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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过来, 咱们洗澡了。”
吃完饭,顾雅琴烧了好几锅的热水,先是让家里的那些男人洗了澡,看水烧的差不多了,最后才牵过闺女的小胖手要帮着她冲个凉。
现在天气转暖了,不像以前天气冷的时候, 热水得一壶一壶烧, 因为天冷,盆里的水凉的很快,要不断往里头加热水,现在天气暖和了,别说添热水了,就是凉水,咬咬牙也能冲的下去,就拿顾建业来说吧, 他这些日子都是凉水冲的澡,每天从县城一回来, 就自个儿从水缸里舀盆水, 抹点香胰子随便那么一冲, 齐活。
又不是大冬天,几天洗一次澡,每次还得用丝瓜络搓泥,顾建业年纪轻,火气旺, 家里人也都由着他。
不过这样的事,放在几个孩子和家里的老人身上肯定是不行的了,顾向武几个倒是想学着顾建业这般豪迈的冲澡,可是被顾雅琴暴力阻止了。
顾安安洗澡的时候,那是得清场的,虽然她小,该害羞的还是得害羞的,虽说五岁的孩子性别意识并不强烈,该长的地方什么也都没长,但是顾安安在这点上,是丝毫不妥协的。
现在村子里的孩子都很野,每年一到夏天,村子前的河塘里,白花花的,全是在里头游泳的小孩子,不分男女,小男孩赤条条的连条底裤都没有,女孩子稍微好一些,穿了条底裤,上半身也是光溜溜的,不过这都是六七岁以下的孩子,再大点,就要帮忙干家务活了,没有那么多时间玩耍,即便是要下河游泳,也会记得多穿一件小背心,那种白色的纯棉背心,一下水就几乎是透明的了,穿了和没穿没什么区别。
在现在的农村,根本就没有那种意识,有些直到发育了,家长才会稍稍提点几句,性.教.育对于华国的孩子来说,那就是洪水猛兽,没有一个家长会和孩子聊起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这是很不正经的内容。
顾安安是从来都不下河游泳的,她的好伙伴林月亮倒是喜欢大夏天的下水,在顾安安的潜移默化之下,林月亮下水之前都会穿一件由她爸的旧衣裳改的灰布背心,加上一条小裤衩,总算是没学着别的孩子光溜溜就下去了。
天知道顾安安每次配着林月亮去河边,看着一水池男孩女孩的光溜溜的小身板是什么感受,只可惜她人微言轻,除了林月亮,也没人听她的。
林月亮年纪不大,水性却很好,有时候还能摸些小河虾上来,拧掉头,虾还是半活的,尾巴不断抽搐,往嘴里一塞,还能感受到虾尾蹦跳的活力,清冽鲜甜。
现在河水是干净清澈,周边可没有什么化工厂的废水废气,这样的虾,生吃也没什么污糟味。
顾安安之前是很不习惯的,毕竟是生吃,不过谁让小伙伴太热情,一次两次的,顾安安总不好一直推辞,咬着牙闭上眼吃了一个,一开始她还总觉得这虾的味道一定很腥,没想到熬过最初的不适应,吃着吃着,还吃出感觉来了。
除了鲜甜的小河虾,有时候还能摸点泥鳅黄鳝,以及一些小鱼小虾出来,泥鳅没啥人吃,因为这玩意儿,不加油,不使劲加重料调味,泥腥味儿很重,可偏偏油和调料,在这个年代的农村,都是紧缺品。小鱼小虾倒是好东西,偶尔捉上几条拿回家,加在汤里,也算是给家人多了到荤菜。
不过鱼虾都不能多捉,尤其是超过巴掌大小的鱼,那都算大鱼了,是集体财产,往往都是年末起塘的时候,分给每家每户过年的大菜,拿的少,村里人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毕竟都只是孩子,要是拿的多了,人家就得有意见了。
这些日子顾向文顾向武两兄弟就常常带着萧从衍下河塘,长这么大,萧从衍还从来没有下过水,这些日子,只要不上课,三个孩子就往塘子里钻,倒是便宜了顾家人,每餐都多了一道杂鱼汤,作为三人最宠爱的小妹妹,顾安安也多了不少小虾米吃,林月亮也跟着沾了些光。
话又说远了,此时的顾安安正脱得光洁溜溜,等着亲妈帮洗澡呢。
“黑胖和黑妞也得洗洗,它们今天吃了不少柚子肉,皮毛上都沾了汁水,难擦的很。”顾雅琴给黑胖和黑妞做了窝,里头垫着的是家里旧棉袄里拆换出来的棉花,上头又垫了一层旧布,软乎乎的,只可惜,两只老鼠显然对这个鼠窝不感冒,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不是偷偷溜回了自己的老窝,就是躺顾安安的炕上,一块睡。
顾雅琴抓着好几次闺女和两只小老鼠一块睡炕上的事儿,从那以后,就极其注重两只老鼠的卫生状况,基本上每天帮顾安安洗澡的时候,也会帮两只老鼠一块洗。
“吱吱吱——”
黑妞对于被人抓着洗澡是很不习惯的,每当这种时候,就偷偷想着要逃,黑胖倒是很喜欢顾妈妈帮着洗,因为顾雅琴的动作很轻柔,帮鼠洗得舒服,再说了,黑胖除了对吃,平日里基本就不爱动,现在有人帮它解决洗澡这麻烦,它高兴还来不及呢。
顾安安泡在浴桶里,大木桶对于成人来说有点小,只能用来盛水然后冲洗用,对于顾安安来说,却正正好,刚好就是个小浴桶,她乖乖坐在木桶里,正好淹没胸口的位置,她拿着一个小木瓢,从脖子的位置往下冲。
“以前听老一辈的人说,动物看上去胖,实际上那都是毛发在作怪,一旦沾了水,那就显出原型了,现在看来,这一点在咱们黑胖身上,一点都说不通啊。”
顾雅琴专门拿家里一个有缺口的大海碗给两只鼠洗澡,往碗里倒了些水,把两只鼠放进去,黑妞生无可恋,湿漉漉的毛发粘在身体上,看上去比一样瘦了一小圈,是个体形标准的小老鼠,黑胖就不同了,它避着眼,四肢敞开舒服的被顾雅琴拖在手掌心,随着顾雅琴的动作,时不时抬抬左腿,伸伸右爪,胖乎乎的一团,明明沾了水,看上去却和往常没什么区别。
“咱们黑胖这肉,是实打实的,一点都没掺假。”顾雅琴感慨了一句,引来了黑胖得意地应和声。
“吱吱吱——”鼠是有良心的,一点都不做骗人的事,该长的肉使劲长,不像别的妖艳贱鼠,明明瘦瘦小小一团,还使劲长毛,看上去毛茸茸的挺可爱的,实际上都是骗人哒。
黑胖为自己的贪吃找了个合理的借口,只可惜顾雅琴听不懂它的话,只以为自己下手重了,所以它才吱吱吱叫个不停,还特地放轻了手上的动作。
顾安安倒是听懂了,还没觉得好笑呢,下一刻她就更希望自己是耳聋的。
“安安你也别羡慕鼠,你和鼠一样,身上的肉都没掺假,都是好肉。”黑胖天然呆,看小伙伴一直盯着它,美滋滋的,用自己觉得最好的夸奖,把安安狠狠夸了一通。
呵呵,什么实打实的肉,她一点都不想要谢谢。
顾安安往木桶里又滑了些身子下去,在黑胖和黑妞的角度,保准看不到她身上一丁点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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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也要去。”
翠花鸟耍赖停在顾安安的脑袋上,张着翅膀,气势非凡地看着眼前的顾建业。
“你消停点啊,咱们是去县城买东西,你一只鸟跟着瞎凑什么热闹啊。”顾建业摆了摆手,把这只蠢鸟带到县城里准没什么好事发生,为了自己的脸面着想,他是打死都不会带它进城的。
今天顾建业要带着萧从衍和闺女去趟县城,为他们俩购置去黔西要准备的东西,这件事,说来也就话长了。
算算时间,萧从衍来到顾家也有小半年了,也不知道萧老爷子怎么操作的,反正这沈家是暂时消停了,但是老爷子也没有开口把孙子接回去,只是来了封信,托顾建业带他回家住上些日子,还邀请了顾家的几个孩子,一起去黔西玩一圈。
顾建业下个月正好有一趟任务是去黔西的,估计也要在黔西耽搁些时日,干脆就想着趁那一次,带着萧从衍回去,家里的几个孩子也都带上了,出去一趟,让几个孩子都见见世面,反正卡车很宽敞,除了放货物的地方,前座后头还有一张小床铺,是晚上用来睡觉的,正好给几个孩子坐,至于到了睡觉的时间,这么多人肯定得去招待所了,即便占了晚上睡觉的地儿,也不妨碍。
只是去见顾保田的老战友,顾家也不能空着去啊,这次就想着去县城买一些当地的土产,虽然依着萧家的家业不一定看得上,但是也是他们的小小心意,这不,顾建业就打算带着宝贝闺女和萧从衍再去趟县城,老爷子的口味偏好也就他亲孙子知道,正好做个参谋。
这不,翠花鸟也想去县城,就把顾建业给缠上了。
“建业,你不爱鸟了。”翠花鸟的翅膀捂着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更正一句,是从来就没爱过,谢谢。”
顾建业十分铁面无情,对于一个每天想着那屁屁蹭他脑袋的鸟,他又不是傻子,怎么爱的起来。
“行了,翠花你别拦着了,今天你不是还没去卫生站和王大夫交流感情吗?人王大夫会想你的。”
苗翠花上前替儿子解了围,翠花鸟有些小纠结,一边是自己暂时深爱的王大夫,一边是有趣的小县城,老天爷,你为何对鸟那么残忍,要鸟做出这么困难的抉择。
翠花鸟的眼底透着丝丝悲壮,顾建业除了抽搐嘴角,没有其他反应。
这鸟是演戏上瘾了,它这么行,该进文工团啊,窝在他们家这个小地方,实在是太埋没它这点天赋了。
“那成吧,鸟还是去找王大夫了,衍衍啊,你可要把安安看好了,别被那蠢蛋把人搞丢了。”翻脸不认人说的就是翠花鸟了,一被顾建业拒绝,刚刚装出来的亲热就全没了。
顾建业这些日子早就已经看透了它的尿性,并且在日常的斗智斗勇当中,也算是稍稍摸透了它捣蛋的规律。
翠花鸟张着翅膀捂着眼表示自己的小伤心,小小的豆豆眼却是透过翎羽的缝隙看着顾建业的动作,看他似乎没有注意到鸟,赶紧拍着翅膀过去,目标就是顾建业梳的整整齐齐的头发,可是顾建业早就防着它了,又不是真傻,一次两次的,哪里会此次都让它得逞呢。
一招伏击未成,翠花鸟有些失望地飞到了半空中,“鸟去找王大夫了,安安要记得想鸟呦。”说罢,拍拍翅膀往卫生站的方向飞去,制止消失不见。
少了个□□烦,顾建业总算是松了口气,跟老太太说了几句,然后带着闺女和萧从衍骑上自行车离开。
“嘎嘎嘎,你永远都是斗不过鸟的。”
顾建业骑到村子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跟在他们后头的翠花鸟从顾建业的背后飞了出来,停在了他的脑袋上,两只爪子胡乱抓着顾建业的头发,然后拿屁股使劲地蹭蹭。
这一串连贯的动作,流畅至极,一看就知道平日里没少做,顾建业正骑着自行车呢,没法松手,等他捏紧刹车停下来,准备要伸手抓鸟的时候,翠花早就已经飞远了。
“鸟这次是真的走了,安安一定要记得想鸟啊。”
隔了老远,都能听到翠花鸟高亢的声音。
顾建业气急败坏,第六十七此说着回去要拔了那鸟全身的毛,做烤鸟吃,不过想想也知道,这也就是说说的气话罢了。
萧从衍不着痕迹地看了顾建业一眼,看着他凌乱的头发,不知为什么,心中有了那么一点点小小的庆幸,并且人生头一次,发现了替死鬼的好用之处,从此走上了一条他犯错,别人背锅的腹黑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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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我在这儿呢。”
余坤城在不远处朝着顾建业招了招手,萧从衍坐在自行车的前车杠上,看着站在余坤城边上的小鬼头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不喜欢顾叔朋友的那个儿子,胖丫头明明是他对安安的爱称,那小鬼听了一次后就学了去,凭啥,胖丫头只有他能叫,别人都不行。
虽然年纪不大,可是萧从衍日后的霸道任性已经粗粗露出倪端,只是他掩藏的好,至今还没人发现。
“余叔,阳阳哥哥。”顾安安甜甜地打了声招呼,萧从衍有些不开心地在后头拽了拽顾安安的头发,力气不大,也不怎么疼,作为一个老阿姨顾安安觉得自己要包容这个年纪的倒霉孩子,扭过头冲他笑了笑,来了个酒窝杀。
就那么一笑,萧从衍顿时什么火气都没了,牵着胖丫头的小胖手,想着今天难得来城里,该买点什么东西给她。
“阳子今天不上课?”顾建业好奇地问道。
“我帮他请了假。”余坤城也没有再婚的打算,作为一个大男人,带孩子肯定糙了些,只要不冻死饿死,他都是不怎么放在心上的,这不,儿子一听今天安安会和他顾叔一起来县城,就闹着要请假,他也就随了他了。
余坤城也没把读书当回事儿,能读自然是好的,不能读那就早点出来工作,从军也是个好出路,反正有手有脚,还怕饿死不成。
他也是这么过来的,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这小子知道你要带着向文他们去黔西,也闹着要去呢,我想着反正我们到了黔西还得住上些日子,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就打算答应他,把他一块带上了。”
以前余坤城出长途车的时候,都是把孩子托邻居照顾的,反正白天学校上课,有午饭吃,也就是晚上吃顿饭的事,可是下个月不一样了,下个月开始小学都放假了,顾建业带着孩子都去了黔西,把余阳放顾家也显得有些不靠谱了,干脆就把余阳一块带上,他这个当爸的还能照顾些。
阴魂不散!
萧从衍看着对面那个笑的一脸灿烂,少了两颗门牙的小鬼,心中吐槽。
“这样也好啊,一路上还能带着孩子长长见识,总是窝在这小地方,也不是什么好事。”顾建业自然一点都不介意,他也是知道余家的情况的,余坤城走那么久,把余阳一个孩子放在家里,确实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儿。
“今天农场又杀猪了。”
余坤城莫名其妙来了一句,顾建业心有灵犀,不用他多说,眼睛顿时就泛了光,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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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点不是饭点,国营饭店一个吃饭的人都没有,大厨朱老六难得从后厨出来,拿着大蒲扇不断的扇着风。
或许是伙食好的缘故,朱老六的人长得就和他的姓的谐音一样,肥头大耳的,因为每天除了窝在后厨烧饭也没什么活动,更是白白胖胖。
这年头胖多难得啊,还是国营饭店掌勺的工作,多少人想把闺女嫁给他,只可惜,朱老六只对吃有兴趣,娶个媳妇来和他一块吃好吃的,那要把朱老六给心疼坏的。
顾建业和余坤城带着三个孩子一跨进饭店的门,朱老六那浑身上下的警报就全打响了。
“我没做肉松,过年做的那些腊肠也没剩了,今天新到的猪肉我没卤猪蹄和猪耳朵,反正我的后厨啥都没有。”朱老六一阵噼里啪啦,被肥肉挤得咪咪大的眼睛警惕地看着来人。
顾建业和余坤城相识一笑,肉松腊肠加卤肉,看样子今天家里又能加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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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嘤嘤嘤——”
朱老六一个大男人拿着一条小手绢,擦着脸上哗啦啦往下流的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看着自个儿空空荡荡的后厨,八个卤猪蹄,那两个强盗就只给他留了两个,腊肠和肉松也少了大半,美其名曰世侄世侄女难得来,他这个做叔叔的也要表示表示,一表示就把他的厨房搬空了大半,虽说给他许诺了这趟去黔西,会给他带当地特色的食材过来,可这不是还没影吗,朱老六这心,还是很痛啊。
禽兽,强盗,朱老六气自己交友不慎,再有下一次,他一定要绝交,不然,他朱老六就改姓猪!
委屈的朱老六咬着小手绢,恶狠狠地发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