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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朝国号为晋, 年号定为景元, 苏锦楼登基过后除了收拾前朝留下的烂摊子外, 最关注的事就是封后大典。
其实礼部依着旧例并不会出什么纰漏, 可苏锦楼一心想要补偿王文珺,对册封进程就盯的紧了些。
当初王文珺一意孤行下嫁给他, 堂堂世家嫡女嫁给了一个泥腿子出身的小子, 不知遭受了外界多少流言蜚语,临平上层人士无不在背地里嘲讽奚落王文珺,后来苏锦楼被凉王征调去边关抵御外敌, 不少人都以为苏锦楼回不来了,王文珺年纪轻轻就要守寡, 许多人对她抱以万分同情。
王文珺自嫁给苏锦楼, 除了面对外界的非议, 还要担惊受怕忍受夫妻长期分离的痛苦,苏锦楼自觉亏欠王文珺多矣, 就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补偿一二。
他亲自布置了皇后的起居住所, 又一日三遍的询问封后流程, 在皇后册文上加了不少溢美之词。
这一日,苏顺安来找苏锦楼, “三……皇帝, 我有事想和你说。”
苏锦楼放下手中奏本,起身相迎, “爹, 您有啥事?私底下叫我三郎就行, 陡然听您叫我皇帝,我怪不习惯的。”
“我也不习惯,可别人说这是规矩。”
“别人?哪个别人?”
“就是那个教礼仪的,长得一板一眼的,看着忒吓人了。”
苏锦楼想了好一会儿,“爹是说林教仪?”想到林教仪负责宫中礼仪教导,估计也是职责所在,“林教仪吓人?难不成他呵斥你们了?”
“这倒没有,就是……”苏顺安瞥了瞥四周,小声对苏锦楼说道,“那个林教仪,嘴皮子太厉害了,要是被他发现我喊你三郎,他能在我耳边念叨一整天,比你娘还啰嗦,不仅是我,连你娘都怕这一招,你说,林教仪成天说说说,说个不停,他就不口渴不嫌累得慌吗?”
苏锦楼知道苏老爹没被欺负心里也就安稳了,又一想到林教仪嘴皮子磨人的功夫,苏锦楼心里也怵的慌,对苏老爹的话深以为然。
“爹!”苏锦楼也压低了嗓门,两人像接头特务似的偷偷摸摸,“我们私底下叫,别让林教仪知道就行。”
苏顺安一想,也对啊,林教仪现在又不在这里,他心虚个啥?
又想起了正事,“三郎,我和你娘都习惯自己做事,你能不能把我们身边的宫女太监都撤了?最近我发现好几个女娃娃眼睛出毛病了,我寻思着是不是天天替我们守夜累着了?其实我夜里压根不用她们守着,你就把她们撤走呗。”
苏锦楼奇道,“宫女眼睛怎么会出毛病?若是身体有疾,禀了宫中嬷嬷自会让她们休息,怎会让她们带疾服侍人?”
“三郎你别不信啊……”苏顺安急了,“女娃娃眼睛要是没出毛病,她能直抽抽?”
苏顺安一边说,一边用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对苏锦楼夸张的表演眼睛抽搐的样子,苏锦楼看了老半天才想明白。
“爹,那些宫女是对你抛媚眼吧。”
“啥?”苏顺安吓了一跳,嗓门吼的老大,“不会吧!我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那些女娃娃是有多想不开才对我抛媚眼?”比起抛媚眼,苏顺安宁愿相信宫女眼睛有疾。
“爹,您现在是太上皇了,某些想一步登天的宫女把心思打到您身上,这不是很正常嘛,对于这些宫女,您直接把人交给林教仪就行了。”
苏锦楼又坏笑道,“老爹啊,您现在身份不一样了,被那些个年轻小姑娘投以爱慕的眼神,心里是不是很舒爽啊?”
“啪!”苏顺安也顾不得苏锦楼的身份了,兜头就是一巴掌,“混账玩意儿,连你爹都敢调侃,我看你是屁股痒了吧!”
苏锦楼委屈的摸了摸被打的脑袋,他一向口无遮拦惯了,刚才亦是在和苏老爹顽笑,没想到苏老爹反应这么大,竟直接动手打人了。
他讪讪的笑道,又是赔礼又是作揖,“爹,您大人有大量,儿子嘴上没个把门的,您就原谅我吧。”
正在这时有内监来报,“禀圣上,林教仪求见。”
一听这话,苏锦楼与苏顺安同时条件反射的看了看自己的仪容,发现并无不妥后这才允了林教仪进来。
林教仪低头敛眉,一进来头也不抬首先参拜,“叩见圣上,圣上金安。”又对苏顺安行了一礼,“叩见太上皇,太上皇万福。”
苏锦楼板着脸,“起,林教仪所来为何?”
林教仪这次来的目的和苏顺安差不多,他见太上皇身边有几个宫女近来心思不正,时常做一些出格之事,便来请求苏锦楼将人贬斥,而后让内务府重新选人。
林教仪说完话后,苏顺安直接说道,“也不用重新选人了,我和太后都不需要下人伺候。”
林教仪仍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太上皇此言差矣,尊卑显贵,若是您身边无人伺候,朝臣必会非议,御史台亦会对圣上谏言。”
“非议?非议个啥?”苏顺安想不通,他只是不让人伺候而已,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这有什么好非议的。
林教仪犹豫了一会儿,“底下的朝臣可能会说圣上不孝,苛待父母。”
“什么?不孝?”苏顺安瞪大了双眼,“好端端的怎么又说三郎不孝了?”
林教仪眉眼间透着无奈,“太上皇,您得称圣上为皇帝,不然对圣上威名有碍。”
苏顺安一挥手,“那个等会再说,你先和我讲讲为啥我不要下人伺候,别人就说三郎不孝了?”
林教仪咽下纠正的话,耐心解释道,“若是太上皇不用下人,皇上是太上皇的儿子,亦不能用下人,如果用了,就是不孝不敬,倘若太上皇与皇上都不要奴婢伺候,那么朝廷上下文武官员均要把家中的丫鬟小厮打发出去,底下的富户人家亦要辞去下人,这就是尊卑礼法。”
苏顺安没想到只是辞去下人而已却牵扯出这么大的干系,他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什么叫做身居高位牵一发而动全身。
“唉!怎么感觉还不如老家舒坦呢,做什么都讲究这个顾着那个,当太上皇真累。”
苏顺安说这话音量很小,除了身边的苏锦楼听清他在说什么,其他人都未听见。
苏锦楼眼里露出心疼,都说做皇帝常居庙堂执掌天下人的生死,可真正当了皇帝才会发现,一言一行均要谨慎,有时候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就能被臣子曲解成好几个意思。
皇宫不比村里,在村里可以光膀子下河洗澡摸鱼,若是在宫里这么干了,第二天就得传出“景元帝在皇宫裸奔,不成体统,大晋迟早要完”的传言。
当皇帝,并不仅是治理天下,还要为天下臣子百姓做出表率,不学礼仪,在他人眼里,即便苏锦楼黄袍加身亦是和山野莽夫无异。
在这座豪华富丽的殿宇里,不论是苏锦楼或者是苏顺安,他们都得规范一言一行,适应宫内环境,毕竟苏锦楼草莽起家,世家和朝臣的眼睛都紧紧盯着皇宫,稍有不符合身份的言行都会被他人无限放大,成为别有用心之人攻讦的理由。
苏锦楼想着,现在正是紧要关头,宫里宫外无数双眼睛盯着,等风头过了,就想法子让老俩口松快松快,他是来当皇帝的,没道理当了皇帝比在农村还憋屈,反正只要大体上不做什么荒唐事,犯些不值一提的小错应该是无伤大雅的,说不定还能安朝臣的心。
苏锦楼又着人去内务府一趟,“让他们挑些守规矩的,若是这次再出差错,内务府总管就换个人做。”
内务府总管得了皇帝的话心中一惊,额头冷汗直冒,他原本还想着太上皇出身乡野,似是没见过几个漂亮女人,即使挑选不怎么守规矩的宫女送去伺候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不曾想人家太上皇直接告到皇帝那边去了。
景元帝可不是前朝末帝能比的,没看见东市的地面上仍然存有斑斑血迹嘛,惹恼了圣上,别说官位了,就是这项上头颅恐怕都难以保住,他赶忙去宁寿宫里把一部分宫女领了回来,又精心挑选老实本分的送了回去。
苏顺安回到了宁寿宫,刘氏在宫人的簇拥下迎了过来,“三郎……皇帝怎么说的?我见刚才有个自称内务府总管的人过来带走了好几个女娃娃,后头又送过来几个,这是在做啥子呢?”
苏顺安一看见刘氏内里就一阵心虚,以前不知道宫女存着勾引的心思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被三郎点醒后他总感觉自己对不住老妻,虽说他并未有什么歪心思,但就是不由自主的腿软了。
“就……就那些宫女生病了呗,所以就被领走了。”苏顺安磕磕巴巴的回道,他打死也不打算实话实说,要是被刘氏知道那些个女娃娃的真正心思,她能把这座宫殿给拆喽。
嗨!这叫个什么事啊!那些女娃娃都能当他闺女了,咋就这么想不开呢?
比起这边的和谐相处,住在宫里的苏锦河与苏锦山却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苏锦楼登极后封苏锦河为吴王,封苏锦山为楚王,享一等份例,无封地无实权,纯粹就是闲散王爷。
苏锦河回房就见妻子林氏暗自垂泪,他赶忙问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林氏擦了擦眼角,若无其事的说道,“没,没什么。”
苏锦河皱眉,“怎么了?嗓子都哭哑了还骗我说没事,到底是谁欺负你了?”
林氏见苏锦河关切的眼神,眼泪再也憋不住了,她边哭边说,“你,你要是看上了其他女子,我也不拦着你,但你……”
苏锦河打断了林氏的话,“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出?我啥时候看上其他人了。”
“可我最近眼瞧着你身边的宫女对你小意奉承,你纳人也是迟早的事。”
“什么乱七八糟的?”苏锦河一脑门子雾水,“你要是不喜欢有丫鬟伺候,直接把人赶出去便是,反正我也不习惯有人在身边做这做那的。”
一听这话林氏立马不哭了,“真的?你真的不纳人?我可给过你机会了,你以后别反悔。”
苏锦河不禁偷偷想着,我还没纳人呢你就哭哑了嗓子,倘若我真的纳人了,你还不知怎么闹呢。
“放心吧,我们老苏家不兴纳妾那一套,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只会有一个妻子,”苏锦河取笑道,“都有儿有女的人了,哭成这样也不嫌害臊。”
又凑近了林氏,好奇的问道,“你说,你们女人是怎么做到说哭就哭,说不哭就不哭的?这眼泪难不成还能控制的住?”
林氏本来蔫巴巴的心情顿时没了,她柳眉倒竖,凶狠的瞪着苏锦河,“哪那么多废话,今晚你不想进门了是吧。”
苏锦河赶忙陪笑,“没,没,你就当我啥都没说。”唉!原来温柔贤淑的妻子哪去了?越来越像弟妹的性子了。
苏锦河刚吐槽完,就听隔壁传来一声狮吼,“苏锦山,你给我站住!”
苏锦河与林氏相视一眼,立马同时起身向隔壁院子跑去,到了地方,只见王氏拿着大棍子舞的虎虎生威,正对着满院子乱窜的苏锦山穷追不舍,一边的苏珀不仅不劝阻还在一旁为王氏加油助威。
“娘!加把劲,把爹爹揍成狗熊!”
苏锦河赶忙拉过尽是添乱的苏珀,“酩儿,你爹娘闹哪一出呢?”
苏珀一脸兴奋,“大伯,我娘发现有美人对我爹献殷勤,正在家暴……教呢。”
苏锦河一脸无语,这时只听苏锦山杀猪般似的嚎叫,“我哪知道那个宫女会突然往我怀里靠,关我啥事啊,你要打就该打那个宫女,打我干啥?”
王氏气急,“你还有理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看你是皮痒了!”
等苏锦楼知道这事过来劝架时,苏锦山已经挨了王氏好几棍子,脸上还有指甲印子,好不凄惨。
苏锦楼好歹安抚住了二哥二嫂,“这都是误会,说开了就行了。”
王氏哼了一声,“我看还不如回家种地呢,至少那个时候省心!”
苏锦楼赔笑,“别介啊,我保证以后再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苏锦楼转身就降旨让人把内务府总管打了二十板子,又亲自将不规矩的宫女贬入掖庭,此事晓谕后宫后整个宫里气氛随之一肃,再没有不规矩的人了。
苏锦楼性格刚毅,杀伐果断,杀□□号宫里内外皆知,宫女们怯于他的威名不敢往他身边凑,本想从太上皇吴王楚王身边入手,结果抛媚眼被当成有病,献殷勤人家不理,装作摔倒投怀送抱害的楚王被家暴,加上苏锦楼杀鸡儆猴的手段,有私心的宫女恨不得夹着尾巴做人,生怕犯了忌讳。
刘氏闻风赶来去看了大儿子与二儿子,又来到了苏锦楼这里,“皇帝,我们苏家就没有纳妾的,你可别坏了规矩,若是你敢起歪心思,不管你是不是皇帝,我都照揍不误。”
“娘,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对不起文珺的,”苏锦楼一脸严肃的保证,就差指天发誓了,他自认为自己是个守身如玉的绝世好男人,这话说的绝不亏心。
刘氏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放下心中大石,她可不管以往的皇帝是不是后宫三千,三儿媳又漂亮又孝顺,跟着三郎吃了不少苦,若是三郎对不起文珺那就是黑心肝的负心人,她肯定要教训三郎,幸好三郎没起不妥的心思。
刘氏放心了,直到王文珺回宫的那一天。
苏锦楼思念王文珺,一听内监来报皇后凤驾回宫,立马迫不及待亲自出迎,远远就见王文珺俏生生的站在撵车旁,喜不自禁的加快了脚步。
“文珺,你终于回来了,我……”
“夫君,”王文珺笑眯眯的看着苏锦楼,“不仅我回来了,我还给你带了两个妹妹。”
苏锦楼脚步骤停,妹妹?他没妹妹啊……
只见王文珺对着一旁人吩咐道,“还不请两位姑娘出来。”
苏锦楼这才发现撵车后面还跟着一辆青灰色的马车,在王文珺出声后,车内缓缓走出两人,均是姿态风流身段柔和的尤物。
苏锦楼记忆力不错,见了两人脱口而出,“翠翠?莹莹?你们怎么在这?”
翠翠和莹莹苍白着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生怕苏锦楼一个不高兴就把她俩砍了。
苏锦楼刚说完心道不妙,只见王文珺幽幽一叹,“我还以为是这两个姑娘胆大包天欺骗于我,不曾想竟当真是夫君的相好。”
苏锦楼手足无措,这可咋整?他真的没有什么相好,别说这辈子了就是上辈子他也没其他女人啊,可这翠翠和莹莹的确与苏三有首尾,如今他就是浑身长满一百张嘴都解释不通啊。
偏偏这时刘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皇帝!你不是说你不会起歪心思吗?这两个妖妖娆娆的女子从哪冒出来的?”
苏锦楼看看好整以暇瞧着自个儿的王文珺,又看了看对自己怒目而视的老娘,“我……我,我说我失忆了,你们信吗?”
刘氏,“呵呵!”
王文珺,“夫君,你可真幽默。”
欲哭无泪的苏锦楼,“……”苏三,你个坑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