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燎原如释重负的喘了一口气,双手一搓,他手腕上锁着的镣铐在刹那间变得通红,燎原又用力一挣,那些镣铐便裂开了,尽数脱掉。
燎原瞥了陈天赐一眼,道:“小兄弟,你快走吧,免得稍后大乱,误伤了你。”
短须男人问道:“火王大人,杀了这小子吧!”
燎原道:“他刚才迟迟不杀我,我才保住了命,还有,要不是他吐了我一身,冲淡了金符的束缚力,我也没办法自由,他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不能杀他!”
“哦……”短须男人深深的看了陈天赐一眼,眼神中殊无善意。
陈天赐见法场上确实已经是一片混战,不敢再待下去,而那个天仙似的姑娘此时正拿着剑四处乱砍官兵,陈天赐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便浑浑噩噩的往家里回了。
但是,陈天赐脑海中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却挥之不去,而且奇怪的是,越离家近,越觉得那味道浓烈。
等到了家门口,陈天赐终于忍不住,“呕”、“呕”几声,又吐了,直到把早上吃的饭吐得精光才止住。
“师父。”陈天赐虚弱的喊着,抬腿进了家,喃喃说道:“您可坑苦了我……”
但是,刚进了屋子,陈天赐便惊住了。
杨如海不在屋里。
屋里的地上躺着一具尸体,一具无头尸体,血洒了一地,还有一柄刀,被那尸体的右手握着。
刀已经断了,另一节在一丈开外。
还有一颗脑袋,瞪着一双眼睛,静静的歪在断刀之旁。
陈天赐如遭雷击!
因为那脑袋正是杨如海的!
那尸体,也正是杨如海的!
“师父!”
陈天赐哆嗦了半天,才发出一声近乎野兽嘶吼的凄厉声音!
他双腿一软,便跪了下去,拖着膝盖,往前挪着,去抱杨如海的尸体,去捧杨如海的脑袋,一口气没有上来,陈天赐已然昏厥了过去。
片刻之后,陈天赐又悠悠醒来,看着杨如海的尸体,突然泪如雨下,哭的惊天动地:
“师父!嗬嗬……怎么会这样?!您怎么了?!师父!嗬嗬……为什么!?嗬嗬……到底是谁杀了您?师父啊!呜呜呜……”
陈天赐哭了许久许久,两只眼睛肿得如同核桃,泪水才渐渐止住,神智也变得稍稍清醒了些,他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猛然抬起头来看,这才赫然发现,供放在堂上的碧落宝刀,不见了!
陈天赐生性聪明,不是笨人,看见这情形,立时完全止住了哭泣,擦了擦泪水,从地上爬了起来,把屋子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又在院子里转了两圈,并没有瞧见碧落宝刀。陈天赐明白了,他心里寻思道:“必定是有人来抢碧落宝刀,师父要阻拦,因此被杀害了。”
陈天赐的泪水又落了下来。
他抽了抽鼻子,仔细打量起屋内的情形。
杨如海是个刽子手,活轻钱多,平时里不必为生计操劳,闲时间多,都用来打熬筋骨,练得十分强壮,而且又有一套祖传的刀法,也练得精熟无比,寻常的人,干倒几十个不在话下,可是这一次,从屋子里打斗的情形来看,杨如海竟像是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刚举起来刀,就被人连刀带脑袋给砍掉了。
屋子里竟没有留下其他任何的线索。
从这种迹象上来看,夺刀的人,一定是个极厉害的人!
陈天赐又哭了一阵,才想到师父既然已经死了,须得先入土为安,然后自己再慢慢去寻找仇人。
陈天赐把杨如海的尸体和脑袋归拢到一起,提了那口断刀,拿了些钱,打算去找个缝尸的人,把杨如海的脑袋和身子缝到一起,再去棺材铺买一口上好的棺材来盛殓师父的遗体。
这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陈天赐刚把断刀带在身上,走出了院子,就听见大门外面震天动地的发喊:“不要走了反贼!”
陈天赐不禁诧异:抓反贼都抓到这里了?
忽然“嘭”的一声响,院子的大门已经被撞开,早有一队官兵涌了进来,喝道:“不要走了反贼陈天赐,还有同伙杨如海!”
陈天赐愣住了:“你们说什么?我是反贼?!”
为首的官兵头目正是中午刑场上的监斩官,道:“陈天赐,你在刑场上迟迟不杀燎原,以至于耽误了时辰,拖延到他的属下来救走了他!燎原临走的时候,还感谢了你,你敢说你不是他的同伙?!兄弟们,给我拿下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还有他师父杨如海,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给我进屋一并抓了!”
陈天赐这可真是哭笑不得,百口莫辩,眼见官兵来抓自己,连忙喝道:“且慢!”
官兵们一愣,陈天赐连忙解释道:“我不是反贼!我也不认识燎原!我是第一次砍真人的脑袋,所以才一时下不去手,耽误了时间。至于我师父,他更不知道这件事情,而且……”陈天赐流着泪说:“我师父现在被人给杀了,我要办他的后事,所以,还请各位高抬贵手吧!”
那监斩官一愣,挥了挥手,道:“你们几个去屋里看看,看杨如海是不是真的死了。”
早有几个官兵冲到屋里,看见了杨如海的尸体,都是一愣,忙出来报告:“老大,杨如海真的已经死了。”
监斩官道:“确定是死了?不是假装的?”
“确定是真死了,因为他的脑袋都被人给砍下来了。”
监斩官道:“脑袋砍下来也未必是真的死,你们忘了二十多年前,有个犯人,被砍了脑袋,却还活着,那是用了障眼法一类的妖术,得泼屎尿狗血来破解。你们去把杨如海的尸首都拖出来,泼上屎尿狗血试试。”
陈天赐听得大怒,喝道:“谁敢?!我师父为公家当差了几十年,身遭惨死,你们居然还想这样对待他,良心被狗吃了?!”
那监斩官一怔,看看陈天赐,又看了看陈天赐身上的断刀,猛然醒悟,喝了一声:“好哇!我明白了,原来是你!”
陈天赐愣道:“什么原来是你?”
监斩官道:“杨如海当差了几十年,我了解的很,他肯定不是反贼!一定是你陈天赐跟反贼勾结的事情被你师父给发现了,于是你杀人灭口!真是狼子野心,连辛辛苦苦把你养大的师父都敢杀,你禽兽不如!”
陈天赐纵然是再好的脾气,悲恸头上,听了这话,也觉愤怒,当即骂道:“你放屁!”
那监斩官喝道:“把他给我抓起来!胆敢反抗的话,格杀勿论!”
“是!”众官兵齐喝一声,就要上前动手,陈天赐见情势已经由不得自己,如果自己不反抗,必定被抓,抓了就是砍头的罪过,自己白白死了不说,师父的仇也不用报了,所以不能束手就擒!
于是,陈天赐持了断刀在手里,在空中虚砍了两刀,喝道:“你们别逼我啊!否则,我下手可不留情!”
“杀了他!”
众官兵哪里把陈天赐一个二十岁出头的毛头小子放在心上?哄叫着就冲了上来。
陈天赐刚死了至亲的师父,又被人如此冤枉,还要生死不论的擒拿,眼瞧着官兵们杀气腾腾冲上来,要致自己于死地,刹那间,不由得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激起了一股邪气,恶吼了一声:“啊!”当即闭了眼睛,挥刀就砍!
陈天赐的本事得自杨如海的倾囊相授。杨如海的祖上本来是一位极负盛名的刀客,祖传“杨家断魂刀”,刀法凌厉,极为不俗。可惜,子孙们的资质一代不如一代,等传到了杨如海祖上的时候,本事已经比远祖差了百倍,竟然只能投奔公门,做了捕快。等到了杨如海父亲的时候,又降一级,做了刽子手,由是传到杨如海,再传到陈天赐。
虽然资质不够,玄气不强,但是刀法招式还是一脉相承下来的,对付凡夫俗子完全不在话下。陈天赐生性聪明,不到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把杨家断魂刀的所有招式给学的滚瓜烂熟了,等到二十岁的时候,单凭刀法招式的精熟程度,连杨如海都及不上他。
如今,陈天赐发起疯来,闭了眼睛,把那口断刀耍的水泼不进,如风卷残云一般,只听得“咔”、“咔”、“咔”、“咔”、“啊”、“啊”几声乱响惨叫,陈天赐再睁开眼睛来看的时候,冲在最前面的四名官兵中,有两名已经没了脑袋,另外两个,一个断了左臂,一个断了右臂,血流如注,只惨叫了一声,就都晕死了过去。
陈天赐稍稍一愣,自己终究还是杀了人,砍了人头了,瞧着别的官兵畏畏缩缩的惊慌恐惧,又看了看自己满身溅的都是血,陈天赐一时间倒被激起了血性,也不恶心了,也不害怕了,瞪大了眼睛,提刀往前走,边走边说:“都给我滚,别惹我!谁敢惹我,我就杀谁!”
那监斩官也是吃了一惊,刑场上这个人迟迟不敢落刀,说是不敢杀人,现如今却杀人不眨眼!
监斩官不由得更加坚定的认为陈天赐就是反贼燎原的同伙!他当即喝道:“咱们的人多,他只有一个,所以不用怕他!大家伙一起上,累也累死他!后退的,一概处死!活捉陈天赐的,赏钱五千!官升一级!杀了陈天赐的,赏钱三千!也官升一级!”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来的官兵又确实人多,听见监斩官这么说,哪个不心动?都“嗷嗷”叫着,争先恐后地朝陈天赐围拢而去。
陈天赐见状,也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迎着官兵,一伙人在院子里厮杀起来。
陈天赐虽然凝聚不了玄气,但是胜在年富力强,刀法威猛,招招都冲着毙敌性命去,片刻间,就又伤了几人,但是,陈天赐终究是第一次与人真刀实枪的生死相搏,临敌经验不足,而且官兵又确实太多,前仆后继,潮水似的,都起了性子,惦记着前途和钱,也顾不上生死了,时间一长,陈天赐便后继乏力,再也遮挡不住官兵的攻势,忽然有人一枪搠来,陈天赐躲得不及时,小腿被刺了一下,往后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又被人趁这机会在肩头上砍了一刀,虽然说伤的都不怎么重,但行动已经不怎么灵便,而且官兵那边,瞧见陈天赐受伤,也都精神大振,呼喊道:“大家伙快上啊!这小子见血了!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