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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边境。
薛珩让玄二将突厥小可汗与端王勾结的罪证搜罗之后,遣他上京将这些东西交给顾修远。
玄二走到门边的时候,薛珩想起玄二方才提及的援军之事,脸色忽而大变,将临行的玄二叫住,“等等!”
玄二道:“主上还有什么吩咐?”
“你刚才说三日前怀化将军已然递出了请求增援的消息?”
玄二点头。
端王既然跟突厥可汗勾结在了一起,那么此时高句丽和吐谷浑齐齐出兵,同样也有可能参与了此事当中。
若宁晟此时请求出兵支援,京中那边必然会派兵来助。
只是,薛珩怀疑这所谓的援军极有可能是下一个圈套!
这高句丽和吐谷浑只是幌子,怀化将军宁晟请求增援之举怕是也在端王的算计之内。
此事,正中端王下怀。
思及此,薛珩眸色一沉,面色极冷,“端王真是狼心狗肺,令人作呕,为了一己私欲,居然敢通敌叛国,至南秦于险境不顾,实在是死上千次万次都不够的。”
薛珩沉声道:“玄二,除了将方才端王叛国的罪证亲自送到顾修远的手头之外,另外还有一事你务必要办妥。无论到京中派出的第一批援军是谁,待到第一批援军出发的三日之后,你务必要让西平郡公出面请战。”
玄二听到薛珩的嘱咐,眸色变了几变,而后道:“主上是怀疑此事有诈?”
薛珩点了点头。
玄二道:“主上放心,属下必然不负你所托。”玄二带了几分犹豫,“只是,届时援军已出,西平郡公若再次请战,朝中那边怕是不会应允。”
薛珩道:“此事你不必担忧,我正打算去怀化将军那头让他再递一封请援的急信。”
玄二点头转身出去,骑上一匹快马,快速赶往往永安京。
玄二走后,薛珩并未第一时间便到宁晟的驻扎之地。
天色擦黑,月上柳梢的时候,薛珩才动身去了怀化将军宁晟扎营的驻地,他让人递上自己的帖子和信物,说是他有要事要见怀化将军。当然,他这封帖子是以玄衣都尉的身份递上去的。
此时此刻,宁晟正负手在自己的帐中细细地看着舆图,他时不时的便会在沙盘上推演着接下来的行军之法。
宁晟正推演到关键,帐外有人来报,“启禀将军,营外有人求见,说是玄衣卫的人。”
听到玄衣卫的人要见他,他下意识皱起眉头,神色疑惑,玄衣卫的人怎会在此?
宁晟往前行了几步,让前来禀告的人入内,接过他手中的帖子,见上头什么都没写,只有玄衣都尉薛某求见。
宁晟愈加疑惑,玄衣卫的人来西北也就罢了,来的竟然还是玄衣都尉?
那副将又将薛珩方才递上的信物呈上,宁晟看过之后,发现信物的确是真的,当不得假。
副将不知薛珩的身份,只以为他是普通的玄衣卫,回道:“那个玄衣卫称他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告知将军,将军可要见他?”
宁晟思索一番,而后道:“请他进来。”
玄衣卫的名声虽然不好,但好歹是天子近臣,如此深夜造访,又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说不定真有要紧事。
下属欲言又止,面上带了几分担忧神色,“将军,那人的身份时候属实?”下属怀疑薛珩是敌方派出的细作。
宁晟道:“那信物乃是真的,你不必太过担心。你再多派几个人过来,加固我帐中的防守。之后我再见他,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下属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很快,薛珩便被人带到了宁晟的帐中。
薛珩看了一眼帐中呈八字站开的六个身披甲胄,手持利刃的将士,眸光微动,随后对宁晟道:“还请怀化将军屏退左右。”
言罢,为了以示诚意,薛珩主动将腰间的佩刀解下,放在一旁的桌案上,继而道:“此事乃是圣上派我通传的机密,只能由怀化将军一人知晓。”
闻言,宁晟的面上浮现出几抹思索的神色,思忖片刻,他看了一眼周遭的护卫道:“你们去帐外守候。”
那几人面带忧色,“将军……”
宁晟道:“无碍,你们留守帐外,若有意外,且听号令。”这话是说给几个将士听的,同样也是在震慑薛珩。
兴许是为了避嫌,薛珩始终离宁晟有一丈之远,保持着一个令双方都心安的安全距离,待宁晟将帐中所有的人挥退之后,薛珩启唇道:“怀化将军,还请你再书一封急信,便称边关战事紧急,高句丽和吐谷浑来势凶猛,需再派援军十万。”
宁晟闻言神色怪异至极道:“三日前我才上书一道援信,这……这是什么意思?”眸光沉了沉,又道:“还有你说的那高句丽和吐谷浑,他们目前只在前往西北的路上。我怎么可能谎报军情,这可是欺君的大罪。”
薛珩也知晓他这番话很是让人难以信服,但他不得不这样做。
宁晟戒备的目光落在薛珩的身上,又道:“虽说你的令牌是真,但你是否是货真价实的玄衣都尉也未可知,毕竟未曾有人见过你的真实面貌。你既然说你是奉圣上之命前来,那你可有圣上的手谕?”
薛珩摇头。
宁晟的唇畔浮出一丝冷笑,放在右侧刀柄上的手微微收紧了几分,“既然什么都没有,你还敢来见我,还说下这一番妖言惑众的话。我看你……可疑得很!”
说着宁晟便要拔刀,薛珩却先他一步喝道:“怀化将军且慢!”
说话的同时,薛珩的右手抚上面上的面具,将脸上的面具揭开。
宁晟的视线落在薛珩的脸上,目光微微凝住,神色很是震惊,“楚王殿下?!”
“怎么是你?”
薛珩丝毫没有在他面前隐瞒自己身份的意思,十分干脆道:“没错,玄衣都尉便是我,我便是玄衣都尉。”
“若是这样还不足以说明我的诚意,那这个呢?”薛珩忽然从怀中摸出一物,他的手指拽住一条红线,一枚兔子玉雕在帐中的烛火映衬下,显得十分具有光泽,晶莹剔透。
这下宁晟的面上更加震惊,“这,这不是六娘的生肖玉吗?怎么会在你这里!”说完这句话,宁晟便想到六娘与薛珩之间的那些事情,表情十分怪异,脸色有些沉,心情也似乎不太好的样子,“你与六娘究竟到何种地步了?”
薛珩道:“宁将军请放心,至甘泉行宫那次意外之后,我与六娘并未有过任何逾矩之事。”
“之前我也说过,我中意于她。如今……她终于被我打动,我与她的确是情投意合。”
薛珩这话说完后,宁晟的面色才微微松了些,神色也有了几分缓和。
若眼前这浑小子敢趁他们不备轻薄六娘,他必然不会放过他!
很快,宁晟又蹙眉,狐疑地看了薛珩一样。
六娘将他亲自替她雕刻的生肖玉都给了他,莫非二人已然私定了终身?
思及此,宁晟的面色再次变得黑如锅底。
薛珩见状,心中大概也猜想得到宁晟此事再想什么,连忙道:“六娘的事情,我们之后再议。此番我之所以来此,乃是奉圣上之命前来西北执行任务,前些日子玄衣卫的人在宁二娘的家书当中发现了突厥可汗与端王二人勾结的罪证。”
宁晟面色一震,难以置信道:“什么?你是说在二娘的书信里头发现了端王与突厥可汗勾结的罪证!此事可属实!”
薛珩点头,“千真万确!”
宁晟万万没想到二房的胆子竟如此之大,竟如此糊涂!
突厥是什么人?他与他们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最是清楚。这些人的野蛮是融入骨子里的,他们掠夺成性,并非是什么好人,可眼下他们居然连同端王串通起来,与突厥谋事?这可是通敌叛国的大罪。
若要追究起来,老东阳侯,还有他们大房三房,一个都跑不了。
薛珩见此道:“将军不必担忧,我知此事乃宁家二房所为,与旁人并无任何干系。
宁晟点头,思绪转得飞快,很快他便凝眸道:“那这次的战事……难道,难道也是端王和突厥可汗二人为之?”
薛珩面色一沉,神色极冷,看着宁晟定定道:“不光是此事,晋王身死,太庙失窃,所有的事情都与端王脱不了关系。端王并非表面那边是个没有城府,只知依附太子的庸碌无为之辈。相反,他十分狡猾奸诈,这么多年来他潜伏暗处,觊觎皇位,筹谋已久,是个心思极深的人物。”
宁晟心中的起伏十分之大,往日里庸碌无为的端王竟然成了背后里最厉害的人物,这实在是让人吃惊,但吃惊之外,他更多的却是愤怒。
南秦儿郎在前线厮杀卫国,可到头来,这场战役却是因这些人的私欲。
那些因此战而战死沙场的儿郎们若知晓他们这一战只是朝中几位皇子夺嫡的工具……该是如何的痛心?
宁晟紧紧的握着拳头,面色极沉。
薛珩有道:“宁将军三日前发出的那封援信,怕是也在端王的算计之内。为稳妥起见,我们必须再发一封援信,否则端王率着大军压境,届时我们等来的怕不是援军,而是催命的恶鬼。”
宁晟神色同样森寒至极,“这个端王心思果然深不可测。”
他点了点头。
薛珩又道:“此事便交给宁将军了。端王和突厥可汗既然可以联合其他部落结盟,我们同样可以将他们挨个分化,逐步击破。”
宁晟立时便明了薛珩的意思,随后眉头微微蹙起,“此计我们也不是没想过,之前也向他们透露过此意,但他们似乎并无此意。像是铁了心要走到黑,且敌方守备森严,将领大多在帐中,若要见得这些部落的首领,并非易事。”
薛珩点头,眉微微一样,“此事便包在玄衣卫的身上了。”
玄衣卫刺探敌情,暗杀等能力都十分出色,执行这项任务,的确是没有比他们更合适的人选。
永安城。
端王在府中心绪难安的等了一晚上,手下的暗卫都未能搜出令他满意的东西!眼看外头天色已然变浅,天就要亮了。
一滴冷汗从端王的额角无声滑落,他的手微微有了些颤抖。
不行!若是此番他暴露于众,那么他这么多年来的筹谋,全部会付之一炬,化作虚无。
端王咬牙,脑中浮现出薛珩的面孔,对他恨到了极致。
眼见外面的天色又变浅了几分,在不知不觉间,端王背上的冷汗已然浸透了他的几层衣裳,他的眼眶布满红血丝,一夜未眠。
距离昨日他收到突厥那边的消息已有些时候了,说不定他与突厥的那些事情已然被捅到了太子那处。
思及此,端王心中一震,遍体生寒,若真是以如此,说不定现在太子那边已经在筹谋着该如何收拾他了!
端王的神色忽然变得扭曲,正在此时,暗卫急急忙忙的从外而来,“启禀殿下,方才属下等人发现玄衣卫藏身于端王府外不远的地方。昨夜一夜属下等人都按照主上说的那些名单,将与楚王交好的人都查了个遍,其他人府中都无异样,唯有顾修远一人并不在府上,所以属下等人怀疑对我们绊住的那名玄衣卫极有可能是顾修远。”
端王闻言,眉眼一亮,原本渐渐濒临绝境的心,忽而燃起了一丝希望,他迫不及待的道:“在何处?快快带我去。”
此时端王府外的不远处,周元和其余几个黑衣人被端王府的暗卫紧紧围住,双方胶着,一时之间难分胜负。
顾修远见状,眉色一沉,当机立断放一枚求救的信号。
红色的信号陡然升空,在已然有些泛亮的天幕上炸响。
端王赶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他们放出求救信号的画面。见此,他气急败坏道:“蠢货!居然让他放出了信号!”
这信号这么显眼,值夜的金吾卫也好玄衣卫也罢,无论引来了哪一方人,对他们都是极为不利的事情。
见状,端王脸上蒙了一层黑云,立时红了眼,厉声道:“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将他们拿下!”
端王说话的同时,另一批黑衣人就从端王身后涌了上去,将顾修远等人包围在阵中。
顾修远面色极沉,手中的刀不断挥舞,与涌来的黑衣人对抗。
很快,他身旁的那两个玄衣卫中箭,倒地不起。
二人倒地之后,端王这边的人便迫不及待的揭开他们面上蒙面的巾布,端王的人呢在他们身上摸索一番,没摸索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便一刀扎入他们的心窝,将人活活捅死。
眼见那些黑衣人的刀,便要插上其中一个腰侧中刀的玄衣卫,顾修远咬牙喝了声,“玄五!”而后上前欲挡开端王这边的人手攻击,谁知背后斜次里冲来一人,泛着森寒光芒的刀直直对他的腰侧而来。
顾修远刚将玄五从端王的人手当中解救出来的同时,空中便响起了一声利器入肉的钝响。
顾修远面色极寒,咬牙忍着从腰腹处传来的痛意。
接着两个黑衣人的刀架上了他的脖子,将他抵在了墙根儿。
顾修远看着从始之终都在不远处负手站着的一黑巾蒙面人,咬牙道:“端王,我知是你,藏头露尾的算什么本事!”
端王眸色一暗,但心中也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眼前的这人一定是顾修远,一定是他,他也道:“顾三郎君,我也知道是你。”
“咱们打个商量,你将你手中的东西交给本王,本王便放你一条生路,如何?”
顾修远闻言,冷冷一笑道:“晚了。你想要的东西早就送到了宫中,天一亮,你的真实面目便会在南秦文武百官的面前暴露出来,你翻不了身了!”
端王闻言,神色骇然,眸中满是不可置信,咬牙厉声道:“你说什么?!”
那些东西已然送进了东宫?那他的大计,他的大业都要付诸东流了吗?
不,不行,他绝对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端王眼眶通红,忽而从旁边的暗卫手中夺过一刀,看着顾修远冷冷一笑。
他慢慢逼近顾修远,正在此时,一队人马忽然踏着两边的墙上直直落下,横在顾修远的跟前,当先的人穿了一身细甲衣,手中一把长刀亮得逼人。
端王的脚步顿住,这是王四郎。
王四郎当即道,“将此处的贼子全数拿下!”
顾修远等人虽然蒙着面,但身上穿的却是玄衣卫特制的黑袍,叫人一看便能辨出他们的身份。端王那边的暗卫虽然也是身着黑衣,但却身份不明。
端王见状咬牙,立时掉头就跑。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端王虽是逃走了,但他手下的暗卫却是折了不少,好多都被落入了金吾卫的手中。
顾修远和其余的玄衣卫也一并落入了王四郎的手中。
王四郎出面之后,顾修远并未反抗,十分配合,便由金吾卫的人将自己拿下。
王四郎将端王等人击退,把现场稳定下来之后,给了手下一个眼神,手下见状上前扯开了顾修远等人面上蒙面的巾布。
王四郎的目光借着已然有些亮起的日光,落在顾修远的脸上,眸中带着惊色。
“顾三郎君?!”
端王在一众暗卫的掩映之下逃回了端王府,但其间他整个人的情绪都是极为焦躁不安的,已然到了濒临失控的地步。
完了,一切都完了。
若是他与突厥串通的事情败露,那么太子和齐王的党羽知道消息之后,一定会对付他。
这么多年的苦心孤诣,在今日被毁于一旦,全因薛珩!
一想到薛珩,端王的眸中扬起了一抹滔天的恨意,恨不得食其肉,拆其骨,剥其筋,如此好泄他心头之恨。
若是此番计划顺利,他便可以与刘素一同前往边关,将薛珩和宁晟顺理成章的除去,他再以监军的名义与刘素一起共退突厥,立下大功,届时班师回朝,必然会赢得很多赞赏。
这些阻碍扫除之后,他就可以对宣德帝动手。
宣德帝一驾崩,这皇位顺理成章便会落在太子身上,届时他再给太子下药,以太子追思先帝,忧思过度伤了身,压垮的身子难以根治为由让太子死去。
到那个时候,他便可顺理成章的继承皇位了。
眼看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眼看大业唾手可得,可他却在即将功成的前一刻暴露了。
他不甘心,他恨。
宫中虽然有他埋的暗线,但此时太子接到他与突厥勾结的消息,必然会多加设防,若他想在宫中做手脚必然会难如登天。
眼下他唯一的退路便是在太子派人找上门之前撤走。
他必须要逃,必须。
晨钟响起,端王在城门开启的前一刻,便带着一众暗卫潜逃出京。
昨日接到王四郎消息的太子已然下令让人关闭城门。
可惜他终是晚了一步,端王在他下令关城门的前一刻便逃走了。
端王逃出京城之后便松了口气,往京郊大营的方向行去。
薛珩害得他这么惨,他必然要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才是。
端王的眼中带着蚀骨的恨意。
端王马不停蹄的继续往前。
此时此刻,刘素等人已整装待发,准备启程。按照原本的约定,刘素等人需要再从京城启程前往凉州调兵。
端王与刘素会面之后,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拿着太子之前下给他的那道密令,让刘素的人提前两个时辰便出发了。
等路行了一半,端王才告知了刘素京中的消息。
刘素心中生出了一丝退意,端王却称,此时他若敢回,他便对外称刘素乃是他麾下党羽,他是与他一道叛逃出京的。
刘素闻得此讯后,骇然不已。
若真是按照端王所说,他再度折回,必然也会按叛军处理。
最后端王又劝说刘素,与其被当做叛党,倒不如趁着京中的消息未下达边境之前,和他一起去凉州调兵,等他将西北宁晟解决之后,他们再寻机会反复。
刘素已经退无可退,只好一路走到黑。
同时,端王在路上派出自己的暗卫,让他们务必拦截玄衣卫的一切消息,以保证他们能够顺利的抵达凉州调兵。
宁玖听闻顾修远被刺,端王逃窜出京消息之后,面色极沉。
她没想到事情到了这种地步,还是让端王给逃了出去。
宁玖很是清楚端王的性子,此人睚眦必报,心胸极为狭隘,薛珩坏了他这么多年的大业,他必然不会轻饶。
而眼下刘素的军队已然离开了京城,瞧着京中的风向,太子那边似乎还并未对刘素生疑。
思及此,宁玖咬了咬牙,最后去了辅国大将军府,将此事告知了他外祖父,让他上书启奏务必要将刘素召回。
同时她让外祖父务必留意军中动静,尤其是崔家,千万不能让他们有任何不轨之心。
宁玖将这些事情都部署完毕之后便回了永乐观,她对外称欲要闭关修行半年,为宣德帝祈福。
此时此刻,紫苏和沉香正在为她收拾包袱。紫苏面上带着担忧之色道:“六娘子,西北遥远,你真的要去吗?”
宁玖毫不犹豫点头,她深知端王的性子,薛珩坏了他的事情,他必然会伺机报复。
宁玖最近心中一直有一种难安的感觉,她总觉得隐隐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却摸不清到底是什么事情。
但是有一种感觉在指引着她,她必须要去一趟西北,否则她必然会生出悔恨。
宁玖收拾完毕之后,沉雪不知从何处出来,她的身后站着十个身着劲装的蒙面暗卫。
宁玖道:“这是何意?”
沉雪道:“启禀六娘子,当初楚王殿下离开的时候,便吩咐过奴婢。务必要让奴婢护卫好六娘子的安全,这十个暗卫也是他准备的。”
宁玖的目光从那些暗卫身上掠过,随后点了点头,欣然应下。
此次去西北路途遥远,她正愁护卫问题,眼下这些人正好可以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东宫。
昨夜太子接到玄衣卫传回的端王与突厥可汗勾结的罪证的时候,瞬间便僵在了当场。
然后他竟深深的咳出了血来,昏迷了过去。直到今日一早,太子才苏醒过来。
太子无法想象,这么多年来在自己身边嘘寒问暖,他以真心相待的兄长,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他蛰伏在自己的身边,只是为了寻求庇佑,只是为了借他东宫储君的羽翼来为他遮挡一些明枪暗箭!
原来他从来都不是个甘于人下的人。
唯唯诺诺,懦弱不堪,全部都是笑话,真正的他,是一个善于隐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心思可怕的人。
一想到这些,太子便没由来的一阵泛寒,他甚至隐隐觉得这一切是在做梦,否则原本好好的兄长怎么会像变了个人似的。
直到端王潜逃的消息传来,太子才终于醒悟过来。
虽然不愿承认,但他也是个最可怜也最可笑的人,竟被端王玩弄于鼓掌之间骗了十几年。
太子心中又是怒,又觉可笑,最后下令,全力捉拿端王回京听审。
太子的身子经过这段时日接二连三的大事后,变得十分虚弱。他的底子本就不好,早些年好生养着,外表瞧着与普通人异常,实则却要比旁人脆弱得多。平日里有个头疼脑热的,也要比旁人多遭些罪,这是打从娘胎里落下的病根儿,没法根治。
若再继续这样装下去,太子的身子迟早有垮掉的一日。
太子的身子状况十分不佳,但朝中发生了这般大事,金銮殿上朝中大臣齐聚,他今日不得不去。
朝会上。
辅国大将军孟善弹劾了一人,这个消息让朝中的大臣心中更加震惊。
“什么?那刘素竟是端王的人,怎么可能?刘素已然出发三个时辰……”
“若要将此追回,只怕是极难……”
“太子殿下,为今之计是速速召回那刘素,免得他与端王会合之后,边关生变啊!”
“端王狼心狗肺,歹毒至极,居然胆敢通敌叛国,此等逆贼,理应当诛!”
尚书右仆提崔缇看着弹劾端王的帖子如雪一般堆积如山,直冒冷汗,背后的汗水瞬间浸湿了衣裳。
昨日还好好的,不过短短一夜,这朝中的局势竟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这让崔缇着实感到不解,端王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
此时此刻,端王已然逃窜……那京中的这些烂摊子……崔缇紧紧握拳,心中将端王骂了个遍,转动着心思,思索着自己接下来的退路。
正在此时,又有人忽然道:“如今端王是乱臣贼子,这端王妃乃是出自崔氏,臣怀疑崔家和端王关系匪浅。”
这话一出,朝中人所有的目光都聚到了崔缇的身上,方才弹劾崔缇的正是王家的人。
正在此时,外头又传来边关急报,上面说是高句丽和吐谷浑来势凶猛,要求增援。
西平郡公听得这个消息之后,连忙出列,再次请命。
所有的消息如风一般涌入,太子听着这些朝臣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感觉到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最后终是忍不住在金銮殿上昏了过去。
最后,第二批增援的援军如薛珩所愿,落到了西平郡公的头上。
端王等人日夜兼程,没命似的赶路,用了不到二十日便抵达了凉州,成功接下十万大军,往西北而去。
七月末,南秦上下都热得不行,西北靠山这带却很阴凉。
宁晟被突厥和其余部落逼在易守难攻的弯子沟已有半月,上次南秦这边毁了粮草,这半月下来,他们的粮草已然所剩无几,士气十分低迷。
在宁晟等人留守湾子沟的期间,其中有一个名为周振的副将一直试图劝说宁晟突破重围,杀突厥大军,掠夺粮草以振士气。
最后都被宁晟给拒绝了。
今日那名为周振的副将再一次提出了这个要求,最后仍是被宁晟和一众副将拒绝。
他似有些苦恼,回到自己的帐中。
一进入帐中,周振面上的苦恼之色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阴狠,他在帐中巡视一圈,停了半晌,终于寻到了一只灰色的老鼠。
他将那老鼠开膛破肚,取出老鼠肚腹中的铜球,将铜球打开,看了里面的信后,眼眸微微一亮。
他等了这么多日,终于等到可以出手的机会了。
这日,围困半月的宁晟大军再次受到了突厥联军的攻击,同时右翼周振的三万大军策反,与突厥一起包抄宁晟大军。
宁晟节节败退,形势十分不妙。
林青远在战场上杀红了眼,看着激进的突厥大军和右翼周振叛变的大军,怒骂道:“他奶奶的!当初老子就说这个半道加入的周振不是个好东西,如今瞧来果然如此,居然在背后捅刀子!”
原本周振并不在此次抗击突厥的名单之列,这个周振是驻扎在东北的将领,因着此次高句丽来袭,宁晟便派人去东北的州府借了兵,最后东北那边一共派来了三万大军。
这个周振来后,他便不断劝说宁晟出兵杀出重围。
如今宁晟的军中粮草所剩无几,若是贸然出兵,胜算极低,所以他们便一直按捺不发,等待着永安城的援军到来之后,再突破重围。
周振早就引起了军中好些人都不满,如今他忽然叛变,众人更是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好解了心头气。
宁晟咬牙,在马上挥刀杀敌,热血溅了一脸,但他却好似不知疲惫似的,一刀又一刀收割对面突厥大军的生命。
“众将士听令,援军即刻便要到来,大家务必要坚持住。”
对面突厥的将领笑得很是猖狂,“援军?死了这条心吧!你怀化将军宁晟的兵以往杀了我突厥那么多的同胞,今日也该轮到我们了。”
“杀!”
宁晟又斩下几个突厥人的头颅之后,后方忽有斥候来报,“将军,大事不妙!后方有一队胡人来援,我方形势不妙!”
宁晟咬了咬牙,抹去脸上的鲜血,厉声道:“继续战!死也要守住此地!”
湾子沟的地势十分重要,乃兵家必争之地!若是他们继续再退,突厥的大军便会乘胜追击,继续往南秦的境内压进,届时没了这道天然阻隔,突厥大军若要南下,将会十分容易。
无论如何,今日便是死在此地,都不能退上一步。
林青远道:“将军说的是,死也要守住这块地!我南秦的大好河山,岂能由这些胡族玷污!”
“老子好久没有战得这般痛快了!兄弟们不怕!何为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战死沙场,保家卫国,说的就是咱们!咱们是大丈夫,莫要当那些临阵脱逃的孬种!”
“兄弟们莫要怕!我们必须守住此地,后方还有娘子,孩儿们等着呢!若是让这些胡人进犯,百年前动荡的晋朝便是我南秦的下场!不想让你们的娘子被这些胡人玷污,不想让你们的孩儿在这些胡人手下奴隶,就给老子抓紧手中的刀!杀!”
原本有些动摇的士气,因为林青远的这番鼓动,再次高昂起来。将士们齐声应着,“杀!杀!杀!!!”
薛珩和一众玄衣卫成功离间了突厥联军几个部落,又绕到后方与并位参与此次战争的回鹘借了三万大军,赶回湾子沟的时候,正好撞上周振叛变的这一战。
见宁晟的大军朝自己涌来,薛珩立时叫身旁的人挥退手中的大旗,朗声道:“本王乃是南秦楚王,特奉圣上旨意,领回鹘部落前来相助。”
宁晟听到薛珩的喊话,眼光一亮,见高头大马上立着的薛珩,不由一喜,朗声道:“援军来了!继续战!”
这一战便战了一日,宁晟等人终于成功守住湾子沟,没让突厥军进犯一寸土地。
翌日黎明时候,后方响起的雷雷战鼓让久战一日,刚刚有些放松的将士们的精神为之一振。
将士们都从帐中出来,往战鼓响起的地方看去。
此时天色还未大亮,天幕上还泛着鸭蛋的青色。
远处的草原之上,燃着密密麻麻的火把,火光几乎照亮大片天际,将整个草原都染得鲜红。与此同时,耳边响起的阵阵铁蹄声,仿佛踏在人的心头,让他们不由自主的紧了精神。
塔楼上负责瞭望的将士们看着那队庞大的队伍逼近,皆是下意识的敛声屏气。
鸭蛋青的天幕下,那堆密密麻麻的军队手中的黑金大旗上头,赫然写着一个秦。
塔楼上的将士不由得红了眼眶,连忙道:“兄弟们,援军已至!反杀的时候就要来了!”
而后军营里响起一阵又一阵如浪潮般的高呼声,将士们皆振臂齐呼,声响震天。
茫茫的草原上,端王和刘素听着宁晟驻扎军营的实力,开外的湾子沟传来的阵阵欢呼,面上不由得勾起一抹讥讽至极的笑意。
瞧瞧他们欢喜成了什么模样!想来已是将他们当作了救命的稻草吧。
端王心下不由一滞,面上泛着深寒之色。
薛珩害他至此,他今日务必要让他血债血偿,为自己讨个公道!
还有那多次与自己作对的宁家!那个宁六娘也该死!
所有的人通通该死!
薛珩和宁晟听到动静的时候也出来一看,此时距离尚远,看不清那处援军的将帅是何人。
宁晟挥手,让人前去打探那边的将领是谁。
而端王那边的刘素问道:“殿下,是否要在此扎营,派人前去与他们谈谈?”
端王眼睛微微一眯,握住缰绳的手收得紧紧,“谈?有什么好谈的?传本王口令,即刻进攻,不得有误。”
宁晟派出的去探听消息的士兵被这队人马的铁蹄踏碎,斩于马下。
薛珩在高高的塔楼上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眼眸一凝,冷声道:“不好,来的不是援军!”
宁晟听闻,面色一变。不是援军却挂着南秦的旗号,想来来的应是端王派来人。
宁晟立时一喝,“所有人听令,准备迎战。”
才经过殊死一战的将士们本就十分疲累,他们的实在是太过疲惫了。
而今宁晟的十万大军已剩下一半不到,加上三万回鹘大军也才八万。
区区八万人马要对抗突厥,端王,以及叛变的周振,简直是难如登天。
士气,变得从未有过的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