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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濯缨面前的那张画纸上,是一团奇形怪状的紫黑色墨渍,墨渍上伸出去四条弯曲的粗线,一端画了一个大圈圈,大圈圈里面是呈三角形的三个小圈圈,圈圈上面一撮长长的黑毛,墨渍周围勾了一些歪歪扭扭跟蚯蚓一样的细线。
“这个……”
绮里晔把画纸倒着看了半天,又正过来看了半天,四个方向统统都看了一遍,最后还是倒着看。
“这是一只被挖掉眼睛的紫毛大猩猩倒吊在藤条上荡秋千吧?本宫在你眼里就长这样?”
水濯缨:“……”
这不能怪她,她实在是没有什么美术细胞啊,能画成这样已经是很不错了。
古代女子的那些才艺,歌舞她不敢表演,女红她前世里连缝个扣子都缝得乱七八糟,书法比画画还要一塌糊涂,实在没有其他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绮里晔哼了一声,拿过那张奇丑无比的紫毛猩猩吊树图,仔细折叠起来收进了怀里。
聪明倒是聪明得过了头,没想到手这么笨。歌舞不会,一手烂字,画画画得跟鬼画符一样,一肚子的阴谋诡计心机诈术,身为一个连女人都算不上的小女孩,却要去跟天下的男人争斗厮杀。除了一副欺骗世人的病怏怏柔弱美丽外表以外,半点也没有一个千金闺秀应该有的模样。
——他就喜欢这种的。
“你看你画成这个鬼样子,本宫还是贴身收着。你倒好,本宫送你的画张张都是精品,你就跟灰尘一起藏在房梁上?”
水濯缨没有办法,无可奈何地把屋顶上那些春宫图拿了下来,也放进袖兜里面。
她敢说绮里晔根本没有其他目的,纯粹就是出于重口味的恶癖,喜欢她把他画的两人啪啪啪小黄图贴身带着。
左右绮里晔在这里应该也不会久留,他在的时候带着也就带着了,有他在旁边,估计也没有什么生物能摸到她身上来。
绮里晔这才满意,抱了水濯缨一起躺到床上,一手习惯性地揽着她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身,一手捏着她小巧玲珑的耳垂缓缓把玩。
现在天气寒冷,夏泽的建筑内又不像东越北方一样建有那么多保暖设施,最多只能烧煤炭取暖,但也不能烧太多。水濯缨即使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也要穿着薄薄的夹棉睡衣,绮里晔已经不敢像以前一样动不动随便扒她的衣服,怕她会着凉。
水濯缨跟他这么躺在一起的时候,从来只敢跟他谈最严肃的正事,把水宣瀚对水今灏起了猜忌之心的事情告诉绮里晔,绮里晔不过是淡淡笑了一笑。
“很正常,只有出色的皇帝才会想着如何稳固臣子的忠心,利用臣子的功绩,普通的皇帝就只会担心臣子功高盖主。既然你们已经违逆了水宣瀚,那么开弓没有回头箭,就只能一反到底。”
“但是哥哥还没有完全下决心。”水濯缨叹了口气,“他的思想跟我们不一样,谋反这种事情对他来说不那么容易接受。”
“他会下决心的。”绮里晔轻描淡写说,“一踏进权谋场,就意味着你死我活,由不得他不接受。”
水濯缨目光微沉。即便水今灏能下决心,夺权篡位并不是说说就能做到的事情。水宣瀚是夏泽名正言顺的皇帝,在别人的眼里,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水今灏只因为被打压就揭竿而反,是大逆不道,夏泽臣民百姓也不会认同这种谋反弑君而上位的皇帝。
“这不能急于一时,需要缓缓图之。”绮里晔语声同样有些沉,“历史都是由胜利者来书写,人心所向也能被引导改变,只看手段用得是否巧妙罢了。”
水濯缨沉默不语。从她来到这个世界起,就一直在权势的漩涡中挣扎沉浮,操纵棋局,玩弄心术……要说有哪些手段,她的确是很清楚,甚至包括最黑暗和最血腥的手段。
江山易主改朝换代,永远都伴随着堆积如山的尸骨。东越一场内战,只持续了几个月时间,而且绮里晔已经处理得很好,把牺牲和损失降到最低,但仍然造成了成千上万的死亡。夏泽如果内战的话,同样也会如此。
可她从来就不是伟大无私的人。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如果说天下人的和平安定就一定要靠她的牺牲来换,她会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看着天下大乱。
她其实并没有什么一定要站到巅峰的欲望和雄心,只是想要生存,奈何生存就已经是这世上最艰难的事情。
世间从来如此残酷,想要不被人践踏,就只有踩着别人的累累尸骨,走上金字塔的最高处。
谁是对谁是错,谁该生谁该死,哪有人能说得清楚。
“先不要想这么多。”绮里晔捏了捏她柔嫩的脸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现在要做的就是处处多加小心,保护好你自己和你哥哥,这绝不会有错。”
他其实已经派了第二支新的暗卫队伍过来,总共有七人,是从“蛇信”暗部里面挑选出来的最优秀的杀手。
这七人平时全部隐藏在稍远一些的暗处,不露任何踪迹,不到需要的时候不会现身,就连玄翼都不知道有这七人的存在,以免他会因为人手多了而产生懈怠。
玄翼和寒栖负责在近处贴身保护水濯缨,应付突如其来的偷袭,这七人则是为了其他的情况而准备,以防再次出现白山寺的情况。或者如果有人派了一支几百人的军队来围攻,玄翼寒栖两人武功再高,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说得是。”水濯缨沉吟道。
水今灏那边掌握着夏泽一半的兵权,又有很高的声望,讲义气重情义,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好友遍布夏泽,人际关系极好。就比如上次的玻璃生产,说明郡王府牟取暴利的流言传出去之后,许多认识水今灏的人都根本不相信,甚至还在外面为他百般解释。
水宣瀚要在明面上对他不利,其实没有那么容易。怕就怕暗地里的阴私手段,更加狠毒致命,防不胜防。
“我不会在夏泽久留。”绮里晔说,“南疆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发现了岑山诡医的踪迹,我必须亲自去那边一趟。”
东越如今已经统一,夏泽的内政虽然关系到水濯缨,但他作为东越的统治者,原则上不宜插手,只要保证水濯缨的安全就行了。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头等大事就是水濯缨的身体。
据说岑山诡医从来不肯在人面前露出容貌,没人知道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性情更是古怪难测,阴晴不定,所以才得了个“诡”字的称号。白翼以前承蒙岑山诡医传授过一年的医术,也描述不出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说极其不好相处。
岑山诡医十来年不曾在江湖上露过踪迹,如果真在南疆的话,就是避世而居。一般人去请,恐怕根本请不出山,所以他才要亲自前往。
水濯缨没回答,往绮里晔的怀里窝了窝。
她的体温一向偏低,但他的体温却比一般人略高,所以她每次在他怀里,都感觉四面八方被暖热的温度紧紧包围,全身都是暖洋洋的熨帖感。
像是窝进了一座只属于她的人形巢屋,强大而又坚固,所有风霜雨雪都被挡在外面,不必担心会被任何危险伤害……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这座人形巢屋本身。
“绮里晔……”水濯缨咬牙切齿地一把抓住绮里晔伸进她裤子,正在她屁屁上无比下流地又摸又揉又捏的手,“……你让我安安静静躺一会儿难道就不行么?”
绮里晔充耳不闻:“果然长了一岁就是不一样,手感又比以前丰盈饱满了不少,弄得本宫都有点……啧……”
他说到这里,音色越来越低哑暗沉,水濯缨隐隐听到后面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狮子在面对爪下一只鲜美诱人的猎物,即将开始大快朵颐时的那种阴森森的残忍磨牙声。
随即人就一下子被翻过去,按在床榻上,身后的裤子还是一把被剥了下来,屁屁上一凉,紧接着便是一阵锐利的疼痛。
“嘶……”
水濯缨倒抽一口冷气,整个人都猛然弹了起来,连滚带爬地缩到床铺一角,脸色爆红。
这死变态……竟然咬她的屁屁!
而且咬得还当真不轻,这一口下去,屁屁上绝对得被咬出一圈深深的红印子来。
“口感也不错。”绮里晔像是在回味着刚刚咬的这一口,“丰美鲜嫩,甘甜多汁,果然比什么泸州进贡的玉露水蜜桃好多了。”
水濯缨:“……”
哥哥真没说错,感觉她这辈子要毁在这个死变态手上了。
……
南疆那边“雀网”的人要过几天才会赶到夏泽境内给绮里晔带路,所以绮里晔打算在徽阳留上一段时间再动身去南疆,顺便带着水濯缨开开车(划掉)顺便陪陪水濯缨。
第二天,两人因为早晨在床上又纠缠了足有一个多时辰,到了快要中午的时候才起身,准备出明郡王府,去徽阳城城郊的梅林中赏梅观雪。
这种文艺浪漫的事情,自然不可能是妖后娘娘提议的,他巴不得一整天都腻在床上跟他的爱妃酱紫酱紫酿紫酿紫。水濯缨本来也没有这种附庸风雅的闲情逸致,但是她现在深深地觉得应该培养绮里晔的正常兴趣爱好,做点正常恋人应该一起做的正常事情,否则她迟早有一天会被他玩死。
结果两人一出王府大门,迎面就撞上一个全身湿透水淋淋的少年等在门口那里。
少年像是刚刚从水里面爬出来不久,全身上下从头发到衣服都滴着水,然而在这数九寒冬里面竟然丝毫没有像是被冻着的样子。脸蛋仍然如花似玉,嘴唇仍然娇艳欲滴,一点不见发白发青发紫。湿淋淋的长发像是黑色的海藻蜿蜒下来,沾着晶莹剔透快要结冰的水滴,就像是一支刚刚在湖中盛开的粉白荷花花苞,盈盈凭水直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显得更加摇曳生姿,娇美动人。
“女神,你真的没有走!”拓跋焱又惊又喜,“……我去打听过了,说你住在明郡王府这里,幸好你真的在!”
绮里晔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隐隐有些扭曲:“本宫不是让你去玉泽湖里泡十二个时辰再出来?”
“我去泡了啊!”拓跋焱一脸热切,“十二个时辰,一个都没有差,我刚刚从玉泽湖里面出来的,然后就来找你了!”
绮里晔:“……”
水濯缨在一旁默默望天。格罕大王子天赋异禀,体质异于常人,这十二个时辰泡冰水对别人来说能要命,对他来说就跟洗个冷水澡差不多,连个喷嚏都不带打的。
“女神,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拓跋焱殷勤地跟在绮里晔旁边,“你尽管吩咐,能做到的我都会做!”
绮里晔从紧咬的牙关里挤出一句话来:“去给本宫从城北的六仪塔塔顶上跳下去!”
六仪塔是夏泽最高的建筑物,塔有六层,虽然层高较低,但六层也足有二十来米高了。
拓跋焱又是二话不说,转身就跑:“好!我这就去跳!女神等着我啊!”
一刻钟之后,徽阳城的北面传来轰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巨大物件从高空砸落到了地上;再过大约一柱香之后,绮里晔两人乘坐的马车刚刚出徽阳城城门口,就被拦了下来。
安然无恙连一根毫毛都没少一点尘土都没沾的拓跋焱站在外面:“女神,我已经跳完了!”
绮里晔:“……”
忍无可忍地从随行的护卫身上拔出一把寒光毕露的长剑,扔给拓跋焱:“拿这把剑割了你自己的喉咙!”
拓跋焱接过长剑,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为难之色。横过剑朝着自己的脖颈一割……没割动;换了个地方再一割……还是没割动;用大力一砍……长剑断了。
郁闷而又痛苦地双手把断剑还回去:“女神,不是我不愿意做你吩咐的事情,这个实在是我做不到啊。没有瞧不起你给的长剑的意思,但是换一把天下兵器谱排名前十的宝剑说不定还能割动,这把剑真的不行。”
绮里晔:“……”
完全不想跟他说话怎么办。
水濯缨在一边憋笑憋得快要内伤,但屁屁上昨晚被咬出来的印子还在隐隐作痛,这才没敢太放肆。
“你们要去什么地方?”拓跋焱终于注意到了两人乘坐的马车,二话不说一下子跳上车来,挤到绮里晔的身边,“我也跟你们一起去!”
绮里晔:“滚出去!”
“别别。”水濯缨拉住绮里晔想要把拓跋焱一巴掌打飞出去的手,“大王子怎么说也是来夏泽建交的,你在这里把他打出个好歹来,夏泽怎么向格罕交代?”
绮里晔咬牙切齿:“他在冰湖里泡了十二个时辰没死,从六仪塔塔顶上跳下去没死,拿剑抹自己脖子没死,本宫打他几掌想来也打不死他!”
水濯缨:“……”
绮里晔突然转过脸来望着水濯缨,妖异艳丽的凤眸微微眯起,透出一股阴森森的危险气息。
“爱妃,本宫怎么觉得好像是因为你很喜欢看这场热闹,所以才劝本宫不灭了他的?”
水濯缨:“呵呵……您误会了,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废话,这种百年难得一遇的场面哪是天天能看到的。从来都是绮里晔把她缠得无可奈何无处可逃,现在被缠着的人换成了他,这么精彩的好戏,她简直恨不得左手一桶爆米花右手一包葵花子找个观众席好好看,拓跋焱要是一下子就被一巴掌打死了,她还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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