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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一和我说了那话以后,我反而变得羞怯了许多。
我与他多年兄弟,我虽是个天才,早就觉醒了自己对他的感情,但是也早就做好了,这辈子只能和他做兄弟的准备,从来没有过多余的想法。
他戳破了这层窗户纸,我倒羞怯地不知如何是好。
看来,就算是天才,也还是有短板的。
我的短板就是脸皮太薄,如此想来,我更羞怯几分。
影一与我,也算是经历了许多磨难,从前他被叶知秋掌控,然后又是楚玄凌,生生死死也经历了许多次,按理来说,也该好好在一起了。
我已经开始畅想,等这边的战争结束了,我要和影一一起去哪里生活。
九千岁说了,他厌恶了争斗,不想再回朝堂了,我也知道,九千岁要做的事情,都做完了,余下的后半生,他要好好和越如歌在一起了。
九千岁没了心思,影一的仇也早就报了,我和影一,如今也可以好好在一起了。
那时候,我尚看不起那个十七流的话本子写手李越北,也没有注意到,他所说的那句话。
他说,等什么什么以后就什么什么这个句式,是天底下最可怕的诅咒,若你恨死了这个人,那么请你一定要用上这个句式。
然这世间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你根本不会想到你和你仇人的以后,你只会想到你和你爱人的未来。
所以这最恶毒的诅咒,大约都是应在你爱的人身上。
我没想到这一次,影一居然真的不会再睁开眼睛了。
我不信,真的,我不信。
我们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我能和他经历的磨难都经历了,可是到最后,我还是没有和他在一起。
天妒英才,果真如此,可是,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表露出我的天分了啊。
很多人都快忘了,我从前,也是个神童,可是后来,我的武功,远远差影一一大截,只有师傅有的时候还会念叨着,影二啊,你还不如你五岁的时候了。
我现在想想,那一年,大约是我人生的巅峰了吧。
因为那一年,我第一次遇见了影一。
可怜河边无定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犹是春闺梦里人,犹是春闺梦里人。
影一走了以后,我把这句话,写了很多很多遍。
没有人来打扰我,他们都知道,我心情不好,只是有的时候,我也会看到,有的小厮在外面探头探脑,眼见着我就在桌边写字,才放心地舒了一口气。
我想,也许是九千岁,也许是回春天,怕我想不开,寻了短见。
哈,一个天才,怎么可能会轻易寻死啊,我还要代替着影一那份一起活下去呢。
可是影一,我虽然是个天才,可是一人活两人份,也是很累的,你怎么能这样为难我呢?想到影一,我就很难过,我从不想掩饰我的难过,也不想夸大我的痛苦,我就是这样,我就是在这里,我很难过,作为一个天才,我不该去违背人类自然而有的任何情绪
。
况且我爱的人死了,我若不能难过一下,我还是个人吗?
可是,从某一天开始,我忽然就不难过了。我起床,到院子里去练功,脸上满满都是笑容,我吃饭,夹给自己吃不算,还要在旁边放一个碗,满满囤一碗,越如歌看鸡腿看红了眼,九千岁想斥责我,却不好意思开
口。
我日子过得越来越开心,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回春天悄悄问了九千岁,我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可我没有任何失心疯的状态,我的人生,完全回到了以前。
或者说,我比以前还要积极上进。
九千岁和回春天都很欣慰,但是我并不是因为他们欣慰,所以才要这么做的。
我是因为不再孤单,有人在陪伴我。
我是在一个清晨,发现影一回来的。
他就坐在我床边,见我醒了,方才笑了笑,“天色已经大亮了,我们一起出去练功吧。”
如果换成从前,我一定是会呵斥影一的,练功什么练功,大早晨的,睡个回笼觉比什么不强。
可是那天,我实在是迷糊了,我应了一声,直接就从床上爬了起来,跟着影一出去。
晨光微熹,我眯着眼睛看影一,一时一刻也不肯挪开目光。
是做梦吗?我忍不住问自己,好像有点缥缈,可是又实在很真实。
影一在旁边,和从前一模一样,他歪头看我,笑了笑,“你干嘛呢?”
“你。”我顺嘴开了个车,影一却只是笑了笑。
这他妈不对啊,我心里开始慌了,如果换成以前,影一肯定会就谁上谁下这个问题好好和我探讨一番,可是这一次,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对我笑了笑。
笑得我心里发毛。
谁知道下一秒,影一就说了我想象中多年那句话。
我扶了扶额头,觉得这个世界真实了许多。
影一这一整天都跟在我身边,我去哪,他便跟着我去哪,我去恭房的时候,他也很自然地跟着进来,我直接把他关在门外,啐了一口,“不要脸!”
影一在外面低低笑了一声。
我又悄悄把门打开一条缝,探出一个头来,微微有几分面红耳赤,“你还是进来吧。”
影一又笑了一声,我脸更热几分,猜测自己怕是红了个透,心里生气,本来是想把影一关在门外的,可是心里实在是怕,万一他不见了,怎么办?
我放心不下,影一忽然回来,我总觉得有点不真实。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甚至不敢闭眼睛,我怕我一睡着,再起来,这就变成一场梦了。
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再也不睡觉。
影一撑着头看我,脸还是如从前一样毫无表情,眼睛里却带了几分喜意,“睡吧。”
我抓住他的手不肯松,他却好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意,“睡吧,我一直都在的。”
“一直都在吗?”我又问了一句。
我从前不是这样的,我觉得我是天才,合该孤独,离了谁都是能过的。
可是现在,我却像是个娘们一般,磨磨唧唧的。
但是我是真的害怕失去他啊。再一次失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