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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瑾。”阮思颖扑了过来,惊魂未定的抱着苏婉如,“阿瑾,我早该听你的话,我为什么这么蠢!”
苏婉如拍了拍她后背,将她扶坐在椅子上,又给她倒了杯茶,问道:“受欺负了吗。”
“没有。”阮思颖喝了口茶,想到昨晚的事情,她还是恶心的浑身发抖,“他……他让我把衣服脱了,说没见过女人身体是样子,他要先看看。”
“我不愿意,就抓着衣服不放手。”阮思颖哭着,断断续续的说着,“他就过来扯我的衣服,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摸出了匕首,怎么就划开了他的脖子,看着血喷出来我就慌神了,害怕的不得了,后面的事都不记得了。”
“这是你的匕首。”阮思颖将匕首拿出来,像丢掉烫手的山芋,“你说的没错,它的确是削铁如泥。”
苏婉如递了帕子给阮思颖,道:“你没有被欺负就好了。”她给阮思颖匕首,其实不是让她杀了谁,只是让她遇到危险时能自卫。
“阿瑾。”阮思颖道:“我为什么这么蠢,昨天你就提醒我,说窦娆她会将我送人,让我不要答应……可是我不听你的话,我还劝你。没有想到他居然真的这么做了。”
她捂着脸,哭的撕心裂肺的,全心全意对一个人好,把对方当姐妹家人,却不曾想到,自己在对方眼中,连条狗都不如。
“事情都过去了。”苏婉如道:“吃一堑长一智。好坏都是人生经历,没什么可后悔的。”
阮思颖摇着头,“我真的好后悔,当时不该跟着她的……没有想到,她是这样的人。”
“饿不饿。”苏婉如打断她的话,“我和店家说了,给你做了面条,你吃过后再说话。”
阮思颖从昨天中午开始就没有吃东西,人一直处在既惶恐紧张,又饥饿亢奋的状态,她闻言点头,又不安的拉着苏婉如,“阿瑾,你将我从醉春楼里带出来会不会连累你?”
“你别管我了。”苏婉如接了小厮端来的面条,阮思颖西里呼噜的吃着,等她吃饱,她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阮思颖想回家,可是她也知道,只要司三葆在一日,她的家她是不可能回的去了。
“我爹娘会不会被我连累?”阮思颖担忧的看着她。
苏婉如蹙眉,想了想道:“估计不会。司公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他不一定能想起来你这个小角色。”
又道:“你昨晚总算机灵了一次,告诉司三葆你是受人指使的。若不然,你怕是不能坐在这里了。”
“嗯。”阮思颖擦着嘴吧,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阿瑾,窦娆她……会死吗。”
苏婉如不知道,也不想关心,“她不想死,也由不得她。”韩正英不会放任她活着。
“你说的有道理。”阮思颖垂着头的道:“我真没有想到,她会为了做绣长,做这么多的事情。”
她回想这小半年,如同做了一个梦,她来了锦绣坊,认识了这么多姐妹,她以为她会顺顺利利的过完这几年,甚至,她会留在锦绣坊,和窦娆一辈子在这里,共事,共同成长。
像邱姑姑和刘姑姑还有王姑姑那样,从少女变成垂暮老人。
多美好的事。
却不曾想到,她们成了这样。
“阿瑾。”阮思颖低声道:“如果再来一次,我一定听你的话,早早的远离她。”
苏婉如无奈一笑,道:“别人的话是用来参考的,你真正要听的,是自己。”苏婉如摸了摸她的头,道:“你打算去哪里?”
“我去凤阳。”阮思颖低声道:“我外祖家在泗州。”
苏婉如颔首,道:“你先在这里等着,天黑以后会有人将你的包袱送来,带你出城,等到了凤阳以后,一切就看你自己了。”
“是。”阮思颖拉着苏婉如的手,“阿瑾你多保重。”
苏婉如点头,松开阮思颖的手朝门口去,阮思颖忽然追了几步,问道:“阿瑾,你到底是谁?”
“我?”苏婉如噗嗤西一笑,指了指头上包着的蓝白花布,“你瞧我这样,会是什么人。”
阮思颖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脏乱的脸上一双眼睛黑白分明,“也对,我想多了。”她是觉得苏婉如和她们不一样,而且,苏婉如手里有两个武功高强的男人,这很奇怪。
苏婉如不想和她解释,也没有必要解释。
出了门,街道上依旧浓墨重彩的繁华,她快步走着,忽然停下来回头去看,就见两个婆子鬼鬼祟祟的跟着她,见她回头又忙装作找人的样子东张西望。
苏婉如冷笑了笑,径直往锦绣坊而去。
“阿瑾。”刘三娘在如意门口等她,“去哪里了,我正打算派人去找你呢,你没事吧。”
苏婉如牵了刘三娘的手,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刘三娘扬眉,随即笑着摇了摇头,道:“这回我是吃干饭的,一点忙都没有帮上。”
“有啊,你是我后盾。”苏婉如笑着道:“等有人打过来,我就躲在你后面。”
刘三娘就点着她的额头,道:“你当我傻的不成,就甘愿替你挨刀子吗。”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进了焦振英的院子,焦振英正拄着拐杖慢慢走着,见苏婉如和刘三娘一起回来,就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了。我和三娘还在想你是不是去醉春楼看热闹了。”
“别说,我还真想过去看看。”苏婉如在石墩上坐下来,捻了干果吃着,“一直只听闻,从未见识过。”
焦振英呸了她一口,“你要敢去,我就告诉姑姑去,看不打断你的腿。”
“带你一起去。”苏婉如轻笑,门口蔡妈妈进来,道:“姑姑回来了,请你们过去。”
三个人对视一眼,苏婉如过去扶着焦振英,一起出了门,刘三娘道:“掌事的灵柩先停在了民福寺,做七天法事后才出殡。”今儿出门的时辰耽误了,不吉利,所以邱姑姑决定先送去庙里做几场法事。
“也好,最近的事情太多了,就怕姑姑身体吃不消。”苏婉如也想去见邱姑姑,她今儿没去民福寺,所以从邱姑姑得到任命后,她还没见过邱姑姑。
三人进了院子,就听到里头传来王姑姑的说话声,“你不要和我装模作样。说是不想动脑筋,不想做掌事,还不知道背后做了哪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王氏,你的事我还没有说你,你居然倒打一耙来指责我。”邱姑姑喝问道:“我且问你,刘氏为什么会受伤,你不打算说清楚吗。”
王姑姑眸光一缩,道:“我有什么可说的,她为什么受伤问她自己去,我怎么会知道。”
“她醒了以后,自然回来问你。”邱姑姑拍了桌子,道:“你走吧,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王姑姑哪肯,她费心费神的,居然让邱氏捡了个便宜,“你不说清楚这事,我和你没完!”
“王姑姑。”苏婉如推开了门,似笑非笑的站在门口,抱着手臂睨着对方,“我要是你,我就回去拿个面罩遮住了脸,怎么也不可能在这里做跳梁小丑。”
“你算个什么东西,谁让你站在这里说话的。”王姑姑大怒。
苏婉如走过去,看着王姑姑,“我算个什么东西,这不好说。不过从今天开始,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们都知道了。”
“你……你……邱氏,这就你带出来的人。你当掌事,锦绣坊会毁在你手里的。”王姑姑怒道。
苏婉如微微点头,道:“以往只觉得您有些笨,没想到您这么蠢。就算锦绣坊毁在我们姑姑手里,那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紧记着现在掌事是我们姑姑。”她说着,对外头的婆子喊道:“来人,将王姑姑叉出去关起来,等明天一早,送衙门里处置。”
婆子进来,去拉王姑姑,王姑姑跳起脚来,喊道:“你凭什么送我去衙门,你算什么东西。”
“那要问问刘姑姑了,是谁谋害她两次的。”
“那不是我做的。”王姑姑面色大变,苏婉如摆了摆手,示意将王姑姑带出去。
邱姑姑无奈的看着苏婉如,道:“你这孩子,我瞧着你怎么越发的泼辣起来了。”
“不是。”苏婉如挽着邱姑姑的胳膊,笑着和道:“我这叫仗势欺人!”
邱姑姑掩面而笑,一扫这几日的阴霾,刘三娘和焦振英也跟着进来,焦振英打趣道:“姑姑您要治治她,要不然她以后靠着您,恐怕要在锦绣坊称霸了。”
苏婉如歪在邱姑姑的肩头上,笑着道:“我肚子好饿,您请我们吃好吃的吧。”
“吃什么。”焦振英吓唬道:“事情还没说完,你就想着吃,明儿就和周槐娟一样了。”
苏婉如轻笑,靠着邱姑姑瞪了焦振英一眼。
“欺负她做什么,她比你年纪小。”邱姑姑失笑,拉着苏婉如,就好像自己半路多了个女儿似的,苏瑾不像焦振英和刘三娘,虽和她亲尊敬她,可彼此间还是有疏离,也离母女这一层很远。
但是苏瑾不同,她喜欢腻着她,有什么说什么,还拉着她撒娇,什么手段都用得,却又一点不让人讨厌。
若是她当年成亲,生个女儿,是不是也会像这样,天天歪在她胳膊着,吵着要这个要哪个呢。
邱姑姑轻笑,看着苏婉如,道:“想吃什么,我让蔡妈妈去叫席面来。”
“就上回那个我吃着挺好的。”苏婉如笑着道:“还有酒,再来点果子酒,这回咱们不喝烈酒了。丧期,我们一人少喝一点。”
邱姑姑颔首,吩咐蔡妈妈去办事。
“阮思颖那孩子太单纯了。”邱姑姑想到了阮思颖,“可司公公那边又不好去求情,实在是可惜了。”
刘三娘看了一眼苏婉如,和邱姑姑道:“姑姑不用想了,各人都有各人的福分,该她的逃不掉。我们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河,就不要去管别人了。”
“也是这个道理。”邱姑姑叹了口气,“若非她们这一折腾,掌事之位也不能是我的。”
她不知道“表姐”的身份,更不知道,表姐那日陪她一起去,给司三葆带来的惊愕。
刘三娘看着苏婉如,苏婉如摇了摇头,这事儿说不清楚,而且,青柳的身份她实在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总之,您做了掌事是好事。”苏婉如笑着道:“将来,锦绣坊在您手中,一定会越来越好。”
邱姑姑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做事无愧于心就好。”
“姑姑。”苏婉如好奇的道:“您新任掌事,要不要进登月塔里祭拜嫘祖?”
邱姑姑回道:“要的。不过要等一等,等将掌事的事情安排好,再安排祭拜的事宜。”
苏婉如的眼睛发亮,低头喝茶掩饰着,过了好一会儿她凑过来嬉皮笑脸的道:“我能不能和您一起去。我也算是新上任的绣长吧?还有三娘,三娘也得是山水馆的姑姑吧,她也是新上任呢。”
“合着是想跟着混进去啊。”邱姑姑失笑,点着苏婉如的头,“行。我若是进去,一定带你一起。”
苏婉如的心跳在嗓子眼,欣然的点着头。
她得好好想想,她拿到如月令后,怎么和杜舟汇合,怎么去找到那些人,怎么才能去京城……
这一路,不好走,她必须细细的打算一番。
司三葆坐在灵堂前,手里端着茶盅,茶盅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这两天一夜他将这辈子的气都受了,先是莫名其妙两个妾室被人杀了,现在自己培养多年的儿子,也死了。
这口气,像是一把刀,插在他的胸口。
“来人!”他放了茶盅起身,“备纸墨。”
小內侍端着文房四宝上来,铺摆好,司三葆提笔写奏疏!
他要参江阴侯府,杀了韩家那个小贱人已经不能解恨,他要断了他们江阴侯府的后路,让他们下半辈子,活在绝望里,让他们体会一下,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感觉。
半个时辰,斟词酌句,司三葆写写停停,一封奏疏写完,他封裱好交给內侍,“快马加鞭送去京城!”又另外写了一封信,“交给国舅爷。”
小內侍应是,在门口牵了马匹,连夜出城往京城而去。
司三葆来回的走着,停下来问道:“镇南侯爷可回来了?”
“听说昨晚就回来了。”小內侍回道:“今天一天都在准备接迎皇长孙的事宜。”
“送拜帖,就说杂家明日到访,有要事要和镇南侯爷相商。”司三葆道。
小內侍应是,准备了帖子送去了镇南侯府。
此刻,江阴侯府中,韩江毅正在韩老夫人的房中说事情,“我一早去吊唁,见司公公怒不可遏,还带着那个小绣娘去了锦绣坊。过后就听说他处置了两个绣娘,送去了醉春楼。”
“锦绣坊可真是越过越回去了。段掌事一走,她们群龙无首,居然连这种事都敢做。”韩老夫人实在不知道怎么评价,“以前的锦绣坊自命清高,这种事无论哪一任掌事都不可能去做的。”
居然将自己的绣娘,送给一个太监做妾,也亏得她们能想得出来。
“听说是位新上任的绣娘做的。”韩江毅端着茶,觉得这件事很蹊跷,可到底哪里蹊跷,他一时说不清楚,“明日我先去司公公那边看看,下午要去安排车马去码头,听说宁王爷明天会回来,皇长孙大后日的中午也要到京城。”
“宁王爷那边你确实要多走动。”韩老夫人道:“镇南侯那边我看是没什么希望了,上一回的事情彻底得罪了他。若非你早年机灵给他留了个恩情,怕是我们家就要遭难了。”她亲自请了几回,沈湛再没有给面子上门。
韩江毅没说话,他一直很可惜那份恩情,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可事情是自己妹妹做的,他也没有话说。
“我瞧着宁王爷是不错的,虽将来不能留在京城,可已有了封地。若是能成,对你妹妹来说,是个不错的归宿。”韩老夫人细细想过了,虽说是外封的王爷,不能和镇南侯这种手握实权的将军相比,对他们帮助也没有多大,可到底是一方王爷,比那些个只知道吃喝挽了的世家废物要好。
“王爷还没有露出这个意思。”韩江毅无奈的道:“不过他身边的查公公我打通了关系,到了那日,必然会帮忙的。”
韩老夫人很欣慰,媳妇没了,儿子不中用,还好孙子是明白人。
祖孙二人聊的很高兴,笑盈盈的打算着未来,隔壁,韩正英的脸色却极其的难看,她确认道:“你说窦娆被司三葆送去醉春楼了?”
“没错。”婆子回道:“她前脚被送走,后脚苏绣娘就让人将那个阮绣娘救了出来。天黑前就将阮绣娘的东西和她的人一起送出城了。”
韩正英来回的走,停下来问道:“窦娆没有说什么吧?”
“没有。”婆子回道:“奴婢使了银子打听过,窦娆当时什么都没有说。”
韩正英还是不放心,她蹙着眉头,心口慌的厉害,“镇南侯回来了?青柳今天可去锦绣坊接苏瑾了?”
“没有。苏瑾今天一天都很忙,奴婢没有看到青柳去接人。”
韩正英端茶喝着,尽量让自己安定下来,婆子就道:“小姐不用多虑,这件事滴水不漏,司公公不会知道,也不会有人知道的。”又道:“您派出去的人今晚一定能进醉春楼,将窦娆的口封住。”
她们怕窦娆扛不住糟蹋,有的没的都说出来。
到时候他们就是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第二日一早,韩江毅去了司三葆的府中,民福寺的和尚正在做法事,司三葆在外院见的他。
“你事情忙,不用每日都来杂家这边。”司公公客客气气的和韩江毅说话,“杂家年纪大了也不中用了,过两日就写信回京,和圣上请辞,准备出宫养老了。”
韩江毅心头一跳,觉得司三葆今天很奇怪,“公公节哀顺变。”又道:“朱公公的事实在是可气,可您无论如何都要保重身体,不要和那些无知之辈一般见识,打了杀了你解个气,养老一说,对您来说还早的很。更何况,圣上也离不开您啊。”
司三葆撇了一眼韩江毅,杂家就是去养老,也要拉着你们一起陪葬!心里这么想着,司三葆面上却是和煦的很,“得亏韩世子您,要不然杂家这心真是要跟着一起死了。”
“不敢,不敢!”韩江毅摆手。
司三葆喝了口茶,看着墙上挂着的自己的小像,道:“说起来,韩世子的亲事,身上可提过?”
“这倒没有。不过韩某眼下也无成亲的打算。”韩江毅道:“家中情况也不瞒您,这样子韩某娶了哪位姑娘,也是害了人家。”
韩江毅这么说当然是谦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江阴侯府再潦倒,也要比寻常百姓好太多。
“韩世子不必这样说,你年轻有为,大有前途啊。”司三葆含笑,又道:“不知韩大小姐的亲事,可有眉目了?”
韩江毅也是摆手,“舍妹年纪还小,祖母说还要再留两年。”
“那倒也是。”司三葆颔首,“姑娘家,嫁了人就不如在家中这般自由自在,为所欲为了!”
为所欲为?韩江毅听的眼皮跳了一下,想到早前韩正英在司三葆府中闹出的事,不由试探的道:“是不是舍妹她做了什么不妥当的事?”
“韩大小姐性子沉稳又懂事,怎么会做不妥当的事,你多想了。”司三葆就转移了话题,“我倒是想起来,我今日还要去拜访侯爷,韩世子我就不多留你了。”
韩江毅顺势起身,道:“那韩某告辞!”
“来人。”韩江毅一出司三葆的门就急忙赶回家中,喊了自己的谋士,“去查一查,朱公公到底是怎么死的。还有,牵连其中的两位绣娘,可有什么来历。”
谋士奇怪,问道:“世子爷可是听闻了什么?”
“不曾。不过司公公今日的态度很奇怪,不查清楚我心里不踏实。”又道:“我怕这件事和大小姐有关。”
谋士一愣,“世子爷为何不直接去问大小姐。”
“她不会和我说实话的。”韩江毅摆手,“她心思深主意大,我即便问了,她也不可能告诉我,还不如我自己查出七八分来,再去与她对峙。”
希望韩正英没有掺和在其中,若不然,以司三葆的个性,这件事不会善了。
谋士应是而去,一路查到醉春楼,人没进去就在门口碰到了有人卷着草席出来,一截光裸的手臂拖在地上,手指细细长长的,看得出以往保养的极好。
席子黏着干涸的血迹,可以想象的出,死前定然遭受过非人的折磨。
“真是贱骨头。”抬尸体的两个大汉,将人丢在牛拖的板车上,骂道:“以前还觉得锦绣坊的绣娘多清高,现在看着,也不过如此。”
两个人嘀嘀咕咕说着话,赶车牛车出去。
“劳驾。”韩江毅的谋士上前问道:“这是……锦绣坊的那位绣娘。”
两个大汉撇了他一眼,见他穿的很体面,就认真的回道:“是锦绣坊的绣娘,犯了大错,让司公公送来的。不过人已经服毒自杀了。”
死了?
韩江毅的谋士道了谢,拐着回去。
韩江英听过以后,没有松口气,反而越发的担忧起来,“她送去时就是身负重伤,身上也定然被搜过的,何来的毒?”有没有衣服都不确定,又怎么能藏毒。
醉春楼才去的女子,哪个不被打过,哪个起初不想死,可若是每个人想死就能死的了,醉春楼又怎么还有这么多妓女。
“这么说……是有人在灭口?”谋士面色微变,“这位绣娘背后还真的有人?”
韩江毅负手而立,站在窗口,道:“你先出去吧,让我想仔细想想。”
谋士应是而去。
苏婉如此刻跟着邱姑姑在民福寺后院,民福寺不算大,香火也比不得栖霞寺,不过应天百姓一般白事都愿意来这里,一来是这里要近点,二来,对来往身份没有限制。
后院不靠山不靠水,不过树倒是很多,在这深秋,地上落了一地的叶子,就显得有些萧瑟。
她靠在凉亭上,风吹在脸上带着凉意,不过却很舒服。
忽然,一阵脚步声由远至近,她以为是刘三娘,含笑回头去看,随即微微一愣。
就看到赵衍正带着查公公漫步而来,看到她也显得很惊讶,扬了眉梢,含笑道:“苏绣娘也在这里。”
“王爷。”苏婉如起身福了福,“坊里掌事去世,在这里办法事。”
赵衍指了指对面示意她坐,自己也坐了下来,他依旧穿着天青色的道袍,外面披着大氅,笑盈盈的眉梢都是暖意,“看着似乎瘦了一些,是因为太忙的缘故?”
对于锦绣坊的事,赵衍还真是不知道,并非消息不灵通,而是他吩咐过,不让人再回他。
“这个不知道。”苏婉如打量着赵衍,“王爷才回应天吗。”
赵衍点头,道:“一路马车有些疲乏,就打算进来喝口茶歇歇脚再进城,不成想在这里遇到了苏绣娘。”又道:“中午可用过午膳了,这里斋菜不错。”
苏婉如皱眉,立刻想要拒绝,可话一转她便笑着应了,“好啊,民女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去准备吧。”赵衍心里也奇怪,苏婉如今天对他的态度比以前几回有点不同,似乎,少了一些排斥?
这是为什么?
他打量着苏婉如。
查公公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去了。
苏婉如看着赵衍笑,她笑起来很甜,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她二哥就曾说过她,她想做的事越坏,笑的就越甜。
是用来迷惑人和掩饰心虚的。
赵衍不知道,看着她目光动了动,道:“怎么,本王今日哪里不对吗。”
“没有。”苏婉如回道:“王爷您天人之姿!”
赵衍掩面笑出了声,摇了摇头脱口便道:“本王之姿如何能和镇南侯相比!”言下之意,你天天看镇南侯,哪里会觉得我还有什么天人之姿。
这话说出来,赵衍就懊恼了,他这话说的不妥当,完全凭着本能。
还有一份酸溜溜的。
他不喜自己这样。
这人也有病吧?苏婉如心头腹诽,面上依旧不变,道:“容貌不分优劣,端看个人喜好一样。”说着,还特意解释了一下,“就像有人喜好牡丹,有人喜好梅花,喜好牡丹的说它贵气,喜好梅花的说她清冷一样。”
“原来是这样啊。”赵衍微微倾了身体,看着她扬眉道:“苏绣娘喜欢什么?”
我喜欢赵之昂的人头!苏婉如笑着道:“都喜欢!”
赵衍抚额,摇了摇头,道:“苏绣娘真有趣!”
苏婉如笑的羞涩,摇头道:“王爷也很风趣。”她说完两人就没了话了,赵衍看了她一眼,从袖中取了一只短萧,“此处风景萧瑟,别有一番凄凉落魄之美,赵某为苏绣娘奏一曲如何?”
“民女何德何能。”苏婉如站了起来,赵衍看着她笑了笑,垂眸,一曲悠扬的调子响起,像冬日解冻的溪水,像夏日寒潭里的风……让人觉得服帖,却又透着凄凉。
苏婉如还真的觉得很好听。
二哥也会吹曲,不过他吹的是笛子,声音要比赵衍的暖,也喜欢吹欢快的曲子。
“好听。”苏婉如笑着赞扬,“王爷的萧声真好听。”
赵衍也笑了起来,笑意从眼底蔓延出来,他收了萧,指了指前院,“走吧,我们去吃饭。”
“好。”苏婉如点头,和赵衍一起往前面去,赵衍问道:“可要和你们姑姑说一声?”
苏婉如摆手,“不叫姑姑看见就好了。”
赵衍扬眉打量着她,觉得她眉宇间透着俏皮,实在是有趣的紧,他边走着边道:“苏绣娘让我想起早年认识的一位故人,你们很相似!”
苏婉如点头,:“也是女子?”
“算是吧。”赵衍回道:“若她还活着,今年约莫有四十了。”
她愕然,随即点头,道:“抱歉!”
“无妨。”两人就这么随意聊着,在一间禅房里坐下来,小沙弥陆续上了才菜,赵衍亲自给苏婉如盛了一碗菌菇汤,她露出受宠若惊的样子,“不敢劳动王爷。”
“无妨的。”赵衍微笑,“吃吧。”
苏婉如对吃的以前很讲究,只是这半年也没有什么可讲究的资本,有什么吃什么,只是吃的极少。
她举着勺子低头喝汤,忽然禅房的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有重重的脚步声从后面走来,随即呼啦一声,有人拂开衣袍在她旁边坐下来。
苏婉如头皮发麻,不用抬头,也知道来人是谁。
这气息和姿态,除了沈湛世上没有第二个。
“找你半天。”沈湛坐下,牵了苏婉如的手,语气霸道:“下回出来,身边记得多带些人。外面龙蛇混杂,不安全。”
赵衍放了筷子,扫了一眼沈湛,看着苏婉如,扬眉!
苏婉如忍着怒,将手抽回来,“见过侯爷。”
她就这么怕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沈湛很不高兴,“这里风大,怎么穿这么少。”
“我还有事。”苏婉如不想留在这里,一会儿难堪的只会是她:“我想起来我们姑姑还在等我,就不打扰二位用膳了。”她说着,礼都没行,转身快步出了门。
卢成以为里面要打架正要进来,正好和苏婉如迎面撞上,苏婉如大怒瞪着他,道:“让开。”
“哦。”卢成哦了一声退开一步,苏婉如迫不及待的跑了出去,卢成喊道:“姑娘,下雨了,属下这里有伞。”
苏婉如气的,指着卢成远远点了几下,表示她记住他了。
人却不敢多留,回了邱姑姑那边。
卢成摸摸鼻子,朝房里看了一眼,气氛还算和睦,他就站在门口没进去。
“王爷还是多想想挑哪里做封地吧。”沈湛不高兴看到赵衍,“以王爷这般天人之姿,需得挑一块匹配得上的地方才好。”
说完,呼啦一下拂了衣袍,大步走了。
赵衍叹气,查公公上来收拾,道:“王爷,您这是何必呢。”
“顺心而为。”赵衍也起身,脸上没了笑意,慢慢出了门,查公公跟在后面,“王爷,镇南侯这脾气,保不齐就做出什么事情来,您现在这样,还是求稳比较妥当啊。”
“随他吧。”赵衍难得的不给查公公面子,语气也没了温和,显然是生气了,“这局面,有冲突才有突破,只求稳,何以长进!”
他想到方才在凉亭里苏婉如的笑……
查公公心头大动,就在上一次他劝的时候,王爷还自嘲来着,并且主动不再和苏绣娘联系,还有意避开了几日。
今天要是没有碰见,王爷很可能等皇长孙来了以后,就直接回京了。
没有想到,怎么这么寸,居然在民福寺碰到了。
那个苏绣娘,可真是……真是红颜祸水。
苏婉如气的肚子疼,可却不敢出去,刘三娘和焦振英坐在对面看着她,又对视一眼,两个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阿瑾。”刘三娘试探的道:“你是出去遇到什么人了吗?”
苏婉如摇头,捧着茶盅喝着,垂眸不说话。
“阿瑾表姐。”邱姑姑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青柳行了礼,含笑道:“我家相公陪着东家来这里办事,正好听到段掌事的灵柩停在此处,便想您和阿瑾是不是也在,就想来看看。”
邱姑姑含笑,道:“人在里面呢,你进去说话。”
“那就打扰了。”青柳颔首,打了帘子和邱姑姑前后进门,邱姑姑道:“阿瑾,你看谁来了。”
苏婉如余光扫了一眼青柳,咯噔一声放了茶盅。
“这是怎么了?”邱姑姑奇怪,朝刘三娘看去,刘三娘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阿瑾,和你表姐好好说话。”
苏婉如垂着眼帘。
青柳有些尴尬,笑着道:“没事。她自小就是这脾气,心里不痛快就摆在脸上。”说着,走过去坐在苏婉如身边,“阿瑾,你和姐姐出来一下,姐姐有话和你说。”
“我肚子疼!”苏婉如捂着肚子看着青柳,“表姐有话在这里说吧,我不想动。”
青柳一愣,看着她道:“怎么好好的肚子疼?”又道:“要不要请大夫?”
“不用。”苏婉如掉过头去,“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多谢表姐好意来看我们,您和表姐夫早些回去吧。”
青柳不好再说什么,点头道:“好,那你好好休息。”她说着,和邱姑姑几个人打了招呼,掀了帘子出去。
“真是肚子疼?”邱姑姑摸了摸苏婉如的额头,“那你和三娘她们回去吧,索性这里也没什么事。”
苏婉如叹了口气,起身拉着邱姑姑的手道:“我躺会就好了,您不用担心我。”
她真是气死了,恨不得立刻杀了他才好。
一定要早点拿到如月令,应天她是一天都不想待了。
她心头想着,躺在床上连午饭都没有吃,迷迷顿顿的睡着了,半睡半醒间就感到有人在看着自己,她以为是刘三娘,就咕哝了声,“三娘,是不是要回去了?”
没得到回应,她突然一惊睁开了眼睛,就看到沈湛正坐在床头看着她,道:“肚子还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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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那章早晨写的,匆忙更新,错别字没有改…今天改了,辛苦大家猜字。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