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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槊发现了一件意外的事, 并且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跟欧洛待一块儿的时候有一种莫名的舒坦。
照理说吸血鬼黑暗的气息跟精灵的神圣天生不对盘, 不互相膈应已经不错了,怎么还会感到舒服, 而且在之前跟欧洛接触也没有特别的感觉——在自己确定血咒的存在以前。
楚槊以去洗手间的理由跟欧洛远远分开时他发现那股莫名的舒坦立竿不见, 这让他确认了自己微妙的感觉不是错觉。
楚槊眯起眼,抚了抚心口, 精灵的神圣气息对血咒有压制作用?没有吟唱没有祝福,更没有以血液作祭,光凭精灵身上萦绕的神圣气息照理说不该有这样的效果, 不管是从古往今来的实践还是书籍来看, 在破解血咒这方面, 精灵并不比别的种族占多大先天优势,还是得看个人实力。
欧洛是个特别的精灵, 他带着神圣的祝福出生,天然与别人相比就是个特殊的例外。
可惜他还是个孩子,见识也不多。
工作结束后欧洛照样还是蹭楚槊的车走, 这一回其余所有人包括卢子昂都看清了楚槊那辆颇为扎眼高大的车,一时间都瞪圆了眼脑子里闪过过多想法,而解一鸣把当时酒店里路易斯的事联系上,觉得自己已经摸到了事实的真相。
难怪那位会对自己冷眼相待丝毫不给脸, 看来他跟楚槊……恐怕是那样的关系。解一鸣想清楚其中的环节,心中忍不住后怕, 还好当时没来得及动手, 不然彻底开罪了永恒的老总, 指不定自己以后过成什么样。
没能享受到美人可惜是可惜,但一时的贪欢哪有自己前程重要,这方面解一鸣还是非常想得开。他想到路易斯那不好相与的模样,劫后幸存之余还能稍微想想楚槊的路,要是以后他不能跟金主和平分手,日子怕会不好过——既然是金主跟被养的,就没可能谈什么长久真感情,分道扬镳只是时间问题。对被养的艺人来说和平分手最完美,若是惹怒了金主而被踢出来,后果就完全不同了。
事实上楚槊根本用不着他操这门子的闲心。
楚槊跟欧洛坐在后排,拉把车开出一段距离,楚槊突然对欧洛道:“欧洛,冒昧请你帮个忙,你能给我一点你的血吗?”
欧洛先是一愣,随即这傻孩子不但丝毫不怕还兴奋起来:“我的荣幸!”他拉了拉领子非常自觉露出脖子眼神里满是期待:“咬这儿么?”
楚槊忍不住想,这孩子能安全长到这么大也不容易。
这可是一个传说级恐怖的吸血鬼要吸他的血,他连缘由也不问,还主动把脖子送上来,也不怕就这么被抽干。
“不用脖子。”楚槊摆摆手。
他让欧洛在指尖上划了一道口子,血珠凝结滴落,楚槊伸出手指接了,把指尖放进了自己嘴里。
欧洛的血液就跟闻起来一样香甜,果真是上品,但血液顺着食道落下去,除了好喝以外,并没有产生任何效果。
窗外的灯光随着车行速度被切成光带明明暗暗打在人脸上,楚槊的眼里划过一抹几不可察的失望。
血液是吸血鬼的食物,他们能从血液里汲取很多东西,楚槊细细品了一遍,欧洛神圣的气息并没有随着血液流淌过来。想来精灵的神圣不仅在血肉还在魂,完整的活体才保留得住源源不断的气息,单独靠血是不行的。
欧洛瞪着一双大眼在旁边:“只要一滴?不够还有啊!”
楚槊无奈了:“孩子你可长点心吧,真把自己当点心了?完全不提防,当心被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不会的,我戒备心不小啊。”欧洛道:“您不一样,虽然我这么说有点妄自尊大……”欧洛悄悄瞄了他一眼,不好意思道:“我是把你当朋友的。”
精灵不轻易交友,若为友,则不疑。
楚槊轻轻叹了口气,在欧洛脑袋上拍了拍,就这么一个小动作,结果又把这孩子乐上了天。
连欧洛的血液也没用。要是能找出这究竟是个什么血咒就好了,不然靠外力瞎解么,弄错怎么办?别到时候血咒没解开,反而把自个儿搞坏了。可就他家的藏书里都没有记载过这诡异的咒,谁知道它会在哪本书上有过一两笔记载呢。
楚槊心头的杂念欧洛不知道,他就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帮上了楚槊,那孩子的眼睛会说话,被他盯上一时三刻很轻易就能读懂他想告诉你什么,精灵果真是神奇的生物,连楚槊都感觉沉寂已久的良心有那么点儿虚。
楚槊想了想,采取了最简单的一句:“谢谢。”
欧洛这孩子,是真心好糊弄,楚槊看他下车的脚步都在飘,完全乐不思蜀,有时候还真心挺羡慕这样的小孩儿……细算起来,哪怕自己还是小鬼的时候,都没有天天傻乐的日子吧,从小心思就太重,还真是少了很多乐趣。
楚槊本来是想把欧洛送回家,虽然他们不完全顺路,但夜里不堵车,多开上一会儿不是什么问题,欧洛却道他自己想散散步顺道拐去什么小摊找点吃食,谢绝了楚槊的好意,在离自己家还有两个街口的地方下了车。
大晚上的欧洛戴着墨镜口罩轻车熟路穿进一个小巷里,在路边摊买了烧饼,绕了段路回家,这段近路上没人,欧洛摘了口罩啃烧饼,心满意足吃完把垃圾隔空扔进垃圾桶时,欧洛神色一凛,倏地站住了。
“什么人!”
寂静的小巷里除了狭窄壁垒上一点点回音没有任何事物能给他回答,夜里无风连树影都是静止的,欧洛脚步动了动,依然没有放松警惕,他不笑的时候精致的五官渡上冷漠,精灵的矜贵冷清才终于浮上来。
欧洛将胸前项链上的挂坠摘了下来,在手里变化出一把秘银的长弓,他脚步轻轻动了动,双眼突然锁定了一个方向,猛然拉开弓弦,一支光箭迅速凝结,箭在空中划出一道悄无声息的光,隐没进了黑暗里,精准地钉入阴影中。
没有惨叫,但原本墨汁般沉寂的黑色有了晃动,欧洛听到一声清晰的闷哼声,随即风吹拂过他的耳边,送来敌人逃跑的消息。
“逃走了吗?”
欧洛收起长弓,并没有穷追不舍的意思,他脸上表情一松,抱怨道:“诶最近怎么回事吗,治安有这么不好的?”
巫拉拉和楚槊回到家已经是大晚上,两只小狼崽已经安安静静入睡,宅邸里的气息也是一片宁静。近来楚槊试探血咒其实把自己磨得不轻,身心俱疲,不知是不是今天和欧洛待了会儿那一丝丝的放松带来久违的舒适感,楚槊在露台的躺椅上欣赏夜空时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路易斯原本踩着故意放缓放重的步子踏上来,愣了愣,轻轻收敛了脚步,悄无声息靠近了。
露台的桌面上还放着酒杯,远处时不时传来一两声低低的虫鸣,路易斯也略感诧异,心想:“他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但是处处透着一片柔软,实在不忍心破坏,路易斯等了等,楚槊安静得一动不动,他终于伸手将人抱了起来,没打算放他在这里睡一晚上。
心绪没有起伏的时候路易斯的气息如此的熟悉又令人安心,楚槊不仅不会排斥,还会本能的追寻,他无意识地偏头,朝路易斯怀里靠了靠,路易斯眼神动了动,忍不住低头吻了吻他的眉心。
什么时候他们能带着爱意做更亲密的接触就好了,路易斯嗓子里压着一抹叹息,为了渡血而贴唇的行为确实让他占了便宜,但在他看来根本算不上接吻,不过是自己单方面一头热讨点甜头尝尝,若什么时候……能有回应就好了。
也就只有路易斯的气息靠近才能让楚槊毫无防备,依旧陷在沉睡中没有醒来。他感到周身包裹着令人安心的气息,人却在缓缓向前移动,周围晦暗不明的景色渐渐有了变化,变得清晰,楚槊空茫的想,又是梦?
他听见了歌声,熟悉又缥缈,女孩儿背对着他,夜空下的花园里铺洒开漂亮的裙摆,悠悠地唱着诉说爱与恋的歌曲,宁静又婉转。
“克洛迪雅。”楚槊叫她。
这是他的第二眷属,克洛迪雅,一个贵族的小姐,在她尚为人类时期成为了楚槊的朋友,她开朗活泼又大胆,敢恨敢爱,与家中男仆热烈的爱在一起,男仆却险些被家里人杀害,她跟着被卷进去,在两人奄奄一息之际楚槊赶了过来,转化了他们,这就是楚槊的第二与第三眷属,他们之间原本有一段浓烈又夺目的爱情。
楚槊:“克洛迪雅。”
女孩儿的歌声停止了,却没有转过头来,她低声说:“我以为爱是永恒不朽,为人的时候,他可以为了我们的爱情慷慨赴死,为什么现在会背叛我呢,明明我们有了真正永远在一起的机会。”
楚槊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明知道事实已经发生,可是对着女孩儿的背影,他发现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话。
“别去看,过来,克洛迪雅,忘了吧,忘了就好,过来,到我这儿来。”
楚槊弯腰要去拉女孩儿的手,却听得克洛迪雅一声轻笑:“忘不了啦,楚,我爱他啊,我要去找他,我要亲眼看看他是否背叛了我们的爱情,如果是……我会真正结束一切。楚,你比我的永恒长远,就算我失败了,你也不要怀疑爱情啊,你不是爱上了那位大人,要把心意告诉他吗,加油啊。”
“慢着,克洛迪雅!我……”
我至今也没能告诉他,我现在说不出口,我只是因为血咒,我没有怀疑……
你真的没有怀疑吗?
楚槊愣住。
风卷起了院子里的花朵,忽然天光乍现,撕开了浓厚的夜色,克洛迪雅抱着她的恋人开始消散的身躯,给了楚槊带着泪的最后一个微笑,在炽热的阳光中化为灰烬,女孩儿动了动唇,对他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克洛迪雅当时说了什么?
那个声音又飘了过来,是他自己的音色:你真的没有怀疑吗?
不是这个,不是,楚槊怒了:“滚!”
他挣扎着睁开了眼,耳畔嗡嗡作响,“怀疑”两个字似乎依旧夹杂在嗡鸣声中挥之不去,楚槊撑起身子,发现自己的手心里居然一片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