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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就到了大年三十。
许许的养母苏茹云终于从澳门回来了。
客厅内,苏茹云一面把刚从银行里取出来的崭新的人民币往红包里封,一面皱着眉抱怨道:“过个年,真不知道要花掉我多少钱?随便随个礼,就是好几万。”
路漫在一旁冷笑:“你只要少去一次澳门,可以过一辈子的年。”
苏茹云瞪了女儿一眼,却自知理亏,没再做声。
路漫又追问:“这次输了多少?”
苏茹云眉宇之间藏不住的烦乱,显然这次输得有些肉痛,但她只是道:“小孩子,管这个做什么?”
路漫笑得各种嘲讽,看着生母那张精致美丽的脸,眼底深处,有着淡淡的厌恶和恨。
许许正下楼装水,饮水机“咕噜”“咕噜”的响声惊动了苏茹云,她扫到了许许,倏然想到了什么,笑着道:“今晚的年夜饭,许许你也来。”
大年三十了,家里请的阿姨自然放假回去了。
苏茹云从小养尊处优,绝对不是会下厨的女人,路漫和许许又年幼,年夜饭自然是在外边吃。
许许没多想,只乖乖地应道:“好。”
路漫本来还有几许疑惑不解,但看着一个个包得厚厚的红包,突然就懂了,然后笑得愈发玩味。
入夜时分,一家人收拾好出门。
苏茹云见许许一身校服,愣了一下,旋即又道:“这样看着,也还算乖巧。”
然后,把那辆保时捷从车库里开了出来,载着路漫和许许出发。
大年三十,北京的车反倒没有平日那么多,那些在北京工作打拼的北漂族这时候纷纷回了老家,这座快节奏的城市罕见地有了几许冷清的味道。
车上,苏茹云叮嘱起许许:“许许,到时候见到长辈,乖乖叫人,路漫叫什么,你跟着叫什么。”
许许只以为会有长辈和亲戚,便温顺点头:“好。”
一旁,塞着耳机听歌的路漫,听到这话,就笑了一下,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的面庞,她眼神里满满都是嘲讽,倒不是对许许,而是对苏茹云。
年夜饭是在一家高档饭店,苏茹云把车停在门外,就有服务生上来帮忙停车,又有专门的服务生领着三人前去包厢。
苏茹云今儿个大衣里一身旗袍,高贵美丽风姿绰约;路漫仍是一身黑,但搭配讲究气场强大。这两人随便一杵,别人就知道是顶级白富美。
跟在两人身后的许许,一身校服、还穿着双雪地靴,站在装潢奢华的酒店大厅,格调特别不搭,服务生不由的有些诧异地多看了几眼,但混到这个层面的,哪个不是人精,便也没多问。
刚到二楼,还没进到包厢,就有个身穿大红色的裙子、笑容明艳的女人迎了上来和苏茹云轻轻抱了抱,然后亲切地寒暄道:“茹云,我们可有好一阵子没见了吧!我可想死你了。”
许许觉得她的眉目有些眼熟,仔细想了想,发现洛宴有点像她。
她隐约觉得,这顿年夜饭,不像是亲戚家的团圆节,反倒又是一场聚会。
苏茹云听着这话,笑盈盈地打趣道:“陈思媛,你天天忙事业,哪里有时间见我这样的小人物,我现在该喊你陈总才是。”
陈思媛语调谦和得很:“得了吧,就我,还陈总,也就瞎忙,赚几个小钱过日子罢了。”
然后又转头看向路漫,“漫漫都这么高了,我记得上次见到你,也就我胸口这里,现在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这模样,越长大越想你妈妈,真是标致,我要是有个这么漂亮的女儿就好了。”
路漫笑着回:“现在东北和浙江不都是有‘单独二孩’政策么?如今计划生育又不严,婶婶你又年轻,要是想要女儿,可以给洛宴再生个妹妹。”
许许听到这里,才确定这个漂亮女人,就是洛宴的妈妈。
只是洛宴凶巴巴的,他妈妈看上去倒是和蔼可亲。
陈思媛一笑,满脸无奈:“单洛宴这个小魔王就够我头痛咯,还来个二胎,岂不是要愁死我。”
苏茹云回:“这个年级的男孩子哪个不是又野又皮还叛逆,你家那个倒也还好,林家那个,把人打进了医院停学闭门思过去了,他老子气得把他直接送去山区了,说是吃吃苦,好好改造改造,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陈思媛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道:“洛宴天天跟他混,好的不学,还尽学些坏的。”
苏茹云正想劝慰几句,陈思媛却看到了许许,她显然也知道路家这个养女,便道:“这个就是许许吧!”
苏茹云立马催促道:“许许,快叫人。”
许许柔柔地喊道:“婶婶好。”
陈思媛就笑:“这孩子一看就乖巧,多大了?”
苏茹云道:“十四。”
许许小声提醒道:“已经十五了。”
苏茹云笑着补充道:“过了年就十五了。”
陈思媛又问了许许在哪念书,读初几,在哪个班,许许一一回答了,陈思媛似乎是真的很喜欢许许这样温顺乖巧又长相漂亮的女孩,便说:“哎呀,和我家洛宴一个班,你刚来,人生地不熟的,以后有什么事就找洛宴,就说是婶婶叮嘱他的。”
许许知道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但还是点头:“好。”
陈思媛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大笑道:“哈哈哈,我见到你们太开心,直接把你们堵门口了,差点忘记放你们进去了。”
说完,就拉着苏茹云进包厢。
路漫和许许自然跟了进去。
里边,沈辞章、洛宴、林野都在,此外还有不少长辈。
接下来,自然是一通寒暄,许许乖乖地跟在两人身后,非常礼貌地叫人,又把诸如年纪、学校这样的问题重复着回了几遍,这场交际才走到尾声。
许许听着长辈们的对话,发现这样好几个家庭一起吃年夜饭是几家的传统。
路家、林家、洛家、沈家、墨家五家是世交,几家虽然也在外头置业,但住在北京的时候居多,关系自是格外亲厚。
平日里各忙各的,过年自是要聚一聚的,但从初一到初七都是各种饭局,走不开,便干脆一起吃年夜饭了。
而今年的年夜饭,是洛家做东,陈思媛全程都热情招呼着,就连洛宴也在旁边陪着人聊天。
几家人寒暄得差不多,饭菜也上桌了,自然开始吃饭。
长辈们占了一个包厢,小辈们则去往另一个包厢。
许许一路跟在路漫身后,安静又沉默的样子,却突然,帽子给人扯了一下。
许许觉得吃年夜饭戴帽子系围巾不合适,所以捂得没平日严实,而她校服内的短款羽绒服是有帽子的,这时候给人拽一下,她立马回头。
林野轻轻“啧”了一声:“公主就是公主,这么高冷,都不理人的!”
许许发现林野似乎爱给人取外号,什么“瓷娃娃”“太平公主”。
虽然她不喜欢别人给她取外号,但比起被洛宴叫“怂包”“软蛋”“low逼”,林野的称呼温柔得多也可爱得多,而且各种亲昵,所以她也没太介意。
当然啦,许许刚进包厢就见到了林野,只是她绝不是个主动的人,自是不会跑去和林野聊天,而且,今天还是见长辈这种大阵仗,连路漫都没凑到洛宴跟前,她自然不好失了礼数。
这会儿,哪怕林野主动找她说话,她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怎样开始一个话题,也不知道该怎样接话。
事实上,许许本就不是个话多的人,乡下小学里加上校长也不过六个老师,而学生只有十个,许许整个小学,同学要么是成绩不行一年年留级的,要么是天生智力未发育完全来学校混日子的。
小时候和同龄人毫无交流,许许的人格天生就有了某种意义上的缺陷。
但她又被教养得极其礼貌懂事,在村子里,见到长辈,都会喊人。
对着外婆,更是能絮絮叨叨说很多。
她只是不太擅长和同龄人交流,但因为礼貌所以初中那会儿在镇上念书别人问问题她都会耐心解答。
可到了平市,开学第一天就因为一口川…普被洛宴带头各种嘲讽。
十几岁的女孩,骄傲又敏感,一时间,沉默到连该有的礼貌都没有了。
她甚至觉得,人和人之间,其实不需要交流。
哪怕她的川…普纠正了不少,许许还是竭尽所能地少说话。
总之,如无必要,不开口。
这导致,现在看着林野哥,许许就算特别想说话,却完全不知道该回点什么。
这让许许罕见地有了丝郁闷,于是就闷闷不乐地鼓着腮帮子,拿着那对大眼睛瞪着他,瞪了老半天,也没想到解决方案,又鼓着腮帮子睁着大眼睛转过了头。
林野有点受不了,他捏了捏头痛无比的太阳穴,心道,这怎么办,准女友一言不合就卖萌。
是的,许许已经晋升为准女友了。
之前,林野一直以为许许是个小学生。
横亘在两人面前的是巨大的年龄差,真和她交往他还是挺有压力的,因为多少有点……恋童癖的嫌疑。
现在,发现她其实是个初中生,初三,十五岁了,和自己一个班。
林野惊讶的同时,那种罪恶感彻底消失了。
下手都不犯法了,那干嘛不下手啊。
两人在一起天经地义、顺理成章。
如今看着准女友恶意卖萌,林野一面心底大骂“卖萌可耻”,一面认输:“好吧,你赢了!”
许许就莫名其妙的、满脸迷糊的,大部分时候,她都不理解别人在说什么。
林野见沈辞章等人已经进了包厢,二楼走道里只剩下他和许许,年夜饭难得的独处时间,不做点什么非常对不起自己。
于是,林野轻笑着问道:“想我了没?”
许许呆呆地立在原地,就觉得,这人怎么这样啊,怎么这样?
这么……混。
林野见她张着大眼睛满脸震惊,愈发觉得好笑,他逼问道:“想不想?”
许许自是不肯理他,迈开小短腿想走,林野就拦在她面前,不准她过去,她换到另一边,林野就从另一边堵住他;再换到另一边,又被堵了……
来来回回好几次,许许算是看明白了,今晚别想走过去了。
林野见她乖乖驻定,居高临下地看他,声音微哑地询问:“到底想不想啊?你不回答,就不准过去了哦!”
许许很没好气:“不想。”
“不想嘛?”
林野语调不无遗憾,但很快,他话锋一转,轻笑道:“可是,我很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