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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中,所有人将目光聚集在姜城风修长的身影上。
“昨天放学后,是我和顾争留下打扫的卫生。”姜城风扫了眼正在擦眼泪的刘颖,然后看向手足无措的顾争。
“教室大门钥匙丢失,也有我的责任。我会把钥匙找回来。”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淡,可顾争听在耳中,内心却神奇的安定下来。
“找、找得回来?”刘颖沉浸在自怨自艾的小情绪里,傻不拉叽问了句。
“嗯。”淡漠的声音。
“肯定能找回来!”急切的声音。
姜城风和顾争同时开口。
刘颖看着姜城风,稳住情绪,点点头,“好。姜同学,老师相信你。”
像是要找回丢失掉的教师尊严,刘颖吸着鼻子安抚好教室里的学生,马上便又转过头对着顾争。
她板起脸,对顾争严厉道,“还不快整理好讲台出去罚站?!”
虎牙磨了磨下唇,顾争抿着嘴老实地“嗯”了声,就低头把散落在讲桌上的杂物,重新装回自己书包。
封面漂亮的杂志、棕色的笔袋、崭新的笔记本、水果糖、卫生棉、纸巾、花花绿绿的魔方、企鹅形状的零钱包……全都是些不正经的小玩意。
刘颖看着那些杂物,在心中皱眉;而有些眼尖的学生见到了,则在底下暗暗窃笑。
顾争向嘲笑她的学生凶巴巴瞪一眼,收回目光时,又有意无意往姜城风的方向看。
于是便又碰到了他的目光,平静幽深。
——他也在看着她啊。
这个认知不知怎的,突如其然地让她耳朵尖有些发热。
急匆匆把讲桌上最后几片卫生巾塞进书包,顾争立刻迈步走向了室外走廊,罚站。
早风夹着湿润的露水,和煦阳光里是每个班级整齐的朗读声。
顾争拍拍沾土的裤腿和衣摆,骑车摔了一跤,衣服都脏了。
一切安定下来之后,伤口上的疼痛也越发明显。
她早上骑车摔倒,擦破了手腕手臂,此刻皮肉上还沾着尘土砂石,来不及处理也来不及清洁,火热热地痛痒着。
她从包里摸出纸巾,轻碰了碰伤口,尖锐的刺痛便马上戳入神经。
“嘶。”好痛好痛。
还是不处理了吧,任它自生自灭。反正会自动痊愈好的。
顾争在外面站了一整个早读,第一节课终于进了教室。
走回座位,同桌蔡心冉对衣衫脏污的她很是不满,嫌弃地往边角坐了坐。
顾争也讨厌蔡心冉得很,半句话都懒得和她讲。
姜城风低头翻着桌肚里的杂书,等到顾争坐下后,才又抬头看向她纤瘦的背影,和她手肘上渗出血丝的伤口。
开学头一天,所有学科课堂的内容都基础浅显,作业也不多,学生们学得轻松,时间过得很快。
顾争和蔡心冉互不理睬,但很快在班里新结识了几个关系不错女同学——她们有个共同特征就是,都不喜欢蔡心冉。
而姜城风,他在她后面的存在感再强,一整天下来,顾争也没同他说过话。
她就是不太愿意主动和他说话。
……
一转眼,下午最后一节课也结束了。
高二上学期,学校并不强制要求学生上晚自习,所以顾争下了课,随即收拾书包,准备去网吧找钥匙。
“顾争。”
刚背了包跨出教室大门走下楼梯,她听到有人在叫她。
回头看去,闻啸正抱着球,隔着稀松的放学人潮,从楼梯上方向她走来。
“闻啸?”
他?能找她有什么事?
“你早上来学校的时候,是不是摔了?”
顾争脸上放松下来,“恩,对啊,疼死我了快。”
这一整天,除了陈好佳,还是第一次有人关心她摔倒的事。
“老师让我转告你,摔伤了可以去行知楼找学校校医。还有,”他从篮球裤的口袋中摸出两张创口贴,
“这个你先拿去用。”
“哦……好,谢谢。这也是老师让你给我的?”
顾争挺高兴,正要接过。
空中却忽然横插进一只白皙的手,食指中指轻飘飘就夹走了未开封的创口贴。
“走了,顾争。”姜城风脚步没做停留,继续踩着楼梯向下,留给顾争一个背影。
顾争张了张口,一头雾水,“我走不走关你什么事?把东西还给我啊。”
姜城风停下回头,皱着眉,“不是要去找教室钥匙?一起走。”
顾争恍然大悟,匆匆谢过闻啸后便快步走向姜城风身边。
“你要和我一起去找啊?为什么不早说……创口贴呢……”
闻啸看着两个人的身影走远,手指不自觉地摸了两下手中篮球。然后才转变路线,安静地向训练场地走去。
*
光是从教学楼到校门的这一段距离,顾争就亲眼看到了两个陌生女生红着脸、怯生生地来找姜城风送东西表白。
顾争看着姜城风不带感情的冷冷拒绝,想起了自己当初被拒绝的时候。
她不免有些感同身受的同情。
“姜城风,你就没有好好接受女孩子爱意的时候?还是你不喜欢别人倒追?”顾争忍不住放开拘束,问他。
姜城风瞥她一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她却有点来了兴致,忘了自己和他似乎还没那么熟,“随便问问呗。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啊?那你有喜欢过女生吗?”
姜城风:“……”
接到他的冷眼,顾争才闭了嘴,讪讪道,
“我去拿下自行车,你在这里等等我啊。”
很快,顾争推着车走来。
迎着光,她看到姜城风等在门口,身子斜斜倚着传达室的墙壁。天光还半亮着,将他的身姿在墙面拖出长影。
路过的许多学生,都会朝他站着的地方,投去一些注目。
他安静地站在那里,就是一道风景。
想到他在等待的人是她自己,顾争心里头有点无由的得意。
她都有点不想打破这道风景了。
不过最后还是推着车走了过去。
“姜城风。”她看着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我要骑车去网吧,你怎么去?走路去?坐公交地铁?”
姜城风看到顾争过来便收起了手机。但他一言未发,似乎实在懒得回答她这么愚蠢的问题。
顾争看着他转身出了校门,叫来一辆出租车,终于再次恍然大悟。
打的去啊。
姜城风打开汽车后备箱,“傻愣着做什么,把你自行车放进来啊。”
看到顾着傻傻的样子,他不由地脱口而出,“笨死了。”
顾争扛起单车,有点纠结,“我不笨……”
手上此时却忽然一轻,单车被姜城风接了过去。
她看着他放车的模样,心里好像也随着手上消失的重量,变轻快了。
……
出租车载着两人,往黑网吧的方向行去。
姜城风坐在副驾,话不多,一路上很沉默。
顾争在后面坐了一会就不安静了。她从包里摸出最后两粒水果糖,然后身子前倾,戳戳姜城风的肩膀。
“喂。姜城风。”
“你又干嘛。”
“你伸个手,我有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
“你把手先伸过来再说。”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便出现在顾争眼前。
她把玻璃纸包装的水果糖放上他的掌心,
“喏。请你吃的。”
掌心被她弄的微微发痒,姜城风收手一看,银灰的糖纸在日照下,被折射出五彩的光。指尖捏起糖身,有些发软。
“诶,等一等。”顾争又叫住他,“刚刚那粒是不是有点化了?你吃我这个。”
说着,把自己手中的糖和他的交换了一下。
车子拐进小道。
姜城风偏头看了看顾争。
她垂着脑袋,嘴里鼓着糖,正在无聊的用糖纸折纸鹤,近傍晚的太阳在她小小的脸颊落上一层橘色。
是不是有一种人,生来就喜欢把好的东西留给别人去,坏的留给自己?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回头看向前路,把硬糖放在手里把玩。
*
很快,的士在顾争昨天去的那家网吧附近停下。
下车,开后备箱拿了单车,顾争带着姜城风往网吧走。
巷子路窄,两旁低矮的建筑轻易便挡去外面渐沉的斜阳。麻将馆,洗头房,麻辣烫馆子,廉价服装店,油腻脏污的铺子一家接一家。
姜城风随意打量着窄巷中的环境。
网吧门面不大,从外头看去,里面黑乎乎一片,烟雾缭绕。
“就这里?”姜城风摸出烟盒打火机。
“对。”顾争回,然后看到他如常的面色,又多问了一句,“你也经常来网吧玩吗?”
他嗤笑一声,抽出根烟夹在指尖,拇指弹开打火机的金属盒盖,没答。
“……”顾争摸摸鼻子,讨了个没趣。
她把车停在网吧门口,在吧台跟网管打过招呼,就朝里面昨天她呆过的地方走去。
姜城风跟着走入。
室内幽暗狭小,但生意竟然还不错,电脑与电脑间坐满了鱼龙混杂的人,或对着屏幕吞云吐雾,或边砸着键盘边大骂游戏队友是菜逼。
顾争昨天的座位上坐了个光头大哥,体格粗壮,短袖下半遮半掩地露出些许膀子上的纹身。
他玩着“屠龙宝刀点击就送”的游戏,正打到兴头上,顾争过来找钥匙,惹得他很烦躁。
“你他妈快点行不行?!”光头催促。
“很快很快!”顾争埋着脑袋,蹲在地上搜寻着钥匙的踪迹。
电缆线,插座,一双双臭脚,瓜皮果壳。黑乎乎的水泥地上什么都有,唯独没见到钥匙。
“姜城风,你来帮帮忙啊?你不是也来找钥匙的吗?”顾争找了一会,从对面座位探出脑袋,对游手好闲的姜城风说道。
结果,映入眼帘的却是这样一幕。
“操,小子你他妈找死是不是?!”光头踹开椅子站起来,粗壮的手臂上落了烟灰。
姜城风完全不放在心上,面色不变,“老子怎么了。”
他掸掸指间的半截烟,烟灰继续漱漱而下。
“哟呵,屌的嘛?!”
“老子倒要看看,你有种还是老子有种!”
光头脾气上来,抄起椅子家伙眼看就要砸上姜城风脑袋。
顾争惊呆了。
这姜城风怎么来找把钥匙,都能搞出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