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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走后,梁翊重新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他没看错,十个手指如枯树枝一样,不仅丑陋无比,而且无法活动。再看看双脚,右脚还能活动,左脚还是撇向一边,像是不属于他的身体一样。
他又惊又怕,好像脸上的表情也有点生硬。他想找一面镜子看看,结果这个房间里没有一面镜子。想必是映花怕他醒过来,提前将所有镜子全给收走了。
梁翊不死心,他看到床头有一盆清水,好像是给自己擦脸用的。他蠕动身体,爬到那个脸盆前,在看到自己脸庞的那一刻,他不由自主地大叫一声,将水全都打翻了。
那是怎样一张脸啊,瘦可见骨,还有一道深深的疤痕,像是一条丑陋的蜈蚣,从他的眉心爬到左半边脸上。
梁翊快要疯了,却发现自己连发泄的力气都没有。他低头呜咽,不知何时,有人将他抱在怀中。
“没事的,你都从地狱回来了,还有什么过不去呢?”
温柔的声音让梁翊感到安心,他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从雪影怀中挣脱出来,问道:“姐,那个人怎么不来看我了?”
雪影不忍心告诉他真相,便说道:“国事太忙,哪儿能天天来看你?”
梁翊垂首说道:“不来也无妨,反正我恨他。”
“你是不是早就醒过来了?”
梁翊失神地答道:“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现在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雪影的手指拂过他脸上那道疤痕,心疼地说:“小乖乖,这段时间,你真的受苦了。”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来,絮絮地说:“他现在将年号定位‘宁安’了,希望大虞本固邦宁,长治久安。”
梁翊默念了一遍年号,知道其中缘由,但是没说话。雪影将纸展开,说道:“他虽然知道‘子衿’的含义,但他嫌这个名字不够大气,做乳名还可以。他给起了一个大名,让我交给你。”
“梁佑坤?”梁翊诧异地问道:“‘佑’字难道不是天子名讳吗?”
“正因为是天子名讳,他才用了这个字。希望子衿能秉承天子恩泽健康成长,长大后不辜负这个名字。”
梁翊刚想执拗地说“不稀罕”,可转念一想,他总算是补偿金家了,也不必再跟他耿耿于怀了。他再次默不作声,只顾盯着那双废掉的手出神。雪影知他心中难过,便劝道:“脸上的疤痕已经淡了许多,只要坚持抹药膏,总有一天会消失不见的;虽然你的手现在成这样了,但你毅力非凡人可比,我已将按摩手法都教给了映花,她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梁翊冷不丁地问道:“为什么是映花?姐姐以后不管我了吗?”
雪影忍住泪水,继续说道:“你是余海金氏,余海向北二十里,有一处白杨谷,那里曾是你祖父创建挽弓派的地方。前些日子,那人派亲信去修缮了一番,已恢复成原来的庄园模样。那里不仅依山傍水,还有一处温泉。你伤得太重,骨头大不比从前,阴天下雨会很难熬。到了那里之后,你每日坚持泡温泉,会对你身体恢复大有好处。”
梁翊听出了些什么,眼泪已经涌了上来,雪影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依旧叮嘱道:“我把你要吃的药,全都写了下来,派太医院的肖大夫跟你一起走。他给你治了很长时间的病,对你的身体也很了解,有他在你身边,我很放心。”
“此番伤病让你元气大伤,近期内千万不要太过勉强,这一路上也不要太劳累,正好花都开了,陪映花一路看过去,等花都谢了,你们也就回到余海了。”
雪影说完,房间骤然安静了下来。梁翊轻声问道:“那今后,我就见不到姐姐了?”
雪影一把抱着他,哭道:“小翊,从现在开始,你和映花都是死人了,否则,夜秦和乌兰那群人都不会放过你的。等过几年,风声过去了,你身体也好了,再回京城看姐姐,好不好?”
梁翊明知自己的心不会起任何波澜了,可就是控制不住泪水。或许是药劲上来了,他眼皮一直打架。他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微笑,说道:“姐,我困了,想睡一会儿。”
他倒在雪影怀里睡着了,因为睡着了,就感觉不到难过了。雪影抱着他,看着那熟悉的眉眼,简直心如刀绞。这条命是她捡回来的,这个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长姐如母,她照顾他那么多年,一想到此生可能不会相见,顿时泪如泉涌。
夜已经很深了,梁翊在姐姐身边睡得很安稳。张羽来报,说一切都准备就绪,可以出发了。雪影却不肯松手,说道:“我再看他一会儿,过了今晚,以后就没机会了。”
张羽知趣地退了出来,雪影垂了一会儿眼泪,终于狠心走了。在她迈出房门的那一刻,梁翊惊慌失措地大叫“姐”,雪影蓦然站住,可终究没有回头,大步走了。
梁翊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瘸着腿追了出去。他太长时间没走路了,一下子摔倒在地,小金子急忙扶起他来。梁翊恍然想起来,十岁那年,他摔了一跤,没有追上哥哥;现在他又摔了一跤,或许就再也见不到姐姐了。
云冉已宣布梁翊不治身亡,映花公主殉情自杀,还像模像样地弄了个葬礼,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死了,雪影是偷偷来看他的。
雪影踉踉跄跄,走在深宫长长的巷子中,忽然发现一支梅花伸出墙来。她眼前浮现出那个十岁的孩子,那时他到富川快一年了,冬天一到,肺病又发作了,整天在床上躺着。初雪那一天,她到梁家给他治病,却发现他消失了。她急得到处去找,最后在一株梅花树上发现了他。
那天的雪下得纷纷扬扬,淡粉的梅花上落满了积雪,他穿着一件蓝色的披风,不住地咳嗽,目光却无比真挚地扫过每一朵花。在经过一番筛选后,他终于折下一支,开心地跳下树,将花枝插在姐姐头上。
雪影心里快要开出一朵花来,无比爱怜地捧着他的笑脸,笑道:“你冒雪来摘梅花,就是为了献给姐姐?”
他灿烂地笑道:“昂!以前我娘老跟我说,冬天要摘一束最美的梅花,春天要摘一束最美的樱花,把它送给最喜欢的女孩子,她就会很开心。”
雪影乐开了花,逗着他:“那姐姐是你最喜欢的女孩子?”
他小脸一红,飞快地离开了。雪影抚弄着发间的梅花,开心地笑了。心想,这个弟弟可真是可爱啊!
雪影从回忆里回过神来,伸手折了一支梅花,默默地插到了头上。从此天各一方,再不相见,纵然梅花再好看,也没人为自己折了吧?
雪影一边走,一边哭,都没有发现高氏一直在身后盯着自己,目光极尽恶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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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羽护送他们隐蔽地出了城门,这短短的一段路,梁翊又睡了一会儿。走到白石大街,映花让马车停了下来。她摇醒丈夫,温柔地说:“大魔王,出来看一眼吧!”
梁翊睡眼朦胧,在映花的搀扶下,才勉强下车。原来这里已经是家门口,两排樱花在深沉的夜幕下盛放。偶尔有微风吹过,几片晶莹的花瓣飘落,像是在夜空中起舞的精灵。
梁翊伸出枯树枝一样的手,想握住樱花,却握不住。他眯着眼睛看向远方,在白石大道的尽头,有一个刚刚建好的石像。马在扬蹄嘶鸣,马上的将军身穿铠甲,神情坚毅,手握一把巨弓。
张羽说道:“这是先帝生前遗愿,要建一座侯爷的石像,要受万世景仰。”
映花给张羽使了个眼色,他才发觉过来,不应该跟梁翊透露赵佑元已经去世的消息。梁翊默然点头,淡淡地说:“我只想回家看看。”
映花说道:“咱家已经被张英全给弄毁了,看了也是白白伤心。”
映花心里没底,以为丈夫会执意去看,没想到他心平气和地说:“好,那就不看了,走吧!”
映花不想让梁翊去看,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余叔、小竹在他被捕的时候回过梁府,他们几个人甚至凑了一笔钱,要打通关节,让他别在牢里受苦。只可惜,他们刚回到梁府就被张英给屠杀了。那天映花带着小桃回家一趟,看到他们的尸体,悲愤地哭了一场。映花决定隐瞒丈夫,免得他知道了再伤心。
到西城门了,张羽要回去了。经过映花举荐,他现在当上了殿前司总指挥,掌管京城禁军。梁翊双臂不灵活,但还是抱紧了老部下,说道:“华阳城就交给你了。”
张羽动情地说:“知遇之恩,毕生来报!大元帅放心!”
小金子也抱了张羽一下,不好意思地说:“之前我还以为张大哥背叛了我哥哥,还怨恨你来着,现在想来,是我目光太短浅了。”
张羽爽朗地笑了笑:“我最听的就是你哥的话,对于他的部署,我向来不敢有任何疑义。你以后待在他身边,要好好保护他,多跟他学点儿东西。”
小金子抱紧了张羽,说道:“张大哥,多保重!”
“你也保重,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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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路上走走停停,差不多一个月才到达白杨谷。“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的确如此,山下的花都落尽了,白杨谷的百花才盛开。子衿很喜欢这里,来这里第二天,他就在谷口捡到了一只脏兮兮的小黑狗,大笑着把它抱了回来。
小桃给它洗了澡,梁翊和映花才发现,这只小狗简直跟小黑小时候一模一样,他们不禁感叹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毫不犹豫地收留了它,依旧喊它“小黑”。小黑和子衿形影不离,成了小主人最忠实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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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白杨谷休息了一段时日,小金子才告诉他,当时他求龙姑娘帮忙,可龙姑娘说,天山派一向明哲保身,不做任何没有利益之事。她倒是想到一个办法,那就是去乌兰求助贺玉衡。贺玉衡曾强烈追求过她,他又是梁翊救过的人,只要她去求,他肯定会帮忙的。
梁翊又派弟弟去天山打探了一番,龙姑娘再也没有回去过,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梁翊仰天长叹,这个人情,他永远都还不清了。
小金子还说了那棵千年灵芝,梁翊怔了很久——千年灵芝与山鬼先生同生同死,若他将灵芝给了自己,他难逃一死。可惜自己在昏迷,什么都不知道,他训斥了小金子一番,小金子委屈地说:“那老先生说了,他不想当仙人了,只想体验一把人间的情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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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末,林充阳从富川来看他,给他带了很多蛇灵草,对他的肺病有好处。但并没有说是从哪里弄来的。梁翊一猜便猜了出来——是紫芒给的吧?
林充阳没有否认,只说,很多人都是可怜人,所以尽量不要去怨恨。
梁翊扭过头去,假装睡着了,没有接师父的话。所有跟赵佑元有关的人,即使不再怨恨,他也不想再接触了。从此天涯两端,各不相欠,也用不着来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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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映花难产了整整两天,经历九死一生,方才生下一个男婴。孩子出生以后,她喃喃地说:“坏了,我当时跟大魔王说过要给她生个漂亮女孩,又是个男孩,这可怎么办?”
梁翊看着那个皱皱巴巴跟烤地瓜似的小婴儿,连名字都没想,就安慰映花:“不管男孩女孩,到了咱家就是他的福气。你没事就行,其他的都是小事。”
梁翊双手已残,双臂无力,无法抱小儿子。不过家里有灵雨、小桃、阿槑,还有梁夫人,黄珊珊也隔三差五地来,完全照顾得过来。子衿很喜欢这个弟弟,经常爬上他的小床,把自己最喜欢的玩具全都给他。不过全家人一直想不出一个好名字来,一直喊他“小宝”喊了很长时间。
七月末,在小宝到来两个月时,梁若水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在弥留之际,他查到了金家家谱,知道这一辈是“重”字,便给这个孩子起名叫“金重胤”,字“继祥”。梁翊想让这个孩子也姓梁,梁氏夫妇一口回绝,说两个孩子,一个姓梁,一个姓金,这样最圆满了。
梁若水走时没有任何遗憾,因此走得很安详。梁翊伤心过度,又病了一场。待身体好转时,已是满地金黄的银杏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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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节过后,张羽来看了他们一次,并交给映花一封书信,说是静安寺一个僧人送过来的。映花看完信以后,便辞别家人,很小心地回了一趟京城。她去了静安寺,果真看到了一个小女孩。
那小女孩比子衿大几个月,扎着两根小辫子,水汪汪的大眼睛含满了泪水,模样极为惹人怜爱。她似乎有些怕生人,在看到映花的那一刻,她用手背擦掉了眼泪,倔强地看着映花。
静安寺的僧人说道:“前年冬天,我们寺里来了一位女施主,她抱着一个小婴儿,穷困潦倒,居无定所。她说,脸被烧伤了,怕吓着别人,一直带着面纱。她应该吃了很多苦,身体也不好,主持破天荒地收留了她,她便在寺中缝缝补补,做些针线活,养活自己和孩子。这位女施主极其安静本分,从来不肯多言,在这里两年,我们也仅仅知道她姓‘常’。从今年年初开始,她病情恶化,主持延医诊治,也丝毫不见好转。后来,她留下遗言,说如果自己死了,就把女儿托付给梁侯爷。可梁侯爷已死,我们实在没办法,便去找了他的生死之交张羽将军。张将军说他会想办法,将这个孩子妥善安置。”
映花听完了,内心波澜起伏,问道:“那位常姑娘的遗体呢?可安葬了?”
僧人叹气道:“她自尊心极强,从不让人看她脸庞,她预感大限将至,给女儿做好了饭,自己悄然离开了寺庙。我们猜测,她极有可能跳进了金水河,让所有人都再也找不到她。”
“果然还是那个性情刚烈的她。”映花想着,心里更不好受。她抱起那个小女孩,说道:“以后你就是我们家的孩子了!”
常玉娇临走之前,做了很多的衣服,有女儿一件,便有子衿一件。映花心想,怪不得家门口时常有人送衣服,原来都出自她之手。梁翊听闻了常玉娇的事迹,又伤心了一场,不过看到那个眉目如画的小女孩,又有无限爱意涌上心头。
梁翊笑眯眯地问道:“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瞪着大眼睛,警惕地答道:“十三。”
梁翊一愣,常玉娇那么有才华,如何能给女儿起这个名字?转念一想,或许对常玉娇来说,最美好的年岁,就是景暄十三年吧!
映花抱起她来,有些惋惜地说:“若她父母都活着,她也应该是一国公主,可惜造化弄人啊!不过到了梁家,就是我们梁家的女儿了,以后就叫我们爹娘,好不好?”
十三从来都不笑,此时也只是低头玩纽扣,不肯说话。映花就权当她默许了,又笑着说道:“十三这个名字不能当大名,嗯——要不你叫望月吧,如何?”
女孩在映花怀里睡着了,梁翊感激地看着妻子,心想,或许常玉娇听到“望月”这个名字,也会感到欣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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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渐凉的时候,梁翊再一次病倒,这次疾病来势汹汹,比先前几次都要严重,肖大夫夜不能寐,无时不刻不看护着他。映花经历过很多次这样的险情了,无论结果如何,她都能坦然接受了,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正在此时,文骏昊却悄悄来了,带来了很多雪蟾。
雪蟾可是救命的宝贝,而且这次的剂量,足足够梁翊吃一年了。映花对他千恩万谢,文骏昊却说道,这并不是他找到的,而是一个野人找到的。他是在琵瑟山北麓遇到这个野人的,他觉得很面熟,便将他带到了白杨谷。
映花急忙命人将野人带进来。那人真的如野人一般,头发老长,浑身脏兮兮的,傻瓜似的一直傻笑。梁翊从床上坐起来,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他的师兄风遥。他掀掉被子,一瘸一拐地走过去。他在直指司落下残疾,左脚有点儿跛,他自尊心又极强,轻易不在人前行走。可他这时却全然不顾,走到那野人面前,又哭又笑起来。
“你又跑到哪里闯祸了?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风遥疯疯癫癫,只会傻笑,他似乎不认得梁翊是谁,只是不停地上下打量。当他看到梁翊有好几处残疾时,他再也不笑了,难过地湿了眼眶。
梁翊太开心了,病就好了一半,他晃着风遥,问道:“你的赤日刀呢?你把它弄丢了?”
风遥咧嘴傻笑,并不回话。梁翊说道:“真是个傻瓜!不过我现在有两个儿子了,让他们帮你把刀找回来,如何?”
风遥并没有听懂,他看到桌子上的糕点,就忙不迭地吃了起来。映花也喜极而泣,扶着丈夫说道:“你看,他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却记得给你找雪蟾,你这个师兄,也是从心底里疼你呢!”
梁翊一抹眼泪,说道:“以前一直是他护着我,现在换我来护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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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安元年冬天,一个越州少年进了华阳城,他满腹经纶,神采飞扬,在人群中十分出众,甚至有几分帝王家的气象。他拜进西江派门下,掌门问他为何来京城,少年扬起嘴角,从容一笑:“想成就一番伟业,造就一个大虞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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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前夕,白杨谷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小金子在院里练弓,梁翊坐在屋中火炉旁,远远地指导他。过了一会儿,小金子回头一看,哥哥又睡着了。
他叹了口气,心想,哥哥真像个七八十岁的老爷爷,随时随地都能睡着。他给哥哥盖了床毯子,继续练弓,等过几年,他还要重振挽弓派呢!
映花坐在丈夫身边,又往暖炉里添了些火。梁翊迷迷糊糊地问:“外面下雪了?”
“嗯。”映花柔声答道,继续手中的针线活:“太累了就歇一会儿吧,待会儿喊你吃饭。”
梁翊很安心,又睡着了。不到一刻钟,他恍然睁开眼睛,问道:“外面下雪了?”
“…嗯,还下着呢,你冷吗?”
梁翊没说话,又闭上了眼睛。结果不到一会儿,他又问了一遍:“外面下雪了?”
映花知他病得神志不清,丝毫不恼怒,而是更温柔地说道:“还在下着呢,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梁翊的呼吸粗重起来,一会儿便没了声息。映花的心脏咯噔一沉,手中的针线活戛然而止。她颤抖着去试丈夫的呼吸,脸上已经泪流满面,可她的手不停使唤,无论怎么试也试不到。
她大声唤了肖大夫过来,躺在藤椅上的人儿却露出微笑,说道:“嘘!别叫人过来。”
“天下雪了,我只想…给你做个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