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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才公, 我那侄女既贤惠又会持家, 人品相貌都是顶好的, 绝对配的上您, 她底下的两个弟弟就是她带大的, 嫁到你家正好照顾你膝下的孩子, 肯定不会让孩子受委屈。”
苏锦楼僵硬着脸皮, 保持微笑就是不回应, 唯有当面前的妇人不小心将吐沫星子喷溅出来的时候,他才会不着痕迹的稍微避让。
苏锦楼偷瞄了下其他齐齐盯着自己的热心人士, 为啥总感觉自己是块被群狼盯上的红烧肉?小心肝快承受不住了。
不行,我得找救星……
“娘!”苏锦楼立马把忙着招呼众人的刘氏给拉到一边坐下,“娘, 你都忙了大半天了快歇歇脚吧,我的终身大事还得您把关, 俗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之事怎么也不该由我自己做主。”
苏锦楼目露恳求之色,“娘,这些就交给您了。”
刘氏看着眼前小儿子皱巴巴的脸, 不由的乐出了声, 这孩子, 都是当爹的人了,竟然还像儿时一样撒娇卖乖, 可见今天的事情确实让他为难了。
唉, 以前是愁三郎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 如今这么多人上门牵红线,她却着实不知该选哪一个才好,不过,不管三郎要娶哪家姑娘,她都得亲自上门去打探,严氏那等子事绝对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苏锦楼见刘氏接手,赶紧脚底抹油一溜风的跑出了大堂,他宁愿苦思冥想折腾那什劳子试帖诗,都不愿面对这些三姑六婆的催婚,可见什么事都是需要对比的,相比于妇人们似是要将他生吞了的眼神,他宁愿苦哈哈的去抠字眼。
“爹,”苏环自觉自己是个小大人了,如今已经很少像以前一样爱抱着亲爹的大腿撒娇,他走到苏锦楼身前仰头问道,“这么些姑姑奶奶上门,都是给你找媳妇的吗?”
苏锦楼一看见苏环板着的小脸就忍不住要逗弄他,七岁不到的小娃娃成天板着脸装成熟,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这一套,长大以后莫不是会长成一副面瘫脸吧。
苏锦楼故意吓唬苏环,“是啊,她们都是给你爹牵红线来的,我娶媳妇后你就有了后娘,一旦有了后娘就会有后爹,到时候你爹不疼娘不爱的,好可怜哟,你怕不怕啊?”
人家小苏环愣了一下,及其严肃的思考了这个问题,随即摇头,“这没什么可怕的,大不了我搬到爷爷奶奶的房间里住,我是爷爷奶奶的亲孙子,他们肯定不会苛待我。”
苏锦楼脸一黑,“哟呵!你这小崽子连后路都想好了?想搬出去住?这是要抛弃我这个亲爹啊,你这是大逆不道,不孝顺,知道嘛?”
“可是,”苏环奇怪的反问道,“明明刚才是你自己亲口说,你是我后爹的……”
后爹苏锦楼,“……”这孩子越长大越不可爱,你就不知道啥叫开玩笑?
苏环苦口婆心的劝说苏锦楼,“爹爹,爷爷上次提过,明年就把我和大哥二哥三人送到书院读书,以后我肯定很少回家住,你还是赶紧娶个媳妇吧,免得以后天冷了没人给你暖被窝,又让你在寒风冷夜里冻得发抖。”
苏锦楼二次被噎,这不是他每次骗苏环帮他暖被窝的话吗?这下子,总算知道啥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我明年要去府城进学,不会呆在家里,也不需要别人给我暖被窝。”
苏环闻言眉头微皱,一本正经的样子像是在思考某件重要的人生大事,他抿了抿嘴,“不行,还是得让奶奶抓紧时间给你娶个媳妇,你身子那么弱,得有个人在你身边照看着。”
“我弱?”苏锦楼瞪大了双眼,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我弱?”
苏环理所当然的点头,他可还没忘记那一次亲爹落水,险些命丧黄泉的事,至于上元节时爹爹独自把两个歹徒撂倒,奶奶说那是爹爹凭借着智谋取胜,相比于爹爹一人打俩,大发神威,他认为奶奶的话更让人信服。
“奶奶说了,你只是外表看着还行,实际上内里虚得很,这就叫……”叫什么来着?说故事的刘爷爷经常说这样的人叫……对了!想起来了,“叫银样蜡头枪。”
银样蜡头枪?这词是这么用的吗?苏锦楼一口老血梗在胸口,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古代人动不动就喜欢吐血了,天天被便宜儿子这么刺激,他迟早也要喷出一两升的血。
苏家在忙着给香饽饽苏锦楼相看媳妇,上溪村的严家却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严家说是耕读之家,实则只在祖上出过一位秀才,如今严家里里外外的男丁其实都是白身,与其他农家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他们多识些字,别的也没什么不同。
先有严氏出逃私奔,后有苏环当众叩头断恩,严家以前仅有的好名声已被败坏的七七八八,严知敬吧哒吧哒的抽着旱烟,坐在上首一言不发。
早知今日,当初说什么也得维持好苏严两家的关系,明珠与苏锦楼生有一子,有这个孩子的维系,苏严两家的姻亲关系怎么也断不了,可惜……
一想到两家彻底交恶的原因,严知敬就恨不得把严沛抓过来再狠揍一顿,要不是严沛这孩子口无遮拦挑起两村之间的矛盾,那苏锦楼根本不会有机会当着里正的面彻底断了严家这一门姻亲。
现在,苏锦楼高中秀才,听闻有不少人上门做媒,估计苏家很快就要办喜事了吧,明明苏锦楼应该是严家的女婿,怎么偏偏被别人捡了漏?
唉,这事还是得写信和闺女说一声,省得以后苏锦楼逮着机会报复自家。
“以后,你们都离苏家远些,也不准再提苏锦楼和明珠之间的事,特别是要管教好孩子,别让孩子们在外面胡说,若是有谁挑起事端,到时候别怪我狠心。”
严知敬说完话后意有所指的看了眼低头装鹌鹑的严沛,显然是将这个孙子视为重点警告对象。
严沛之母孙氏心疼的看着儿子,对公公的这番作态十分不满,就因着沛儿犯了一次错公公就紧抓着不放,那怎么不见他惩罚那个和人私奔的小姑子呢?
说到底,若是小姑子没有出逃,严家也不会蒙羞,更不会失了苏家这门姻亲,如今公公反倒是把罪责摊在了沛儿的身上,这心眼偏到天边去了。
沛儿才多大?犯个微不足道的小错不是很正常吗?难不成就小姑子是严家的后代,自家的沛儿就不是严家人了?
先不说严家人因为苏锦楼高中一事人心各异,只道那严明珠在收到老家来信得知苏锦楼中榜一事后,她第一反应不是后悔与害怕,而是如何利用此事让自己摆脱正房的桎梏。
严明珠的夫家姓谭,是棠柳镇稍有名气的商户,主要经营口脂面药之类的护肤品,虽说不上是门庭若市日进金斗,可每日都有白花花的银子进帐,生意蒸蒸日上,昌隆兴盛。
好日子没过多久,王家就推出了百花皂和香皂,百花皂面向高端客户销售,普通香皂则售于平民百姓,有棠柳镇上层人物的背书,香皂的名气很快就传开了,人们一瞧,这东西不仅能洗衣洁面,还能护肤,关键是价格便宜,普通农家都能买得起,这下子人们都去买香皂了。
谭家的生意自此一落千丈,只用一块香皂就能达到护肤的作用,谁还去买那些价格不菲的口脂面药?眼看着家中的店铺门口罗雀,谭卫平心中着急上火,嘴上起了好多个小水泡。
可着急也没用,人家王守义背后有官家背景,并且打通了上层人士的关系,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为他宣传百花皂的功效,这样一来,一些私下里的手段就不能使了。
后来王守义好不容易松了口,愿意与其他商家合作共同经营香皂的生意,可谭家却并未受到邀请,也就是说人家王守义不待见谭家,此次生意将谭家排除在外了。
谭卫平东奔西走,希望打通一条路子能让他分一杯羹,可只要受到邀请的商户全都对他避而不见,直到有一次,一个商户被他缠的烦了,没好气的对他吼道。
“你谭家做生意太不地道,谁敢跟你合作?”
那人只说了这么一句便扔下面色尴尬的谭卫平迫不及待独自离去,好似和谭卫平多说一句都嫌浪费。
棠柳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商户之间的圈子就这么大,谭家做事不讲规矩,荤素不忌,当年和别人合作背后戳刀子把合作伙伴坑的一无所有,这件事谁都有所耳闻,谭家人是什么德性谁不心知肚明?
以前谭老爷子做生意以次充好,骗顾客的钱财,谭老爷子归天后谭卫平接手了生意,比起他老子做事更加没个章法。
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虽然在商言商,商人之间会为了些许利益有各自的小算计,但一旦敲定合作,那就得站在同一条战线上,赚钱一起赚,亏损一起承担。
可你谭家咋办事的?眼见有利可图赶紧把合作方踢走,自己坐享其成,觉得生意亏损,就立马撤资让合作方独自承担损失,敢情好事都被你家揽去了?人家不过是和你讲道理,你就买通混混之流把人家狠揍了一顿,还放言若是不识抬举,小心家人安危。
你做事如此无法无天,不就是因为有个干爷爷在官家当差嘛,现在你干爷爷蹬腿归西了,没了靠山,你谭卫平还能猖狂?别人有必要卖你面子吗?别真把自己当盘菜!
就这样,谭卫平被逼的关了两间铺子,唯剩最后一间苟延残喘,严氏作为谭卫平的爱妾,自然也从他的口中听过一些生意上的事情。
严氏左思右想,心中定好计划后立马让下人去请谭卫平过来,“你就说,我有解决老爷困境的法子,让老爷务必来我这边用饭。”
于是谭卫平刚准备坐下用饭,就得知严氏有要事相商,而且还是关于生意方面的,他不顾正房夫人顾氏的颜面,当场就抛下顾氏去往严氏的屋子。
房间里的下人见状均低头不语,大气不敢出一声,直到顾氏出言,“愣着做什么,老爷不在,难不成连饭都不吃了?”
下人们赶忙布置碗筷,顾氏的贴身婆子轻声劝道,“太太不必和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侍计较,更何况那妾侍还是私奔过来的,一辈子都越不过您去,您万万不可生气,仔细伤了身体,可就让人看笑话了。”
“不必相劝,我晓得的,”顾氏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来,眼中却透着冷意,“严氏……也就只能蹦跶这几天了。”
这边严氏热情的把谭卫平迎进了屋,温柔小意的服侍谭卫平用饭,谭卫平却是无心吃饭,只随意的用了几口就摆手让下人将饭菜撤了下去。
严氏自然看出谭卫平的焦急与不耐,忙识趣地主动提及,“近来妾身见老爷愁眉不展,心有所忧,想来必定是为生意上的事情烦神,妾身有一法子可解老爷之忧,只是……”
谭卫平见严氏说话说一半,以为她是故意拿桥,借此索要绫罗绸缎玉器金银,面色瞬间沉了下来。
严氏见状赶忙露出为难之色,“妾身的法子与我那前夫苏锦楼有关,还望老爷切莫怪罪。”
谭卫平脸色回缓,表情总算不像之前那么难看,“你但说无妨,只要能解决我的难题,我绝不会怪你。”
谭卫平并不介意严氏提及她的前夫家,严氏本就是私奔过来的,若说介意,也该是苏锦楼心中感到不快,能将严氏这等美貌娇娘拐带回来,谭卫平一向引以为傲,毕竟这也证明了他的魅力无边。
严氏双目含情,感激的笑了,“老爷体贴妾身,是妾身之福,今日我得知一消息,说是河西村的苏锦楼高中秀才了。”
谭卫平往日里一心扑在生意场上,成天想着怎么给生意红火的商家使绊子,对于其他无关紧要之事自然不怎么关心,此时闻讯脸上难掩惊讶之色。
“你,你说什么?苏锦楼成秀才了?”
严氏点头,“此事千真万确,妾身是想,若是寻得苏锦楼的支持,我们未必没有一搏的可能,那王老板只是一个主溥的女婿,且娶的还是个庶女,看似背山强大,实则虚得很,说到底他还不是拿银子往里面填?”
“可苏锦楼不同,他的功名是实实在在无一丝虚假的,以后说不得还能成为举人老爷,只要我们将这个中利害说给王老板听,就不信他不会妥协,就算王老板死咬着不松口,我就不信其他商户也不松口,只要撬开其中任何一个人的嘴,老爷的困境自然也就解了。”
严氏话中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扯大旗装门面,不管苏锦楼以后是否能成为举人,他们都往大了说,反正吓唬人又不用成本,无论成与不成,他们都没有损失。
谭卫平想了想觉得此法可行,若是王守义妥协了,那就皆大欢喜,若是还不愿让他分一杯羹,他也可以再想其他法子,正如严氏所说,进退之间无任何坏处。
“可苏锦楼能愿意帮我们?”
严氏背叛前夫私奔出逃,让苏锦楼丢尽了脸面,他苏锦楼又不是贱皮子,还能上赶着来帮自己?
严氏信誓旦旦的说道,“苏锦楼这人一向清高自傲,看中脸面,明明是个一无是处的浪子,却总是自视甚高,对于我这个让他丢脸的人,肯定想找个机会显摆一番他的能耐,找回他那可笑的尊严,此次我主动把机会送与他的手中,他焉能不愿意?再说,我还为他生下一子,这是他欠我的。”
谭卫平笑了,“那你赶紧让人带信给苏锦楼,让他明天就过来。”
于是苏锦楼收到了严氏的手书,他纳闷的想着,镇上除了陶真与王守义两人,他也没有其他相熟之人,信封上的“苏锦楼亲启”几个字明显透着婉约,应该是个女子的字迹。
难不成,是某个暗恋我的少女写给我的情书?哈哈,终于有人发现我的内在美了。
苏锦楼喜滋滋的拆开信一看,脸顿时绿了,看完这一封声情并茂,吹捧奉承的信,他立马把信扔进了灶膛。
还以为是情书,谁知道却是来讨债的,瞧瞧写的是什么狗屁话!又是思恋又是后悔,还拿小苏环说事,为的就是让他去帮忙压阵,太他娘的隔应人了。
晦气!严氏还真以为他是苏三那个棒槌啊?稍微被刺激刺激,吹捧一下就跑过去找场子?最后还不都是便宜了严氏和她的相好?他是闲的蛋疼才会去严氏面前炫耀显摆,他又不是傻叉。
苏锦楼吐槽两句就把此事抛之脑后,于是第二天谭卫平与严氏等了许久都没等到苏锦楼,眼见与王守义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谭卫平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都这会儿了,你确定苏锦楼会来?”
严氏心中有些发慌,也不敢像先前那般肯定,但此时已经容不得她退缩,“苏锦楼最爱拿桥,他可能是在故意拖延时间,要不我们先去和王老板见面,让小厮在这边候着,只要苏锦楼过来就让他立刻赶往酒楼。”
谭卫平好不容易才把王守义单独约出来,错过了这次机会,下一次还不知道能不能进得了王家的大门,他不愿就此放弃。
“也只能如此了,到酒楼后你先向王老板表明身份,等苏锦楼过来后再一起施压。”
于是当王守义与谭卫平寒暄过后,严明珠主动问道,“王老板可曾听闻镇子上七斋书院的苏锦楼高中秀才一事?”
“苏锦楼?你是指河西村的那个秀才公?”
王守义心生不解,他昨天刚送过贺礼,当然知道苏锦楼高中的事,这女人怎么好端端的提及苏锦楼了?另外,眼前的女子貌似不是谭卫平的正室吧,竟然贸然打断别人的谈话,真是不知礼数,这谭卫平怎么带了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出来?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看来王老板知道苏锦楼是谁了?”严明珠傲然的看着王守义,目光肆意,“王老板可知我是谁?”
王守义,“……”这是要和我玩猜猜我是谁的游戏吗?
严明珠微微昂起下巴,睥睨王守义,“苏锦楼是我的前夫,他膝下唯一的孩子是我所生。”
王守义,“……”吓死他了!还以为是什么样经天纬地的大人物,原来只是苏贤弟的前妻啊。
“苏锦楼高中秀才,以后必定会是举人老爷,我劝您还是早些把香皂方子交出来为妙,别等以后为自己招惹祸端。”
王守义表情有些奇妙,心里颇为无语,“假如我没听错的话,你是说你们背后有苏锦楼撑腰,苏锦楼让你们来向我索要香皂配方,是这个意思吧?”
谭卫平赶忙过来做和事佬,“王老板说话不要这么直接嘛,其实我们也只是想有钱大家一起赚,和气生财。”
王守义如看智障一般看着这两人,要是他没理解错的话,这女人是打着苏锦楼秀才公的名头向他施压,可苏锦楼只是她的前夫,让前夫帮助现任夫君,她对自己的魅力是有多自信?
以前苏贤弟常言,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有些人思想特别幼稚,自负自大,以自我为中心,常常做出有别于正常人的事情,苏贤弟还说有一个词专门形容这一类人,叫什么来着?好像叫……
“奇葩!”
严明珠不大明白王守义的话,“王老板在说什么?您是考虑清楚了吗?”
王守义连话都懒的说,提不起一丝搭理严明珠的欲望,直接起身离开,他甚至怀疑今天自己答应赴约,是不是也是脑内有疾之人。
严明珠眼看王守义一言不发的离去,心中慌乱无比,对着王守义的背影疾言厉色道,“王老板,我前夫等会儿就来了,我劝你别不识趣。”
王守义连脚步都没停顿一下,背着严明珠与谭卫平两人十分不雅的翻了个白眼,这香皂方子本就是苏锦楼所有,而且他还占有生意的一成份额,他吃饱了撑的才会与自己的生意作对,这女人当别人都和她一样是个奇葩吗?
谭卫平与严明珠眼睁睁的看着王守义离去,俩人面面相觑,这发展怎么和他们所想的不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