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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白色衬衫的年轻男人端坐在办公椅前,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的敲打,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男人富有韵律感的呼吸声和清脆的敲击声。
在敲完工作文档的最后一个数据后, 陆一打算回家,明早起来再检查一遍疏漏。他点了电脑的关机键,手伸向办公桌上摆放整齐的一串钥匙。
然而还不等他把钥匙抓到手里, 钥匙边上的摆放着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了一段悦耳轻柔的钢琴曲。
为了能够更好的分辨来电人,他给每个联系人都设定了分组和特别的铃声, 这段熟悉的旋律告诉他, 打给他的电话的人, 是他的未婚夫方川。
而在2月14号的12:15分, 他就要会和对方步入婚姻的殿堂,彼此交换他们的承诺, 向仁爱的主起誓, 未来的一生,他们将对彼此忠贞。
虽然对方看不见,但陆一还是调整了自己工作时候过于严肃的表情。他放弃了钥匙,举着手机走到落地窗的边上,接通了来自未婚夫的电话:“阿川,怎么这么晚了, 你还没有睡?”
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失真:“这还不到十一点, 哪有睡得这么早的, 你现在在哪呢?”
陆一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今天有个重要的文件,我在公司加班,不过马上就要回去了,那边有些吵,是在外面吗,要不要我来接你?”
方川安静了一会,拒绝了他的提议:“谢谢你,不用了。”
看着自己手里的机票,年轻男人压了压自己的帽檐,声音带上了几分涩意:“陆一,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个好人?”
陆一的唇角向上翘了翘:“亲爱的,你是在对我发好人卡吗?”
方川把差点脱口而出的是咽了下去,他终究还是个胆小鬼,能够豁出去这一次,就已经是很了不起了:“不是的,你知道的,我们后天就要结婚了,我真的觉得有点紧张。你知道的,我不像你,总是非常的冷静镇定。”
镇静得有时候像个机器人,当然,这半句话,也被他咽到了肚子里。
陆一的唇角扬得更高,刻意让自己平稳的声线显得有些颤抖:“其实我也很紧张,这毕竟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婚姻。”
“说的好像谁不是一样。”
方川在电话的另一端小声的嘟囔着,尽管这不是视频电话,但陆一的眼前还是浮现出未婚夫此时的模样。
方川生得是很英俊的,虽然已经二十七岁了,但他那副干净阳光的长相,还是让对方看起来像是刚接触社会的大学生,笑起来的时候很甜,有个小酒窝,抱怨的时候,也非常的可爱。
青年的目光投向窗外:“阿川,外面下雪了。”
“嗯?”
陆一低声笑起来,低沉的声音像是优雅的大提琴曲:“这是初春的第一场雪呢,我听人说,一起看到第一场雪的人,会幸福一辈子。”
方川坐在机场的候机室,只能看到冰冷的电子显示屏,看不到此时B市上空飘着的雪花,但不想让对方多想,他颇有些心不在焉地回应说:“是吗?那真的是太好了。”
陆一没有从方川的语气中听出多少的惊喜,反而觉得有些敷衍。
但他们马上就要结婚了,而且按照当初的约定,对方要搬过来,同他一起住,可能是因为对方要离家心情不大好,陆一很是体谅地问:“你是不是不大舒服?”
“没有……”方川担心再说下去就要露陷,而且他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站起身来,“是有一点,我想早点睡觉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晚安。”
陆川温柔地回应:“亲爱的,晚安。”
他到底是没有勇气说出真相来,说完这些,他挂断了电话,然后取出了手机卡,用力掰断,拖动放在座位边上的行李箱,把被折成两段的手机卡扔进了这排座位尽头的垃圾桶。
在过了安检后,他往回看了一眼,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便头也不回离开了。
陆一对此一无所知,他挂了来自未婚夫的电话,按照顺序,关灯,断电,关门,然后走到底下车库,启动座驾开车回到位于B市郊区的小别墅。
进门之后,他脱下厚重的风衣挂在衣帽架上,对坐在沙发上看夜间肥皂剧的母亲道了晚安:“妈,我回来了。”
敷面膜的卢女士往嘴里塞了颗又大又甜的车厘子,比往常多说了两句:“今天要早点休息,你明天还要为婚礼做准备,祝你脱单快乐。”
陆一点点头,没有再花时间在工作上,用标准的刷法刷够三分钟的牙,洗漱,上床睡觉,他开了壁灯,把被子平稳地拉到肩膀处,双手交叉平放在小腹上,闭上眼睛入眠。
乳白色的灯光倾泻在男人的身上,让他看起来像是奇幻故事里的俊美的吸血鬼。年轻,英俊,肤色苍白,一丝不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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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六点,陆一被自己的生物钟叫醒,试穿结婚礼服,做造型,然后彩排,这就是他今天的所有行程。
但是下楼吃早餐的时候,卢女士接了个电话,似乎和人发生了争执,隐隐可以听见“儿子”“婚事”之类的字眼。
他吃完卢女士准备的爱心早餐,用餐巾纸擦干净嘴角不小心沾到的豆汁,看向挂断了电话的母亲:“妈,发生什么事情了?”
卢女士的表情有些扭曲,像是在克制什么,她深吸了一口气:“儿子,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你做好心理准备。”
“我已经吃完早餐了,不会发生被豆浆呛死的意外事故,你说吧。”
“你的未婚夫,方川,昨天晚上跑路了,现在找不到人了,方家打电话过来,说,实在不行,把婚礼推迟?他们找到那个不孝子后,打断腿也会带回来和你结婚的。”
卢女士一口气说完,语气忍不住激动起来:“他们真的是太不靠谱了,就算是赔礼道歉,也别想让我原谅他!”
“啪”用来装豆汁的空玻璃杯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陆一看了眼地上的玻璃残渣,又看回自己的母亲:“妈,你方才说什么,能不能再重复一遍?”
卢女士终于是按捺不住怒气,暴躁十足地说:“我刚刚把他们也骂了一顿,你说说看,这叫什么事情,你们都已经交往十年了,婚礼都定好了,请帖也发出去了,新郎突然跑了,这算是什么事情,羞辱吗?”
她简直气得要昏过去了。
青年垂下眼睫,鸦羽一般的长睫在他的面容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意识到儿子有些镇定过头了,卢女士的气愤终于变成了担心:“儿子,你要是生气,发泄一下,没有必要为了这种人气坏自己的身体。”
她刚刚想要展现自己作为母亲能干冷静的一面,但只憋了一会,就受不住了,作为当事人的她的儿子该多难受啊。
陆一也没有说什么“没事,我很好。”之类的话,因为他现在的心情真的是非常的糟糕。
“他为什么逃婚,方家那边给了理由吗?”
卢女士一下子变得更奇怪,简直像是吃了狗屎:“就是那个,方川当年高中的时候,有个要死要活的初恋,前几天回国了。”
这个陆一知道,他和方川毕竟认识了十年,谁年轻的时候没有碰到过几个人渣呢,虽然他从小就十分自律,但方川那种热烈轰动的青春,也没有什么不好。
但现在看来,他的想法过于肤浅,他也许并不合适这种太过单纯热血的人。
“你的意思是,方川和虞柯跑了?”
卢女士的语气很是郁闷:“这个倒没有,虞柯还在国内呢,跑了的就一个方川。但是方家人说,就是因为虞柯回国,方川挣扎起来,为了逃避,跑掉的。”
“所以说,方川是因为感觉到对我不是真爱,所以内心无比挣扎,而且为了保护虞柯,不让自己的心上人受到拖累,在婚礼的前一天,勇敢地逃婚?”
“方家人是这么说的,但是这不是扯淡吗,哪有人脑子进水成这样的?”卢女士越说越暴躁,“不然,这婚我们干脆不结了,取消就取消吧。”
“妈妈。”陆一坐在椅子上,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母亲,黑黢黢的眼珠一动也不动,“我们已经邀请了所有的亲朋好友,发出了请帖,还邀请了B市最有影响力的媒体,突然取消婚约,会引起股市的动荡,而且会让你的儿子变成B市的笑话。”
婚礼上,一个新郎跑了,无论剩下的那个做了什么,总是会被冠以有问题,可怜虫种种的称号,人们会用最大的恶意揣测被剩下的可怜虫,肯定是被抛弃的人有问题,不然的话,另外一个新郎怎么会如此不负责任呢?
卢女士结结巴巴起来:“你的意思是,不取消婚礼?可是现在只剩下不到一天了。”她怎么觉得自家儿子是不是受刺激过了头,这种时候,宁愿陆一大吼大叫,或者多摔几个杯子也好啊。
陆一看了眼左手上的腕表:“准确地说,还有29个小时零3分15秒。”
他推开椅子,站起身来:“抱歉,打碎了杯子,我要出去一趟,要麻烦王妈收拾了。彩排取消,如果我回来的足够及时的话,再进行个人的造型设计。”
卢女士还有点茫然:“你要去哪?”
方川都已经跑了,方家人根本联系不上他,更别提陆一这个对方铁了心要避开的未婚夫了。
陆一穿上外套,扣好最上端的纽扣,留下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去找灾祸的源头。”
他这么说是为了避免乘客以为自己是故意走拥挤的路,利用在路上拖时间挣钱,给自己打差评。
乔一没有回应司机的闲话,他把车窗降了三分之二,以便夜间的凉风能够吹进狭窄的车内。
虽然比不上海内外闻名的不夜城,但夜晚的D市一样沉浸在灯红酒绿之中,繁华而迷人。
车子的对面,就是本市的时代广场,几十层的高楼高耸入云,四楼的电影院还在楼外层挂出巨大的广告牌,漂亮的女明星捂着裙摆,眼神天真又妩媚,异常引人注目。
乔一只看了一眼,便把视线收了回来,在扫过人群的时候,他的眼皮突然跳了一下,总感觉好像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在他想要看得更清楚的时候,红灯总算是过去了,司机启动了车子。
乔一及时开口:“师傅,你待会能转过去吗,我要去对面。”
“这里转过去后,就转不回来,单向车道,要绕很远的路。”
“钱不是问题,你按照我的要求开。”
“那成吧。”司机按照乔一的要求掉头,这个时候,王承和另外一个人已经坐上了他买的那辆车,车子朝另外一个方向开过去。
乔一又说:“师傅,你能跟上那辆车吗?”
司机不大情愿:“你想干什么?它和我们方向不一样,这里调头很难的。”
他一个小市民,可不想卷入奇怪的勾当里。
乔一的神色冷漠,语气冰冷:“车里的那个是我的新婚妻子,还有一个我不认识的年轻男人,他们刚刚从电影院走出来,而我毫不知情。”
刚刚还不情愿的司机一下子激动起来:“这么刺激的事情兄弟你咋不早说,等着,我知道这里有个路可以调头,保证给你追上。”
乔一:……
司机的车子很快追上了王承的车,一路尾随对方,一直到了一处有些破旧的居民楼面前,两个人都下了车。
司机的车子停在路边,问乔一:“不是,小哥,这两个是男的。”
“我妻子是男人,有什么问题吗?”
对哦,十年前就通过了男性婚姻合法化,他四十多岁,思维还有点停留在之前,没有反应过来:“没事没事,那你要上去,打那个小三一巴掌吗?”
他比较想看正室手撕小三的戏码。
“不了,先等一会。”他升起茶色的车窗,又平躺在车后座上,双手交握放在小腹处:“等那个灰色格子的男人把车子开走之后,你再叫我。”
既然已经确定出轨了,他就要拿到所有的证据,要是他现在直接上去捅破了,王承来个死不承认,法庭上拿不出有力的证据,还不是他吃亏。
他面对并不是蛮不讲理的泼妇,比起暴力,乔一更喜欢用脑子和法律解决问题。
“好哦,灰色格子的是你的妻子?”等待的时间显然有点无聊,司机大叔嘀咕着,“长得斯斯文文,人模狗样的,真没想到是这种人。”
“你说的对。”他说了这么一句,也不知道是在回答司机前一个问题,还是在附和后面一句话。
司机又问:“你们结婚多久了?”
“没多久,大概不到二十天。”
他来的时候,王承和乔一是新婚没几天,之后王父被送走他就去学车了,现在是他学车的第十三天。
“才新婚就出轨,我觉得你还是早点离婚,及时止损。”作为男人,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老婆给自己戴绿帽子了。
司机大叔的正义感还挺强的,不过自己家里的事情,乔一也不想多说,便没再吭声,等了五分钟左右,司机的声音兴奋起来:“灰格子的人开车走了。”
“谢谢了,你可以开车回去了。”乔一直起身,打开车门下车,并且支付了司机账单。
“要我在这里等吗,这边不好打车。”司机显得很热情。
“不用了,我自己的家务事,自己能够处置。”他不再收敛自己的气势,恢复了冷漠严肃的面孔,看起来文质彬彬,压迫感却惊人。
“好,好吧。”热闹是看不成了,真是可惜。
下了车之后,乔一低下头来,整理了自己的衣领,大踏步地走向那栋小破楼。这个地方是D市的郊区,都是拆迁房,房东改造了房子,租给附近打工的人,平均月租不超过500.
大门是锁着的,乔一敲响了房门:“谁啊?”
“我找一个朋友。”
“找谁啊?”
乔一也不知道王承的那个对象是谁,他沉默下来,只又敲门。
“敲魂啊敲!”拖鞋踩在地上哒哒哒的声音两分钟后才响起来,房东不耐烦地打开铁门,看到乔一的脸,抱怨的声音强行咽了下去:“小哥你找谁啊?”
乔一收起自己的冷脸,摆出温和的面孔:“就是穿着白衬衣黑裤子,个子大概175左右,白球鞋,年龄看起来20岁左右。”乔一解释说,“是我朋友有事情找他,我刚刚看到他进了这个楼,但是我不记得他名字,心里一着急,打扰了,很抱歉。”
“你说的是小于吧。”
“虞柯?”乔一脱口而出。
“好像不是叫这个,他住在三楼,要不阿姨带你上去看下?”
小伙子长得真好看,关键是特别有气质,眼神又正,人对长得好看的人,总是乐意提供便捷的。
“那就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小伙子你结婚没有?”
“已经结婚了。”
“哦哦,也是你这么出挑,肯定结婚了。”阿姨的态度没有之前那么热络了,把人带到之后,她敲了房门:“小于,你朋友来找你。”
青年从里面打开房门:“是谁啊?”
他看到门外站着的长身玉立的青年男人,脱口而出:“是你,你怎么找这里来了?”
乔一连续在他这里买了近一个月的手抓饼,每天都是不要香菜和葱,一个蛋,生菜要煎八成熟,番茄酱+沙拉酱各挤一点,再加上这么一张有特色的脸,很难不让人记住。
房东阿姨插了句嘴:“你们认识就好,那我下去了。”
乔一没想到对方会认识自己,这说明对方是知情还做小三的,他不由面露几分厌恶。
结果对面的青年又说:“今天我提早收摊了,待会我还有事要出去,你要吃手抓饼的话,等明天吧。”
诶?
这下子轮到乔一愣住了,他仔细打量着对方的脸,发现对方并没有被抓包的心虚感。
他举起自己的手来,亮出那枚戒指:“这枚戒指,你眼熟吗?。”
在路上或者出租车里吃东西都不是好选择,他进大学找了条长椅坐着,咬了一口热气腾腾的手抓饼。
外面的那一层薄薄饼皮又酥又脆,整个饼特别软,连生菜的熟度都是煎得恰到好处。
他低头看了一眼,明明就是普通的手抓饼夹生菜,但是摊主卷得就是特别美观好看,而且配料黄瓜丝萝卜之类的也很足,兼顾口味的同时还富有美感,而且摊主本人还很爱干净,自己是不动手接钱找钱的。
怪不得刚刚开摊子,生意就这么好。下次有机会的话,还是可以去摊子上等一等的。
细嚼慢咽地吃完了一个饼,乔一拍掉不小心沾上的碎屑,这才动身回家。
家里就买了一辆车,是乔母在乔一的结婚的时候买的,写的是他的名字,不过因为乔一大学没学车,所以一直是王承在开。
看来在离婚之前,他还得考个驾照。
乔一走大学门口的时候,有学生往他的手里塞传单。虽然没有做过类似的兼职工作,但是出于礼貌和体谅对方的辛苦,乔一一般都会把这种单子接过来,过后再扔到垃圾桶。
他这一回也不例外,接了单子,随便看了一眼,上面写着:XX航天驾校。
看了眼学校对面的那家律师事务所,又看了眼传单,乔一心里有了个主意。
一个小时后,他掏出钥匙进了家门。
王承立马迎了上来:“你在外面吃了什么,肚子有没有饿?家里有水果和点心,想吃什么没有的我可以给你买?”
王承讨好的态度让乔一觉得有几分不大适应,他回想了一下,在乔一的记忆里,除了一开始还没有追上的时候,好像每一次王承摆出这也的态度,都是有什么东西要求他,比如说把王承介绍给乔一的叔叔,王承现在的上司。
还有就是做了什么惹乔一生气,或者会惹乔一生气的事。