说话......
这个话题也就岔了一会儿,毕竟净涪是真的不能开口说话,也就无法用语言来回应他们。过得一会儿,净怀、净古和净苏三人回神后,仍旧继续刚才的话题。
说到这个,净怀沙弥也很是疑惑,他皱着眉头回想得一阵,摇头道:“不是这两位大和尚......那个名号我此前都没有听说过,很陌生的一个名号,是叫什么......”
听得净怀沙弥这般言语,净涪心思一转。
如果说是陌生的名号,又能引得天静寺里好一番波澜的,那大概就只有一个人了。
果不其然,净涪就听得净怀沙弥吐出了四个字:“恒真僧人。”
这一个名号是真的陌生,尤其是对净怀、净古和净苏这三个妙音寺的沙弥而言,更是从未听说过。
净古沙弥也皱了眉头,道:“恒真僧人?没有听说过啊......”
净苏沙弥也在一旁道:“是天静寺里哪一位潜修已久的禅师大和尚么?不过恒字辈......很奇怪啊......”
确实奇怪,如今佛门顶梁柱的两辈弟子,是清字辈和净字辈,往上数的是玄字辈和祖字辈,再多是真的没有了。但哪怕是再接近清字辈的祖字辈,那也是稀稀落落出现几位禅师和尚而已,数目并不多,更别说是再往上的玄字辈了。但恒字辈的僧人......
数遍祖寺以及六分寺,也没有谁会跳到恒字辈去的。
难道,是上一轮的佛门祖师?
佛门本就是以七十字偈言往下排辈,待到七十字偈言排完,才会开始最新的一轮排辈。
恒字辈的弟子如果是排在他们清字辈之下的话,那就是他们隔了十多辈的徒孙,但如果是排在他们清字辈上方的话,那就是他们隔了好几十辈的祖师。
祖师......
净涪一看这三位沙弥被惊住的表情,也就知道他们想到了哪里。
他们虽然想法离奇,但也算是误打误撞的擦着了边际。
恒真僧人,可不就是他们净字辈不知隔了多少个辈分的祖师么?
净怀、净古和净苏三位沙弥的思绪飘了好一会儿才收回回来。
净古沙弥一回神,便也顾不上净涪不能开口说话了,转头就急急地问净涪沙弥道:“净涪师弟,那位恒真......恒真僧人,真的是......真的是我们的......祖师?”
不单单是净古沙弥,便连净怀沙弥和净苏沙弥三人也都紧紧地盯着净涪,唯恐错过净涪的一个动作。
在这三双炯炯发亮的目光里,净涪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
净古沙弥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才吞吞吐吐地道:“居然......居然真的......真的是......祖师......”
净怀沙弥和净苏沙弥也是一脸震惊:“祖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