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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口倒不是很深, 只是毕竟是在女孩子的额头上,要是留疤那就不好了。”
王柏松拿着酒精帮顾秀处理着伤口,那一处火辣辣的疼,只是顾秀也知道自己现在要是露出些难过的表情来,恐怕会惹来家里人的担心,硬是忍了下去。
“小王啊, 你可不能让咱们家孩子留疤啊。”
翠花鸟扑扇着翅膀来的很快, 停在一旁的矮柜上,气喘吁吁的把那个越来越重的小肉团子给放下,对着王柏松语重心长的说到。
小王!王柏松的嘴角抽搐了几下,没敢和翠花鸟为了这个称呼争执,这么些年,他已经深刻的认识到了所有叫翠花的都不是好惹的,要是让他们不痛快了,他们会加倍的让你更不痛快。
翠花可不觉得, 它觉得这么些年自己和王松波已经是知己至交了,没事就爱带着丑八怪来找小王聊聊天, 让他感受一下鸟的智慧。
“这些日子酱什么的就别吃了, 洗脸的时候也要注意别碰到伤口, 至于留不留疤,还是得看命了,要不你们去县城看看,有没有那种专门祛疤的药膏配一些来。”王柏松的医术治一些小病小痛到也还行,他要是真那么厉害, 能百分百保证让顾秀脸上的这个伤不留下丝毫痕迹,他早就被调去县里市里的大医院了,还能在这个地方待着。
“二弟,是我对不起你,现在赶紧带秀儿去县城,钱我也带了。”说着拿出一叠琐碎的零钱塞到顾建党的手中。
顾建军一想到这个侄女的脸可能就毁了,愧疚地恨不得拿自己的脑袋撞墙。他就是个典型的大家庭里头的长子,一心一意想要照顾下头的弟弟,侄子侄女们,虽然他们也不需要他做些什么,可是顾建军还总是觉得是自己这个当大伯的做的还不够好。
尤其是自从田芳被赶出了顾家,顾建党一个人照顾三个孩子,顾建军就更加想为这个弟弟做些什么,有时候自家水缸挑水,去山上拾柴火,顾建军都会记得弟弟的那一份。
加上两家就隔了一堵墙,有时候顾建军和王梅有什么争执,干脆就拿着枕头跑去隔壁的弟弟家和弟弟挤一张床,两人聊聊小时候的事,聊聊将来,特别是两人还有共同的小心酸啊,那就是两人都是不被爹妈宠的可怜孩子,互相讲讲对老三的羡慕,对爸妈的孝心,两人的感情一日千里,倒是比小时候还好了。
现在一个月里头,顾建军差不多有大半个月是和老二挤一张炕的,都不太耐烦每天白天在地里累了一天,往上还要回家听媳妇叨叨叨,不是妈他爸妈偏心眼,就是老三一家黑心该死,听得顾建军这身体累,心更累,有时候想想,还不如学着老二打光棍算了,也就晚上逃去老二家里头,看着有共同语言的弟弟,几个温柔可爱的侄女才能放松些。
可就是在这个时候,自家那个蠢媳妇把他亲侄女给打了,还可能给打破相了,这让顾建军如何不愧疚,不难过。自古男儿有泪不轻弹,顾建军都四十多快五十的人了,居然在几个小辈面前流起泪来。
“大伯我——”
顾秀其实并不觉得额头有点伤怎么了,大不了剪个齐眉的刘海遮一遮,不管大伯娘和两个堂个堂姐怎么样,这个大伯对她们姐妹是没话说的,而且这件事也不是大伯惹出来的,哪里需要他一个长辈像她这个晚辈道歉。
可是苗翠花却不觉得,大儿子和二儿子性子上都没什么大问题,可是不会管媳妇,不会教孩子,那就比什么问题都大了。
老大媳妇胆子那么大,不就是吃定了老大性子软,现在孩子都要结婚找对象了,就是为了孩子也不会和她撕破脸皮吗,因此她觉得这件事,老大的确也有些错,作为一家之主,给秀妮儿一点补偿也是应该的,更别说出钱带着秀妮儿去县城看伤了。
“我就知道这小王不靠谱,赶紧处理下伤口去县城,钱不够我身上还带了些先垫上。”苗翠花掏出随身带着的钱包,从里头拿出了两张五块钱的纸币,“老三,你赶紧去你舅哪儿开张证明,听说现在没介绍信县城的大医院都不给看病的。”
苗翠花心里嘀咕了一下这个奇怪的政策,也幸好自家人就是村里的大队长,要不然也没那么方便呢。
这些年这些当队长的,当公社干部的可是赚足了油水呢,出远门要介绍信,看病读书要介绍信,想要买一些特殊的东西也得要介绍信,连找个对象想要结婚了,还是得要介绍信,这不大家都得使劲讨好这开介绍信的队长吗,开一封介绍信五个鸡蛋一把米的,一个月下来倒是比正常下地挣工分赚的要多了。
顾家人要干啥开个介绍信,苗铁牛当然是不会收东西的,不然别说他亲妹子了,连他那个爱他妹子胜过爱他的媳妇都能把他给挠死。
顾建党也没有推辞,这是心里又感动了一把,其实他妈也不是那么偏心,心里头还是有他这个儿子,和他的闺女的。
最后顾建业和大儿子顾向文骑着自行车带着顾建党和顾秀去了县城,一脸黯淡的顾建军和着急大姐的顾丽则是被老太太揪进了屋里头,谁也不知道老太太说了些什么,但是一顿教训总是少不了的,两人一前一后被放出来,小可怜的模样,比进去之前更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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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顾建军站在家里的院子外,叹了口气朝屋里走去,一进房门,见到的就是满屋狼藉,地上一堆打烂的菜盘子,原本丰盛的饭菜散落了一地,似乎因为有人扭打过的缘故,那些饭菜沾的到处都是,一个个鞋印沾满了整个地面。
王梅此刻正躺在地上,看着顾建军起来,就拍着地面捶打哭号起来。
“顾丽那个小贱货败坏她大姐的名声,我可怜的闺女啊,将来要怎么活啊,还有老二一家黑心肝的,看咱们家的日子过得好了,就想着来踩一脚,我这命怎么这么惨呢。”
王梅哭号的声音倒是格外响亮,看着顾建军就默默的看着她,也不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心突突了好几下,总觉得有些不安。
“顾建军,老娘嫁给你多少年了,帮你生了一儿一女,闺女红妮儿还那么出色,是村里第一个当上工人的女娃娃,替你们顾家长了多少脸,以前你那妈欺负你这蠢驴把好东西都给了老三家也就算了,我忍了,现在老二一家那么败坏你闺女的名声,你也不管管吗。”她腾的爬起来凑到顾建军面前,扯着他的袖子吼道。
“秀妮儿的脸被你伤了,王大夫说了,可能会留疤。”顾建军对着王梅冷冷地说到。
留疤!王梅的心中闪过一喜,她早就看那几个模样比她闺女出挑的侄女不顺眼了,一个个长得和小骚货似得,就想着勾引男人,毁了更好,只可惜没打到顾丽那个小贱人,给自己和闺女出出气。
她的神情根本就没有掩饰,顾建军看了个分明,心中除了失望,更多的还是无力感。
他甩开王梅的手,径直走向屋里,还把门给锁上了,不管王梅在外头怎么敲门怎么喊,他都无动于衷,直到半响之后,把房门打开,手上还拎了一个包袱。
“你这是做什么。”王梅看着这一个包裹顿时就炸毛了,声音也一下子拔高,刺的顾建军耳膜疼。
“以后我就和老二住了,咱们家这些年加上当年分家的钱,一共攒下了三百多块钱,我知道红妮儿每个月给你的钱你都藏在别处,另外也藏了点私房钱是我不知道的,这些我都不和你算了。”
“你想干啥,建军你想干啥。”王梅慌了,扯着顾建军的袖子嗓子有些发抖。
“儿女都大了,虽然一个个都不成器,可好歹也是我的孩子,要是这时候闹离婚,对他们的婚事也有影响,说出去也闹笑话。”顾建军想着他妈那些教育的话,觉得自己这些年活动的确是有些糊涂,光想着挣钱养家,却没想着教教媳妇,教教儿女,现在儿女也大了,性子也改不回来了。
“这些钱,给儿子娶媳妇,给闺女半一份体面的嫁妆也是够的,我从里头拿了五十,要是秀妮儿的脸真的伤了,看病还得花些钱,以后嫁人了,嫁妆要足足的才不会让人看不起,就当时你这个打伤人的大伯娘给的补偿。以后我挣的钱,给你一半,剩下的一半我自己攒着,就当是给我自己的养老钱,至于队上分的口粮,既然我要和老二住了,那些口粮我也拿去老二家里头了。”
顾建军说着自己的决定,他是铁了心了,可是王梅却不能接受。顾建军这是要和她离心啊。
“我不同意,你不是你妈在你耳边说了些什么,那个老虔婆怎么就那么看不得我们好呢,拆了老二一家还不够啊,还想着把我们一家给拆了,天杀的——”
“啪——”顾建军赤红着眼,给了王梅狠狠一巴掌,老实人也有急眼的时候。
王梅呆了,她嫁过来这么些年,和顾建军偶尔有些口角,可是对方什么时候动手打过他,现在为了二房的那几个小贱人,他居然动手打她。
“那顾秀顾春顾丽和你是什么关系,她们毁的可是你亲闺女的名声,我当初就觉得田芳那张脸长得骚气,你说,你当初是不是和她睡过,那几个小杂种是不是她给你生的野种。”
王梅出奇的愤怒,她知道自己模样长得丑,后头的两个弟妹一个比一个好看,心中自卑之下,总是疑神疑鬼的,觉得自家男人会对两个弟媳妇有什么想法,加上现在丈夫都要和她分开过日子了,她真的是气的什么都不顾及了。
“王梅你好样的。”顾建军气笑了,“你闺女的名声是别人毁的吗,我看全是她自己,全是你这个当妈的毁的,反正这主意是我定下的,你要是觉得不好,咱们现在就去离婚,反正咱们家已经出了个顾二了,我这个顾大再休个媳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顾建军深深看了眼王梅,大闺女出了这么件事,名声肯定是有影响的了,但是影响也不会太大,她还有个纺织厂正式工的名头摆着,将来的婚事,只要她不自己挑花眼,总是能找到的,至于儿子,他这些年攒的钱够他把这小院子扩建一下,再娶个媳妇了,以后的路也不能都有他这个当爸的帮着走下去,不然他这个人怕是都要废了。
他和他们分开过,光是王梅自己挣得粮食肯定不够她和儿子一块吃,想要不饿死,向国也得下地干活,要是都这样了他都不肯自己爬起来,那么这个儿子不要也罢,活着也是给国家增添负担。
妈说的对,命是自己的,该放手的时候就要放手了。
他拍开她的手拿着行囊朝着屋外头走去,拐了个弯走进了隔壁院儿的门,消失在视线里。
王梅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这个家散了!
看了看狼藉的四周,以及刚刚打完架不知道跑哪去了的一儿一女,王梅捂着胸口,痛哭流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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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秀的额头伤好了后还是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疤,不细看倒是不明显,只是有些长,约莫四五公分,从眉角的位置,一直深入发际。
“可惜了,这么标致一张脸。”傅荏苒有两个儿子,当初那么大年纪选择把老二生下来,就是盼望着是个女儿,一男一女凑个好字,可是谁想到蹦出来的还是个儿子。
来到小丰村以后,她接触的最多的就是安安和秀妮儿两个孩子,两个孩子都好,她都爱,尤其是秀妮儿,她知晓这孩子以前的生活后对她更是心疼,在她心里,那和她亲孙女也没什么区别。
她家老大今年都快四十的人了,顾秀这年纪给她当孙女的确没毛病。
“没事。”顾秀摇了摇头,说不介意脸上那伤是假的,哪有姑娘家的不爱俏啊,只是伤都留下了,让关心自己的人再担心,就更不好了。
傅老太太都一把年纪了,顾秀这点想法如何看不出来,只是正是因为这孩子心善,宽和,倒是让老太太更加心疼她了。只可惜温老哥对这些祛疤的外伤手段并不精通,不然还能让他帮着看看。
“其实这伤淡,平日里用脂粉盖盖,应该遮得住。”老太太凑近顾秀的额头看了看,转念一想,即便这伤去不了,但是可以想些办法,让这伤口看起来就和没有似的,算算年纪,秀妮儿也要找婆家了,脸上要是有伤,恐怕说婆家的时候都会有些妨碍。
想到这儿,傅老太太仔细端详了一下顾秀的脸,心思一动。
自己就想着把这孩子当孙女疼,却忘了自己还有个小儿子,算算年龄和秀妮儿正般配呢。
她不是个看重门第的人,相反,经历了这样的劫难,她更看重的反而是一个人的人品品性,秀妮儿这孩子她看了这么多年,对上孝敬长辈,对下友爱弟妹,从来就不争不抢,性子温柔大方,但是她有底线,并不会一味的让人欺负。
自家儿子的性子自己了解,和秀妮儿这性格正好相配,更重要的是她和老头子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熬多久,有生之年,还是想要看着儿子娶上媳妇,生几个孙子孙女,日子过得幸福美满了才能合眼。
这只是老太太的一个想法,毕竟这婚事还得两个年轻人自己点头,又不是旧社会了,只要父母定下,未婚夫妻不用见面就凑成一对了。
只是心里既然这么想了,老太太就忍不住对秀妮儿更加亲近了,两人都是那种温柔又讲理的性子,并没有因为老太太看待她的眼光不同了就有什么摩擦,相反,老太太是越看秀妮儿越喜欢,总想着什么时候和建业通个气,让他在中间撮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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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安安可不知道自家亲爱的堂姐的小桃花开始冒了芽,兴奋的拿着自己这些天辛苦调配出来的雪肤膏来献宝,雪肤膏和玉容膏都是那个绢帛上记载的秘方,玉容膏是平日里用来搽脸的方子,雪肤膏则是用来祛斑除疤的,所要用到的药材比玉容膏更多更珍贵了些,因此顾安安做的时间有些长。
给大姐用之前,她先在自家亲爸的身上做了点实验,顾建业一个大男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是有小时候顽劣留下来的伤疤的,顾安安选的是他膝盖上一个印子已经很淡的伤疤,每天早晚一次,用了大概半个月,伤痕稍稍又淡了一层,只是隐约可见,要是能够一直往下涂,这伤疤或许会越来越淡。
能不能彻底消失现在也不知道,但是只要能淡下去,那就是件好事,做完人体试验顾安安就开开心心的来朝二堂姐献宝了。
“咱们安安是要立志做神医啊。”顾秀笑着给堂妹盛了一碗热腾腾的酒酿丸子,这些年日子宽裕了,顾秀就用十几斤糯米酿了一坛醪糟,香醇的甜酒给爸爸和大伯偶尔解解馋,剩下的用来煮糯米丸子,打糕,以及用来做糟鱼都是极好的。
顾安安做的乳膏好家里的女人都知道,顾秀几姐妹现在就用着,只是这祛疤的药膏,其实顾秀心里是不报太大的希望的,毕竟县城里的大夫都说了没什么特效药,给配的那些膏药涂了也没什么效果。
虽然安安现在在和温爷爷学医,但是温爷爷自己都不精通这一道,安安即便天赋再高,也不能研制出这么厉害的药膏吧。
心里虽然不报希望,顾秀的面上对安安的这份心意却是肯定的,在她看来,安安还是个孩子,自己要是不信任她,那不是打击孩子的信心吗,而且这是安安的心意,她怎么舍得辜负。
顾安安倒是看出来堂姐的这个夸奖其实是带着安慰的语气的,但是只要堂姐用了这药膏,自然就知晓这雪肤膏的好处了。
本来这秘方也不是她研制出来的,堂姐不信任她怎么个小孩也是应该的。
“安安,你那乳膏是怎么做的,能不能教教我,到时候我就能自己给自己做了,省的麻烦你。”顾丽吃着香甜的醪糟,眼珠子转了转,装做好奇的对着顾安安问道。
那乳膏简直比她后世偷偷用的她妈买的大牌护肤品还好用,要是能知道这乳膏是怎么做的,到时候开一家护肤品公司,那不是赚大发了。
顾安安看她那模样就知道她打什么主意了,怎么这么多年了,这个堂姐还是如此天真。
“丽妮儿。”顾安安还没开口,顾秀先变了脸。
“安安,今天这酒酿丸子做的有些多,我给你盛一大碗,你拿回家去给爷爷奶奶也尝尝。”顾秀有心教妹妹,但是不好当着更小的堂妹面前指责她,因此就想着先把安安给支走。
顾安安也乐的装傻,三两口喝完自己的那份,腆着圆溜溜的小肚皮稳稳当当的拿着那锅酒酿丸子朝家里走去。今天家里做了白菜猪肉馅的馅饼,到时候拿一些来给二姐她们尝尝。
顾丽有些丧气没有问出来那乳膏的方子,哪里晓得,自家最温柔不过的大姐,已经准备要给她上一堂思想教育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