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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
“去曙光小区。”李丹和司机师傅说。
小镇本不大,但是很热闹,路上的车流也很大。只有那么棋盘状横竖的几条马路交错,交通很不发达。开车出门远不如骑车子来得快。如果骑车子从徐小春的诊所到曙光小区需要二十分钟的路程,那么开车就得需要半个多小时。
李丹头一次感受到作为一个病人有人关心的心情。虽然这份关心只是一个大夫无意说的一句:要是苦的话,我给你加快糖。并且还就放了一块糖在她的药里。最后还弄了一个保温小饭盒盛上剩余的汤药让她带回去。这些细微的关心,自打李丹活这么大岁数从来没有过。其实徐小春这么做只是出于一个大夫的责任。并不是有意为之。但是李丹却不这么想,也不管这么多。
到了曙光小区,李丹下车后看到孔晓春搀扶着孔星光在小区里散步,感受着深秋中午的太阳的温暖。孔星光自从上次一病之后,明白了身体最重要,一切都可以放下。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去工厂了。现在更多的是想着让孔晓光接自己的班,让他来打理工厂。孔晓光见李丹看到自己后远远的躲着走,也没有理会,只是感到她的眼神带着埋怨。
李丹上了楼后,进了租住的屋子时手机响了,来电显示上写着“赵明刚”这个名字。她放下皮包,换鞋,接通了电话。
“喂李丹,你接个电话咋都这么慢呀,这两天你在干嘛呢,咋没来上班啊?”电话那头赵明刚没有好气的问。
“这几天我病了,在治病。我要请十天假。”李丹冷冷的说。
听到李丹要请这么长时间的假时,赵明刚着急起来:“什么病啊,请假这么长时间?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啊,我跟你说啊,过些天我要跟达万地产的老板林仕森洽谈租商铺的事情,记住咱们要谈的人是林仕森,他指定你去给他唱首歌,到时候你一定要去……”
“知道了,那天谈?”李丹倒在沙发上问。
“具体还没定死,估计也就是这十天八天的事情,到时候你一定要作陪,现在你赶紧把病治好,我可不想看到这笔生意泡汤。”
赵明刚经营着一家名叫“响螺湾”的夜总会。规模上排不进小镇里夜总会的前十名,也算是不大不小。而他在市里还有一家只有几个人的小贸易公司,然而现在制造业,产品过剩,进口的汽车也是堆满了码头,卖着艰难。什么都不景气。所以他开始寻找事业上的新的突破口。起初,李丹在响螺湾夜总会做服务员,后来被赵明刚发现拥有一个堪比邓丽君的嗓子,身材高挑,相貌又很出众,人也聪明伶俐,就让她去陪客人唱歌。刚开始李丹非常排斥,后来被赵明刚调到他的小进出口公司做办公室后,她才慢慢的接受这份陪客人沟通业务的工作。
李丹躺在沙发上疲惫的答应着说:“好的。”脑子里却在想着,自己的病到底是谁给传染的。她想到进小区时候的孔晓光。觉得自己虽然不算是什么刚烈贞洁的女人,可是自己接触的男人并没有几个,只有最近和孔晓光有过一次房事,会不会是他传染给自己的呢?李丹不太确定的睡着了。
梦里,李丹梦见了妈妈张燕和一个男人出现在她面前,妈妈说:“小丹,这么多年了,妈妈终于能够来见你一次了,你现在过得好吗?”李丹见了妈妈的容颜依旧是她小时候的样子,激动地跑过去抱住她:“我现在过得还可以,你现在怎么样啊?为什么那天晚上再也没有回来见我。”张燕也紧紧的搂住李丹说:“那天晚上,妈妈被车撞了,后来被老天爷带到天宫去了。”李丹抬头看着身穿华丽汉服的妈妈说:“妈妈,我爸爸呢?我亲生爸爸在哪里?”张燕低下头看着依偎在自己怀里的李丹说:“身边的这个就是你爸爸。”李丹侧过头看着这个男人,相貌模模糊糊,怎么看都看不清他的样子,依稀的看到了他的下巴右边长得一颗黄豆大小的黑痣。李丹走过去拉着他说:“爸爸,你就是我爸爸嘛?”那个模糊的男人不唸声。李丹又问:“爸爸,你当初为什么撇下我和妈妈?”那个男人还是不唸声。李丹开始着急了:“你不是好爸爸,我不要你这个爸爸。”说完他看到她爸爸模模糊糊的脸上流下了泪水,伸手给了李丹一封没有封上的黄皮信。李丹接过来看也没看就撕个稀烂,厉声问:“你为什么不说话?我从生下来就没有见过你,每次问起妈妈,爸爸在哪里,她都无言以对。这么多年,每当我见到别人家的孩子被他爸爸背着抱着的时候,我就心疼,你知道吗?你给我父爱过吗?你不能给我父爱,你干嘛要生我?你知道你的不辞而别让妈妈多伤心吗?她拉扯着我生活的又苦又累,你在哪里?”模糊的身影低下了头,他无言以对。李丹哭了,抱着她妈妈说:“妈妈,回来吧,咱们娘俩继续一起生活吧,我现有能力赚钱了,也攒了很多钱了,回来吧妈妈,我来养你,咱们回老家去,和武爸爸一起继续卖包子吧。”张燕默默流泪,她的身体和李丹看不清的爸爸的身体,开始慢慢地飞了起来,越飞越高。李丹使劲抓着妈妈的手不舍的放开,身体也被带到空中,越飞越高,越飞越高,眼看就要到了天宫了,忽然见到看守天宫南天门的天兵天将大呵一声说:“回去吧。”说完一把将她们紧拉着的手扯开。李丹不由的从九霄云外,直坠下来,嘴里不停的喊着,妈……妈……!
“啊……”熟睡的李丹从沙发上惊醒的坐起来,“原来是个梦。”李丹双手抚摸着自己自己受到惊吓的脸,她发现自己满脸泪水。急忙下床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脸色极其难看,头发乱蓬蓬的。她走到浴室,放满水,脱去衣服,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玉体。镜子里的自己柔美的秀发,端正的五官明眸皓齿,柔弱的肩膀上刺着一个大写的“張”,精致性感的锁骨,丰满的胸部,纤细秀美的身材,白里透红吹弹可破的皮肤。她躺在浴缸里,点上一支烟,默默的流泪。她想着:梦里没有看清楚亲生父亲是怎么个样子,但是他下吧有个右边有个黄豆大小的黑痣。父亲还活着吗?如果活着,现实里的他,真的在下巴右边有个黑痣吗?算了吧,仅仅是梦而已,如果不是那个抛弃妈妈的禽兽父亲,自己绝不会沦落到做一名游走在男人之间的高级公关,自己的身子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坑脏。
洗完澡,李丹看到手机里显示着两条孔晓光的短信,第一条写着:宝贝好久没见,这些天我家里出了点小事情,现在处理完了,有时间吗,出来吃顿饭吧。第二条写着:丹丹咖啡屋,丹丹室。晚上七点,快来,要记得这个咖啡屋可是我用你的名字开的哦。
李丹冷冷的看完信息,手指在手机的虚拟键盘上拼字:孔晓光,你快去死吧,你他妈的害我还嫌不够深啊?写完后,拇指轻轻一按发送键,信息传送了过去。不一会那头发来一条信息:怎么了宝贝,来大姨妈了么?脾气这么暴躁!快来吧,哥哥想你,今天是你的生日!
李丹看了短信后,气的冷笑,她两手用力的摁着手机屏幕:老娘脾气就这样,大姨妈怎么了,你要喝吗。孔晓光你真可以啊,不会得了老年痴呆症了吧,老娘生日在夏天,记住现在是秋天,滚吧。李丹把狠狠的骂着,心情也好点。信息发出去后,她把手机扔在一边,看了看墙上的电子钟,已经晚上七点过十分了。
窗外已经灯火阑珊,李丹的脑海里一幕一幕的浮现着下午那会的奇怪的梦。她打开平板电脑找到保存这自己母亲的照片的文件夹,一张一张的翻着母亲遗留下来的照片,想从中寻找到父亲的影像。可是她一遍又一遍的翻看,认真的寻找,依然是徒劳,没有一点父亲的蛛丝马迹可循。现在她或许愿意相信那个梦的内容是真的——母亲已经成仙,依然保持着美丽的容颜。而父亲也是受到了惩罚,他已经没有面目示人,没脸见人了。也许老天爷把他的相貌特点故意的显露出来让自己知道一点点。
李丹想到远在东北省老家的养父武三良对自己还不错。在那次意外发生后,他消沉了很长时间,后来在村里人的张罗下他又娶了一个女人。没多久这个恶女人就开始对自己下狠手,玩阴谋,想弄死自己,最后已经把自己赶到疯林里了,眼看她的阴谋即将得逞。可是天无绝人之路,或许真的像是徐小春上午给自己算的命那样,暗中有贵人帮助自己,将自己救出疯林,揭穿了后母的阴谋。再后来,养父给后母赶出家门。一心一意地打理着母亲的包子铺,用心的照料自己。想当初,养父武三良和自己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小丹,你长大了能不能帮爸爸把这个包子铺开到美国去?”现在自己知道了这句话里边的故事——是那晚出事时候母亲和父亲,对未来的展望。现在养父腿脚已经不方便,包子铺的炉火也早已冰凉,无法实现这个美好的童话了。他每月只能靠着自己寄的钱维持生活,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每当自己想打电话问候,可是山里的信号又很不好,也没有座机。只能靠通信来沟通。
李丹想道了信,不由得来了精神,她忽然想起以前武三良养父,给自己寄来一封信,里边装的是自己亲生父亲在消失后的一段时间后给母亲寄来的一封信,和一本写有父亲名字的《毛主席语录》。这封信里的两样东西,是她寻找自己亲生父亲的唯一线索,现在忽然忘掉搁在什么地方了,忙翻箱子,掏口袋,找不见那封信,急得刚洗完澡的干燥的身体不住的出汗,汗像长江里前浪没过、后浪又滚上来。终于在旅行箱里的一个小铁盒里找到,她搔了下汗湿的头发,摸摸涨红的耳朵,长长的松了口气:“还好,在这里,没有弄丢。”她张开枯黄的信封往里边看了看,信件安安静静的躺在信封里沉沉的睡着。旁边是破旧的《毛主席语录》“谢天谢地,什么都在。”李丹双手抱着这两样东西紧紧的放在胸口。
李丹小心翼翼的将信件放回原处,藏好,牢记。发誓永远不会忘记。她经过这么一阵折腾后,疲惫的感觉被一扫而空。她想出去散散步。她擦掉汗水,换了衣服,下了楼。现在这个时候,小区里有很多中老年人,或独个或和老伴一起在昏暗的路灯下,悠长曲折的小区公路上散步,他们围着社区小公园,一遍一遍的走着。李丹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这些中老年人们,有的在谈天说地的慢慢溜达,有的在憋着劲使劲走,像是练功夫一样。也有年轻的爸爸把自己的小孩放在脖子上逗着。
这些人的家庭肯定都是完整的温馨的,李丹看在眼里,羡慕在心里。在她前头,一对老夫妻手挽着手,慢慢溜达,嘴上说着不着边的话。李丹心想:等我老了,能够有一个这样的老伴陪着散散步,我就知足了。她羡慕的跟在后边。
“小芬,现在天气越来越凉了,今天咱们再溜达着一次,以后晚上就不出来溜达了,中么?”李丹前面散步的那个老头拉着他老伴的手边走边说。
“璟名哥,现在你就觉得天气凉啦?我现在走的身体还出汗呢,一点不凉啊……”和老头拉手的那个老太太见她老公不唸声,接着说,“不信么?你摸摸……”说完扯过老头的手就往怀里塞。
老头急忙争会手说:“注意点影响,大家都看着呢。”
老太太笑说:“怕什么,黑不隆冬的,谁有那么好的眼神……当初年轻的时候,你不就是这么干的么!”
“现在是现在,当初是当初……当初我就后悔……”老头说。
“你后悔?现在孩子都三十多了,都接班了,你后悔?我还后悔呢……我真是糊涂,咋就跟着丑鬼配了鸳鸯……让你摸摸汗就吓得要命。”老太太争了一下互相紧握的手说。
“当初你要是不耍心眼,我能跟你配鸳鸯么?你别忘了,那时候你已经返城了,我还在山上……是你千方百计的要嫁给我的。”
“好哇,你这老不死的,又旧事重提……”老太太一把甩开和老头牵着的手,侧过身来不走了,死死的盯着老头说:“我还千方百计的嫁给你,我算是瞎眼了……”
“现在你咋还看得见我站在这啊,啥时候瞎眼告诉我一声……我放鞭炮庆祝!”
老太太听了,扬起大耳瓜子就往老头的脸上招呼边扇边骂:“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要不是我爸爸一封信将你召回,你现在早就让东北虎给吃了,我呸,东北虎吃了你了算是便宜你了。”
老头抬手到头上,缩头防护着说:“你不就是老虎么,母老虎……”
老太太哎呀一声,气的火冒三丈,伸手拖鞋,打算用鞋底抽她老伴。走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李丹,透过昏黄的路灯,看到这个和他老伴吵架的老头,下巴右侧有一个黄豆大小的黑痣。周围散步的人们见状,开始围过来将他俩分开。小区散步的人有的看到,有听到,都开始向着老头和老太太吵架的的地方靠拢过去,人们越围越多,李丹不喜欢这种嘈杂。逆着人流向着小区外边走去。
这时孔晓光又来了一条短信到李丹的手机上:宝贝!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你们能过来吗?李丹看了后直接删除了这条短信。没有理会。她独自一个人再次像初到这个小镇的时候一样——独自一个人,默默的走在不熟悉的小城镇的道路上,一切的喧哗以她无关。
出于工作的原因,李丹每月都去医院体检,就在最近的一次体检完,她拿到检查单,看到上面赫然写着一期梅毒。当时被吓到脑子空空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慌忙的跑出医院,回到家里大哭一场。她想给孔晓光打电话,质问是不是他传染给自己的。转念一想,这种见不得人的病,孔晓光肯定不会承认的。假如不是他孔晓光传染给自己的话,他知道了自己罹患梅毒后的第一反应,会不会是和自己提出分手,虽然自己根本就没有和他建立恋人关系,最多也就是个情人而已。想到这里,她没有给孔晓光打电话,开始对他疏远。
她又想告诉自己的老板赵明刚。听他会不会安慰自己受惊的身心,可是又怕丢掉饭碗。 真是无法说出口。最后,李丹怕去大医院医治时,要面对形形色色人和眼神,她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嫌丢人。最后,只好找个门庭冷清,前来问诊的病人稀少的诊所医治。碰巧她就找到了徐小春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