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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顺着赵寒烟的目光看过去,疑惑问:“怎么?”
“上一个案子也有这个?”赵寒烟转眸,这才对上了展昭满怀探究之意的眸子。
展昭点头, 问赵寒烟是何意。
“没什么,”赵寒烟见展昭没有要走的意思,对展昭笑,“是不是奇怪我为什么不怕尸体?厨子么,每天都要摆弄‘尸体’,有时候还要‘分尸’。”
展昭疑惑地看着赵寒烟。
赵寒烟:“鸡、鸭、鹅、鱼……”
展昭恍然才明白过来, 无奈地摇头笑,“敢和我玩笑?若刚刚我真以为你是什么凶徒,抽刀就拿你,你这会儿怕是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我知道展护卫心怀侠义, 明辨是非, 绝不会错杀好人。”赵寒烟解释道,“展大人还有话要问么, 没有的话我该回去腌萝卜了。”
展昭回了神,点点头, 虽心里对赵寒烟有很多探究的心思, 但眼下查案要紧, 小厨子又不会跑。
赵寒烟对展昭点了下头, 就和春来一起提着一筐萝卜离开了。
公孙策检查现场情况后, 没见展昭,四处搜寻,瞧他一人呆立望着后门发呆,公孙策就去拍了一下展昭的肩膀。
“有事?”
“没事,”展昭对公孙策微微笑了下,“先生,那小厨子的身份您可查过?”
“户籍上确有其人,家也看过了,宅子虽大,却破败了。”公孙策问展昭,“怎么,你怀疑赵寒小兄弟的身份有问题?”
展昭蹙眉,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只好把刚刚他们俩人的对话都告知公孙策。
公孙策听完之后,捻着胡子笑起来,“说得有道理,厨子和仵作确有相通之处,而且厨子还会经常把‘尸体’剖开。”
“先生,我可不是开玩笑,这小厨子不简单。”
“我早说过他不简单了,再说简单的话谁敢来咱们这做厨子。”公孙策已然想通了这点,转即发现赵寒不在了,问展昭其去向,得知她回府腌萝卜去了,公孙策就笑眯眯好感慨,“刚见了那么恐怖尸体,还能惦记着腌萝卜,兢兢业业,你觉不觉得这一点与包大人倒是有些相像?”
展昭:“……”
赵寒烟在回去的路上又多买了些盐。
回到开封府厨房的时候,天已经放晴。赵寒烟一眼就看到秀珠失神地坐在廊下,一动不动。
“这是怎么了?”
“怕的,回来之后不敢一人在屋里。”春去看着那边的秀珠,小声对赵寒烟说道。
“我去劝劝她,你们去把坛子洗了,用开水烫一遍。”
春来春去兄弟应承。
赵寒烟喊秀珠过来。秀珠立刻回了神,见到赵寒烟后,急忙跑过来抱住赵寒烟的胳膊,战战兢兢地表示害怕。
“去把萝卜洗完。”赵寒烟指着地上的两筐萝卜。
秀珠愣。
“忙起来别得闲,就不会想了。”赵寒烟解释道。
秀珠明白地点点头,二话不说就去井边打水洗萝卜。别看秀珠身量长得纤瘦,但手劲儿十足,扛几十斤的东西不费劲儿,干起活儿来更是一把好手,顶得上一个男人。赵寒烟很喜欢她,不仅性子好还干活利索,所以那么多婢女中唯独信任她,把她带在身边。
赵寒烟把萝卜按照大小分成了小、中、大三份,小的部分切丝晒干,准备以后做拌菜用;中等的部分切条后用盐腌渍,回头再加些特别的佐料,做成爽口的咸萝卜;余下最大最为爽脆的萝卜则就用来做酱萝卜。做法也很简单,把萝卜切成自己喜欢的花样,放进坛内,加入赵寒烟之前在市场上买来的精挑好的酱料,等上一两日后就可以食用了。
弄好萝卜之后,赵寒烟琢磨着展昭等人今晚怕是要熬夜了,就去抓了些先前切好的萝卜丝用盐淡腌。取两斤红豆加水放入锅内,就用昨天搭建的临时灶台煮豆。赵寒烟打发来旺看火后,伸个懒腰,回房去歇息。秀珠也干完活了,累得浑身酸疼,跟着赵寒烟回屋后,粘床就睡过去了。赵寒烟瞧她睡得香,没再想什么凶案现场,也没做噩梦,笑着给她盖好薄被。她有些睡不着,就躺在榻上看菜谱,实在看困了的时候,才打个盹儿,睡了约有半柱香的工夫。
赵寒烟从房里出来的时候,晚霞已烧红了西边天。
秀珠换了身清爽的衣服跟在赵寒烟的身后,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好些了?”赵寒烟问。
秀珠直点头:“怪奴婢没出息,本是来伺候公子,结果却要反过来让公子为我操心,下次绝不会了!”
“太客气。”赵寒烟摇摇头就走了。
秀珠赶紧跟上,继续赔罪,但转即意识到自己赔罪后又是‘客气’,就捂住了嘴。
“行了,和你玩笑呢,快帮我做饭。”赵寒烟笑道。
“做饭?可是灶台还没好呢。”
“就用那个临时灶台做点简单的。”赵寒烟执着道。
秀珠忍不住笑叹:“我们公子可真喜欢做饭。”
俩人到厨房的时候,来旺正领了一车柴到厨房。赶车的是位年过六旬姓张的老汉,身子精瘦,皮肤黝黑,笑起来半边口缺牙,却透着十足淳朴劲儿。张老汉跳下牛车,就笑呵呵地帮着来旺卸车。来旺边搬柴边很大声和张老汉说话,那张老汉虽把耳朵对着来旺的方向,但偶尔还是会听不清,就要笑眯眯地问上一句:“来旺兄弟刚刚那句说的什么?”
来旺和张老汉开始卸车,两人分别从车上扯下一捆柴,忽有样东西掉了下来。来旺放下柴火,把刚刚掉在地上的长条状的东西捡起来,仔细一瞧,竟是把银钉楠木尺。尺子颜色棕红,表面光滑锃亮,一瞧就是好东西,任谁也不会丢进的柴垛里给烧了。来旺当是张老汉东西,砍柴的时候不小心遗落了,忙送到张老汉跟前。
张老汉边摆手边摇头,“这不是我的?”
“真不是你的?那怎么会在你的柴车上?”来旺保持高音量。
老汉凑耳朵听完,更快地摇头和摆手,“不是我的,真不是我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在这。”
来旺还不服,欲和张老汉争辩,这尺子就是从张老汉车上掉的,怎么可能不跟他有关系。
赵寒烟越看来旺手里的尺子越觉得不对,走到来旺跟前把尺讨了过来,前后仔细看了看,最后在尺头磨损的地方,看到了有干掉的红色印记。
赵寒烟不确定问:“是不是裁缝用尺?”
秀珠直点头:“是。”
赵寒烟皱了眉,问张老汉住在哪里,从哪儿赶车进城,半路有没有停车。
“柴是今天一早装好往城里来,牛车慢,走开封府就这个时候了。从保康村出发,进城时走新宋门,再到旧宋门,而后至开封府。”张老汉仔细回想,半路停过三回车,城外两次,吃午饭和一次小解,城内一次,去状元楼买了两斤点心。张老汉大女儿和女婿住在东京城内,每次张老汉进城送柴,当夜都会在大女儿家住一晚,这点心就是一会儿去女儿家送给孩子的礼物。
赵寒烟拿着尺子便去找公孙策。但随后从衙差的口中得知,公孙策等人还在忙活案子并没有归来。赵寒烟就又问了包大人的去向,他因奉诏进宫也不在。赵寒烟只好把尺子带回厨房,找了个干净的地方放好。
她下意识地扫过厨房里的几个人,不见李三的身影。仔细回想,今天她并没有看到过李三。
赵寒烟立刻问众人李三去哪儿了。
“李三?不知道。”
赵寒烟初次尝试做这种粉饺,虽说她有厨师底子,做饭会有手感,肯定不会太难吃,但她对烹饪一向有很高的要求,所以开始只是试着包了两屉给自己和厨房的人尝尝看,最后她要根据味道进行改进。
“人来了!”春来春去兄弟去而复返,身后面还跟着一人,正是李三。
李三笑着给大家赔罪,“今儿岳母生辰,我想着正好今天厨房白天也不能用,没我什么活干,就先去她那边了,傍晚再来劈柴就来得及。抱歉抱歉,我来晚了。”
“没事就好。”赵寒烟淡淡笑。
李三听说张老汉的柴火送来了,立刻撸起袖子就去柴房那边干活。
赵寒烟见人齐了,就把刚刚包好的粉饺下锅。等待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第一锅粉饺就蒸好了,锅一揭开米香四溢。
来旺和春来、春去兄弟一见到粉饺上锅,皆不约而同地都在心里念叨着:“想吃,想吃,想吃……”
现在他们看粉饺好了,都围了上来。
秀珠笑他们馋猫,依着赵寒烟的吩咐,每人给他们捡了一碗,让他们先尝尝看。
“太好吃了!皮劲道,馅料又香又甜,核桃仁和豆沙馅皆有特色,两样都喜欢。”来旺说话的时候都怕耽误了品尝美味,边咬着粉饺边不清不楚地说着。
春去春来兄弟就更精明了,连话都不说,除了吃就只剩下点头。
“慢点吃,这种馅料很容易烫着。”赵寒烟嘱咐道。
三人都乖乖点头,但一点都没有放缓速度意思。
秀珠每样夹了一个,先尝了口,试热度,觉得正好可以入口了,才把两种粉饺夹到碟子里,请赵寒烟品尝。
赵寒烟吃完之后,不甚满意道:“偏甜,还有点腻,豆沙馅的香气不够。”
“有么,不觉得啊。”来旺等三人意见表达一致。
“李三还没吃,他要是吃了,肯定还觉得不够甜呢。”来旺叹道。
说曹操,曹操就到,李三回来了。
“柴火都弄完了,天也黑了,我回去了!我家孩子今天趁机闹他外祖母,非逼着我答应陪他去夜市!”李三远远地就喊道。
众人忙叫住他,告诉他有好东西吃。
“真的?可我真得早点回去了,孩子她娘特意嘱咐过。”李三走了两步过来,伸脖子见真有好吃的,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秀珠善解人意地用荷叶将剩下的粉饺包好,递给李三,让他带回去和妻儿一起吃。
李三嘿嘿憨笑着捧在怀里,再三谢过赵寒烟和秀珠方离去。
赵寒烟打眼看见李三腰间别着个腰牌,“那是你的?”
李三把腰牌摘了下来,“不是,刚刚劈柴时候捡的。”
赵寒烟接过来一看,红木腰牌正面刻着一个篆字“仲”,背面则刻着楷字“万春”二字。
“带着玩的,寒兄弟若是喜欢就送你了。”李三憨笑着说罢,就跟众人告辞。
赵寒烟仔细看了看腰牌,也看到了微量的血迹。她把腰牌和尺子放在一起,打发春来去望风,“若是包大人或是公孙先生回来了,就通知我一声,我有要事找他们。”
来旺应承。
赵寒烟洗干净手,试着重新调馅,决定在豆沙馅里加桂花糖,把脂油的量稍微减少,又放了点酸梨汁进去,不一会儿就包了六屉粉饺,又在临时灶台上煮了白米粥。
大约两柱香后,春来跑回禀告:“公孙先生和展护卫回来了。”
赵寒烟放下手里的活计,把裁缝尺和腰牌放进白布袋内,拎着去见公孙策。
赵寒烟到的时候,听到公孙策展昭等人正在厅内讨论案情。她请看门的衙差张凌帮忙通报,张凌摇头表示这会儿大人们正在讨论案子,不能通报。
“我正有关于案子的线索。”赵寒烟道。
“什么线索?”张凌问。
赵寒烟动了动眼珠,笑着摇头,“这我不能说,回头要请公孙先生定夺该不该告诉你们。”
“呵,”张凌冷笑一声,“那你还是等着吧。”
赵寒烟回看一眼张凌,不再言语。
展昭:“杀猪巷死者身份刚刚查明,是万春楼的护院叫陈州,为人势力,媚上欺下。听说他出门的时候,经常看街上的乞丐不顺眼,非打即骂。”
“雨天,蓑衣,割喉。凶手手法干净利落,小心谨慎,显然是有备而来。除了这三点,几乎没有给我们留下其它线索。”公孙策道。
展昭点头,“这次的案子有点棘手了,若他继续犯案,势必会在京城内造成恐慌。”
“当然会继续犯案。”
声音异常肯定。
大家办案的时候一般说话都十分谨慎,这样肯定的话语立刻吸引了注意,所有人都寻找声音来源。
张凌气急败坏地瞪一眼赵寒烟,“你没事乱说什么话!”
“谁在外面?”展昭问。
张凌急忙进屋赔罪:“就是那个新来的厨子,说有要事找公孙先生,属下让他等等,谁知道他这般没礼节,乱说话。小人这就把他打发回去。”
要事?
公孙策对张凌道,“让他进来。”
张凌愣住。
“还不快去。”赵虎催促道。
张凌应承,出门后还拿责怪地眼神看赵寒烟。
“让进了么?”赵寒烟故意问一句,抬脚就要进屋,手腕却忽然被抓住。
赵寒烟垂眸看着的张凌抓着自己胳膊的手,不悦地与其对视,“何意?”
张凌见赵寒烟好像还挺有脾气,心里更气,说教道:“你是新来的,还是个厨子,谅你是粗人不懂规矩,这次就算了,下次再这样,必定教训你。”
“松手。”声音极寒,警告味十足。
张凌讪讪松手,随后反应过来气得他撸袖子就揍人,奈何赵寒烟已经进屋了,他不得不忍下来,但这个仇他可记下了。这满开封府还没有人敢不给他张凌面子的,他可是张贵妃的亲弟弟!
“你刚说凶手一定会继续犯案,有什么依据?”展昭一见赵寒烟进门,便立刻开口问她。
“死者在夜里身亡,裁缝铺闭门,而在清晨时却有很多人目击裁缝铺早就开门。我去的时候,裁缝铺的门板已被全部卸下。显然门是凶手故意打开,目的就是为了让人尽早发现他的杀人成果。而且两次案件的时间间隔连一天都不到,说明他杀人不觉得累,很可能还乐在其中。再有这两样东西做佐证,更加说明凶手不会停手,即便开封府插手查案,也阻止不了他继续杀人的决心。”赵寒烟说罢,就将裁缝尺和腰牌放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