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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胡说。”韩双柔用筷子敲了一下肖玥,但打在身上一点也不疼, “那可是你爸, 别因为我们俩的原因,你和他瞎闹别扭,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和你没关系。”
冷哼一声,肖玥道:“可能也只有你当他是我爸了,现在就连他自己都不这样觉得。”
韩双柔拿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强笑道:“你胡说什么呢,你爸就是你爸, 还有什么觉不觉得?快吃饭,你看桌上还有这么多菜, 别剩。”
“我减肥呢。”肖玥嘟囔着,最终也没有动筷子。
洗碗的时候,肖玥又凑到厨房, 这次韩双柔没有拒绝, 母女两人一人一个盆, 除了碗盘碰撞的声音, 十分安静。
“妈。”肖玥把洗好的盘子摆在桌上,开口道:“我想和你商量个事。”
“怎么了?”韩双柔把盘子立起来, 控掉上面残留的水。
“高中我不打算走文化课了。”肖玥犹豫地开口:“我想学艺术。”
肖玥有些犹豫是因为现在的大环境, 人们不太了解艺术, 只觉得学艺术的都是学习不好,走不了文化课才去学艺术低分上大学的,以至于人们一听说谁谁家孩子高考是走艺术的,脸上虽然看不出,但是心里总是会有一种鄙夷。
不过是个学艺术的,哪能和大文大理的孩子比。
可这根本没道理,学艺术虽然分数低,但是想走艺术,必然也得专业课过硬,不然的话哪个学校愿意接?
普通学生只用一门心思学文化课,艺术生必须两头兼顾,既要应对高三在外地密集的艺术考试,又要让自己文化课尽可能的高,这种情况下不如专走文化课学生的成绩好是肯定的,就这一点让那些家长们抓住了把柄。
也就只有后来,人们才慢慢看开,明白学艺术并不是学习不好,可能真的是人家有天分或者爱好在那里,当然也有很大一部分人是因为学艺术能低分上大学,但是那种人上了大学也就是混个文凭,将来出来也没什么成就。
所以肖玥就怕韩双柔和那些家长想法一样,不同意她学。
“艺术?”韩双柔直起身子,有些惊讶肖玥说的话,“你要学什么艺术?”
“美术。”肖玥抿抿嘴,说道:“我学美术,然后大学去考摄影专业,以后能学摄影摄像,就业路子很广的。”
“那你会画画?”
“不会。”肖玥诚实的说:“但是现在学也来得及,还有三年呢。”
韩双柔没有立即回答,她想了想,坐下。
“妈妈尊重你的决定,你要是真想学,妈妈支持。”许久后,韩双柔看着肖玥说道:“只不过这不是个小决定,你问问你爸,看看他是怎么说。”
“谢谢妈妈。”肖玥松了一口气,上辈子自己走文化课,本来也不是什么聪明的人,再加上早恋,最后考了种只要有分就能去的烂学校,随便学了个汉语言的专科,如今她既然要重活一次,那就要好好规划一下未来,而她最希望得到的就是来自母亲的支持。
至于父亲那边,她问都懒得问,反正对方也不关心自己干什么。
“我是你妈,你谢什么呀。”韩双柔摇摇头,笑着说道:“学这个得花钱吧,找老师上课什么的,你有没打算去学画画的地方?”
“有。”肖玥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影,她说道:“妈,不用花太多钱,我认识一个人,他是最好的老师,没有人能比他更好了。”
听到肖玥的话,韩双柔满脸狐疑,“我怎么不知道你认识这么一个人?”
肖玥笑着说道:“您还记不记得咱们小区里开小卖铺的季伯伯?”
“季伯伯?”韩双柔想了想才回应,“哦,想起来了,但是他会画画吗?”
“会的。”肖玥点点头,“而且画的还相当不错。”
“……小玥。”韩双柔叹口气说道:“你要是缺钱花直接和妈妈要,其实不用编这些学校交书费,高中学艺术的这种理由,季伯伯右手手指都没了,哪会画画?”
……
解释了好半天,季伯伯的手指是后来没的,肖玥才让韩双柔相信她是真心想学艺术而不是来要钱,要怪只能怪自己之前的给人的印象太差。
又聊了一会,肖玥依依不舍的和韩双柔道别,回家的路上,她也一直在想着学美术的事。
上辈子学习差,这辈子虽然重生也不是换了一个脑子,再加上自己之前干的工作就和摄影有关,所以想了想,她还是走艺术这条路好。
顺着小巷子慢慢走着,她看到记忆里那家熟悉的小卖铺,在前面踌躇了半天,她慢慢地走进了那个小卖铺。
“季伯伯。”肖玥对着那个戴着老花镜看报纸的老人尊敬的叫了一声。
“又被你后妈赶出来了?”老人放下报纸,上下打量了肖玥一眼。
“嗯。”想到离开家之前的事,肖玥点点头,没有多谈这些,而是主动问道:“季伯伯,您最近腿脚还好点没?”
“老毛病,几十年了都没好,几天能好了?”季伯冷哼一声,看着肖玥:“之前不是说再也不来了吗?你现在又过来干嘛?”
她一愣,突然想起以前季伯伯偶尔看见她一次美术作业后就让她来学画画,初三毕业的时候,她想出去疯玩不想画画,但是季伯伯却严厉地要求她练习,她不愿意,和季伯伯吵了一架,之后直接扔了画笔,再也没有碰过。
她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说道:“季伯伯那不是我贪玩呢么,现在我认识到错误了,您别生我气。”
“这还差不多。”季伯指了指里屋,“老规矩,过去画素描去,画完给我看。”
肖玥点点头,一声抱怨都没有,就进了屋子,看着里面熟悉的摆设,肖玥感觉整个人的心都静了下来,曾经的自己被季伯伯天天押到这里画画,那时候全是不情愿和对季伯伯厌烦,但是她也不想想,又是贴钱又是费工夫教,谁会愿意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她以前也问过季伯伯,为啥非要逼着她画画,季伯伯当时说她是少见对色彩和艺术感有天分的人,要是刻苦的练一定能出成绩,在国内外知名都没问题。
那时候她不懂,硬是荒废了自己,就算是后来她抓起相机,也比不上那些又有天分又刻苦练过的人,再加上她为了赚钱只顾得上拍那些八卦,开始的作品得过几次奖,后来也再没了那份灵气。
整整一下午很快就过去了,肖玥画完放在那的圆锥以后,手都快成了个黑炭。
她拿起自己的那幅画,还是感觉不太满意,不过她也明白,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她都多长时间没画画了,能想起来怎么抓画笔她都觉得庆幸。
只是季伯伯那边肯定又要挨骂了,季伯伯是一个要求十分严格的人,至于原因她以前不明白,现在可是清楚得很。
季伯伯原来是个国内外知名的油画大师,但是当年年轻气盛,得罪了一个高官子弟,开始被打压,扣上了一堆冤假错案,一般人也就低调下去了,没想到他各种联系媒体,硬要和高官对着干。
最后右手被人砍下三个手指,再也不能抓画笔了,从此他就在国内美术界销声匿迹,开了一个小杂货店过起了普通人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大雨路滑,他回家不小心摔倒,磕到一个尖锐的石头,就再也没醒来过,但阴差阳错的是,他死了以后,那个高官落马,当年的冤假错案真相这才为人所知,而季伯伯的画也开始变得千金难求,当年为了明哲保身和他断绝了关系的亲戚全都冒了出来,争相抢夺季伯伯留下来为数不多的画。
而季伯伯教她画画也很好理解,一个真正有才的人,是不会忍心看着一个有天分的人浪费了自己的天赋,珠玉蒙尘。
当初的自己简直就是傻逼一个。
暗暗的摇了摇头,肖玥看着眼前的画,愁的不知道要不要拿出去给季伯伯看,被骂是肯定少不了的。
犹豫了半天,她还是磨磨蹭蹭的拿出去了,出乎意料的是季伯伯居然没有骂她,只是指出了她一些问题以后,让她明天继续来,她拿着那张画纸,都惊呆了,她记得自己以前每天都要被骂一顿,这也是她不想继续和季伯伯学画画的原因之一。
“还傻站着干什么,等我骂你呢?”季伯看着肖玥还不走,倒乐了起来。
“不不不……”肖玥连忙笑着说道:“您可别骂我,生气起来伤身体,您犯不着为我伤身体。”
“嘴皮子功夫倒是不错,素描也得赶紧赶上。”
“是是是,我都听您的,季伯伯,您吃饭没,都这么晚了。”
“我没吃呢,不着急。”季伯伯瞅了肖玥一眼,嘲笑道:“我看你也别吃晚饭了,你都胖成这样了,开学了不怕别人笑话你?”
客厅里的电视开着,肖玥看见张筱天正坐在茶几前,一边剥着葡萄一边看着海外剧场播出的韩剧,她回头发现是肖玥回来以后,下意识端起桌子上的葡萄往背后一藏,但是立马又意识到这个动作实在太明显,连忙不着痕迹的站起身,顺手将葡萄递过去。
“姐,回来了?”她笑盈盈地说道:“赶快吃葡萄吧,妈今天早上刚买的,可新鲜呢,我专门给你留了点。”
盘子里的葡萄几乎就剩个干巴巴的枝,只有五六个还孤零零的挂在上面,下面掉了两三颗,加起来也不够十个。
“嗯,是给我留了点。”肖玥在点字上加重读音,似笑非笑的看着张筱天,“你还是自己吃吧,我不要。”
张筱天看见盘子里的葡萄,也是暗恼自己突然慌了神,但是她马上反应过来,懊恼的一跺脚,随手就把葡萄放下,有些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笑说:“你看我,光顾着看电视,都吃完了也没发现,我是真的想给你留着呢,就是一下子忘了,这样吧,今天下午我给你去超市买你最喜欢吃的巧克力,好不好?”
到底还是年轻,张筱天的意图简直是个人都能看明白,只是自己当年太傻。
肖玥扬起眉毛,装出一副惊喜的表情,她拉着张筱天的手,说道:“真的?那我就原谅你啦,只不过之前的那个巧克力我吃腻了,你给我买别的行不行?”
“行呀。”张筱天满口答应,心中不住鄙夷,果然不出她所料,还想减肥?一天不吃就受不了,再加上她刻意拿巧克力引诱,肖玥这个死胖子再胖个十斤指日可待。
肖玥装作思考的样子,说了一个牌子,张筱天皱起眉头,没有立刻应声,肖玥垂眸表现的有些失望,然后不好意思的说道:“是不是这个有点贵,算了妹妹,你别买了,让你破费也挺不好,正好我就当减肥,咱们姐妹俩,谁跟谁呀。”
一听到肖玥说减肥,张筱天银牙暗咬立马答应,她心中暗骂着死胖子,脸上硬挂上笑脸,但是怎么看怎么僵硬,她说道:“没事,我还有点钱,姐你既然想吃,我哪能不买呀,你平时对我这么好,要是这点小要求我都不答应,那成啥了,你等着,我下午就去给你买。”
见目的达成,肖玥懒得和她继续这种姐妹情深的戏,她把手臂转过来,露出手肘上的伤口,“筱天,你看刚才我在外面不小心,摔了一跤,我先处理一下伤口,你慢慢看电视,不用管我哈。”
看起来张筱天也不大想再搭理她,装模作样的说了几句关心的话就重新坐回到沙发上看电视,肖玥拧开水龙头,将手肘放在水流下,冰凉的清水缓解了不少疼痛,洗干净以后,她拿着碘酒回了屋。
水冲洗过后,伤口上露出了粉红色的肉,肖玥拧开碘酒将棉签放进去,再拿出来的时候,棉头吸足了药已经变成褐色。她将药直接在伤口上打圈涂抹按压,伤口处的神经因为受到了刺激,疼的一跳一跳,但她却面色平静,仿佛什么感觉都没有。
两个手臂都处理完,肖玥也没用个什么东西包扎,直接让它晾在空气中。
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呆,因没吃饭而发出抽痛的胃在不断发出抗议,肖玥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已经过了饭点,之前在摊子那和韩双柔打了招呼中午不去吃饭,现在自己已经一中午没进食。
桌子上放着一个鸭梨,是前几天张宇天给的,一直没吃放在那,倒也没坏。肖玥懒得动,躺在床上伸出手,探直了硬够那个鸭梨,死倔着不愿意挪一下地儿。
三厘米,两厘米,一厘米……马上就要拿到了。
可没想到肖玥的手是碰到了鸭梨,但却是把它往前又推了一截。
……
叹口气,她无奈的坐起来,仅是稍微往前一探,就那个梨轻而易举就被拿到。
肖玥突然一顿,眼神复杂的盯着手中的梨。
明明世间的事情就是这么简单,稍微换一个方式,就能轻而易举的达到目的,可是大多数人认死理,总是认准一条路往前走,不管栽多少个跟头都不愿意掉头。
就像前世的自己,最后以最狼狈的方式死去。
她拿起梨放在嘴边一口咬下,饱满甜蜜的汁液立即流出,属于梨子的淡淡的清新味道充盈了整个口腔,果肉被牙齿咀嚼切碎后流向胃管,长久没吃东西味蕾饱受刺激,忠诚的向身体传达出愉悦的信息。
太好了,她能重来;太好了,她还有机会品尝到更好的东西。
宋邵礼回到小区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他住的地方是市里最贵的别墅区,安保设备都十分先进,相对来说物业费也是十分高昂,不过住在这的人也不在乎这点钱,他们不是富商就是权贵,有的人家里甚至自己安了从国外进口回来的指纹验证锁。
“王叔。”宋邵礼冲着保安室喊,然后从屋里出来一个圆墩墩胖乎乎的男人,他从手里拎着一个挂着几十串钥匙的大铁环,然后里面翻出一个蓝色的门禁卡,放在感应区上,自动锁咔哒一声打开。
“又忘带门禁卡了?”
“嗯,不是经常回,老忘。”宋邵礼跳下车,把头盔取下来,用挂在车把手上的毛巾擦掉头顶发间的汗珠,笑嘻嘻地说道:“王叔,我爸在家不?”
“昨天晚上刚回。”
宋邵礼顿了顿,收起笑容,点点头没再说别的,他将长臂随意地搭在车头上,推着车进了小区,目光触及到保安室旁边的一大袋白面。
“王叔,用不用我给你搬回家?”宋邵礼把车搭在旁边,虽说是询问,但实际上直接将两袋白面扛在肩膀上,不容分说地朝着保安室旁边的一个矮房走去。
被称王叔的保安连忙走上前去掏钥匙开门,宋邵礼走进屋,十分熟悉的走到厨房,将那足够有五十斤的白面放在地上,他拍拍手和身子,将身上沾的面粉抖落。
“你这孩子真是有心了。”王叔感叹的说着,从热水壶里倒了一杯水递给宋邵礼,“昨天有个女孩子找你,说是叫叶岚,硬是要进来找你,我说小宋不在,她就是不信,最后没办法,让我告诉你回来以后给她打个电话。”
宋邵礼疲惫的靠在长椅的靠背上,头向后仰起,闭上了眼睛,许久才淡淡回复道:“王叔,以后有这些人找来你别理,也不用和她们多说。”
“小宋,那是不是你女朋友?”王叔捡起地上的电风扇插头,连上电源,风扇瞬间运作起来,强大的气流吹散了屋里令人有些难受的闷热。
“不是。”宋邵礼睁开眼睛,看着身边不断摇动的风扇,“分手了。”
“哎。你们这些孩子啊,年纪轻轻哪懂什么谈恋爱,都是在那瞎混,既找不上好的,也耽误了学业。”王叔看着宋邵礼纹丝不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样子,之后教育的话也咽回了肚。
许久,王叔长叹一口气,道:“你再讨厌那也是你爸,这么长时间,也该回去看看了,我先回保安室,你要是不想回家就在叔这睡会。”
说罢,王叔起身,拿着钥匙离开,随着沉重的一声门响,宋邵礼再次闭上了眼睛。
房间重归安静,只剩下风扇在不停转动。
夏天的午觉睡得格外让人感觉不爽利。
就算是铺着凉席,也没法驱散皮肤上挥之不去的粘腻感,更何况屋里连个风扇也没有,肖玥从床上醒过来以后,浑身上下被汗湿透,就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难受的厉害,她穿上拖鞋去卫生间打了一盆水,将毛巾浸湿,脱了衣服一点一点擦拭着身体,擦手臂的时候她看了一下伤口,流血的地方已经凝住了,接下来就是等结痂。
整个身子擦完,人也清爽不少。
把水冲到厕所里,肖玥路过客厅看了看时钟,下午两点半,正好可以去季伯伯那学画画。
房子里静悄悄的,几个屋子门都关着,肖玥不知道他们是在睡觉还是在外面,她也没兴趣知道,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她拿着伞出了门。
中午的太阳是一天中最毒辣的,晒上十分钟脚上就能出个凉鞋印,现在这个时代人们防晒意识不是很强,街上打伞的人几乎没有,肖玥撑着伞在路上走还引来不少人奇怪的视线,只不过她一点也不在乎,继续我行我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