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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楉桐怎么也没料到自己的一时冲动,会让许昌贤与许宥利父子决绝。她看着气急败坏的许昌贤,愤然离去的许宥利与唉声叹气的柳悦琴,心里追悔莫及。
许楉桐思来想去,走到客厅,拨通了杭州黄家的电话。等她将前因后果一五一十讲给林卿卿后,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楉桐,既然话已经讲透,你也不要再纠结了。”林卿卿安慰她,“姨母那边你去劝劝,让她不要太难过,毕竟事情都过去这么久,鸿煊他们也都放下了。”
“卿卿,我觉得自己是个顶顶愚蠢的人,情绪上来就控制不住自己,口无遮拦,我好后悔啊!”许楉桐哽咽着。
“这不是你的错…”林卿卿顿了顿,“楉桐,你已经是做了母亲的人,以后遇事稍微冷静一点。芊芊都这么大了,你的一言一行她可都看在眼里呢!”
“卿卿,我知道这次的确是我冲动了…”许楉桐弱弱道。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凡事往前看。”林卿卿道。
“卿卿,我什么时候能像你一样处事不惊就好了,也不会惹了一家子不开心…”许楉桐幽幽道。
“都说了半天了,怎么听着还是钻在这个牛角尖里?好了,等下泡个热水澡,好好睡上一觉,明天起来就什么都过了。”林卿卿道。
挂了电话,许楉桐心里还是有些沮丧。她走到酒柜前,为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刚喝了两口,眼泪就啪嗒啪嗒落了下来。
她想到了自己的冲动与任性,继而想到了龚家瑶与自己,她不知道自己的内心究竟是庆幸还是懊悔,又或者是痛苦。她觉得自己的心被搅乱了,在一下一下的痉挛。她仰起脖子一口把酒喝下,又接连倒了两杯喝完,这才回了自己卧房。
夜深沉,黑暗笼罩了这所公馆。忙碌了一天的人们,都回到属于自己的那个角落,去寻找内心里最真实的灵魂。
龚家瑶刚踏上台阶,就听到灵芝轻声唤他:“姑爷,您可算回来了。”
龚家瑶站住:“是的,今天学校有点事耽误了。是楉桐让你在这里等我吗?”
“不是,姑爷…”灵芝低下头,“小姐不知道,是我自己专门在这里等您的。”
“你有什么事吗?”龚家瑶问道。
“我知道您忙,可是我想请您去看看小姐…”灵芝看了一眼四周,将下午家里的事简单对他复述了一下,然后又道:“小姐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她懊悔了一晚上,我瞧见她喝了酒,还哭了,我想着请您去看看她…”
这些话一字一句送进龚家瑶的耳朵里,他不作声地站在昏暗的灯光下,犹豫片刻,才对着灵芝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龚家瑶敲了敲许楉桐的房门,不见有人回应,便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许楉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趴在窗前的小长桌上已经睡着了。她微红的脸颊上带着风干的泪痕,微微皱起的眉头,似乎睡梦中她的内心仍在挣扎着。
龚家瑶摇了摇头,从沙发上拿起一块毛毯,轻轻走到她身旁,帮她搭上。眼前的这个女人,龚家瑶谈不上对她有什么心动,只是这几年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而她对自己永远那样迁就与忍让,不由得心里有了愧疚。他想试着去做一个好丈夫,也想试着去做一个好父亲,可他有没有办法去欺骗自己的内心。
想到这些,龚家瑶苦笑了一下,他的眼前又出现了另外一张面孔。那张俊冷的面孔,像大江,像大河,吞下他所有的情感与寄托。可是,他不能发出一点声音,只能将这张面孔深深地藏在内心最隐秘的角落。
台灯的光照在许楉桐的脸上,龚家瑶收了思绪,走近前准备将它熄灭。他准备顺手将灯下那本浅蓝色的本子合拢,却看到了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
龚家瑶犹豫一下,还是伸手将那本子拿了过来。某一年,某一月,某一天,原来这厚厚的本子是许楉桐写下的笔记。他心里紧了一下,可还是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它。
“民国九年,五月初三。
这是一个灰暗而又充满了曙光的日子。我第一次对卿卿撒了谎,很难原谅自己,却也无可奈何!
书上说,爱情是伟大的,可我的爱情为什么是龌龊的?
爱,让我迷失,让我堕落,我骗了他,告诉家瑶哥我做了他的女人。
这颗小小的药丸啊,你带给我的究竟是希望,还是失望?
若是你深爱,就去坚持到底!”
“民国九年,七月十八。
我终于做了家瑶哥的新娘。
昨夜独守空房,今夜亦是如此,这将会是我爱情的坟墓吗?
我爱他,心甘情愿为他做一切,可是为何此刻我的心却这样痛?
卿卿,我不敢正视你那双想要洞穿秘密的眼睛,原谅我,又一次对你撒了谎。”
“民国十年,五月端午。
寂寞与孤独压抑在我的心里。我的婚姻就像一个干涸的沙漠,它让我摇摇欲坠,它让我生不如死。
我要拯救它,我为自己畸形的婚姻做出了一个新的决定。
谁能相信,今夜,我第一次做了女人?靠的,还是那一粒小小的药丸,它让他兴奋,让他做了我真正的丈夫。
生命的长河里有生有死,我的爱情里也是有生有死。
我又一次欺骗了自己,麻醉了自己,为的就是将他留在我的世界里。
我的心在痛,是真的痛吗?恐怕连痛字也无法形容。
我错了吗?错在哪里?”
龚家瑶的手颤抖起来,他感觉有什么东西重重的砸在自己的心上,而后听到了支离破碎的声音。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与许楉桐的夫妻关系竟然是来自她的算计。
“为什么?”龚家瑶低声地问着。
他痴痴地站立着,没有人可以回答他。一种莫名的悲伤与痛苦向他袭来,笔记上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利刃刺进他的心里。他的耳畔传来一丝悲哀的声音,那不是任何人的哭声,也不是虫鸟的哀鸣,那是直接来自他灵魂深处的悲哀,时高时低,如泣如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