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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闻柳左相之女画艺绝伦,今夜能来助兴,我等得以一见,实属有幸!”不知道是哪个柳寒寒的超级粉丝,在席间已经忍不住未见其人就给予高调赞许了。
“是啊,早听说燕国第一美女柳寒寒的美名了。”
这个人绝对是道听途说加乱拍马屁。
“...”
底下的王孙大臣已经开始议论纷纷,赞不绝口了。但实际上真正见过柳寒寒的却无几人,大家这样一是给柳相个面子,逮着个好机会拍拍马屁,给上级领导留个好印象,二就是押个宝,甭管大小,总归能看见点收益的。
柳相闻见,很是受用,一张老脸容光焕发的,那个得意的劲儿,不清楚的人估计还以为他在献宝呢,嗯,说来,他这跟献宝也没什么两样了。
座下的风城不屑一嗤,暗暗庆幸,他的阿月没有出过什么风头,在这魏城一直默默无名,不然也被这个老匹夫当做物品似的给卖了。
右相倒是另一个想法:如果柳寒寒能被皇上或任何一个王爷看中,今后便是皇家的人,那风城与皇族即是连襟关系,要是恰好能被未选王妃的王爷看中,皇位之争时左右两相联手辅佐,这江山......
他越想越开阔,越想越兴奋,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跟自个儿要嫁女儿似的。
只要柳寒寒这颗棋子放好,日后必将前程似锦,而柳家人更是如此。柳寒寒简直被寄予了两家人的希望和梦想,可谓任重而道远啊,但是,他们能想到的,皇帝又怎会漏掉,给两个朝中重臣可乘之机呢。
“好,那朕也借个光,一睹柳家女儿的风采。”皇帝再次龙颜大悦,两撇微卷的小胡子抖动的别样欢快,脸色看起来有些微醺,但那双饱经风雨的锐利眼睛却是清醒与算计。
夜里虽未起风,但天气已入了秋,微微寒意伴着菊香袭来。刘中取了一件厚度适中的绛紫色蟒纹披风搭在赫连尘的背上,以保妥帖,“能有多美,倾国倾城不成?”对那些大臣们的赞不绝口,他感到反感的很,嘟嘟囔囔了一句,也说不好是自言自语,还是在问席上始终羹汤不断的赫连尘。
赫连尘垂着眼,谁也看不清楚他眼里是什么,也没有什么人去关心,一个病秧子王爷而已,搞不好早已体力不支坐在那里假寐呢。
“臣女柳寒寒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柳寒寒一站在高台上,众人的目光立即就被吸引了过去。流彩暗花云锦宫装包裹着她袅袅娜娜的娇躯,声音糯软妩媚,却无胭脂俗气。她颔首,面容不太明晰,但那身形里的芳华足以被窥见。
“平身吧。”
“谢皇上,臣女现献一画《共婵娟》为此月圆夜助兴。”她娇媚而笑,空气里只听有人倒吸气的声音“嘶”——
美!
实在太美了!
高台上嵌地的无顶宫灯散发出朦胧的光辉,浅浅得缠绵在流彩的宫装裙摆,她身形灵动,远远望去,如晚霞环绕,勾勒出一股不入凡尘之气。
只是那张美艳的脸上,兴许是因为太过修饰,抑或太刻意伪装,总觉得美则美矣,却没什么特点,简单的说就是:柳寒寒从脚尖到脖子都很有仙气,但那张面孔生的是红尘间的美,会叫人惊艳,然,惊艳之后可值得回味的却很单薄。
“真的是倾国倾城啊。”刘中看得眼都直了,砸吧了半天的嘴,迟迟惊呼出这么一句来。
正襟危坐的赫连尘连头都不带抬一下的,仿佛真的睡过去了。无人不感叹惊艳的档上,他却仍无反应,眼睑微垂,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一如既往的毫无波澜。
高台中心的龙爪菊丛中置了一盏巨大的四角宫灯,宫灯四面全是空白无物,未绘制任何纹样,高台的边上挂着不同规格的羊毫笔,只见柳寒寒轻点脚尖,人已如一翩跹起舞的蝶,轻盈的搅动着浅薄的暖光,手执羊毫妖娆的舞动,墨汁溅出,羊毫挥洒,她步影皆做了精心的设计,一切完美得不能再完美。
手中羊毫伴随轻盈的舞姿在宫灯四面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纱裙翩飞,灯辉摇曳,她在笔架边自如选笔,藕臂露出半截,洁白如雪的肌肤在妖娆中增添了些许艳色。
台下饮酒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白玉杯,屏息望着台上艳丽的人影,喉间无知无觉的有了干燥之意。她仿若娇花在光火琉璃与墨汁飞溅中飘然生长绽放。
一舞尽,四画已成,掌声雷动。
“好,好,柳家女儿画艺和舞技果然不俗,令朕也大开眼界了一回!”
“寒寒谢皇上赞赏,寒寒所画的这四幅画分别是,梅花清月、幼童燃灯、露台墨菊、饮酒夜宴,以描摹中秋团圆喜乐之景,恭祝皇上与在座的大臣,以及所有这轮明月下的百姓平安团圆喜乐常在,因而合称为共婵娟。”
柳寒寒画里的寓意正中了老皇帝一直以来与民同乐的思想,他称心如意的直点头。
柳寒寒喜不自禁,提着纱裙又一拜。
柳左相搁下边可没闲着,他居文官之首离皇帝较近,皇帝脸上的表情他可瞧得真真的,他见皇帝点头微笑,他自己自是高兴得一张老脸快要笑裂开了似的,心里比灌了蜜还甜。
其他女眷见了姿容美艳且技艺不凡的柳寒寒,也是个个未比先输的垂头丧气样儿。
柳左相只恨爹娘没给生出个尾巴,好让他在这极力正襟危坐的时候也好甩一甩舒解舒解兴奋的情绪。
他笑眯眯的望向高台,想给柳寒寒点个赞,却不料所见让他一张老脸倏的变了颜色。
因为接下来还有其他大臣的女儿要展现才艺,所以那巨大的宫灯在那高台中心着实有些不方便实在让人施展不开,皇上便命人把那宫灯撤下,却谁知宫灯上的墨迹未干,太监们搬运时不小心竟给蹭花了,已经退下高台的柳寒寒当即双眼喷火,若在自己府上,她早把那两狗奴才给拖出去仗毙了。
“皇上,皇上,奴才们最该万死~~”几个奴才甚是可怜,匍匐在地上身子抖如筛糠。
方才皇上表现得很清楚他是有多喜欢柳寒寒的画作,众人皆觉得这几个奴才必是要受重惩的,然,皇帝的话却令他们大吃一惊——
“罢了罢了,把宫灯撤下就行了。”
毫不在意!那口气好像就是撤一个无关紧要的障碍物!
皇上先前的喜欢是真的吗?难道这里的人都看花了眼?
柳寒寒瞪圆了杏眼,血气逆行冲得她脑袋犯晕。
“哎,好看是好看,就是可惜了容妃娘娘亲手栽种的龙爪菊。”
宫灯一挪开,刘中远远瞅了眼,看见青黄的龙爪菊已泛了黑色,惋惜地叹道。
赫连尘听他说的话,也终从假寐里醒了过来,开眼看世界了,他只瞥了眼那被奴才们当作障碍物的宫灯。嘴唇冷峻的微抿了一下,幽黑的瞳孔里岑寂依旧。
柳相的老脸青了白白了黑好几个脸色来回切换不知疲累,他悄悄探出目光扫向周围,只见有几个二三品的大臣嘴边多了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他愤懑的摸着酒杯却又停下了,在皇上跟前,他千万不能失了仪态。哎,这个寒寒平日聪明机警,今夜怎的愚蠢至此呢,宫灯寓意虽好,可不能实际点燃或悬挂放置那又有何用处呢,倒不如扔了换四张白宣纸作画!
有什么东西闪过他的大脑,愤懑戛然而止,他后知后觉的重新偷偷审视着旧是笑容满面的老皇帝。
原来那宫灯就寓意着柳寒寒,也寓意着他柳家的无用之物,不管再多欢喜也是要丢弃扫除的。
他肩膀一缩,手边的酒水差点被袍袖带翻。
丝竹歌舞一个接一个,各家女子也差不多都是年方二八,却再无能与柳寒寒的花容月貌和惊人才艺相媲美的了。
尽管柳寒寒因皇帝不惩罚奴才,还撤她宫灯而火冒三丈,自觉颜面上过不去,然,在看了那些女子之后,她又重拾信心了,唇边掀起冰凉鄙夷的笑意,今夜没人能胜得了她,这个中秋夜她是最为瞩目的!当然,她在自鸣得意的时候,半点也没注意自家老爹正吹胡子瞪眼的看她,那眼神恨不能换成声音破口大骂:愚蠢至极、愚蠢至极!
“刘中,扶我更衣。”赫连尘轻咳了两声,身体孱弱至极,连站起都显得困难。他两肩咳得微颤,步履无力,原本披覆在身的绛紫暗纹的披风被抖落掉地,露出一身青白的窄袖蟒袍,清浅的颜色更衬出他的单薄与弱不禁风。
龙座上的皇帝因他这掩于手心的闷声咳嗽,视线从高台方向寻了过来,一丝父亲对儿子与生俱来的心疼不经意的从他喜悲向来不露于色的眼底渗出,浑浊的眼一点点黯了下来。
容妃也投了目光在赫连尘身上,眉目里的哀伤那样浅显,病在儿身痛在娘心,泪瞬间溢满了美丽慈善的眼眶。老皇帝伸手将她的手握紧手心,道:“爱妃莫再伤心,尘儿他是我大燕的王爷,受天的护佑,绝不会有什么不测的。”怜惜爱惜涌上心头,他竟也会放低放柔了声音安慰她。
“尘儿,因体弱至今未选王妃,现在也已双十,是时候找一个王妃好好照顾你了,朕物色着柳丞相家的女儿才貌无双可配你。”
皇帝一语出,在座除了赫连尘本人和柳丞相外无不震惊。
“咳咳,柳丞相之女若能为王妃,儿臣求之不得。”赫连尘说得不徐不缓,苍白如纸的脸上带着如莲花一般清洁纯净的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